第51章
家属院一共有两口井。
平房区的是压水式水井,正好在蔺葶与唐问兰家门口。
而楼房那边却是古井,就是那种圆口径,从上面丢桶下去拎水那种。
每天早上,楼房区的军属都会过去担水。
今天也不例外。
唯一意外的是,在家里躲了几天的刘文艳也过来了。
她哪里做过这样的活?从前一直都是父亲的警卫员做的。
可她爸突然说什么,要跟广大群众融合到一起去,必须让大家扭转对她的印象。
刘文艳心里就更不乐意了,丢人不说,她什么时候在乎过旁人的印象?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怕她爸,所以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然后,就听到了,丁飞燕这个平时卑微讨好她的女人,正与几人说她坏话,还骂她丑,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于是,本就不情不愿的刘文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丢下桶,抄起扁担就冲着人没头没脸的打去。
正管不住嘴,唾沫横飞的丁飞燕都没看清楚谁打她,下意识用手去挡。
再然后,争夺扁担时,没怎么干过农活,虚胖的刘文艳被推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头朝下,栽进了水井里。
紧接着,就有人惊恐的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刘文艳被丁飞燕推下水井啦!”
庆幸的是,这会儿时间还早,个别留守部队的军官听到动静后,全从家里冲了出来,然后在腰上绑着绳子,“扑通”跳下井,将已经闭过气的刘文艳给拽了上去。
更幸运的是,其中一名军属是卫生站的护士,学过基本的急救方法。
一顿连压带拍,很快就将人救了过来。
而此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丁飞燕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动不动就掉两滴泪的她,这时候反而不哭了,一个劲儿给自己喊冤:“不是我我没有是她突然冲出来打我,然后自己滑下去的对,对,就是这样,她那么胖,我这么瘦,怎么可能推得动她?我没有我是冤枉的”
要说刘文艳也是个厉害的,阎王爷跟前走一遭,一般人肯定惊魂未定,吓得够呛。
但她没有,才能动弹,就是一个飞扑,将丁飞燕压到身下暴揍。
对了,她不止揍,骂的还很脏。
这一幕叫本来还有些同情她的军属们纷纷皱了眉。
有些人心软,见丁飞燕被打的嗷嗷叫,就想上前拉架。
又怕被殃及,只能在旁边喊着“别打了!”。
而那些军官们就更不好上手了,毕竟都是女同志。
尤其刘文艳还是旅政委家的闺女,又素有凶名。
于是乎,接到通知,以为出了人命的刘政委与卫旅长匆忙赶过来时,就见到前头还单方面殴打的两人已经成了互殴。
被挠破脸,自觉破了相的丁飞燕又不是泥捏的,哪里还愿意忍让,怒火上头的她也挠了回去。
这会儿的刘政委已经笑不出来了,他一直知道大女儿废,却没想到能这么废,指好的路,也没有一条能走好的。
尤其这会儿,疯婆子般,居然跟一个营级副参谋长的家属打的滚成了球。
还有那衣服都崩开了,黑呼呼的肚皮都露在了外面,简直简直伤风败俗。
自觉丢了大脸的刘政委也不让警卫员拉架,亲自上脚,狠狠朝着两人踹了过去。
却不想,已经打昏头的两人下意识回头挠了一把。
“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挠的刘政委抬手摸了下脸颊流血了。
他怒极反笑,看着被警卫员快速控制住的两人,又扫了眼围观的人群,硬逼着自己压下怒火:“我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战士们在外头累死累活,你们居然还有闲情打架,全都给我拉去关禁闭,写检讨!”
警卫员怔愣了下,确定政委是认真的,才上前扭着表情慌乱的两人离开。
等人离开后,刘政委又恢复往常笑眯眯的模样,安抚了几句军属们,便转身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一直没说话,脸色却很难看的卫旅长。
“老卫,这事交给我处理,你忙去吧。”
“你打算怎么处理?”其实这事应该由兼职妇女主任的妻子,庞丽华接手才合理,毕竟军属到底不是军人。
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没摸清曹文泽身后站的是谁,刘政委决定暂时低调起来,所以“等关完禁闭,再写完道歉检讨书后,我会送文艳回老家务农,至于另一名家属,等弄清楚了两人打架的原由再说。”
闻言,卫旅长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刘政委,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背着手离开了。
他实在不想再参合老刘的任何事情。
见状,刘政委摸了下脸颊上火辣辣的伤口,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老卫最近好像在有意疏远自己。
家属院的大戏蔺葶完全不知道。
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她先到百货大楼接上了钱海涛。
虽然卫旅长说,让她以部队派遣的名义去工厂,但蔺葶不能否认这其中少不了同学的帮忙。
所以,她还是给钱海涛争取到了随行的机会。
还在等老同学电话的钱海涛直到坐上车,出发去第一家工厂的路上都是懵的。
尤其听说同行的另外一男一女居然是跟拍记者时,一肚子的疑问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就怕不小心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还是蔺葶不怎么顾忌,直接将事情的始末大概说了一遍。
钱海涛没想到自己只是想给老同学找个外快,顺便帮舅舅解决燃眉之急,居然还能惠及到自己。
要知道,能认识那些个厂长,对于百货大楼销售部副经理的他来说,好处可太多了。
想到这里,钱海涛感动之余,又有些不放心,他瞄了眼低头写写画画的记者同志,到底没忍住,小声问:“说这个没事吗?”
蔺葶笑回:“能有什么事?本来就是你为咱们牵的头不是吗?”
钱海涛挠了挠脑袋,很是不好意思:“其实不用带上我的。”
怎么可能不带?蔺葶可不是会独占好处的白眼狼。
不过也没有必要一直在这事上纠缠,她便转移了话题:“咱们先去你舅舅的钢铁厂,你跟我说说那边的具体情况呗?”
闻言,钱海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作为土生土长的天京人,再加上工作原因,他不仅了解钢铁厂,市里其余大小工厂也是如数家珍,当即就介绍了起来。
不止蔺葶听的认真,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宁瑜也听的仔细。
二十分钟转眼就过去了
不知是看在部队的面子,还是工厂的机器实在等不了了,蔺葶一行人的到来,比她以为的还要受到重视。
吉普车才靠近大门处,大门便被人打开。
然后就有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岗处小跑过来,很是热情的打招呼。
只是才开个头,就被一声“舅舅”给打断了。
看着从军用吉普车上跳下来的自家外甥,孙诚孙副厂长懵了一下,才问:“你怎么来了?”
钱海涛看了眼从车上下来的老同学,笑着给做介绍:“舅舅,这是我大学同学,也是部队这次派遣过来的英语翻译。”
蔺葶也顺势笑着打招呼:“孙副厂长您好,我叫蔺葶,您不介意的话,喊我小蔺就成,也是钱海涛联系我,得了他的帮忙,咱们部队才知道厂里需要帮助。”
闻言,老狐狸孙副厂长立马听出这事对自家外甥的好处,眼底的笑意顿时就真诚了几分:“既然是海涛的同学,小蔺也别客气,直接喊我孙叔你是不知道,为了那些祖宗,这些日子咱们厂里就没人睡过好觉。”
还没有看到维修原文书,蔺葶虽对自己的水平自信,却也没将话说的太死:“孙叔放心,我会尽力的。”
其实孙诚也没敢报太大希望,但因为有外甥这层关系在,态度依旧很亲切,又与记者同志们寒暄两句,便领着人直奔车间。
钢铁厂的方厂长是军人转业过来的。
一开始只是主任,还是管后勤的,但他这人是个实干派。
也坐不住,就好学习东西,几年的功夫,就走遍了厂里所有的工序。
可以说,如今不管哪个车间,他都能熟练上手。
哪怕后来爬到了厂长的位置,他依旧会下到车间干活。
用方厂长的话来说,只有自己熟悉每一道工序,每一个产品,才能更好的管理。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十几年下来,无数次证明,他的观念是对的。
但这次,洪水出乎意料的大,又是深夜突袭,巨大笨重的机器根本来不及转移。
这时候,文化水平只到高中的方厂长,看着满是蝌蚪文的维修书时,头一次嫌弃自己的学历。
可现学英文也来不及了,只能找人救援。
如今好容易等来人,他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期待的看着年轻的军属。
蔺葶正在快速的翻看维修资料。
出乎她意料的,以为最多十几页的资料,实际上有厚厚的一本。
“怎么样?小蔺同志,能看懂吗?”嘴角全是大燎泡的方厂长见对方只是快速翻阅,却一直不说话,期待的心情忍不住就开始失望起来。
不想蔺葶却是点头:“可以,你们想要先翻译哪个部位的?”
闻言,一直在旁边等着的维修大师傅立马将厂长挤了开去,急的直搓手:“小同志,先看电动机,电动机进水后很有可能损坏绝缘,要么就是电源引线短路,不然不可能启动不了,你翻翻啥来着。”
钱海涛提醒:“翻译。”
“对对对,小同志,你翻译看看,这个电动机具体怎么拆卸,要不要拆风扇,如果不需要,是不是直接从非伸端取出就行?”
修理方面蔺葶不懂,但她按照目录很快就找到了电动机那一页。
这才发现,关于电动机的就有十几页纸。
于是她看厂长:“有桌椅吗?得有十几页,我全用中文写出来吧。”
“有有有!旁边就有一间办公室,小同志您跟我来,老孙,去给同志们泡茶,对了,再上些饼干水果啥的”厂长简直激动的要落泪,一边亲自迎着人往办公室去,一边撂下一连串的叮嘱。
这位厂长比她预期的要热情太多了,蔺葶有些不大好意思:“吃食就不用了,给我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就行。”
“要的要的,这是应该的,小蔺同志千万不要有压力。”此刻方厂长恨不能将人供起来才好,上些茶点不是应该的嘛?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宁瑜提醒了句:“蔺葶同志怀孕,还是不要喝茶了。”
蔺葶讶异看过去,她是知道怀孕尽量不要碰茶水的,尤其这时候的人可不讲究什么果茶花茶,基本全是浓茶,越浓越显诚心,毕竟茶叶可是精贵东西,她本来还打算不碰的,没想到一直安静的宁记着会提出来。
果然是面冷心热吗?
方厂长完全不懂孕妇不能喝浓茶这件事,却还是配合的朝着助理喊了一声:“不要茶,给小蔺同志换麦乳精!对了,再拿一个椅垫子,软和点的。”
蔺葶夸张了,方厂长。
第52章
任务远远超出了蔺葶的预期。
尤其在她翻译出两张,得到了看不懂英文,却明白维修原理的老师傅的肯定后。
有了谱的方厂长心头大定,整个人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转身就回了趟办公室,将其余七八本维修资料也捧了过来。
蔺葶看着突然出现在桌上的一小摞书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讶异问:“机器全进水了?”
方厂长摆手:“只有其中两款进水了,其余的机器都好,我是想着,麻烦小蔺同志帮忙把这些资料一起翻译出来,往后也方便。”
闻言,蔺葶倒是不反对,说的俗气些,这些可都是钱,但“这么多需要不少时间,我得带回部队,您同意?”
方厂长有些迟疑,毕竟整个工厂也就这么一份维修资料,这要是有个万一,比如坏了或者丢了
思及此,他迟疑道:“小蔺同志方便来厂里翻译吗?放心,出行我们有车接送,补贴也不会少。”
那肯定不行的,蔺葶有自己的坚持,虽然翻译赚很大一笔钱,但本职工作她还是很爱的:“我还在学校教书,不方便天天过来。”
说完,见对方迟疑起来,她沉吟几秒又道:“除了急着维修的这本,其余几本也不差这几天,我听说沪市那边已经可以复印东西了,要不您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备份一份?”
复印件这事方厂长也略有耳闻,当即考虑起了可能性,不管翻不翻译,能有备份也是好事。
见他陷入沉思,蔺葶便继续埋头干活。
她打算将关于电动机的部分翻译出来后,就出发去下一个工厂。
时间紧迫,这次黄校长拢共就给了三天的假期。
所以每个工厂最多只能逗留三四个小时,等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就可以带回部队慢慢翻译
对了,傍晚还要去见她家霍啸,给他送温暖呢。
想到这里,蔺葶立马甩去脑中纷杂的思绪,整个人都沉浸到了晦涩难懂的专业词汇当中。
着急归着急,工作还是要认真做的。
蔺葶计划的很好。
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这不,两个小时后,在她成功翻译出第七张资料时,钢铁厂陆续来了几位厂长。
有纺织厂,有食品厂,有机床厂,有收音机厂
这些人来了后,不仅将蔺葶团团围住,热情寒暄的同时,还不忘纷纷谴责方厂长不顾大家的利益,一个人吃独食。
已经从小蔺同志那边知道,她今天只能在钢铁厂逗留四个小时的方厂长自觉比窦娥还冤,他揉了揉被吵到“嗡嗡”作响的耳朵:“你们怎么来了?”
纺织厂的厂长冷哼一声:“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厂长额头青筋直跳,咬牙道:“老子干啥了?人小蔺老师说了,每个工厂最多只能停留4个小时,老子这边的时间还剩下一半,哪个自私?!”
收音机厂的厂长抬腕看了眼手表:“老方,你这话不严谨,严格来说,还剩下1个小时48分钟。”
方厂长抽了抽嘴角:“你咋知道?还有零有整的。”
录音机厂成厂长呵呵一声,心说都知道老方这边是部队上门的第一家,他们谁不派人盯着?
等部队派遣来的人两三个小时还不出来,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不过来抢人是有多傻?
坦白说,若平时,都是体面人,他们真不至于这般不讲究。
毕竟虽然不是一个工厂,但走出去全是天京的脸面。
再加上每每市里开会,大家伙儿都能碰上面。
所以这些厂长相互都挺熟的,甚至还有几分面子情。
但眼下一场洪水突袭,直接叫厂里的机器遭了殃,多等一天,对机器就多一份损害,多等一天,答应的订单就晚一天才能完成。
那些可都是签了合同的订单!不能如期交货,是要赔钱的。
这都火烧屁股了,谁还能坐的住?
方厂长虽然同情老伙计们,但他自己这边还没有头绪呢,哪里舍得放人。
他不仅不放,为了蔺葶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还将几人全部从本就不大的办公室里撵了出去。
见状,能看懂简单的英文,一直在帮忙打下手的钱海涛有些佩服的看着老同学:“你可真有面子,还是会英文好,我当年怎么就没学呢。”
蔺葶无奈:“会英文跟你们会俄文有什么区别?我也不过是占了个特殊情况的便宜罢了。”
这话可不是谦虚,后世精通英文真不算什么。
就说当下,有才华的伟大翻译家也出了不少,不过是这特殊的十年,才显得她珍贵罢了。
若自己真因为这点事情飘起来,才是贻笑大方。
钱海涛不知同学心中想法,更无从得知几十年后,祖国有多么繁荣昌盛,他只看得见当下,所以,也只会用当下的逻辑思考:“怎么没有区别?你忘了你的俄文也学的很好?加上咱们国家的语言,你都精通三门了,这还不够了不起吗?”
