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帝后二人看着面前的孩子, 只觉得欣慰不已,他们的女儿清醒而冷静,善良却并不滥好心。
无论是什么事, 她心中自有打算。
虽然金尊玉贵的长大, 却能够心怀天下, 还有比这更让他们夫妻高兴的事情吗?
“时候也不早了, 宫门就要落锁, 你早些回去。莫要走的太着急,父皇传了轿撵来。”南宫宏毅自然舍不得委屈女儿。
而南宫静瑶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接受了父皇的好意。出了宫门之后,直接让马车去了将军府, 门房瞧见南宫静瑶很是惊讶, 立刻将人迎了上来, 于此同时早就有小厮去禀告柳氏。
柳氏和管家一道匆匆出现, 柳氏甚是疑惑, “公主?这个时候怎么忽然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母亲,嫂嫂在何处?”南宫静瑶微微摇头, 有些迫不及待的问答。
“在自己的房中。”柳氏轻声道, “她这几日呕吐的厉害,瞧着都清瘦了不少。”
柳氏一边说着话,一边陪着南宫静瑶一块儿去看望少夫人, 少夫人正伏在一旁干呕,她听见有动静,一抬头瞧见婆婆和弟妹, 很是惊讶, “公主怎么过来了?”
“你们俩说话,娘就先走了。”柳氏本欲先行离开, 却被南宫静瑶拽住了衣袖,“母亲,请等一等。”
少夫人神色微动,命司琴将屋中伺候的人全部屏退,“公主,可是出什么事了?”
南宫静瑶看着少夫人和柳氏,小声的告诉她们今日得到的消息,让她们俩放宽心,“母亲,嫂嫂,这是父皇亲口告诉本宫的。”
她无疑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少夫人和柳氏如何不知道这个消息来的有多么的艰难,心中对南宫静瑶不知有多么的感激。
联想到南宫静瑶方才神色匆匆的模样,婆媳俩就明白了,她应当是刚刚从宫中过来。
南宫静瑶原本就只是过来告诉少夫人这个消息的,也不是不能让人传话,只是兹事体大,有些事还是要谨慎些,她本想要告辞的,可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了自己饥肠辘辘的声音
南宫静瑶:“……”
她怕是从未如此丢人过。
柳氏拉着南宫静瑶的手,留她一块儿用膳,“天色已晚,公主如今可饿不得。”
在两人的劝说之下,南宫静瑶也没有太坚持,只是差人前往公主府送个口信。
晚膳是摆在少夫人院子里的,家中一共也只有几个人,最近忙碌,很少凑在一块儿用膳,今日南宫静瑶在府上,按照规矩晚膳应当摆在堂屋。
但柳氏和少夫人很不耐烦见到谈莹,南宫静瑶也不乐意见她。
索性就免了这些。
谈莹知道消息之后,却没有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她手中捧着一碗米饭,看着少夫人院子的方向,喃喃道:“翠翠,你说金陵的人,怎么都那么虚伪呢?”
说的话和做的事,完全都不一样。
柳夫人说,让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是她却找不到一点家的归属。
少夫人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她帮忙。
但是她不过是让少夫人帮忙引荐公主,她都百般推脱,面对自己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可那些不过是敷衍。
谈莹如果没有见过少夫人和南宫静瑶的相处,也许还不会想到这些,可她清清楚楚的看见过,自然能感觉到不同。
谈莹一个人落寞无比。
但在少夫人这儿,气氛却截然不同。
季鸿如今已经长大一岁,知晓了更多的道理,也明白祖父和父亲如今的处境,家中祖母和母亲为此忧心不已,他都看在眼里,近来也懂事了不少。
在书院都没有调皮捣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孝顺祖母,体谅母亲。
今日见祖母和母亲心情不坏,何况婶婶也在,季鸿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有些事情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说。
于是几人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南宫静瑶和少夫人未出生的孩子,季鸿自从知道这两件事之后,就成日里盼星星盼月亮的。
只希望时间快些过去,“最好,可以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这样,书院里的同窗们都会很羡慕我。”
季鸿的话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想的可真美。
少夫人心中自然盼望着可以生个女儿,已经有了儿子,自然想试一试养女儿是什么模样。
而南宫静瑶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在她看来是男是女都好,只要是自己的孩子。
而季鸿一视同仁,压根就没觉得母亲的孩子和婶婶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在他心里都非常的重要,“等弟弟妹妹出生,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他们的。”
而其余的三人,也不会问季鸿诸如弟弟和妹妹哪个重要的无脑问题。
气氛自然很好。
一家人坐在一块儿用膳,但很快管家就在外头禀告消息,“夫人,陛下派了韩大人支援北疆。”
一句话,将所有喜悦的气氛一扫而空,管家口中的韩大人,他们都熟识,威武将军的次子韩嗣,陛下钦点的武状元。
原本统管金陵城防。
如今竟然…
管家都得到的消息,自然已经昭告天下,季长风同样知道了这个消息,长山跟在主子的身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忐忑的问道,“韩大人支援北疆,二少爷…可是老爷他们…”
长山没有把话说完,但季长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他并没有回应。
而是走到一旁,看着桌上的沙盘沉思,“韩嗣已经出发了吗?”