蔺葶鼓励:“既然觉得好,你也可以学起来。”
闻言,钱海涛还真有些心动,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不了”外头不比部队铁板一块,他家里虽也根正苗红,但真光明正大学习英文,还真说不清楚会怎么样。
思及此,他突然想起什么,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靠近几分小声问:“咱们那些老师你还记得吗?”
蔺葶翻译过后有校对的习惯,还不止一遍,这会儿她就在校对最后一遍,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先侧头看了眼门口。
确定门关着,才小声反问:“你有联系?”
钱海涛没在老同学面上瞧见反感与厌恶,揪紧的心便松懈了下来,笑道:“不全知道,不过班长与副班长是清楚具体地址的,他们组织了几个同学,会定期给几位老师寄物质,都是匿名呢,你要是愿意参与”
“我愿意,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你通知我。”都不用钱海涛说完,蔺葶就一口应了下来。
记忆中,学校的老教授们都是很好的人,是真正的学者。
一遭落难,不考虑旁的,单单作为学生,也不该不管不问。
见她这般干脆,钱海涛忍不住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成,回头我就给班长写信,对了,咱们的俄语老师就在天京呢。”
蔺葶怔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俄语老师好像是天京本地人来着,她一拍脑门:“我都忘了,老师人呢?”
“在xx路扫大街咳咳你看我这里整理的对吧。”
蔺葶的反应很迅速:“对的,就是这样。”
推门进来的方厂长见状笑容满面:“小蔺老师又翻译出来一张了?”
蔺葶回头,笑说:“两张了,您看看,后面还剩一个小时,发电机这一块应该都能翻译出来。”
之所以这么快,得益于她前世翻译过这方面的资料,不然即使她的英语水平不错,也会被一些专业术语难住。
“肯定没问题,肯定没问题!我相信小蔺老师,这就拿出去誊抄。”英文不解其意怕抄错,中文还是没问题的,宣传部那么些高中生可不是吃白饭的。
思及此,方厂长立马捧着纸张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阵欢呼声传来,紧接而来的,是熟悉的机器声。
这这是修好了?
才三个多小时?
想到这种可能性,激动到恨不得老泪纵横的方厂长脚跟一转,快步往车间跑去。
他没发现的是,一直焦急等在外边的其余几名厂长趁机冲进办公室里,连拉带哄,簇拥着蔺葶与钱海涛离开。
理由也很是冠冕堂皇,比如机器既然能修理好一台,其余照本宣科,很快都能修理好,钢铁厂有着落了,他们还等着救命呢。
说到这里,其中有几位厂长的眼底甚至浮现了哀求之意。
蔺葶不忍,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大家走了。
于是,等方厂长喜笑颜开的跑回来,想着还剩下一个小时,或许来得及翻译另外一种进了水的机器资料时,才发现家被偷了。
方厂长如何暴躁跳脚蔺葶完全不知道。
接下来,她按照之前说好的顺序又辗转了四家工厂。
其实按照她的速度,一天最多能走三家。
但加上最开始的钢铁厂,蔺葶却实实在在跑了五家工厂。
所以,她不仅没能回部队,就连傍晚给丈夫送温暖的计划也泡汤了。
“宿舍安排好了,蔺同志,你该休息了。”钱海涛天黑之前就已经离开,最后同样略懂英文的宁瑜,在做完本职工作后,自发顶了上来。
蔺葶回神,一边转动酸涩的脖颈,一边去看手表,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同时,从集中的精神中抽离后她才发现,大抵是用脑过度,这会儿脑袋有些懵,昏昏沉沉的。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工作的蔺葶抬起手搓了搓脸,又大力拍了几下,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才有些脱力的道谢:“是要休息了,谢谢啊对了,我们年龄相仿,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全名的,或者葶葶也行,我朋友都叫我葶葶。”
宁瑜扫了眼对方疲惫的眉眼与有些泛白的嘴唇,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略别扭的喊道:“蔺葶。”
同时,又起身给泡了一杯厂里提供的麦乳精递了过去,绷紧脸,语气冷淡道:“喝点。”
见状,蔺葶心口一软,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谢谢你呀宁瑜,你真好。”
宁瑜
蔺葶像是没瞧见对方眼底的不自在,端起茶缸,一边喝,一边起身在屋里溜达。
等松快了僵硬的脊背,又喝光了麦乳精,便打算将晚上翻译出来的资料送给几步外,一直等着的,录音机厂的成厂长。
不想才打开临时办公室的门,就在昏暗的环境中瞧见了一抹眼熟的身影。
蔺葶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霍啸大步来到妻子身边,就着屋里的灯光打量人,见她面色不好,下意识皱紧眉。
等视线扫到她手上拿着的资料时,心情更是不愉:“你一直忙到现在?”
接到门卫通知,亲自去门口接人的成厂长,见这位四个口袋的军官又冷又凶,担心他给小蔺老师难堪,当即上前一步,满脸歉疚的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对不住,这事主要赖我,小蔺老师全是为了厂里。”
蔺葶连忙点头,一脸的无辜,然后问:“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
闻言,霍啸抿了抿唇,眉头依旧没有松开,语气却缓和了几分:“卫旅说你接了任务,不是说下午会去看我吗?”
他望眼欲穿了一个下午,多次被董骋那小子嘲笑是望妻石。
妻子倒好,忙起工作不说他这个丈夫了,连自己与肚子里的孩子怕也不记得。
思及此,霍啸又看向她的肚子,担心问:“孩子怎么样?”
蔺葶笑着安抚:“没事,我们被照顾的很好。”
理亏的成厂长连连接话:“对对对,霍团长放心,我们照顾的很仔细。”就差供起来了。
听得这话,霍啸看了眼有些碍眼的成厂长,敷衍的点了点头,没办法,对于‘剥削’妻子的人,他实在生不出好感。
若不是教养使然,他连头都不愿意点。
不过点完后,他立马又看向妻子:“现在去休息?”
蔺葶点头:“嗯,本来也打算睡了,对了,哥,你也留下吗?”
听到妻子少有的喊自己哥,霍啸再大的火气也生不出来了。
这么说也不对,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生妻子的气,只是心疼她辛苦,当即便缓了表情:“嗯,我留下来陪你,明天早上再回去。”
蔺葶自然高兴,却还是忍不住担忧:“那救援现场呢?”
霍啸上前将妻子手里的资料递给成厂长,然后扶着人往外:“现场收尾了,而且有董骋看着,别担心。”
闻言,蔺葶果然不再问,喜滋滋的朝着成厂长挥手:“那我先回去啦。”然后又看向宁瑜:“咱们一起走吗?”
宁瑜“不了,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蔺葶皱眉:“那你回宿舍的时候叫人送你,乌漆嘛黑的,别一个人。”
成厂长保证:“放心吧,小蔺老师,我会安排人送宁记者的。”
得了这话,蔺葶果然放心,夫妻俩亲昵搀扶着的背影很快就融入进了黑暗中。
只隐约传来了男人温和的声音:“累不累?回去给你打水泡泡脚吧,再捏捏肩膀,不然明天身体吃不消”
成厂长
听了个清清楚楚的成厂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早说你是这样的霍团长,我还担心个屁!
第53章
蔺葶有很多话想与丈夫说。
一路上嘴巴都没停,等回到厂里临时安排的宿舍时,还在喋喋不休着。
比如宁记者虽然瞧着冷冷淡淡的,其实是个好人,很照顾她。
比如她跟二哥想让大姐留在天京,大姐也愿意。
比如二哥过些日子可能会参加文工团的慰问表演。
比如曹文泽曹营长调职脱离苦海了:“你都不知道,曹营长能调职,家属院里那些军属们有多为他高兴,都说他后头有人”
霍啸话不多,但他喜欢听妻子说,从始至终都很有耐心。
直到他蹲下身,确定她脚没有肿,才起身给沉浸在分享欲中的妻子脱薄外套时,手突然就被按住了。
霍啸挑眉:“怎么了?”
蔺葶先摸了摸衣服内侧的口袋,确定摸到东西,才神神秘秘的从里头掏出一个信封。
“这是?”
“你猜!我一直小心放着,就怕掉了。”
“翻译费?”
蔺葶瞪大眼,而后又冲着丈夫不满的皱了皱鼻子:“还想让你猜来着,你这样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霍啸被逗笑了,又揉了揉妻子的脑袋:“我家葶葶真厉害!不过赚钱没问题,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别太勉强知道吗?”
“放心吧,我又不傻,也就是这两天忙一点,回头等这些厂里把资料复印好,我只用在家里就能赚钱啦对了,这里只是其中三家厂里给的,钢铁厂那边走的急,钱还没拿到手呢,录音厂估计得明天早上了真的有好多钱呀!”累是真的很累,她这会儿的脑袋还飘着,但值也是真值。
不过,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的关于稿费的时间线记错了,还是这里只是平行世界。
现在的翻译稿费一般维持在千字5~11元之间。
因为及时雨,所以蔺葶就拿到了最高级别的11元。
十几个小时的超负荷工作,外加钱海涛与宁瑜两个帮手,她将近翻译了2万个字。
也就是说,一天就有两百左右进账,绝对的超高收入了,能不激动嘛。
霍啸正在兑洗脚水,听完妻子的收入,也有些被惊到,葶葶一天就赚了他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蔺葶坐到床边,脱了袜子将脚放在洗脚盆里,然后等丈夫的脚也放进来后,习惯性将自己的脚放在他的上面,才笑道:“等你任务结束,回去也帮我打下手吧,还能顺便学习。”
霍啸读过军校,他的俄文很好,但英文只能简单沟通,如今有机会学习,还能帮助妻子,自然一口应下。
“对了,我本来想将翻译费按比例分给钱海涛跟宁瑜的,但是他们死活不要,我有些不大好意思,等过些日子咱们给他们买个礼物吧?”
“应该的,这事你决定就好,对了,曹文泽那边”霍啸刚想说曹文泽那事是他帮的忙,就感觉到肩膀上一重。
他立马收声,侧头看过去。
果然,刚才还精神奕奕的妻子,这会儿已经靠在自己的肩上睡着了。
这可真是一秒入睡。
霍啸好笑之余免不了心疼,弯腰帮忙擦了脚,便将人轻轻放到了床里边。
然后独自出门去倒洗脚水时,又撞上了送宁记者回来的成厂长。
霍啸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又问:“洗脚水倒屋后没事吧?”
“啊?哦哦,没事,没事”成厂长有些尴尬,他没想到霍团长不仅给妻子打洗脚水,还倒洗脚水,在他看来,男人倒洗脚水是件极丢面子的事。
霍啸不知对方心中腹诽,朝着人又点了下头,便往联排宿舍楼后方大步而去。
第二天。
蔺葶被人喊醒时,霍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不过,从前在部队也是这样,她也没有多奇怪。
当然,也没时间奇怪,因为在梳洗吃完早饭后,蔺葶便再次进入了忙碌中。
这一忙又是两天。
除了三家因缺少损坏的零部件,暂时不能维修成功,其余十来家工厂的机器全都陆续运转了起来。
作为主要功臣,蔺葶不仅赚了六七百的外快,也的确成功与这些厂领导有了些面子情。
甚至,为了与她保持友好的长期合作,这些厂长们还纷纷表示往后蔺葶但凡需要厂里的东西,全部都会给内部价。
还主动抛出了橄榄枝,言说每个工厂里,都可以提供一两个工作岗位。
蔺葶当即就明白,产品优惠是给她个人的,工作岗位却是冲着部队,冲着军属去的。
她高兴之余,也忍不住感慨,怪不得人家能成为厂长呢,都是千年的狐狸,做事真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军属的工作解决了,大姐的却是需要蔺葶单独争取。
她对钢铁厂的方厂长印象最好,再加上钱海涛的舅舅还是副厂长
于是,当方厂长将从沪市带回来的,厚厚一叠复印资料交给蔺葶时,她就顺便提了想给大姐买个工作的事情。
方厂长没有一口应下,而是先问了具体情况。
确定根正苗红,还读过初中后,才点了头:“工作不用买,回头你直接将人领过来,我给她安排进物料部,那边正好缺人这个工作瞧着没有会计或者宣传部的体面,其实很轻松,就是管管物资,做做登记,你觉得怎么样?”
自然再好不过,应该说出乎意料的好!
蔺葶的确不希望大姐进车间辛苦,不过还得先买房迁户口,思及此,她感激完又迟疑道:“可能需要半个月左右才能来报道,您看可以吗?”
方厂长本就是为了还人情,闻言问都没问原因:“这个不急,你姐姐如果在天京,可以先来报道,把名额定下来,半个月后再正式上班。”
蔺葶秒懂:“谢谢方厂长,我这两天就带着我姐过来一趟。”
离家三天。
蔺葶发现自己还挺想家的。
不过她没有立马回部队。
之前油炸的果子还在车上放着,她得先给丈夫送温暖。
霍啸部队驻扎的位置靠近堤坝,这边的小路很是泥泞,汽车肯定是进不去的。
就在一行人准备撩起裤脚,扛着油炸果子步行过去时。
有几名小战士瞧见了他们。
这些都是霍啸团里的兵,自然认识团长家的漂亮嫂子。
于是乎,都不用几人开口说明来意,其中一名战士便快步往一个方向跑,嘴里还喊着“团长!嫂子来看你啦!”
蔺葶
听到身旁有人低笑,社死的蔺葶都不好意思去确定笑的人,是驾驶员还是摄影师大哥。
再然后,更社死的来了。
霍啸大步往这边跑的时候,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人。
全都热情的喊“嫂子!”
更因为清楚嫂子脾气好,不会看不起人,战士们一点也不见外。
围上来后,七嘴八舌问着蔺葶这几天在各个工厂的经历,显然都知道她翻译这事了。
最后,还是霍啸看着夕阳西下,怕耽误妻子回家,才冷下脸将两个大包袱甩给了众人:“去给大家伙儿分了”
战士们没想到还有慰问品,少不得又是一阵感谢,然后在团长黑下脸之前,笑闹着跑开。
见他们虽然浑身狼狈,但精神头都不错,蔺葶忍不住跟着笑了一回,才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个大纸包递给丈夫:“这里什么时候能结束?”
霍啸接了过来:“最多后天,这是什么?”
蔺葶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才小声道:“食品厂那边给了不少零食跟罐头,不过肯定不够战士们分的,这些鸡蛋糕你留着自己吃。”
“好,我谁也不给。”霍啸喜欢被妻子特殊对待,此刻眉眼全是笑意。
见他因为这点小事就高兴成这样,蔺葶有些无奈,却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这年头没有路灯,路况也不好,所以得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赶回部队。
于是乎,好容易碰面的夫妻俩没能聊上几句,便又分开了。
不过这一次,蔺葶心情不差,因为丈夫说后天就能回去。
而霍啸的心情同样明媚,他拿着妻子单独给的吃食,直接去了临时帐篷。
然后就在里头看见了正吃着油炸果子的董骋、曹文泽,与其余几名一营的军官。
几人见到团长,纷纷招呼他过去吃东西。
董骋更是直接抓了几颗递了过来,笑说:“咱嫂子可真大气,那么两大包,整个营地的战士都能分到几个,可把大家伙儿高兴的喏,这是你的,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多抢了几个,都轮不上你。”
霍啸摇头:“我不用,你们吃吧。”
董骋:“别啊,嫂子一番心意,正好忙半天了,喝口水,吃几个果子歇歇脚。”
闻言,霍啸沉吟几息,觉得老董说的有道理,便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提了开水壶倒了半杯茶,坐在一个木桩上开始吃起来。
吃完果子还不够,又打开纸包,从里头拿出一块鸡蛋糕继续吃。
“你老霍!你这不对啊?你咋还有这么些好东西是嫂子单独给你的?”董骋表示自己不是嘴馋,而是见不得对方吃独食。
就等他开口的霍啸,佯作不在意的扫了好兄弟一眼:“我望妻石望过来的。”
这心眼小的前天才嘲笑人望妻石的董骋瞬间闭了嘴。
第54章
一行人紧赶慢赶,回到驻地的时候,也已经八点了。
此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同车的宁瑜与摄影师,还有驾驶员不好摸黑返回师部。
回来的路上蔺葶已经与几人约好去家里吃饭,所以在门岗处登记好后,便直奔家属院。
胡秀昨天晚上从调休的军官口中得知,儿媳今天晚上会回来,就一直惦记着。
听到外头有汽车的声音,立马就冲了出去。
蔺葙牵着龙凤胎晚了一步。
等三人出去时,就见秀婶子正满脸感激的与几个陌生军人聊天。
其中似乎还有一名女兵?
就在蔺葙准备再仔细瞧几眼的时候,手上牵着的两个孩子突然撒开她的手,快步朝着妹妹那边跑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喊着:“妈妈”
而这厢,蔺葶在听到龙凤胎声音时, 第一时间转过身,然后熟练的蹲了下来,一把接住两个小宝贝。
果果平时性格很活泼,但这会儿声音中却带着明显的哭意:“妈妈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去工作呀,你去了好久,果果想你了。”
苗苗不说话,只是将小脸埋在妈妈的脖颈处,吧嗒吧嗒无声掉眼泪。
叫本来还想逗弄两句的蔺葶顿时心疼的不行,连哄带保证的表示往后尽量不离开这么久,自己也很想他们云云。
无奈小孩子正是依恋母亲的年纪,委屈的时候,被妈妈一哄,那小眼泪反而更止不住了。
就在蔺葶心里头又酸又软,想着先领着孩子们进屋好好哄哄时,一道有些奶呼的“哼唧”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对了!
怎么把它忘了!
蔺葶转头看向身旁,果然见到宁瑜拎着一只脏兮兮的小东西站在旁边。
果果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可以说,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哇!小狗狗!”
“哪来的狗?咋这么脏?”胡秀挡住孙子想要去摸的手,自己接了过来,等上手了才发现,小东西虽然肚子滚圆,但身上瘦的厉害。
蔺葶牵着闺女起身,一边招呼几人进屋,一边道:“回来的路上捡的,估计是被洪水冲丢了,您是不知道它那黑乎乎的一小团,差点没被车子压死。”
“哟,怪可怜的,回头咱们养着?”胡秀挺喜欢小狗的,好些年前,霍啸小的时候家里也养过一只。
后来那狗老死了,她好一顿伤心,便没再主动养过了。
如今这狗既然被儿媳捡回来,也是缘分,胡秀忍不住就生起再养一只的心思。
蔺葶自然不反对,不过她更想培养孩子们的责任感。
所以没有立刻回答,假装没看到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先去招待客人落坐。
见状,果果急的不行,一时想去看奶奶抱着的小狗,一时又跟着妈妈屁股后边不停打转,看得坏心眼的大人们憋笑的不行。
等蔺葶放好资料,又与婆婆说明客人会留在家里吃饭。
这三天宁瑜对自己很是照顾,就连摄影师与驾驶员也帮了不少忙。
胡秀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菜都温在锅里呢,妈这就去盛。”说着,与跟着起身的葙葙对视一眼,一起往厨房走去。
锅里虽热了菜,但是仅仅够自家人吃的,如今添了三张嘴,其中还有两个大男人,可不得抓紧再弄两道菜出来。
见婆婆与大姐都去了厨房,蔺葶似是才发现跟屁虫果果般,一脸的讶异:“哎呀,我们果果怎么一直跟着妈妈呀?对不起啊,你太矮了,妈妈没看到你。”
苗苗挨着妈妈不说话,她已经看出来妈妈是在逗弟弟了。
而正急的团团转的果果完全没有发现,连忙道:“我原谅妈妈了,妈妈,我们养小狗狗吧!”
蔺葶一脸的为难:“可是妈妈每天要工作,没时间照顾呀。”
果果眼睛一亮,小胸脯也挺了起来:“我!妈妈,我照顾小狗狗。”说着,像是怕自己一个人的分量不够,立马又看向苗苗:“姐姐一起养!”
蔺葶挑眉:“真的要养啊?”
果果大力点头:“要!”
苗苗没说话,却也坚定的点了点小脑袋。
见状,蔺葶弯了弯眼,伸出小拇指,与孩子们作着最后的约定:“那咱们约好啦,既然养了就不能抛弃,以后给狗狗洗澡、喂饭、刷碗、陪它玩这些事情,都要你们两个负责,要是没意见就拉钩钩。”
果果跟苗苗毫不迟疑的伸出手,一左一右,与妈妈的两只手拉了钩钩,并奶声奶气保证:“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蔺葶被幼崽们萌的心里软乎乎,又在两个小家伙的脸上各亲香了一口,才拍了拍他们的小屁股,示意两人去玩。
等龙凤胎欢呼一声,手牵手跑去找小狗狗后,蔺葶才与看的津津有味的三人聊起天来
晚上。
吃过饭后,两名男战士被隔壁的邢政委带去了男兵宿舍楼。
而宁瑜则被蔺葶留在了家里。
一是她对这位女记者很有好感。
另一个是驻地女兵太少,宿舍不好挤。
且,以她对宁瑜的简单了解,对方定然也不想与陌生人挤一张床。
所以,晚上休息时,蔺葶与婆婆还有龙凤胎四人挤在了主卧,整间次卧都让给了宁瑜。
其实蔺葶本来打算跟大姐睡一起,顺便说说工作上的事情。
无奈大姐不同意,言说她半夜要给孩子喂奶,怕吵醒她。
当然,蔺葶最终也没能睡的很好。
盖因跟妈妈一起睡,让果果小朋友激动的小嘴吧啦个不停,水喝多了,尿了床
“要不再睡半个小时?这会儿还不到六点。”胡秀准备好早饭来喊儿媳时,见她眉眼困顿,明显没休息好,又想着她挺着个肚子奔波了好几天,忍不住建议道。
蔺葶摇了摇头:“不睡了,上班前我还得去跟旅长汇报下任务。”
闻言,胡秀便不再催促,转身出去时又说了句:“对了,小宁记者已经起床了。”
蔺葶下床穿鞋:“宁瑜吃完饭就回师部,妈,昨天带回来的吃食,您帮我拿几样能直接吃的,我昨天跟宁瑜说好了,请她帮忙带给我二哥。”
胡秀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咋没想起来两人在一处来着,妈这就去。”
蔺葶想说并不完全在一起,只不过离的不算远,且她后面正好有去文工团的任务。
但还不待她开口,婆婆已经跑出了门,蔺葶只能作罢
吃完早饭,又送走宁瑜三人。
蔺葶没敢耽误,直奔旅长家。
现在才六点零几分,正常情况,卫旅应该才出完操。
事实也的确如蔺葶推测的那般。
等她急急忙忙赶到旅长家时,对方正在吃早饭。
见到她来,面上一点也没有意外,还让老妻添一双筷子。
见庞嫂子真起身,蔺葶忙摆手:“不用,嫂子,我吃过来的。”
庞丽华与胡秀相熟,跟蔺葶的关系也不错,闻言也没有故作客气,给人倒了杯茶水后,便又坐在了桌边,边吃早饭,边听两人谈话。
等听到小蔺给家属院里争取到了8个名额时,她顿时有些佩服道:“还是你们文化人本事。”
卫旅的眉目也舒坦下来:“小蔺同志辛苦了,回头再匀一半名额给师部,咱们家属也能得4个。”
蔺葶忙解释:“一共有16个岗位,已经分出去一半了,其中,有十家工厂各给了1个名额,三家工厂各给了2个名额。”
这下不说庞丽华,就连卫旅长也有些吃惊:“这么多?”说完又立马笑了起来:“小蔺同志真是真是军属的典范啊,你放心,等报纸将你的事迹刊登出来,咱们一定会让整个师的战士们都知道你为大家做了什么。”
蔺葶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咳咳“这就不用了吧,工厂主要也是看重部队。”真不是冲着她的脸面啊!
卫旅却摆手:“要是没有你在其中起的作用,也不会有后面的好事。”
他们这些人没有本事跟工厂要名额吗?
有!
一家工厂要5个都成!
社会本就这样,哪里都讲关系、讲后台。
但,真做了,不止对不起身上引以为傲的军装,也容易被人抓了把柄。
小蔺同志作为军属就不一样了,她这次的行动,就是光明正大给了部队与工厂两边,将事摆上明面的机会,可谓是皆大欢喜。
思及此,卫旅也不抢年轻人的功劳,他沉吟几秒后又道:“得将这事尽快落实下来这样,等晚上你下课的,让你嫂子领着你,跟没有工作的家属们开个会,由你将这8个名额分下去。”
蔺葶真没想事情还有这个走向,眼睛微微睁大:“我?不好吧?”
庞丽华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的?难到不是你辛辛苦苦帮她们挣回来的机会?”
“可是也得罪人啊?”8个岗位听着多,但家属院里可是有二三十位家属没有工作的。
庞丽华:“没事,我陪着你,实在怕得罪人,就让大家伙儿抽签,全凭运气。”
好像也行,蔺葶思考起可能性。
其实与她关系好的军属除了问兰嫂子,其余几人全是在学校教书的,用不上这些工作岗位。
但早上她已经问过对方了,问兰嫂子对工作没兴趣,所以,这些个岗位给谁,于她来说没差。
想明白其中关系,蔺葶便也没再推迟,不过:“这事要不要跟刘政委说一声?”毕竟这一块应该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闻言,卫旅长夹萝卜干的动作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摇头:“不用,他最近忙。”
蔺葶?
“你说啥?刘文艳被丁飞燕推下井,还要去乡下做知青了?”蔺葶揣着疑惑刚到办公室里,就从芳芳那边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整个人都有些懵。
她就出去三天,世界变化这么快的嘛?
顾芳吃着好友给带的鸡蛋糕,含糊不清道:“这有什么奇怪?这年头家里超过两个孩子,只要成年又没有工作的,就得送到农村再教育,你没听说吗?二团黄政委家的老大今年18岁,等月底高中毕业,要是找不到好工作,又没赶上招兵季,那也是要下乡劳作的。”
蔺葶当然有所耳闻,但“那是刘政委啊,旅级!他不是很宠刘文艳吗?给安排个工作不难吧?”
这题她会,她家荣轩哥昨天才给分析过,顾芳咽下嘴里的食物,凑近好友,跟她讲起刘政委近日的顾忌与担忧:“荣轩哥说刘政委这么做是为了给大家看,更是为了给曹营长看的,回头三两个月过去,没人关注了,肯定还会给刘文艳换个好去处的,不过应该不会再回咱们这边了。”
啧啧啧,刘政委真是蔺葶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他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任由他捏圆搓扁的曹营长最后居然来了个王炸。
能叫师部亲自点名调走,可不是一般的后台!
这铁板踢的真是太解气了!
遗憾的是,只有刘文艳离开,刘政委还是霍啸的顶头上司。
想到这里,完全不知道刘政委也被她家男人盯上的蔺葶,还很是心疼了一番她家霍团长今后的工作环境。
放学后。
知道好友要陪着旅长家嫂子,给没有工作的军属们安排抽签。
担心没能抽到的嫂子们闹起来伤到孕妇,顾芳也跟着去了。
白天的时候,庞丽华已经通知了家属院里的军属们,吃过晚饭去平日扫盲的班级里开会。
无论是胡秀与蔺葙,亦或是唐问兰与庞丽华,全都没有将工作岗位的事情透露出去,就是怕个别军属争抢名额,闹幺蛾子。
所以好些人都不大情愿,只以为庞嫂子聚集大家是为了给灾区募捐。
毕竟这事前两天已经有风声放出来了。
有人不愿,自然也有人积极,这些军属多多少少都从丈夫口中,听到了遭难老百姓的惨状,难免心生不忍。
且,又不止她们捐,外头有名有姓的单位都在组织呢。
当然,更有个别脑筋清楚的打算趁机多捐一点,给家里男人涨些面儿,好让上头的领导们,看到他们家高度的政治觉悟。
对于这些军嫂的心思,蔺葶是不知道的。
她与顾芳跟在庞嫂子身后,来到教室时,军嫂们都来了。
庞丽华打算‘先苦后甜’,没有一开始就提工作的事情。
让蔺葶找空位暂时坐下后,便开始说起募捐事宜。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庞嫂子慷慨激昂的说完后,所有人都很给面子的大力鼓掌。
然后一个个上台,将提前准备好的钱交给了做记录登记的庞嫂子。
大多人捐的都是五块钱。
也有一块两块的。
当然,十块也有,只是极少。
不过多少都是个心意,并不强求。
蔺葶与顾芳坐在第三排,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捐款,所以一直在注意众人的金额。
等二团团长家的嫂子交了二十块后,两人便有了数。
只是等蔺葶也递出二十块时,却有人不愿意了。
“蔺嫂子一个人拿两份工资,就捐这么点太自私了吧?”自从确定蔺葶与唐问兰都瞧不上自己后,丁飞燕便曲线救国,抱了刘文艳的大腿,但如今刘文艳被得罪死死的不说,连刘政委也被她挠破了相。
后头被男人毒打了一顿,心知房水根年底的转业已经是板上钉钉,丁飞燕干脆彻底放飞了自我。
反正刘政委都得罪了,还怕一个团长吗?