“陛下有令,即刻出发。”
“看来,北疆的情况,并不好。”季长风喃喃低语。
大军集结需要时间,是早就有所准备,还是临时起意?若早有准备,情况也许还会好些,如果是收到战报临时起意,那…
“派韩大人过去,能行吗?”长山小声的问道。
实则不仅仅是长山有这样的疑问,任谁都有这样的疑问,韩嗣,能行吗?
“他当上武状元之前,是韩家的子嗣,总不会辱了韩家的门楣。”季长风冷静的开口。
辰国的武将,都有各自要驻守的地方,哪里都不太平,他们有各自的敌人和各自要坚守的地方。
谈远一死,尚没有能接替他的将领。
北边不仅有北戎,还有西岩。
此番战役虽然是西岩挑起的,北戎看似按兵不动,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无一战之力还是伺机而动。
北戎和西岩这些年,瞧着关系并不好。
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若西岩和辰国打的两败俱伤,岂不是要任由北戎坐收渔翁之利?
朝中如今可以支援北疆的,也只有韩嗣。
季长风看着眼前的沙盘,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曾决定再也不去理会这些。
但这些年,对于一些事情,他依旧了然于心。
就算不刻意的去看,刻意去听。
偶尔听见,偶尔看见,也会记在心里。
季长风飞快的在一些地形图上插上了旗子,从记忆中找出他和韩嗣曾交手过的点点滴滴。
判断着他的行军路线。
长山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回过神来之后就怎么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而季长风根本不知道长山心里在感慨些什么,他在沙盘上模拟着战局,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过了许久,轻声问道,“公主回府了吗?”
“公主尚未归来,还在将军府。”长山立刻禀告,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殿下从宫中出来之后,就去了将军府。”
季长风抿唇不言。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让长山备车。
说他要去将军府一趟。
“二少爷,您是要去接公主回来吗?”长山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
季长风的脚步微微一顿,言不由衷,“我只是去找母亲的。”
长山:“……”
他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口是心非,除夕那天买红果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他这般别扭。
“二少爷,一会儿见着公主,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长山有些不放心的开口,“公主如今还怀着小主子,已经很辛苦,您千万不要任性。”
季长风:“…闭嘴。”
也许是长山的叮嘱生了效,也许是季长风自己也下意识的觉得太过分,到了将军府的时候,季长风什么都没说。
只是站在堂屋,等着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看见季长风很是欣喜,神情中满是意外,“夫君,你怎么来了?”
“是来找母亲的吗?”
这是南宫静瑶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
可季长风只是浅浅摇头,看着南宫静瑶,“臣是来,接公主回府的。”
依旧是规规矩矩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南宫静瑶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听清楚之后。
脸上的笑容就更明媚了,她笑的眉眼弯弯。
明明来的时候有自己的车驾,却非要和季长风挤在一处。
季长风并未多言,只是默默的往边上挪了挪,给她空出了许多的地方,让她不至于被挤到。
南宫静瑶有心想要和季长风说话,但因为午后没有休憩的关系,这会儿开始犯困,靠在马车壁上就闭上了眼睛。
季长风没有听见身边的动静,抬眸才看见南宫静瑶睡着了。
他的心中略过一丝复杂,像是不能理解,明明都那么累,为什么都不曾说出来?
这么靠着,不难受吗?
季长风伸出手,将困倦的撑不住了的人搂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浅浅的呼吸均匀的洒在他的颈侧,季长风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柔和,扯过她的披风,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长山,慢些。”
长山闻言放慢了车马的速度。
当的手臂环过她的身子,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腹部时,他感觉到了很轻微的动静。
很轻很轻,像是蝴蝶扇动着翅膀。
季长风垂眸,眼神不受控制的落于她腹间,孩子已经五个月大,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之下,他坚强又顽强的活了下来。
太医说过,四五个月的时候,就会感受到胎动,但南宫静瑶从未提及过。
季长风也从不曾听闻。
如今看来,莫不是都趁着人睡着的时候开始动的?