想到这里,挑完刺的丁飞燕在对方看向自己时,表情甚至带了几份挑衅。
讲台上,蔺葶拦住皱眉想要开口的庞嫂子,又冲已经站起来的顾芳与问兰嫂子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才看向短短几天的功夫,整个人就阴沉起来的丁飞燕。
又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军属们,很坦然道:“我打两份工作,是因为我有这个能力,也是上级单位派遣,怎么?你对师部的指示有意见当然,你丁飞燕有这个本事,也可以去!”
丁飞燕脸色青红不止,她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去?
但她不愿露怯,抬起下巴,故作不屑道:“你以为只有你才行?只要我愿意,当然也可以。”
闻言,蔺葶眸色闪了闪:“哦!你不愿去工厂上班?”
丁飞燕再次抬了抬下巴:“当然不愿意!”心里则讽刺到,工人是那么好当的嘛?
正好蔺葶也不想将自己努力得来的工作,给丁飞燕这样的人,她又不是菩萨,思及此,她笑弯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温和道:“这样啊!那的确要尊重你个人的意见。”
说着,她不再去看丁飞燕有些懵逼的脸,顺势在讲台上笑着宣布了8个名额这件事。
这话一出,不管方才是酸蔺葶能赚两份工钱的,还是佩服她本事的,全都不敢置信了起来。
一直站在旁边的庞嫂子趁机道:“小蔺是个好同志!她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从灵魂里向着革命,向着党!这三天,小蔺挺着个肚子成宿成宿的熬,就是知道军属不容易,就是为了能多争取名额!小蔺同志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有些军属自己思想觉悟不够,满心龌龊,简直寒了小蔺同志一颗通红的心!”
蔺葶
耳根滚烫的蔺葶疯狂朝着庞嫂子使眼色
过了!
夸的太过了!
但作为兼职妇女主任的庞嫂子觉得不够,她又看向眼神明显炙热起来的军属们,大声问:“你们现在还觉得小蔺同志自私吗?!”
“小蔺同志是个好同志!”
“不自私!小蔺同志都是为了我们啊!”
“小蔺同志简直是我辈楷模,我要向她学习!”
“小蔺一直是个为人民的好同志,房翠花那小姑娘能有今天全赖她啊!”
“葶葶,太大公无私了!”
蔺葶
身处社死现场的蔺葶,瞪了装模作样抹眼泪的芳芳一眼,心说你凑什么热闹!
庞丽华是个控场能手,见气氛已经到了这儿了,她便趁机道:“工作目前只有8份,肯定有人得不到这次机会。”
说到这里,庞丽华停了下来,视线在下面军属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果然瞧见不少人的面上浮现了紧张之色。
她接着道:“我跟蔺葶还有老卫商量过了,为了公平,采取抽签形式,大家没意见吧!”
众人异口同声:“没意见!嫂子什么时候开始抽?”
庞丽华倒也干脆,弯腰从讲桌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抽奖形状的箱子。
等搁置到桌上后,她又加了句:“就按现在的位置一个个上来我丑话说在前头,一会没抽到的人,要是闹腾,别怪我不给情面!”
这话一出,眼中只看得到箱子的军属们胡乱点头,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起来。
也有些位置靠后的军属满脸的懊悔,早知道不坐在后面了,就怕轮到她们时,名额已经被抽光了。
见状,成功将自己从被酸,被嫉妒的角色中,转换到了被所有人感激的蔺葶勾了勾唇。
哦对了,不是所有人。
蔺葶看向正往手心啐唾沫,然后相互搓着手,明显势在必得的丁飞燕,勾了勾唇:“丁飞燕同志就不要勉强参与了。”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懵了下。
然后丁飞燕就跳了起来:“凭啥?”
蔺葶作不解状:“不是丁同志自己说不要工厂的工作吗?我这是在尊重你啊!”
丁飞燕一噎,下意识反驳:“我那是胡”
蔺葶怎么会给她机会挣扎,立马又道:“丁同志也是个好同志啊!你退出去一个名额,别人就多一个名额,想来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这话一出,几个脑筋转的快的军属眼睛一亮,立马起哄起来:
“对对对!丁同志是个好人啊!”
“大公无私的好人!”
“平时是我误会你的为人了!飞燕,你咋这么好呢?”
“”
起哄还不算,有几个身形高挑的军嫂,更是走到还没反应过来的丁飞燕身旁,直接将人架了出去。
然后快速插上教室的前后门。
站在走廊里,一脸懵逼的丁飞燕?
第55章
抽签的时间并不慢。
等庞丽华减去丁飞燕的那一份后,所有没工作的军属便陆续上前。
数量是提前数好的,每人一个纸球。
自然也有唐问兰那一份。
人都有私心,蔺葶与婆婆自从来到家属院,就得到了问兰嫂子不少照顾。
所以,早上那会儿,她特地提醒对方,就算她抽到后不去,也能卖给旁的军嫂。
这年头卖一份正式工,哪怕友情价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关键很多人有钱还没有地方买。
退一万步,就算她不卖,送给交好的朋友,也是一份大人情。
于是乎,就有了眼前,问兰嫂子与所有人一起摩拳擦掌的画面。
庞丽华是个极有经验的,担心有人一次性拿两个,便交代所有人拿好纸球先不许拆。
等再三确定,人手一只,全部拿到了,才让她们看是否抽中。
坦白说,这一刻,哪怕蔺葶这些没有参与抽签的人,心都忍不住跟着揪紧了。
突然,有人“砰!”一声站起来,大笑道:“我抽到了,我上头写着‘中’字呢!”
随着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沉寂的教室里“嗡”的一声,瞬间就喧哗了起来。
有失望的哀叹,自然也有抽中的喜悦。
蔺葶站在讲台上,能清晰的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中。
自然也看到了有几个没中的家属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
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因为婆婆在家属院里的好人缘,所以哪怕蔺葶不怎么在家属院里走动,也知道大多人家都有这样那样的矛盾。
就比如坐在角落里,身上还带着补丁,身材瘦弱,脸色蜡黄的女人,她是三团下面一个副营长的妻子,家里孩子多,丈夫那一份工资还得掰开一半寄回老家。
霍啸是正团,加上一些补贴,一个月一百出头。
副营长更少,几十块钱还得去掉一半,且留下来的一半,时不时还要应付突发事件,比如今天的募捐,比如哪个战友结婚或者牺牲,这些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其实本心上来说,蔺葶更希望家属院里最贫困的几家能得到工作。
但这么做,旁人就会怨恨自己。
所以蔺葶虽同情对方,却也没说什么。
因为有庞嫂子镇压,也因为这次工作分配再公平不过。
所以,哪怕有人心里不舒服,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等中了的8人留下来登记信息时,其余人便陆续离开了。
期间丁飞燕一直在外头骂骂咧咧。
见这些人与她一样没有机会,本来还气愤的她,忍不住露出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刚准备说两句刺激刺激人,就见其中身高足足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女人语气威胁道:“老娘现在心情很不好,来!你嘴贱几句,正好让我捶一顿出出气!”
闻言,丁飞燕下意识抖了下,这一瞬,她甚至感觉衣服底下,被她家男人捶出来的青紫更疼了几分。
于是她立马闭了嘴,转身就跑。
见状,高个女人冲着旁边“呸!”了一声,骂道:“怂货!”
屋外发生的事情蔺葶没注意,她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唐问兰身上。
问兰嫂子运气好,真被她抽到了一个名额。
不过最终上前登记的却是二团黄政委家的王娣嫂子。
旁人可能没注意,但蔺葶站在讲台上,又一直关注着问兰嫂子,自然将她打开纸球时的惊喜表情看在了眼里。
当然,也包括她二话不说将纸球塞给王娣这件事。
蔺葶与这位王嫂子不熟,却从问兰嫂子口中知道她们关系极好,没搬进部队家属院之前,在外头部队大院时,两家甚至做了好几年的邻居。
再想到王娣嫂子最近为了快毕业,面临下乡危机的大女儿,蔺葶的心情忍不住也好了几分。
工作登记好后,天色已是擦黑。
蔺葶便与众人一起回家。
唯一不自在的是,回程的路上,得了工作的军属们好话不断的往她身上砸,听得她浑身别扭。
好在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家属院。
她心里大松一口气,客气的与众人挥别,然后头也不回冲进了家里。
蔺葶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
但她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只半个小时的功夫,就从家属院漫延到了前方的营地大军中。
顿时,所有战士除了对她的佩服赞扬外,更多的却是羡慕霍啸。
羡慕他能娶到这般好的妻子。
有人心情好,自然也有人心情差。
就比如接到消息的刘政委。
等他听到风声,派人了解完始末后,当即就去找了搭档:“老卫,你这事做的不对吧?”
质问来的没头没脑,但刚吃完晚饭,正在喝茶的卫旅长心里却门清,他也不装傻,直言道:“这事我的确没告诉你,不过功劳老子不抢你的,等年底给师部提交考评的时候,还是算你头上。”
他之所以插手,甚至没让老刘知道,就是担心他会将简单的事情弄得乌烟瘴气,可不是为了抢功劳。
听老搭档这般说,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刘政委心里还是憋屈的厉害。
再想到这件事的发起人蔺葶,刘政委不大的眼睛眯了眯,觉得谁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蔺葶完全不知刘政委因为连续的不顺,心眼越来越小,甚至对她也生起了不满。
当然,就算知道,也顾及不上,因为她忙的很。
时间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她就坐着部队专门安排的军卡,领着8名军嫂还有大姐,再次去了市区。
秉承着有始有终的原则,再加上,蔺葶正好打算亲自带姐姐去钢铁厂报道。
所以在旅长派人过来问,能不能请她明天陪军属们再跑一趟时,她一口应了下来。
当然,前提是这天是星期天。
为了不影响第二天正常教学,蔺葶全程没敢耽误。
先领着8名军嫂去工厂办理手续,并根据她们识字与否,与厂里的人商定岗位。
等军嫂们全部办好手续,蔺葶又领着大姐直奔钢铁厂。
直到拿到入职证明,蔺葙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这就成了一名光荣工人了?
本来她都打算好了,等妹夫回家后,她就出发回老家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妹妹说帮自己找工作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对了,方才帮忙办理登记手续的人说说工作很清闲,是个好部门。
想到这里,蔺葙觉得更梦幻了几分。
倒霉了半年,她这是被妹妹带转运了?
“姐,厂长那边只给了半个月的假,这两天我让霍啸请人给你找房子,尽量三天内搞定。”进入六月份后,天气就渐渐燥热了起来,站在钢铁厂大门口,陪着大家伙儿跑了一天的蔺葶,看到有小孩喝冰凉的橘子汽水,也有些想喝了。
蔺葙回神,小心的将入职证明放进包里,才问:“三天?这么短的时间能买到吗?”
蔺葶的视线四处逡巡,想要找哪里有卖汽水的:“应该能,咱们上次买房子的时候,房管局的人说了,小一些的屋子好买,只要能拿到购房证明,你这次回家就能把户口迁出来。”
蔺葙这才注意到妹妹在看什么,她将身上的水壶拧开递了过去:“听说那个里头全是糖精,喝了不好,喝白开水吧。”
蔺葶自然知道不好,但她实在嘴馋,接过水壶喝了两口,才商量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特别想喝,抓心挠肺的。”
闻言,过来人蔺葙无奈:“那姐去买一瓶?不过你只能喝一口,剩下的给我。”
蔺葶行吧!
再次回到部队时,又是一个傍晚。
蔺葶没有立马回家,与兴奋不已的军嫂们挥别后,一个人去了旅长办公室。
知道旅长忙,她也没东拉西扯的习惯。
等简单的汇报完工作安排妥当,军属们后天就能正式上工后,便直奔主题:“我今天去工厂的时候,发现鞋子厂,火柴厂这些小厂子都有外包出去的活。”
卫旅长立马反应了过来:“小蔺同志的意思是?”
蔺葶点头:“家属院里还有十几名军属没有工作,其中更有饭都吃不饱的,我是琢磨着,咱们部队是不是可以安排一个人领头,专门与这些工厂接洽外包?我探过几家的口风,这是有利于他们工厂名声的事情,都很愿意跟部队的军属合作。”
对于这些,卫旅长还真不懂,他沉吟几秒后,又问:“收入怎么样?”
蔺葶:“我今天打听了,这些都是记件的,做的多,得的多,稍微上上心,一个月就能有八九块,要是再努力些,十几二十也不算少见。”
别看这钱瞧着少,但这是兼职,省着些,够很多人家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当然,蔺葶之所以操心这些,倒不是她圣母心泛滥。
而是始终秉承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做事原则。
她算不得‘达’,但明明几句话的功夫,明明她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很多人的生活好上不少,何乐而不为呢?
确定收入可观的卫旅长一拍大腿:“接,回头我就派人去谈。”
说完这话,卫旅长又看向蔺葶,大力赞扬:“你嫂子说的对,小蔺有一颗为人民无私奉献的心!”
蔺葶
第56章
“这次回去,肉包就别带了吧,不然等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萍萍跟美美年纪也不大,怕是顾不上。”晚饭桌上,胡秀提了建议。
闻言,蔺葙看了眼躺在摇篮里,快满6个月的儿子,有些迟疑:“我这一来一回怕是要十天左右,肉包夜里还要喂一顿”
胡秀摆手打断:“这有啥?不就起个夜,你也正好趁机断奶,不然上班后咋办?”
听到这,蔺葶插了句:“姐,等你上班,萍萍跟美美也得去上学,肉包你想过怎么办吗?”
这也正是蔺葙为难的地方,不过妹妹惯来聪明,既然提出来了,想必是有了主意,她也不为难自己,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蔺葶的确有想法:“我打听过了,钢铁厂家属院里就有托儿所,不过只接手周岁以上的孩子,肉包才五个多月,这半年多,你可以从老家请个靠谱的人过来帮你。”
胡秀张了张嘴,想说她可以帮忙带半年,葙葙每个星期天,正好还能领着萍萍跟美美上门玩。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儿媳瞪了一眼,她瞬间就闭了嘴。
蔺葙皱眉:“除了咱妈,谁愿意跟我背井离乡的?”