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静静的看着,移不开视线。
季长风缓缓的将手掌贴近,孩子动的就愈发频繁了,鼓鼓的撑起了一块,看的季长风有些心惊胆颤。
他并不知道这么几个月大的孩子,能不能这么活动。
也不知会不会累。
他抿着唇,开口和孩子商量,“你别太闹。”
“你母亲她,怀你很辛苦。”
第42章
南宫静瑶根本不知道季长风正在一本正经的和孩子说话, 她早就已经睡了过去。
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父亲的话,闹腾了一会儿就不动了,那触觉归于平静, 这下子, 季长风又开始担心了。
怎么就, 不动了?
怀揣着这样忐忑的心, 他们终于回到了府中, 季长风还在纠结要不要将人喊醒,可南宫静瑶这会儿睡得正舒坦,不住的往他怀里靠近。
这个时候把人叫醒,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季长风只犹豫了一瞬, 便做出了决定, 他将南宫静瑶横抱起, 一路送回了正院, 二月的天, 外头很是严寒,可屋内却温暖如春, 季长风安顿好南宫静瑶之后又去了书房。
临走时吩咐春梅好好的照顾她。
实际上这些事根本就不需要人吩咐, 春梅自会好好照顾南宫静瑶,但春梅听到这些还是很高兴,她终于觉得, 驸马开始渐渐的在乎公主。
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欣喜不已。
南宫静瑶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懵懵的,她看向身侧, 并未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冲着外头喊人,“春梅。”
春梅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进来, 小心的将人扶了起来,“殿下您醒了?可是饿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本宫怎么在这里?”南宫静瑶看着熟悉的床幔,思绪一时之间都尚未回笼,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今日她去了将军府,在要离开的时候。
季长风来了。
然后……
她是睡着了吗?
“您在路上睡着了,是驸马爷将您抱回来的,还吩咐奴婢莫要吵着您休息。”
春梅将这些事一股脑儿的全部说了出来。
南宫静瑶抬眸看她,“那,夫君人呢?”
“驸马这会儿还在书房,想来是因为季老将军和季将军的事情,很是担心。”春梅见南宫静瑶想要起来,便找来衣裳替她穿上。
“殿下可是饿了?”
南宫静瑶摇头。
“殿下,这会儿夜已经深了,您可要继续休息?”
南宫静瑶还是未曾应允,“这会儿并不怎么困。”
她还记得在上马车的时候,她有些话想要告诉季长风,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出来。
“父皇派了韩大人支援北疆,这会儿已经出发了吗?”
“是,两个时辰之前出发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了。”春梅知道南宫静瑶在意这些事,一直都留意着。
南宫静瑶默默的点头,让春梅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食,春梅什么都没有问,准备了一些驸马喜欢吃的东西。
主仆俩自有默契在,有些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即可。
从正院到书房,并没有很远。
南宫静瑶走在路上的时候,心中还有点恍惚,她和季长风成亲三年,这三年来,她从未涉足过这里。
这是头一回过来。
她过来的时候,长山的眼睛都瞪圆了,“殿下?”
南宫静瑶的神情略略的有些不自在,冲着长山微微颔首,“夫君呢?”
“驸马在里头。”长山微微侧开身,敲了敲门。
外头的动静早就已经传到里头,季长风知道是南宫静瑶来了,自然不会阻拦,“请进。”
只不过说完这句话,季长风的心里就隐隐后悔。
书房里,到处都有其他的痕迹,墙上挂着北疆的堪舆图,书桌上摆着的是沙盘。
他手边放着的是各种各样的兵书…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难保不会被南宫静瑶怀疑。
但这会儿已经轮不到他多想,长山推开了门,南宫静瑶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春梅。
这是她头一回,来到这里,也是头一次,涉足季长风的“领地”,她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只觉得那么的陌生。
季长风见南宫静瑶疑惑的神情,心中略略有些不自在,“公主,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说。”南宫静瑶让春梅将食盒放在了桌上,春梅和长山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
到外头去守着。
季长风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到了桌边,主动接过了南宫静瑶手中的食盒打开,没有让她动手。
“我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
“没有注意。”
南宫静瑶知道季长风是因为父兄的缘故而心生担忧,这些日子里,婆母和嫂嫂也是一样的。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们,原本也是要告诉季长风的,但是现在父皇派了韩大人支援北疆,有些事情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战场远在千里之外,战局瞬息万变,也许前一刻无事,后一刻就…
这会儿再说起这些来,当真合适吗?
她垂下眼眸,神情多少有些复杂,季长风恍然未觉,只问南宫静瑶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我今日…去了宫中,父皇说,公爹和大伯,尚好。”南宫静瑶并未添油加醋,也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将这些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所以…夫君也可以宽心一些。”
季长风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游戏复杂,也许越是了解就越觉得,她和自己曾经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人人都道长公主备受宠爱,可备受宠爱的公主殿下,却从不会逾越规矩,今日却…
“公主可有被陛下责难?”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眼中的神色愈发温柔,她冲着季长风摇头,“没有。”
“我不过是问了公爹和大伯是否安好,至于其他的,我不便问,也不能问。”南宫静瑶清楚的明白,什么事情可以做。
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她可以问季家父子如何,却不能问战局如何。
季长风听明白了,但实则,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军中主帅的情况和战局息息相关,旁人知晓,只会以为是季家想要打听情况。
“公主本不必如此。”季长风的心中过些许的异样情绪,“消息总是会知道的,不过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区别,若被人知晓…你…”
季长风像是头一回说这么多的话,南宫静瑶都还有些不太习惯,她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不会觉得季长风在嫌她多事,“夫君,你是在担心我吗?”
南宫静瑶问的直白,季长风听得分明,原本他是不会回答这些问题的。
可不知为何,他就这么突兀的想起了长山说过的话,也因此想起了晚上归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调皮捣蛋的小生命。
有些话仿佛就能够说出口了,季长风含含糊糊的点头,“…嗯。”
“我的确是有私心的,可这一回私心却不是因为夫君。”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说起自己心中想法,“虽然这些事情的确迟早都会知道,可早一些知道也是好事,嫂嫂如今有了身孕,还要这般担心受怕,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愿意为了嫂嫂去求父皇,是因为嫂嫂待我好,我不希望她伤心。”
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季长风倒也没有自作多情,她和母亲嫂嫂的相处,他从来都是看在眼里的。
两个人坐在一处,打开了春梅准备的食盒,里头放的也都是他们俩各自喜欢的,也许是真的饿了,季长风还是头一回在晚上的时候想要吃些东西。
“夫君,想来你已经知道韩大人支援北疆的消息。”南宫静瑶的眼神落书桌的沙盘之上,忍不住的问道,“北疆的情况,当真这般不好吗?”
季长风顺着南宫静瑶的视线看过去,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就在她以为话题要结束的时候,季长风又开了口,“北戎,恐会撕毁协议。”
南宫静瑶听得仔细,并未说任何反驳的话,她甚至都没有问季长风为何会这么觉得,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季长风今日只想要找一个人说说话,南宫静瑶的到来,给了他极大的安慰。
那一天晚上,季长风说了很多的话,说到后来,见南宫静瑶听不明白,甚至都将她带到堪舆图面前,一点一点的指给她看。
那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夜晚。
那天,南宫静瑶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季长风。
她的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同,可到底是情感占据上风,南宫静瑶选择了忽略这一切。
“公爹和大伯一定会没事的。”南宫静瑶轻声开口,“父皇说过,公公的名字,对于北戎而言,就是一种威慑,更何况还有大伯在,他们是父子,会更有默契的。”
季长风轻轻的点头。
南宫静瑶这想法一点错都没有,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季培和季阳平的默契绝佳,如若不然,还真的要守不住。
可事情若真的那么简单,战局也不会久久僵持不下。
陛下更不会派韩嗣前往北疆支援。
会有这样的决策,实在是情况非常的危机,季长风的猜测成了真,北戎撕毁了协议,在辰国对付西岩的时候毅然决定出兵。
季培就从未信任过北戎,北戎就像是斩杀不尽的野草一般,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卷土重来。
他们这个节骨眼出兵,看似想要分一杯羹,可季阳平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
事情如他所料,北戎和西岩想要趁机对主帅下手。
在一场战役之中,季阳平受了伤。
季培一人独木难支,辰军无论是对付西岩还是北戎,都有一战之力,可若是两军结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季阳平受伤的消息是几日之后传回金陵的,那个时候,韩嗣的军队已经到了青州,季长风这些日子并不平静,他一直在用沙盘模拟着韩嗣的行军路线。
很快,沙盘变成了两个。
一个是模拟了韩嗣的行军路线,而另一个却是他自己的想法。
再这样的情况之下,有些事情是根本就瞒不住的。
南宫静瑶的确不想去探究季长风的过去,一直都在等待着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可渐渐的,南宫静瑶就觉得,有些事情很是艰难。
季长风从未想过要对她敞开心扉,便是那夜和她说了许久的话,都没有提及过一点点。
她感觉到了季长风对韩嗣的分外在意,也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
书房中放着沙盘和兵书,仿佛在无声的昭示着什么,南宫静瑶咬着下唇,吩咐春梅将孙于喊来。
“殿下。”
南宫静瑶看着下首的孙于,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吩咐了孙于一番,孙于不发一言安静的听着,等听完之后,立刻抱拳离开。
待到孙于走后,南宫静瑶又开始发呆,春梅看着她的模样有些犹豫的开口,“殿下,您不是说,不让打听驸马从前的事情吗?”