但她不大愿意,也舍不得,父母感情好,让他们分开大半年,蔺葙属实不忍心。
蔺葶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家大姐颇有一种笨蛋美人的感觉:“给工资,包吃包住一个月十块钱就差不多了,半年就是六十块钱,对了,平时也可以去街道办领些手工活让她做,加起来一百五十块应该能攒到,这样还怕没人愿意?”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让婆婆照顾,蔺葶有自己的想法。
她愿意帮扶大姐没错,但这个帮扶也得有个度。
这就跟救急不救穷是一个道理。
且,蔺葙是自己的大姐,婆婆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她,无底线对她的娘家人好。
蔺葙瞪大眼:“那肯定有人要来啊,如果光靠种地,一年到头,一家子也攒不上三十块。”
蔺葶勾了勾唇:“人选你可以问咱妈,或者问二哥。”得找个老实本份的,不然以大姐的性格,怕是压不住。
蔺葙不知妹妹心中担忧,闻言立马点头:“好,我问他们。”
她已经看出来了,妹妹的脑子是真好使,听妹妹的总不会错。
霍啸是第二天中午回到营地的,大部队都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时候,蔺葶正好没有课,在办公室里准备期末考试的试题。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外头为啥喧闹起来,那些有经验的老师们已经高兴的往外冲,嘴里还喊着:“英雄们回来了!”
等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后,蔺葶面上也止不住欢喜,她利索将试题放进抽屉里锁好,快步跟了出去。
“快快快,都回来了。”这时顾芳跑过来护在好友身旁。
蔺葶一边随着人群往外,一边茫然:“你不是在上课?”
顾芳:“这种时候谁还能听得进去?还不如让孩子们全都出去迎接英雄们的回归。”
好吧,蔺葶表示长见识了。
不过,她很快没有心思想东想西了。
因为这会儿的她,已经与学生、老师、家属们全都聚到了一起,欢呼着看着从卡车上跳下来的战士们。
“哎!你家霍团长下来了。”顾芳兴奋的晃着身旁的好友。
蔺葶赶紧拉着人:“我看见了,你淡定点,考虑考虑孕妇的身体啊。”
“啊对不住,对不住,你没事吧葶葶哎妈呀!刚才霍团长是不是瞪了我一眼?”顾芳觉得自己肯定没看错,那眼神,跟刀子似的。
的确瞪了,蔺葶憋笑冲着男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才道:“谁让你咋咋呼呼的,吓着了吧!”
顾芳撇撇嘴:“你家霍团长好凶,还是我家荣轩哥好,不过他估计要晚上才能赶回来了。”
这话蔺葶没接,因为她家霍团长的好,是外人看不到的。
思及此,她忍不住朝着人又弯了弯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然后,不意外的,男人的眉眼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虽说回到了部队,但作为军官,霍啸不能向战士那般,可以原地解散休息。
他还有后续工作需要跟上级沟通,还有很长的报告需要写。
当然,还要与领导门商量,提谁上来接曹文泽的位置。
这一次,肯定得内部选人了,若再从旁的部队空降,怕整个旅的战士都要炸。
于是乎,等霍啸从忙碌中抽身,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蔺葶还没睡,正在卧室里翻译资料。
昨天她给家属们安排工作的时候,那些个厂长也各给了一本需要翻译的维修资料。
用他们的话来说,不能厚此薄彼,钢铁厂翻译成功一本,后面就得翻译别的工厂了,这样一家一本的轮流最是公平。
蔺葶也认可这个方案,但她最先翻译的还是钢铁厂的,毕竟大姐还得在人家屋檐下工作。
听到客厅的动静时,蔺葶正在翻译当页的最后两句话,便没急着出去。
却不想,霍啸直奔卧室。
见到妻子还在伏案工作,他皱眉上前:“怎么不休息几天?”
蔺葶抬头看人:“我不累,现在每天就翻译两三个小时,能有多累?倒是你,吃过了吗?”
霍啸:“吃过了,你还要多久。”
蔺葶:“就剩两句,妈杀了只鸡,给你留了一碗在锅里,快去吃了。”说着,视线在丈夫的面上逡巡了一圈,总觉得人更瘦了。
霍啸却没有急着离开:“等你一起吃。”
闻言,心知这人在某些方面很固执,蔺葶便没再劝:“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
夫妻俩一起去了厨房。
婆婆与大姐的房间都静悄悄的,两人担心吵到她们,干脆就再厨房里解决夜宵。
然后,不意外的,蔺葶也分到了一碗鸡汤。
眼见男人恨不得将碗里的鸡肉全堆到自己碗里,蔺葶赶忙道:“我晚上不能吃太多,不然孩子长的太快太大,将来不好生产。”
闻言,霍啸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为难要不要从妻子的碗中再夹回来几块。
见状,蔺葶好笑的将碗里的鸡腿挑给了丈夫。
霍啸皱眉:“鸡腿你自己吃。”
蔺葶:“我吃过了,这是特地留给你的,连果果跟苗苗都没份。”
说着,她探头往门口瞧去,确定没人,才凑过去亲了男人一口:“乖,吃吧,下回可没有吃大鸡腿的机会了。”
谁说男人不喜欢被哄的,反正霍啸就挺乐意被妻子哄。
这不,追过去,回了妻子一个吻后,便埋头开吃了起来。
见状,蔺葶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一边吃,一边与丈夫分享家属院里发生的事情。
少不得就说到了刘文艳:“早上她已经被送走了,我没瞧见人,不过问兰嫂子看到了,跟我说她不愿意,嚷嚷着要等曹营长,还是被刘政委的警卫员硬拉走的,她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曹营长吧?”
旁人喜不喜欢霍啸不在意,他只表达自己的立场:“那也不能折辱人。”
“也是,喜欢是相互的,幸亏曹营长背后有人帮忙,不然真有可能憋屈退伍。”不过哪个时代,这种利用职位压人的事情都不再少数,曹文泽是不幸,也是幸运的,起码他有本事从泥潭中挣扎出去。
“是我。”霍啸面色平淡道。
“哦,是你?你说什么?是”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什么的蔺葶忙收了音量,几乎用气音问:“你是说,把曹营长调走的人是你?”
见妻子的眼睛瞪得溜圆,霍啸勾了勾唇:“咱们坦克师的师长,是我军校同学的大伯。”
你究竟有多少好同学?
茫然过后,蔺葶又不觉得多奇怪,这年头能上军校的,有一大半都是干部子弟。
而这样的大学,不少人挤破头进去,除了能学习到最顶尖的军事知识外,不就是为了结交人脉吗?
思及此,她又想起什么,担心问:“那那师长知道果果跟苗苗吗?”
霍啸摇头:“不知道,我跟这位同学的关系一般,他也不知道我跟龙凤胎父亲交好。”
蔺葶抽了抽嘴角:“关系一般还愿意帮忙?”
霍啸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鸡汤,又催促妻子快吃。
等她吃完,起身洗碗的时候,才道:“并不算帮忙,是双赢。”
蔺葶不笨,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上头本身对刘政委也有不满?”
这话霍啸没回,不过也没否认。
蔺葶懂了,很多事情暂时还不好说,她便换了个话题:“你帮我给大姐买张卧铺火车票吧,对了,有靠谱的人吗?最好有人能送她回去,再将人接过来。”
“可以,不是还要买房子?咱们手上的钱够吗?”
“买房子的钱让二哥借,他很有钱的,咱们还是先攒钱还妈那边吧,再说,都是血缘兄妹,咱们大包大揽也不好。”
霍啸到无所谓多帮大姨子一把,不过妻子有主意,他也不反对,只问:“我明天找人问问房管局?要买工厂附近的吧?”
蔺葶:“我本来是想让你帮忙找的,后来想想,还是找钱海涛更适合,起码他能帮忙打听清楚,房屋左右邻居的品性,大姐长那么好看,又带着孩子,安全很重要。”
这话没错,霍啸点头:“回头再让大姐养一只狼狗。”
说到这,蔺葶赶忙问:“咱们家捡的那只小狗你看到了吗?是什么品种?”
霍啸怔愣了下:“咱家养狗了?养在哪?”
蔺葶眨了眨眼,又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没找到狗后,气的咬牙:“肯定被果果那臭小子带进被窝里了,看我明天不抽他!”
蔺葶说话算话。
第二天早上不仅打了小东西的屁股两下,还罚他面壁了半个小时,谁求情都没用。
直到小家伙抽噎这表示下回再也不敢了,充分的认识到了错误,才放他去吃早饭。
不是她心狠,而是这年头可没什么正经的宠物驱虫药。
平时玩耍可以,带进被窝里绝对不行。
“别生气,小孩子这个年纪都这样,等再大两岁,才是人嫌狗厌呢,霍啸小时候就这样,我那会儿恨不得将他塞回肚子里没生过才好。”胡秀见儿媳是真生气了,赶忙安抚两句。
“咳咳我吃好了。”霍啸放下碗筷,又看向妻子:“我送你去学校?”
蔺葶摇头:“你先去吧,别忘了给大姐买后天的火车票。”
“好。”
等妹夫走了后,一直没说话的蔺葙担心问:“两天内能买到房子吗?”
蔺葶:“就算没买到,也可以先回老家把孩子们接过来,反正快暑假了回头等房子买好了,咱们再把文件寄回家,让咱爸帮你去迁户口是一样的。”
不过,显然蔺葙的运气不错,蔺葶想的第二套方案不需要实行。
因为当天下午,她就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
房子找到了,还是他舅舅亲自帮忙找的。
离厂子走路只要五分钟,那里住了不少钢铁厂内部的员工。
虽然大多数是租户,但一个单位的,总比全然陌生的环境要好。
蔺葶没办法亲自去,霍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啸更没时间,又不放心大姐,便给二哥去了电话,问他能不能抽空出来。
毕竟文工团离钢铁厂很近,骑自行车最多半个多小时。
再得到二哥的肯定答案后,蔺葶又去请了问兰嫂子。
对方是本地人,单单本地口音,就能办好很多事。
事情很顺利。
等晚上蔺葶回到家后,就见大姐正神采奕奕的跟婆婆细说房屋的构造,她一边换鞋子,一边问:“房子是什么样的?”
蔺葙眼睛一亮:“特好,是那种那种弄堂里头的房子,围墙特高,我买的那间靠最里头,紧挨着我的也是一家子女人,那家老太太早年还打过鬼子,人很热心,做事也公道,在那一片很受尊敬。”
蔺葶点头,心说老同学的舅舅的确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改天等霍啸有空的时候,得请人去国营饭店吃一顿表示感谢。
想到这里,她将挎包放到房间出来后又问:“房子本身怎么样?多大?”
“不算特别旧,外墙也是水泥的,面积也大,有五十几个平,足够我们娘几个住了屋里墙面上全糊了报纸,除了没什么家具外,都挺好的。”
五十几平在后世算不上多大的面积,但这时候没有公摊,且大多人家30平就得住五六个人,算起来也不小了:“多少钱买的?”
听到这话,蔺葙的表情立马带上了肉疼:“拢共花了920元,老二借了我700块。”
虽说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很高兴,但欠了这么多钱,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
蔺葶却笑:“看着多,其实最多五年就能还完了。”
现在的工人跟后世可不一样,钢铁厂里有学校,有厂卫生站,这些都是不要钱的,除了一个月三十几块的工资,还会有各种票证,所以,花销其实不大。
不意外的话,说不定不用五年就能还完了。
蔺葙可不是这么想的,她已经打算去街道接一些糊纸盒的活计,争取两年之内就把钱还了。
弟弟妹妹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哪能借的心安理得?
对了,临来的时候,大哥还借了她一百块来着。
这么一想,蔺葙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开始赚钱才好。
虽然大姐什么也没说,蔺葶还是一眼就瞧出她在想什么,顿时道:“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蔺葙“没忘,念夜校嘛。”
蔺葶叹了口气:“大姐,这个时代,极其缺少知识分子,这是咱们的机会,我希望你起码能拿到中专毕业证书,到时候就算在工厂里,也是可以做会计的,会计一年的工资比你现在多一百多,这不比你累死累活糊纸盒划算?”
蔺葙不自在的挪动了下屁股:“你怎么知道我想糊纸盒?”
蔺葶:“呵”
“我学的,答应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的,我只是想着,先花两年把钱还了,然后再去上夜校。”蔺葙被妹妹这一声冷“呵”呵的头皮发麻,明明她才是大姐来着。
蔺葶皱眉:“没人急着要你还钱,你实在觉得过不去,也可以每攒出一百块,就先还给二哥。”
闻言,蔺葙倒是觉得可以:“你觉得学会计好?”
“这个要看你自己,在报名之前,可以好好咨询下学校的老师,不过我建议你选会计或者护理专业。”其余那些水利工程、林业科学、农业技术等,真不咋合适单亲有娃的大姐。
蔺葙忙不迭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第二天。
大姐与霍啸请的退伍女兵,一起登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又两天后,曹文泽下面的一个连长接了他的职务。
而曹营长本人,则被师部亲自派来的车给接走了。
动静不小,因为是师长的专车。
为此,蔺葶总觉部队里的气氛都凝滞了起来。
不过,在问过丈夫,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后,她便又恢复了平静规律的生活。
但家属院里却是一天比一天热闹,也一天比一天和谐。
盖因卫旅长让庞嫂子收集了军属们的意愿,确定大家都愿意在家赚些外快后的第三天,就从火柴厂拉了三十麻袋手工活回来。
按家庭分配,每家都能分到一麻袋。
一麻袋五块钱。
手脚利索的一个星期就能做好。
但,这只是个人的速度。
这年头,哪家没有三五个孩子?
才短短几天,蔺葶就见到好几个五六岁的孩子,手脚利索的帮忙糊纸盒。
全员忙着赚钱,谁还有时间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腾,可不就和睦了吗?
对此,卫旅长表示很是高兴,同时也将蔺葶才是大功臣这事给公布了出去。
然后,在家属们心中,本就是香饽饽、活菩萨的蔺葶就更受欢迎了。
不夸张的说,这些日子,她家就没缺过菜。
这些军属们跟约好了似的,也不送贵重的叫人为难。
今天这人送一道菜,说是尝尝她的手艺,她自己生养过四个,最是清楚孕妇的口味云云。
明天换一个人送来一篮子菜,言说家里菜长的水灵,对孕妇好。
后天就会有人端来一碗水饺,说是老家口味的馅料,让尝尝地方口味。
总之,理由五花八门,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情。
最后还是蔺葶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好好的感谢一番,又说这样下去,对她还有她家霍啸的名声不好。
这股送菜的热浪才渐渐消了下去。
然后蔺葶一心为民的无私名声就更响亮了。
叫蔺葶哭笑不得之余,忍不住感慨这时候的人简直淳朴过了头。
也在这个时候,文工团开始在各个部队慰问巡演的消息传到了蔺葶耳中。
眼看着大姐即将回归,二哥很快也能碰面。
蔺葶觉得生活再是美好不过。
然后,挑战她神经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蔺葶刚到学校没多久,庞嫂子就牵着一脸无辜的果果找了过来。
再然后,还不等蔺葶开口。
就见庞嫂子打开果果的小书包,从里头掏出一只,比成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黑狗。
蔺葶(▼皿▼#)
第57章
这一刻,蔺葶又想揍小孩了。
不过,她到底还有理智。
先拉开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到肚子疼的芳芳。
才蹲下身子,盯着有些蔫哒,表情却仍然无辜的儿子。
很显然,小家伙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见状,猜他有可能不是故意的,蔺葶心底的火气才降下去一些:“为什么要把小狗带到学校。”
小孩子其实对大人的情绪很敏感,见妈妈好像没那么生气了,果果声音都清脆了几分:“妈妈只是不让进被窝,没说不让带去学校王兵兵不相信我有小狗,我想带给他看看。”
蔺葶一噎:“妈妈虽然没说,但是这件事你如果觉得对,为什么还偷偷带着小狗去学校?还有,你可以等放学的时候让王兵兵小朋友来家里看。”
果果瘪了瘪嘴:“他放学回家要糊纸盒。”
这也太那啥了,四岁的孩子糊纸盒?