“是…可是…”南宫静瑶的心中有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她想起了秋猎时候韩嗣说过的那些话,那个时候,南宫静瑶以为是韩嗣和季长风有过争执,以为韩嗣故意坑害。
这才有了昔日猎场和韩嗣的“偶遇”,韩嗣说季长风从北疆归来就性情大变,南宫静瑶还很天真的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可是现在…
“殿下,您可是发现了什么?”春梅有些紧张的问道。
南宫静瑶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一切的猜测都是茫然,看着春梅到底缓缓摇头,“本宫不知道,本宫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那答案到底会带给她什么,南宫静瑶也并不清楚。
可心里那个念头却怎么样都挥之不去,一闭上眼睛就是在堪舆图前,眼眸明亮的季长风。
那双眼眸灿若星辰,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才会让他变得这么冷漠疏离,眼中再不见任何光芒。
南宫静瑶也想知道那些变故,是否和自己有关。
第43章
南宫静瑶心绪不宁, 总是时不时的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春梅有心想要劝说, 可每一回南宫静瑶只是摇头。
同她说, 有些事情还不确定。
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
春梅便不敢再问, 担心问的多了, 公主什么都不愿和她说, 到那个时候就当真没有什么人可以宽慰她了。
季阳平战场受伤的消息传回金陵,少夫人和柳氏都非常的担心,可有消息总比一直都没有消息来的强些。
所以少夫人的情绪尚好。
倒是住在客房的谈莹,半点都不乐观, “翠翠, 你说她们是不是在想, 战场上受伤是常事?所以就不用担心了?可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翠翠陪在谈莹的身边, 半点都不敢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小姐来了金陵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模样。
她从前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哪有那么容易呢?战场上刀剑无眼, 谁知是不是故意瞒报。”谈莹站在窗户边上, 透过窗户看向了少夫人所在的院子,明明隔了好远,什么都看不正切, 可是她就是那么固执的站着,仿佛这样就可以透过层层的阻碍,看到少夫人伤心痛苦的模样。
“小姐…您…是不是想起老爷和夫人了?”翠翠小心翼翼的问道, 努力的想要安慰她, “您可还好?”
“我当然好,我还有什么不好的?”谈莹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她看了看日子, 还是决定去给柳氏请安,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柳氏如今已无暇顾及谈莹如何。
战场上传来的消息是主帅遇袭,季阳平受伤,可不知是不是夫妻之间有感应,柳氏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少夫人那边也是一样。
她心中甚是担忧,却无一人可以诉说,唯有和母亲一起尽量的宽慰自己。
这个时候谈莹还要出现说些有的没的,打听战场的消息,也许是因为发现了谈莹的心思,也许是心中认定了儿媳妇。
柳氏每每见到谈莹都非常的不喜,如今更是烦不胜烦,态度也冷淡不少,“毫无根据的事情,不可胡乱揣测,若被人听了去,只怕会惹来乱子。”
柳氏冷声开口,她如何不知道季培遇袭,季阳平受伤的消息传到金陵,会引起多少的轩然大波,什么猜测的声音都会有。
但这些动摇人心肆意揣测的话,不能从他们将军府传出。
谈莹如今住在将军府,自然也和他们绑在一起,何况,她一直都随着父亲住在北疆,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也不知道旁人会不会多想。
“是。”谈莹乖乖巧巧的答应下来,可柳夫人瞧见她这模样,总觉得怪怪的,她虽然心中略略无奈,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你嫂嫂这些日子,精神不好,恐怕顾不上你…若是有什么事,还是来找伯母。”柳氏说着话。
谈莹面上应着,心中却很是不屑。
卫娴雅就算精神好的日子,不也顾不上她吗?
有了身孕还能陪南宫静瑶去寺庙祈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
那才是关系好,不是吗?
“伯母放心,我在将军府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事情。”谈莹轻声说道,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很低,只是说自己想去寺庙为父母祈福。
“母亲走的太快太急,我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都很是不安,怕她会在异世受苦。”谈莹说着话,柳氏随意的点了头。
“人生地不熟的,让府上的车夫送你去吧。”柳氏淡淡道。
谈莹说不出拒绝的话,唯有答应。
柳氏没太拦着谈莹,横竖公主府她进不去,礼部也去不了,若只是去苍炎寺点香祈福,当真没有必要拦着她,等到人走了之后。
柳氏就将平嬷嬷喊到身边来吩咐一番。
平嬷嬷立刻答应。
但还是在柳氏的身边不停感慨,“从前见到谈姑娘,她还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怎么如今变了模样。”
“人都是会变得,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柳氏心说若早知道她对季长风还存有这样的心思,那是万万不会答应她来金陵的。
想到这里柳氏的心中也很纳闷,“二郎自幼随我一道住在金陵,不像阳平,跟着他爹在边关,谈莹怎么就对二郎芳心暗许?”
按照道理来说,她要喜欢也应当喜欢季阳平才对。
平嬷嬷顺着柳氏的话想了想,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件事,“夫人您忘了?几年前,二少爷曾去过一回北疆,随老爷和大少爷在边关待了月余,许是那个时候…”
“是了…我竟然忘记了这件事。”柳氏揉了揉自己酸胀的额头,那时候季长风从边关归来,已是九月,临近新年。
原本过了那年的元宵,季长风是要去参军的。
可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一切就变了模样,圣上那年特许季培和季阳平回京过中秋,柳氏还以为是皇恩浩荡,可赐婚圣旨在中秋那日下达,他们这才明白是因为什么。
圣旨是季培接下的,柳氏和季长风都知道,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那大概是他们过得最糟糕的一个中秋,季长风将自己锁在房里整整三日,不吃不喝,谁也不见,若他大吵大闹的发泄,倒还是好的。
可他偏偏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坐着,蜡烛从天亮燃到天黑,死死的煎熬着。
中秋之后,季培和季阳平要离京,那是他们自从接了圣旨之后第一次见到季长风,他眼眸平淡的看着父兄,随着母亲和嫂嫂一块儿送别他们俩。
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什么都不需要说。
谁都看的明白,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谁都明白他是痛苦的,可谁都没有办法安慰他。
这些成了季长风心中不能触及的伤痛,这些年他从不提及过去,柳氏渐渐的也忘记了这回事,如今想来只觉得感慨万千,“我竟然忘记了这件事?”
“那是因为公主殿下温和良善,知书达理,寻常人家的女儿都鲜少有这样的,何况是天家的女儿,您看着公主的好,自然盼着她和二少爷夫妻和睦。”平嬷嬷是最了解柳氏心意的人。
如何不知道夫人心中的期盼。
柳氏轻轻的点头,“我盼着公主的孩子平安降生,二郎也要明白,有些事情该放下了。”
总不能真的记住一辈子。
*
南宫静瑶派了孙于去调查季长风从前的事情,孙于问过主子,想要知道什么样的结果,南宫静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对着孙于说了一句原原本本。
她想知道,季长风的从前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和她以为的一样。
季长风全然不知南宫静瑶的心思。
金陵虽说人人都知道北疆在打仗,可大家不过嘴上议论两句,世人都和南宫静瑶是一样的心思,季培的名字便是最好的威慑。
但朝堂之上的气氛却很凝重,即便礼部侍郎只是个闲差,他也仍需上朝,近日来的争吵都是北疆的战争。
因为季阳平受伤,季培遇袭,朝中便又一些反对的声音,开始质疑季培是否能守住北疆。
若真有能耐,怎会遇袭?
说出来的话牵强至极,理由更是站不住脚。
文官武将吵成一锅粥。
最终的诉求也尤为可笑,竟想让陛下阵前换人,最好是将季家父子全部召回京城,“韩大人此番支援北疆,正好可以将季将军换回来。”
“胡闹。”南宫宏毅将手中的奏本扔到那人的跟前,“阵前换将本就是大忌,你们竟然还想要换主帅?!”