不对,王兵兵好像五岁来着。
但也太小了,蔺葶揉了揉眉心,深觉有些家长实在是‘丧心病狂’。
虽说这个时候与后世没法比,七八岁的孩子大多都可以做很多活。
但幼儿园中班的小朋友真的太小了。
蔺葶又想到,连四五岁的劳动力都不放过,那些军属们只会更拼。
她本意是为了让大家多个经济来源,可不想出现糊纸盒糊到猝死的。
那可真是得不偿失,自己也不想背负这样的惨剧。
看样子,得好好与家属们谈谈才行。
只是这事她出面估计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反倒是兼职了妇女主任的庞嫂子说话更有分量。
思及此,蔺葶便看向一旁同样满面笑容的嫂子,请其有时间的时候劝劝大家,赚钱也不要忘记身体。
庞丽华平日也忙,还真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情况,闻言立马肃穆了表情:“你说的对,说不定还真有家属赚钱不要命的,回头我去吓唬吓唬,再让她们相互监督,谁敢熬夜干活,下回就不给她赚外快的机会了。”
‘一招制敌’啊,蔺葶冲着庞嫂子露出一个佩服的表情!
然后又看向以为平安过关,已经心大的与小狗玩耍起来的果果,眯了眯眼。
“儿子又做什么了?”霍啸傍晚下班回家,刚进门就见果果正趴在地上擦地板。
家属院屋子的地板是水泥浇筑的,平时免不了起灰尘。
婆媳俩又极其爱干净,每天早晚都会各拖上一回,擦地倒是很少。
蔺葶就将小家伙带狗去学校的事情说了:“如果他不知道带小狗是不允许的,我就不惩罚他,但他明显知道行为不可取还是做了,就得接受惩罚。”
听完始末,霍啸将帽子挂在木质衣架上后,给了儿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然后一边脱外衣,一边问:“闺女呢?”
蔺葶:“哦,她在卧室里擦地板。”
时间进入六月,天渐渐热了起来,霍啸回到家后习惯性只穿汗衫,闻言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妻子:“你是说小狗这事咱闺女也参与了?”不能吧?苗苗多乖啊?
蔺葶难得见到丈夫这般震惊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然你以为只凭果果一个人,能成功瞒过咱妈?”
小闺女性子娇气些,霍啸虽不会质疑妻子教育孩子,却还是忍不住探头进卧室看。
却发现小姑娘不仅没有哭鼻子,还擦的很认真,小小的一团人儿蹲着,可爱又可怜。
霍啸有心为闺女求情两句,但见到妻子短短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往这边瞧了好几眼,便也歇了心思。
葶葶的心疼并不比自己少,却还是忍住了,想来有些教育还是有必要的。
说不定,等惩罚结束后,她立马就能将孩子们哄的很开心。
事实上,霍啸猜的不错。
吃个晚饭的功夫,母女三人就笑闹成一团了。
哦,还外加一只黑不溜丢,围着三人疯狂甩尾巴的丑狗。
嗯,他绝对不是因为妻小全都没瞧见自己,才看它不顺眼的。
每当部队里结束大型任务后。
文工团都会有慰问演出,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才传出风声,部队里的战士们就骚动了起来。
蔺葶与婆婆也是比较激动的人群之一。
当然,原因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蔺葶激动的是,不仅二哥会来,作为从部队里出去的房艺童,在这次的慰问表演中,也会被安排独唱。
而胡秀激动的则是,头一回能见识到大型表演团。
学生表演合唱那回,只是驻地宣传部干事们的表演,已经足够胡女士惊艳。
如今来了专业人士,她可不就激动起来的嘛。
激动之余,还不忘惦记蔺葙:“葙葙已经上火车了吧?再过三天就能到了吧?蔺伟那孩子说什么时候过来不?”
蔺葶看着被婆婆抱在怀里,大口吃奶糕糊糊的肉包,摇头:“他只说就这几天,具体不确定。”
胡秀忍不住生出期待:“要是赶巧能碰上表演就好了,也能叫葙葙跟我一起开开眼界。”
蔺葶笑了:“往后还有机会,等总政那边过来表演节目的时候,您肯定更稀罕。”
“总政是哪块?”
“就是文工团里的尖尖,全国最好的歌唱家、舞蹈家那些基本都在总政。”
“乖乖!那就是状元啊。”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没毛病,所以蔺葶认可的点了点头。
见状,胡秀忍不住又生出期待来:“你前头说过,房家那个大姑娘很有天赋,葶葶你说她能成状元吗?
蔺葶肯定的点头:“能!”
那孩子可不止是简单的有天赋,还肯吃苦,又有养妹妹的压力与成为顶尖歌手的梦想,成功是早晚的!
思及此,蔺葶难免想起房艺灵那孩子来。
自从房艺童进入文工团后,她与芳芳、兰嫂子还有其余几位,拢共六个家里条件好些的军属,轮流着偷偷给小孩塞吃的。
当然,之所以偷偷,倒不是她们见不得光。
而是之前光明正大给的食物,全进了丁飞燕那宝贝儿子嘴里。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偷偷摸摸。
事实证明,她们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起码这么些日子过去,丁飞燕全然没发现异常。
而如今的艺灵,瞧着比从前也好多了。
不过,也还是比正常孩子瘦了些。
想到这里,蔺葶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等吃完早饭,又将杯子里的牛奶一口喝光,便起身道:“妈,我走了,今天轮到我给艺灵那孩子送吃的,回头我直接去学校。”
胡秀看了眼时间:“去吧,我给那孩子留了块鸡蛋饼。”
“好!”
房艺灵小姑娘很懂事。
她若是吃了哪家的食物,就会想办法帮忙干活。
比如给家里的菜地除草时,也会帮蔺葶几家除。
但无论大家拒绝几次,小姑娘依旧闷头干活。
其实不过是家里做早饭的时候,多带上一口。
她小小一个人儿能吃多少?
更何况还有六家人平摊,真花不了几个钱。
有时候蔺葶甚至有些羡慕丁飞燕两口子,就他们那样脑子有坑的,凭什么能修到这样好的两个姑娘?
“艺灵,你姐姐过几天会来部队表演节目。”在平日约定碰面的小树林瞧见人时,小姑娘已经背着补丁摞补丁的书包等着了,蔺葶上前将饼递给她,又摸了摸她的头,才分享了好消息。
闻言,一直闷着的小姑娘眼神“唰!”一下亮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问:“我姐要回来了?”
蔺葶笑眯眯点头:“对,还会表演节目,高兴吗?”
那当然高兴,房艺灵其实不是个爱笑的孩子,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谢谢蔺老师。”
蔺葶又揉了下小姑娘的脑袋:“要跟老师一起去学校吗?”
房艺灵摇头:“我自己去。”
闻言,蔺葶也不勉强,以为小孩儿是担心被父母看见。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转身离开没多久,房艺灵便揣着鸡蛋饼跑去了另一个地方。
黄校长见小姑娘跑的小脸红扑扑,惯来严肃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嘴里却很熟练:“锅里给你留了粥。”
房艺灵从怀里掏出鸡蛋饼:“爷爷,一起吃!”
黄校长继续绷着脸:“你吃吧,还有,我不是你爷爷。”
被冷遇了,房艺灵也不在意,迈着小短腿,如进自己家里一般,很是熟练的拿碗盛粥。
然后不意外的从里头捞出一个剥了壳的鸡蛋。
小孩儿立马露出一个笑来,她就知道爷爷对她好。
不过她没吃独食,用筷子将鸡蛋一份为二,然后两个粥碗里各放了一半。
见她笑的灿烂,黄校长忍不住生出了坏心眼:“门牙露出来了。”
闻言,房艺灵飞快用小手捂住嘴,她最近开始换牙了,大门牙缺了一颗。
已经懂得美丑的小孩儿给了爷爷一个大白眼。
见状,黄校长没绷住表情,乐了:“赶紧吃吧,上课可别迟到了。”
房艺灵顿时顾不上生气了,立马将其中一个碗放到桌子对面:“爷爷一起吃。”
说着,还将蔺葶给的鸡蛋饼一分为二。
这次黄校长没有拒绝,为了等小孩,他的确还没吃。
说来,两人能处出祖孙缘分,全靠房艺灵机灵。
她在发现父母比较怕黄校长后,每次被打就跑来找人。
而之所以不去找蔺老师,是知道对方怀了小宝宝。
房艺灵虽然不懂生小孩,却也听说过孕妇不容易。
蔺老师对她跟姐姐都很好,她不想蔺老师因为她遇到不好的事。
不想个把月下来,一老一小倒是越来越像真正的祖孙了。
千呼万唤中,文工团总算在星期五这天傍晚,抵达了一团驻地。
蔺葶当时正在上课,并未出去瞧热闹。
但外头震天的喧哗声,她是听的真真的。
等放学铃打响后,蔺葶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见状,顾芳问:“今天不在学校做当日总结?”
蔺葶点头:“去喊我哥去家里吃饭。”
闻言,顾芳忙道:“我跟你一起。”
看着对方瞬间亮起来的表情,蔺葶抽了抽嘴角,再次肯定了芳芳的颜狗属性。
文工团的表演在明天,今天会在营地住一晚。
顾芳已经早就打听清楚了临时驻扎点,拉着好友直奔目的地。
到了地方后,两人正踌躇好不好直接进去找人时,就瞧见两个模样俏丽,脚步轻盈的姑娘从宿舍楼走了出来。
光瞧着这模样,就知是舞蹈演员。
蔺葶当即迎上去问:“你好,同志,请问你认识蔺伟吗?”
闻言,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的眼中瞧见了好奇。
好奇眼前这个长的过分好看的女同志跟蔺伟是什么关系。
那可是蔺伟哎!
谁不认识啊?
整个文工团都知道他是靠着脸被特招的。
虽说这其中少不得因为他的形象符合角色,但好看是真好看啊。
一开始还是有不少人看不上他,不过现在不会了。
盖因蔺伟不仅很有天赋,还会做人,跟谁都能处的很好。
想到这里,其中生了双好看杏眼的姑娘,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道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葶葶!”
紧接着,一身笔挺军装,越发俊美的男人大步上前,抬手习惯性点了下妹妹的眉心,笑弯了好看的桃花眼:“来接我?”
蔺葶还是第一次件二哥穿正式军装,细细打量了人一番,才点头:“你能自由活动吗?”
蔺伟拿了妹妹身上的挎包提在手上:“能,本来就打算去找你的。”
“那走吧?”蔺葶招呼完二哥,又冲着一直站在旁边的两个姑娘点了点头。
等走出几步远,蔺葶就迫不及待问二哥的节目排在第几个。
却不想,蔺伟上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
然后不意外的,被妹妹砸了一拳。
蔺葶本来想上脚的,但二哥现在穿的是军装
将两人亲昵举动看在眼里的文工团小姑娘再次对视一眼。
杏眼姑娘迟疑:“这是对象吧?”
另一人回:“我怎么感觉两人长的有点像?”
小姑娘将杏眼瞪的更大:“都有夫妻相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懵了下,然后齐齐掉头往回跑。
她们要告诉姐妹们,蔺伟有对象了!!!
第58章
去往家属院的路上。
蔺葶问了二哥不少文工团内部的生活常态。
又确定房艺童在文工团很好,很受团长重视,这会儿人已经回家找妹妹后,才放心的聊起旁的。
等与顾芳分开,蔺葶又问起二哥在文工团的现状。
蔺伟好笑:“你哥我多大了,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
“就算明面上的欺负没有,背地里的阴阳怪气肯定也少不了的。”不管怎么说,靠脸进去文工团这事,对于那些个凭真本事的人来说,确实有些不公平。
可这世上,运气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
想到这里,蔺葶又侧头看向二哥:“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要是不开心,就跟我聊聊,不要憋着。”
闻言,蔺伟眸色暖了暖,觉得妹妹果然长大了,如今越来越会关心人了。
其实一开始的确有些艰难,不过他可不会为几个白眼,或者几句冷嘲热讽颓丧。
蔺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喜欢表演,更享受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与其在意这些莫须有的流言,他更珍惜如今的机会,只想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各种学习。
所以,妹妹担心的事情哪怕真实存在过,也不能伤到自己分毫。
更何况,如今的他,已然在文工团里如鱼得水,再没人给他甩过脸子。
至于背地里
呵他又听不见。
思及此,蔺伟又揉了妹妹的脑袋一把,再次表明自己很好后,转而关心起妹妹的孕相。
蔺葶:“我挺好的,孩子一点也不闹腾对了,我请人给你带的吃食拿到了吧?”
闻言,蔺伟想起那个眉眼冷淡的女兵,点了点头,好奇问:“收到了,你新交的朋友?”
蔺葶眼睛一亮:“宁瑜说她是我朋友?”
蔺伟点头,又挑眉:“难道不是?”
“当然是!”蔺葶下意识说完后,忍不住又跟二哥分享起与宁瑜相处时候的片段。
她总觉得那姑娘并非是冷淡,而是不擅长与人相处。
唔用冷淡掩饰别扭?