朝堂之上跪了一大片的人,全部在求陛下息怒。
南宫宏毅一概不愿意理会,命他回家闭门思过。
下了朝之后,季长风并没有去礼部,回到公主府便又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面。
南宫静瑶从前很少去打扰他,可这些日子却时不时的会出现在书房,只不过两人没有说什么话,她从来都是放下东西就离开。
季长风满腹心思全部都在战局之上。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
韩嗣已经到了北疆,可他的支援也并没有给战局带去多少的改变,不过是能牵制住敌军,不让情况进一步的恶化。
不应该如此,父亲不应该没有任何的安排。
季长风坐不住,回了将军府,问母亲可有收到过什么消息。
柳氏缓缓的摇头,“娘和你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金陵众人心急如焚,可北疆的情况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军帐中时不时传来争执的声音。
韩嗣看的分明,却也无力阻止。
他的到来的确没能扭转乾坤,至多只是给了辰军更多的喘息机会。
韩嗣过来之前,从没有想过季阳平竟然会伤的那么重,腹部和后心均是刀伤,后心那道伤贯穿了整个背部,差一点点伤到要害。
失血过多,卧床不起,这伤势非常的严重,需要回金陵修养才是。
但因为季培将军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季阳平根本就离不开此处,敌军如今只是在观望,若他们有所举动,便是正中下怀,若他们破釜沉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季阳平面色苍白,强撑着听他们行军布阵,每个人的心里都很着急,将朝中的武将全部都数了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是人人都清楚的事情,若不然来的也不会是韩嗣。
“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韩嗣看着这一切,心思微动,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韩嗣想,他们的心中估计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提出来。
那就,他来提。
“家父常年驻守东海,便是研习兵书和战局,也是以东海的战役和地形居多,是以我并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有一个人不一样,我做不到的事情,季长风可以做到。”韩嗣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推举季长风。
但事态紧急,如今哪里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若北疆兵败,此地百姓流离失所,失了城池国土,那他就是个千古罪人,“从前和季长风多番交手,以沙盘推演,我从来都是输多赢少,所以…我私以为,他才是最好的人选。”
韩嗣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了。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这些,可他们也只是放在心中想想,季长风如今身份是驸马,辰国祖制驸马不得入仕,季长风如今还能以礼部侍郎的身份在朝堂之上行走,纯粹是因为他的妻子是长公主。
长公主不稀奇,陛下唯一的女儿才稀罕。
陛下为了女儿才特别破例。
那是特例中的特例。
如今他们竟异想天开的想让季长风来北疆领兵打仗?
如何能够成真?
可这个想法就在他们的心里生根发芽,谁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下,韩嗣亲自写了密函送回金陵,而季培的亲信,日夜兼程回了金陵。
跪在季长风的面前,告诉他了这一切。
“二少爷,情况危机,将军和大少爷,撑不了太久。”
“还望您,趁早的做决断。”
季长风看着眼前的沙盘怔怔出神,他知情况紧急,却从不知情况竟然会这般的糟糕。
第44章
季长风面前跪着的人, 是他父亲的亲信,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跟在父兄的身边,季长风见过他, 他身家清白, 祖祖辈辈都是军人。
从父亲还是校尉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
从前还救过兄长性命。
季长风并不怀疑他说的话, 北疆的情况原本就非常的紧急, 陛下此番对待战事的态度原本就和从前不同。
季长风有所猜测,但没想到…
竟会是这般?
“你不在父兄的身边保护他们,不远千里的跑回来告诉我,又有什么用?”季长风轻声开口, 声音冷漠不已, “我并非武将, 你要我作何决断?”
他不是武将, 手中并无兵马, 便是有心想要去支援北疆,也没有机会和由头。
“可韩大人他…”
“韩嗣司金陵城防一职, 他本就是武将, 此番陛下派遣他支援边关,师出有名,他的官职还是金陵的城防官, 不过是因为要支援北疆,破格给了特权,也不是要升他的官, 并不会引起轩然大波。”季长风语气平静的开口。
有些事情韩嗣做的, 而他却做不得。
他的身份,什么都做不得。
“但是…”
“你莫不是忘了, 我是辰国的驸马。”季长风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来的,有一些自己这些年极力在逃避和回避的事情,在这一刻避无可避。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由远及近,“辰国祖制,驸马不得入仕。”
亲信当然知道季长风如今是什么身份,但他还是想来试一试,听见季长风说起驸马不得入仕,亲信明显着急起来,“可二少爷您如今不是礼部侍郎吗?”