说起来,宁瑜上次说过,作为部队报社的记者,文工团表演的时候,她也得跟踪报道的。
那么人最晚明天上午应该就会到营地了。
想到这里,蔺葶又琢磨起拉人来家里吃饭的可能性。
她还挺喜欢那姑娘,要是能成为好朋友就好了。
如今没有后世绚丽的灯光。
所以表演节目基本会安排在白天。
节目时间最终定在星期六下午的两点。
按照惯例,黄校长给学生与老师们放了半天的假。
作为家属,蔺葶这次跟随大部队行动,早早就与旁的军属,还有卫生站的医生护士们坐在一起等着了。
“葙葙咋还没来?不是说中午11点就能到天京站吗?这会儿都快一点半了。”胡秀掐着肉包的腋下,将他竖在腿上,一边做着鬼脸,逗他“咯咯”笑着蹬腿儿,一边时不时往外张望。
蔺葶也担心,不过这年头火车进站晚点是正常的,于是她再次安抚:“应该快了,您放心吧,驾驶员开了好些年的车,不会有事的。”
这次文工团过来慰问表演,霍啸虽然不用事事过问,但也不好随意离开,便请了旅长的警卫员与他的勤务员吴小军去火车站接人。
胡秀:“我不是担心这个,节目就要开始了,机会难得,不是想着葙葙也能看看吗。”
蔺葶笑的不行:“您怎么还惦记着。”
胡秀也笑:“稀罕呀”
这边婆媳俩说说笑笑,幕布后面文工团的战士们也在抓紧做着最后的准备。
来这边营地表演之前,蔺伟已经登过好几次台了,紧张依旧会有。
但与第一次相比,已然游刃有余多了。
他今天表演的是话剧,大意讲述了一个普通老乡帮助志愿军的故事。
而蔺伟的角色虽不是主角,却也不像他与妹妹说的那般只有一两句台词。
想到很快就能在家人面前,展示自己一个多月来苦学的成果。
相较于忐忑,更多的反而是兴奋。
就在蔺伟打算将自己要表演的角色再顺一遍时,肩膀上就是一重。
他朝身旁看去,是主演之一的余爱党,正八卦兮兮的看着自己。
蔺伟掀开他的手,笑骂:“有话说话!”
“这可是你说的啊。”余爱党眼睛一亮,立马将刚才听到的消息问了出来:“你有对象了?还是卫生站的护士?”
蔺伟茫然:“什么?”
见他这般,余爱党也茫然了:“不是对象吗?全团都知道了,说昨天有姑娘来找你,特好看,比咱台柱子都好看,你昨天晚上还没回来。”
蔺伟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用诡异又八卦的眼神看自己的蔺伟,简直无力吐槽。
他缓和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反问:“既然有人看到了?就没觉得那姑娘跟我有点像吗?”
先入为主的光棍余爱党觉得好兄弟这是在炫耀,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听说了,说挺有夫妻相的。”
蔺伟抽了抽嘴角,自觉自己挑明到这份上了,对方居然还听不懂,便放弃挣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很是意味深长:“等会儿带你认识认识!”
余爱党就等这句话呢,他搓了搓手,语气有些小激动:“我刚才偷摸看过人了,长的是真好,你对象年纪瞧着挺小的,她有姐姐或者妹妹不?说不定咱们不止能做兄弟,还有做连襟的缘分咧。”
闻言,蔺伟看英雄般的看了兄弟一眼:“放心,一会儿当面帮你问。”
余爱党笑出一口白牙:“还是你够兄弟。”
蔺葙的火车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等她到部队时,文工团的节目已经表演完一半了。
不过,幸运的是,蔺伟参与的节目放在压轴的位置,这会儿还没开始。
她在勤务员吴小军的带领下,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舞台上正好是房艺童的独唱。
蔺葙从前听秀婶子提起过房艺童这小姑娘,但还是第一次知道,被妹妹大加赞扬的,老天爷赏饭吃是个什么意思。
她拉着孩子坐到妹妹提前留出的空位上,什么话也来不及说,只顾全神贯注的听着。
直到一曲结束,全场响起轰动的掌声与叫好声,蔺葙才有空从秀婶子手里接过似乎更重了些的儿子,一边感慨:“这也这也太好听了,像是像是灵魂都被洗涤了,你瞅瞅,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那当然,被天使吻过的嗓子,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这般高的赞誉的。
尤其对方还是自己挖掘出来的,听到大姐的赞美,与现场的反应,作为老师,蔺葶自然与有荣焉,忍不住就显摆了几句,才看向与婆婆聊天的妇人。
蔺葙这一次请来帮忙的人是本村的一位孤寡老人,算是本家亲戚,叫蔺红英。
其实说是老人也谈不上,才五十出头。
听说她丈夫当年被鬼子杀了,那时候两人才结婚,并没有孩子,但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所以蔺红英便守了一辈子。
记忆里,原身与对方并不熟,却听说过这位的人品。
蔺葶是真没想到,大姐最后请过来帮忙的会是她,顿时笑着喊人:“红英婶子。”
蔺红英的性子很和气,但话不多,面上甚至有着对陌生环境的拘束,闻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见状,知道红英婶子应是不自在,蔺葶便也没继续拉着人说话,而是转向两个外甥女。
小声与她们亲香一番,等她们明显松弛下来,又让龙凤胎与姐姐们一起玩。
才边看节目,边与大姐问起父母还有大哥大嫂他们。
就这样,姐妹俩头挨着头,一个说,一个听,很快就到了压轴节目。
本来还挨在一起喋喋不休的姐妹俩瞬间坐直,表情也是神同步,全部睁大眼睛,紧紧盯着舞台。
其实现实生活中,除了大学时的话剧社团,蔺葶也是第一次看话剧表演。
谈不上喜不喜欢,也不太看得懂二哥的表演水平有多好。
只是觉得他的表演与旁人放在一起,并没有任何拖垮。
想来这就是成功的吧!
正在两姐妹为蔺伟高兴时,就见他轻松来了个空中劈叉。
顿时,蔺葶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生疼起来。
一个多月的功夫,就能有这样的基本功二哥得吃了多少苦啊?!
而舞台上的蔺伟,完全不知道妹妹根本看不大懂他的表演,光顾着心疼了。
他很珍惜上台的机会,所以表演的时候,总能全身心投入进去。
等从角色的情绪中缓过来,人已经与所有的演员站在舞台中央鞠躬感谢了。
直到前面的幕布放下,一行人才为自己的成功表演兴奋握拳。
最后一个节目的大合唱。
合唱结束后,参加表演的演员又再次登台谢幕。
余爱党一直惦记着跟好兄弟做连襟,更不想被旁人听到与他竞争,便一直跟着人当跟屁虫。
最后,有心放人一马的蔺伟被烦的不行,又瞧见妹夫空闲了下来,便领着人大步走了过去:“妹夫,这是我们话剧表演的台柱子,叫余爱党。”
妹夫?余爱党有些懵,他完全不知道新交的好兄弟还挺有后台的。
对于这位年纪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却已是正团级的战斗英雄,他早有耳闻,更是钦佩不已,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蔺伟的妹夫。
虽然不明白兄弟为什么突然领着自己过来,但余爱党还是高兴的主动伸手过去:“霍团长,久仰大名!”
霍啸同样一头雾水,但很给二舅哥面子,伸手与之交握:“客气!”
然而,就在这时,蔺伟突然道:“妹夫,我这兄弟说我跟葶葶有夫妻相。”
霍啸眉眼一厉,准备收回去的手下意识握紧!
余爱党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整张俊脸就皱成了一团,只觉自己的手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了。
然而,蔺伟像是还觉不够似的,又道:“爱党还说我妹妹长的漂亮,想跟你做连襟。”
世上有几个在意妻子的男人,能忍受旁人照着妻子的模样找?
于是,霍啸又甩过来几个凉飕飕的眼刀子,本来想要松开的手,更是加大了几分力道。
嗷!疼疼疼
痛到在心里惨叫不已的余爱党蔺伟你个狗东西!
第59章
“你怎么了?”见丈夫往这边来,准备与婆婆先回去的蔺葶,一眼就看出他有些不高兴。
霍啸缓了缓表情:“没什么。”
蔺伟抬眼扫了妹夫一眼,没在他的脸上瞧出任何不愉的情绪,桃花眼顿时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估计是我刚才给妹夫介绍了一个朋友吧。”
蔺葶?
霍啸眉头皱了下,下意识回头往舞台的方向看去,不想那讨人厌的小白脸居然还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着。
瞬间,男人心头的不愉更甚,他弯腰抱起被妻子牵着的女儿,又亲昵的抚了下对方的肚子,才温声问:“孩子闹你了吗?”
蔺葶耳根一热,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在人前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只是轻轻触碰一下就离开,却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有些不自在:“没有,你早上才问过的。”
说着,她忙又看向一脸瞧热闹的二哥:“你们会在营地住一晚吧?”
蔺伟点头:“明天上午才会出发去下一个营地。”
蔺葶:“那你晚上能来家里吃饭吗?明个儿就要送大姐去新家了,咱们刚好聚一聚。”
蔺伟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霍啸突然道:“你也可以让交好的朋友一起来,给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夫妻相。”
蔺葶茫然:“什么意思?”问完又欢喜:“二哥交到朋友了?那领家里坐坐吧,我婆婆准备了好多菜,是吧,妈?”
一旁牵着果果的胡秀立马笑道:“对对对,人多热闹。”
蔺伟瞅了眼心眼针尖大的妹夫,没将话说死:“看朋友愿不愿意过来吧。”
说完这话,担心妹夫再出幺蛾子,赶紧又道:“我先回去了,等会儿还要给记者们拍照做采访。”
闻言,蔺葶顺势道:“我已经跟宁瑜说过了,她会来家里吃饭,你俩时间一致,就帮我把人带过来吧。”
蔺伟挑了挑眉:“行!”
晚饭的时候,蔺伟不止带来了宁瑜,还将好友余爱党给强硬拽了来。
这还不止,霍啸又被妻子支使着跑了趟营地,将董骋也喊了过来,还有勤务员吴小军。
人数太多,最后去炊事班借了张大圆桌,又将几个小的抱在腿上,才挤挤挨挨上了桌。
不过挤归挤,开心也是真开心,一家人围在一起,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霍啸坐在妻子身旁,膝盖上还坐着果果,与战友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停过。
一会儿帮妻子挑鱼刺,一会儿给儿子夹块肉,一会儿又给女儿舀碗汤。
旁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头一回瞧见的余爱党与宁瑜有些惊讶。
尤其余爱党,他虽不知道什么是秀恩爱,喂狗粮,却还是被眼前这一幕冲击的有些维持不住表情。
也总算明白,自己当时被捏的不冤。
这要是旁人觊觎自己感情极好的妻子,他也会炸。
不过这事主要还是赖身旁的狗东西。
要是他早说清楚,自己的手又怎么会‘受创’?
想到这里,余爱党端起手边的酒杯,冲着好兄弟热情的敬起酒来。
幻想用酒水灌死黑心肝的狗东西!
当然,余爱党纯属想多了,文艺兵也士兵,尤其他们还是在任务期间,酒量得控制,拢共也不好超过二两。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多小时。
其实大家早就饱了,只是气氛太好,就继续围着桌子,剥着盐水毛豆聊天。
等彻底结束后,霍啸与蔺伟还有董骋熟练的起身收拾残羹。
见状,一同过来的余爱党则有些懵。
毕竟在家里时,他从来没干过这些活,全是母亲,或者姐姐妹妹包揽。
但眼下,霍团长不止做,还手脚麻利,一看就知平时没少做。
余爱党总觉得就他一个站着哪哪都不对劲,便也下意识跟着干了起来。
而同样懵的还有宁瑜。
本来她是打算帮秀婶子她们一起收拾的。
毕竟这么些碗筷,得拾掇好一会儿。
却不想手才伸出去,就被蔺葶给拦住了。
然后就发生了叫她差点没绷住表情的一幕。
见她这般,胡秀拉着人坐到沙发上,笑说:“咱们忙活了半天,男人们就刷个碗,不是应该的嘛。”
当然,话虽这么说,但是她也很清楚,大部分家庭里,男人基本全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类型,自家这样的状态反而是少数。
胡秀平时不会操心旁人,之所以多嘴,也是希望还没对象的宁记者将来找婆家的时候,擦亮眼睛。
愿意分担家务的男人,总归不会太差。
宁瑜不笨,当即就若有所思起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
蔺葶与霍啸两口子都休息。
这么说也不准确。
蔺葶只有一天的假期。
而大半个月的救援,人都瘦了一圈的霍啸却有三天的休整。
今天要帮大姐搬家,顺便暖房。
所以送走蔺伟后,一家人全坐上了车。
一同去的,还有被拉来帮忙的董骋。
大姐的新家蔺葶还是头一次来。
二哥之前说前些日子找人帮忙拾掇了一下。
她以为就是打扫了灰尘。
不想两个多小时后,一行人将车子停在弄堂口,扛着行李寻到地方时,却发现屋里已经大变了模样。
从前糊在墙上的报纸被明亮的大白取代了不说,不甚平整的地面也用水泥浇筑了一遍,更别提一屋子摆放整齐的原木色家具了。
蔺葙牵着两个女儿站在门口,有些不敢进屋。
还是蔺葶将人拽了进去,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才笑说:“怪不得二哥前些日子给我来电话,问我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家具,我就随口说了句原木色,当时还纳闷他问这个做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
蔺葙这会儿已经从惊喜的情绪中回过神,看着两个女儿兴奋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将近十年的婚姻,太多的争吵与失望,早就抹灭了她对于赵凯的欢喜。
所以发现他搞破鞋时,蔺葙并没有很生气,更多的是恶心,嫌对方脏。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更不想离婚回娘家拖累父母。
本以为日子就要这么糟心一辈子,却不想葶葶只来见自己一面,就瞧出了不对劲。
再后面,赵凯出事,蔺葙知道这里头定然有二弟的手笔。
但不得不承认,成功离婚那一刻她是高兴的。
她从那个,以为要锁着她一辈子的牢笼里挣脱了出来。
如今更是在天京这样的大城市里扎了根,拥有了温暖干净的房屋,拥有了能养活一家子的体面工作。
而之所以能拥有这些,全赖她有全世界最好的家人。
想到这里,站在属于自己的房屋里,蔺葙再也忍不住,抱着妹妹呜呜哭了一场。
告别从前的心酸迎接未来的甘甜。
蔺葶全程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大姐的后背。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心口一直堵着的郁气才能散出去。
才能迎接更好的未来。
屋外。
在大姨子开始哭的时候,霍啸便领着董骋退到了院子里。
然后两人就成了动物园的大猩猩,被附近的邻居给围观了。
人都有好奇心。
这间屋子可是副厂长亲自过来敲定的。
前后还跑了好几趟,自己家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能不好奇是哪方神圣嘛。
尤其这些日子,又是刷大白,又是搞地板,又是搬家具的,阵仗实在不小。
如今总算等到主人家搬来,却原来是军人家庭。
天京地里位置特殊,自古都是军事要地。
这里的老百姓要比很多人更有见识。
很清楚军人与军人之间也有区别。
起码单单弄堂口的军车就不是谁都能开的。
所以,眼前身着四个口袋,气势十足的年轻军官,起码有一个是团级以上。
于是乎,本来还有些酸的个别邻居齐齐哑了火,全都沉默的看着。
最后,反倒是霍啸,在观察一番,瞧出这里头哪几家比较有话语权后。
先让萍萍跟美美拎着一袋子糖果,给现场的小孩子们分糖。
自己则走向那几个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烟,每人散了一根后,顺势攀谈了起来。
他这人平时话少归话少,但极懂人情世故,有心结交谁,很容易与人拉进关系。
就比如此刻,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摸清楚了几人在厂里是什么职位,附近有没有什么不好相与的邻里,街道办与妇联管不管事
而董骋也会偶尔插上几句嘴,又佯装大大咧咧的说出兄弟跟自己的职位。
倒不是他们有意显摆,实在是蔺葙那张脸太过惹眼,要是身后没人撑着,天长日久的,总会遭一些人渣的眼。
事实证明,这一番拉近距离,又表明身份很有用。
这不,哪怕听到蔺葙是一个人女人带着孩子,也没人眼神不正经。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有人好奇问:“咋就一个女人?家里男人呢?”
霍啸侧头瞧过去,发现是一个模样干瘦,眼珠子乱转的中年女人,他眼神淡淡到:“死了。”
女人缩了缩脑袋,不明白脖子怎么突然就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有个穿着蓝衬衫黑裤子,模样颇为干练的老太太,一手牵着孙女,一手挂着篮子从外走了进来。
看到霍啸与董骋的时候,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小蔺那小子跟我说一家子军人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糊弄我,没想到还真是?这是搬过来了?”
这位想必就是大姨子口中,附近颇德高望重的李婶子李兰了,也是蔺伟将钥匙给了对方,托付其每天帮忙开门通风的人。
于是霍啸面上也带了几份笑:“对,今天搬进来,最近劳烦您了。”
“这有什么,往后就是邻居,俗话都说冤亲不如近邻,这往后啊,相互帮扶的日子多着呢。”李兰边说边从兜里掏出钥匙递还过来,又道:“回头还是要让小蔺换一把锁。”
闻言,霍啸倒是觉得这位婶子名副其实。
而这时,屋内哭过一场,彻底痛快了的蔺葙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先朝着众人笑了笑,客气了几句,才亲自拉了李婶子进屋。
而方才问话的干瘦女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这么个狐媚模样,不知要勾多少老爷们。”
女人的儿子立马道:“妈,那女人刚才对我笑了,她是不是喜欢我?你说,要是能将人娶进门,这么好的屋子可就是咱家的了。”
闻言,本来还觉儿子得了癔症的干瘦女人转了转眼珠子,觉得好好跟新邻居相处,很有必要。
第60章
安顿好大姐与外甥女们,蔺葶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
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家里翻译,再定时定点被霍啸领着在家属院里散步。
也因此,霍团长的风评大有好转,军属们对他的评价,一致从严肃不好亲近,到了如今的爱妻好男人。
如果他的时间不允许,这份活计就是龙凤胎的。
每每这种时候,自觉担负了重担的小东西们都会严肃着包子脸,一左一右的牵着妈妈。
几人身后还会跟着一只已经养成肉球的小奶狗,那场面,别说有多喜庆了。
蔺葶时常哭笑不得,明明怀孕也才三个多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快要临盆了呢。
而时间,就在各种温馨日常中,不经意的加快了步伐。
转眼就到了六月底,天气也彻底炎热了起来。
听说孕妇容易怕热,蔺葶之前还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却是真实体会到了。
这不,午休结束后,仅仅十分钟的返校路程,就叫她走出了一脑门的汗。
顾芳见状皱眉:“你家霍团长今天没骑车送你来?”
蔺葶一手擦汗,一手抄起芭蕉扇给自己扇风:“开会呢,午饭都没回来吃,妈打算用自行车推我过来的,我没同意。”
因为师长近日要下基层走访慰问,才休整没多久的营地里再次忙碌了起来。
作为一团的团长与政委,霍啸与邢国强两人最近时常深更半夜才能回家属院。
就是为了抓紧战士们的各种技能训练,与政治思想的培训。
毕竟按照惯例,大首长的慰问,也包括抽查战士的各项军事素质。
当然,这样的情况不止一团,二团与三团同样如此。
这不,听到这话的顾芳才反应过来,她冷哼了一声:“天天见你家霍团长送你,我差点都忘了,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呢,你都不知道,前天去找我家荣轩哥的时候,人家忙的很,几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想到这里,顾芳又有些羡慕葶葶。
虽然荣轩哥对她很好,但一个月也不能见上两回,后头还有个不好相与的婆婆。
尤其为她结婚大半年还没怀孕这事,老太太不知写了多少信,来了多少电话,言语之间总有冷淡嫌弃之意。
不是顾芳小人之心,她觉得,若不是自己娘家得力,婆婆怕是要骂人了。
“这是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你婆婆又找茬了?”见好友突然沉下脸,蔺葶有些担心。
顾芳撇撇嘴:“反正就是老生常谈,我都习惯了。”
蔺葶拍了拍好友:“既然你跟温团长都去检查过,也都没问题,有孩子是早晚的,心态放平和。”
“唉不说这个了,影响心情,还是说你吧,你这么怕热后头可怎么办?”顾芳性子跳脱,很快就将烦恼抛到了脑后,转而关心起好友来。
蔺葶:“没事,反正还有几天就放暑假了,最热的两个月在家歇着应该还好。”
“也是,实在不行就去买个电风扇吧。”
来到这边后,蔺葶就没见到哪家有电风扇的,商场里也没瞧见过,她还以为现在还没有呢。
不得不说。她是真的有些心动了。
叫蔺葶想不到的是。
白天才与芳芳说要买电风扇。
晚上放学回到家就见着了。
蔺葶看着满屋的人,一脸懵逼的站在门口。
自从给家属院里接了手工活后,军属们就很少出来玩儿。
她正纳闷出了什么事,就听有人用几乎赞叹的语气道:
“乖乖,这就是电风扇啊?我还头一回见,可真凉快。”
贵也有贵的道理啊,我都想买一个了,等到了三伏天,能热死个人。”
“这玩意儿不好买,听说这台还是从沪市弄回来的,咱天京很少,想买都买不着。”
“舒坦是舒坦,不过我可舍不得,也忒贵了。”
“哎哟喂,要我说也是霍团长疼媳妇,舍得花钱。”
“你这话就不对了,咱小蔺老师多本事的人?光靠她自己也能买十个八个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一下,然后齐齐瞪了一眼说话不把门的。
虽然是事实,但霍团长的母亲还在呢。
在她们看来,婆媳俩平日再是好,那也没有亲儿子重要啊。
万一人家心里介意,不爱听这话,不是给小蔺老师找不自在吗?
而说话的女人在接收到大家的眼神时,也反应过来了,当即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嘴巴子。
她可真没挑拨离间的意思啊,完全是佩服蔺老师的为人,才会那么不过脑子的秃噜出来。
正想着给秀婶子陪个不是,就见蔺老师正站在门口进不来。
她当即亮起嗓门喊道:“小蔺老师回来啦!快看,你家霍团长怕你热,特地给买了个电风扇咧大家伙儿让让,蔺老师都进不了家门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也顾不上追究她口无遮拦了,全都笑着往两边靠,很快就让出一条通道来。
已经从这些人的对话中,知道家里买了电风扇的蔺葶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凉风就扑面而来。
她这一路走回来,身上本来出了汗,这会儿被风一吹,顿觉整个人都清醒了。
可真是不容易啊,居然能吹上电风扇了。
蔺葶走进屋里,一边笑着与众人寒暄,一边问婆婆:“霍啸什么时候请人买的?”
胡秀笑回:“啸小子就是个闷葫芦,怕是有些日子了。”
也是,按方才军属们的意思,如今的电风扇应该极其不好买,可不就有些日子了。
思及此,蔺葶心底忍不住就生出甜意来
霍团长家有了电风扇这事,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
一直到第二天,依旧有不少人登门体验。
倒是没人嫉妒,毕竟蔺老师于大部分家属,说是有恩也不为过。
且孕妇不耐高温也是正常。
却怎么也没想到,谁都没意见,偏偏刘政委借题发挥了起来。
他能做到今天的位置,脑子里装的可不是稻草。
哪怕这几年位高权重,事事顺遂,该有的警惕从来不少。
所以,哪怕没有证据,只凭直觉,他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曹文泽背后的人怕是有后手.
刘政委甚至能感觉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一张针对他铺开的大网。
所以这些日子他明面上虽低调,暗地里却没少到处查。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可查来查去,他将所有人都排除了一遍,最后目标却直指最不可能的霍啸。
一开始刘政委怀疑自己的推测是错的,原因有二。
第一,霍啸是农村兵,履历上清清楚楚写着,能爬到今天,全是用命换来的。
第二,两人没有龃龉,哪怕曹文泽是一团下面的军官,以霍啸的脑子,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开罪自己这个直系领导,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
可最终,刘政委还是将怀疑的目标定在了对方身上。
因为只有才来部队几个月的霍团长,他还不够时间彻底摸清底细。
刘政委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这些天一直在不动声色收集对方的污点。
亦或者,给对方创造污点。
但,事情却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
盖因霍啸此人做事说话滴水不漏,一点把柄也抓不着。
至于创造污点更是没有丝毫机会。
只因短短几个月的功夫,霍啸手底下重要位置的几个人,就已经全被他笼络了过去。
最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也只能在最瞧不上的房水根身上下手。
只是许诺了对方,年底的转业报告上没有他后,他便立马靠了过来。
而今天,房水根就为他传来了一个没什么大用的把柄。
霍啸为了叫妻子舒心,大费周章买了一台电风扇。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事,但要是用的好了,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比如坦克师师长,这位是个极其严肃简朴的老革命,最是公正,也最看不惯骄奢淫逸。
只要他在师长过来走访慰问时,找人递上一封举报信,举报霍啸生活作风小资,向党的心不够红,也不够专。
那么,坏了印象是最起码的。
而一个团长,在最大的领导跟前坏了政治名声,再想翻身可没那么容易。
除非这样糟糕的情况下,霍啸还有本事让人把他调走。
但半年不到再次调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到那时候,自己有了准备,刚好可以抓着对方滥用职权的把柄,将藏在背后的人揪出来。
而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想到这里,刘政委不大的眼睛里全是算计。
至于会不会弄错了人,误会了霍啸这一点。
在刘政委看来,根本就不是事。
是他霍啸倒霉!
不过,光一台电风扇还不够彻底坐实小资。
或许可以再添把火。
房水根最近的心情很好。
好到一扫前些日子的颓废。
这日他又接到了刘政委的口头指示。
让他叫家里婆娘,劝霍团的家属往屋里铺上木质地板。
一开始房水根没明白这么做的用意。
后来刘政委解释了,他才知道,前些年国家还下达过文件,防止大肆砍伐破坏生态环境,禁止民用住宅铺装木质地板。
这则规定,是好些年前下达的,到如今知道的人不多,若操作得当,可不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小资就能揭过去的。
尤其要对付的,还是自从上任后,就各种看不上他的霍团长。
要是自己真能将人拉下水,说不得他不止不用转业,还能升职成为副团或者正团级!
毕竟他如今可是有了刘政委的把柄,他不敢不帮自己想到这里,房水根就更加迫不及待了起来。
“你笑什么呢?有什么好事?”丁飞燕最近隔三差五就被丈夫捶,平日里能躲则躲。
但今儿个见男人高兴,忍不住想哄一哄,说不得下回就不打她了。
实在不行下手轻一点也成。
房水根不知婆娘心中的‘出息’梦想,回过神的他将视线放在对方的脸上。
然后很快就想起了这蠢婆娘,早就将团长的家属给得罪了,这还要如何说动人铺地板?
这么想着,房水根的好心情全无,抓过人又是一顿捶。
直到视线扫到缩着身子往外挪的二丫头,房水根才似想起什么般,放过哭爹喊娘的婆娘,朝着二丫招手。
房艺灵本能不想理,但是更清楚自己小胳膊小腿,跑不过父亲,最后只能装作胆怯的靠了过来。
二丫是房水根最不喜欢的孩子,盖因她生下来左脸上就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胎记。
若不是怕人说他老思想,重男轻女,早就被他扔了。
不过,也因为厌恶,他平时都没怎么瞧过人。
自然就不知道,他厌弃的小女儿,在他面前的胆怯全是保护色,实则机灵的很。
房水根看着埋着脑袋,瞧不清表情的二丫头,理所当然的吩咐:“疤脸子,我记得小蔺老师挺喜欢你是不是?以前还给你送吃食了?”
二丫到底还小,再是聪明也不能完全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就比如,听到问话后,她垂在身侧的两只小手立马收紧。
但房水根从来不喜欢女儿,更瞧不上二丫头,根本就没主意到这些细节。
见她只顾埋着脑袋不说话,当即就是一脚过去。
等将人踹倒在地,才凶眉厉眼再问:“说话!哑巴了?”
因为躲得快,所以二丫不怎么疼,但她还是装作很疼的模样趴在地上,熟练的蜷缩起小身体,又将脑袋埋起来,才颤巍巍道:“上次被发现后就不送了。”
闻言,房水根皱眉,他自然知道二丫头说的是哪件事,在他看来,儿子能传宗接代,好东西给带把的吃并没有任何错。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房水根皱眉一会儿又来了个主意:“你今天晚上别吃了,去找小蔺老师说你饿,让她可怜你。”
房艺灵不敢反对,点了点小脑袋。
见状,房水根心气总算顺了些,不过嘴上依旧威胁:“这两天好好给老子在小蔺老师跟前装可怜,她不是很善良吗?你就趁着这时候说要报答她,帮她在家里铺上木地板,那个干净,不用早晚都拖地。”
蔺葶婆媳俩爱干净的程度,在丁飞燕看来就是矫情,与房水根嫌弃过好几回,而这,还真是个好的切入点。
二丫头人小,只要那对婆媳认可了木板的干净方便,说不定真能成。
毕竟,谁又会防备一个可怜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对于自己的急智,房水根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当即就有些坐不住了,急急起身撵着二丫头出去。
未了还不忘威胁:“疤脸子,你给老子好好做,也不许把是老子让你做这件事说出去,不然老子就把你丢了!”
这话从小到大房艺灵都听惯了,她依旧低着头不吭声,却配合的朝外走。
等走出一段距离才敢转头。
却不想父亲居然还站在门口盯着自己。
房艺灵吓得立马缩回脑袋,直奔蔺老师家那边。
这一次,一直等靠近蔺老师家附近。
确定父亲肯定看不到自己了,小孩儿才调转方向,撒腿往黄校长家跑去。
大姐说过的,蔺老师怀孕了,孕妇很脆弱,所以尽量不要麻烦对方,有事可以去找黄校长。
房艺灵不懂父亲为什么让蔺老师在家里铺上木地板,但她总觉的哪里不对。
她要去找黄校长,她要把这件事告诉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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