“呵…”季长风听到这里,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
“我的礼部侍郎是怎么来的,你非要我明明白白的再告诉你一回吗?”季长风眸色冷淡,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好听。
亲信听到这些话,心中自然愤慨,他未必不知道季长风的难处,也未必不知道这件事分外艰难,可瞧见季长风的态度,心中就很是不喜。
怎么能够那么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既如此,那卑职…”亲信愤愤然的站起,刚要说话,就瞥见了季长风桌上的沙盘,一些未出口的话就这么悉数的吞了回去,他不受控制的走到了沙盘前面。
入目所及的熟悉,他认出来了,那是北疆的地形,摆的是三军对垒的战况,战报虽然都有发回金陵,可亲信整日跟在季阳平的身边,自然知道如今事关北疆的一切都是机密,根本不可能走漏。
何况沙盘上虽然是三军对垒的情况,但还是有一些出入的,亲信看的分明,“二少爷,这是?”
他其实不必问,也能够知道答案,因为他还看见了季长风手边的兵书。
若他没有猜测错…
季长风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淡淡道,“随便看看。”
亲信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若只是随便看看就能够推演到这个地步,那…那…
若是亲临战场,是不是就…
亲信不敢再想下去,忍不住的出声询问,“二少爷,您为何觉得,此地应该设伏?”
那并不是个显眼的位置,会被很多人忽略,但其实战后复盘,他们才发现了这个位置非常的适合设伏,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金陵,他居然又看见了…
而季长风不过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出其不意。”
亲信心中大为震撼,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季长风不能留他太久,便问他打算如何。
“卑职自知身份特殊,本不应出现在金陵,实在是…”亲信低着头,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卑职想见一见夫人。”
“若你想去见母亲,我让长山安排,将军府还是不要去了,得小心些,莫要被嫂嫂撞见。”季长风命长山将人带走。
少夫人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能受到什么刺激。
南宫静瑶去了宫中尚未归来,公主府的下人们一个个都被耳提面命过,不许过问驸马的事,是以亲信过来的很是顺利。
走的时候也很顺利。
亲信见到这一幕,心思微动,等坐上马车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长山,可否找长公主想想法子。
“大人说的哪里话?这些年公主为了二少爷,已经备受诟病,从前言官们见不惯二少爷入仕,便说公主殿下恃宠而骄,仗着陛下的宠爱胡作非为,殿下因为二少爷,每每去探望夫人和少夫人,也是轻车简行,又被指责不顾皇家仪态。”
这些事情一点一滴,长山都记在心里。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大事,陛下和太子殿下自然不会容忍,但这件事并非小事,事关北疆战局,长公主就算再深受宠爱,也不能妄议朝政。违不得祖制。”长山无奈的开口。
亲信也失了言语,沉默不语的跟着长山离开。
书房中,季长风看着那熟悉的沙盘,想着今日听到的那些话,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想要去试一试。
心中多了一股冲动,季长风进了宫,去面见陛下。
御书房的书桌上,放着一封北边来的密函,是韩嗣亲笔所书,大力推举季长风出征,南宫宏毅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婿,眼中深思万千,北疆如今,就是个危局,诺大的辰国,竟真的找不出能征善战之人吗?
南宫宏毅想起在公主府书房看到的那副堪舆图,心中就明白,季长风确有真才实学,或许真的能解北疆的困局,可他如今的身份…
“朕知你忧心不已,可你堵不住文官们的口伐笔诛。”
“朕也一样。”
“长风,祖制不可违。”
季长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皇宫离开的,他失魂落魄的从宫门中走出去,远远就瞧见了公主府的车架,他知道自己进宫的消息根本无法隐瞒,也知道这个时候会等他的人只有南宫静瑶。
可季长风这会儿当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甚至都不敢见到南宫静瑶。
天色昏暗,不知何时下起了密密的小雨,季长风抬起头看着天际,看着很是失落,南宫静瑶下了马车,撑着伞走到他的身边,替他挡住了许许多多的探究。
“夫君,我们回去吧。”
季长风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思绪万千,她是辰国的长公主,也是自己的妻子,她金尊玉贵,却从不会恃宠而骄。
成亲三载,她甚至都没有让他有过一丝一毫的难堪。
反倒是他,面对她的好,总是无所适从,不知要怎么面对,总是想着要躲起来。
季长风明明知道,这一切都和南宫静瑶没有任何的关系,无论怎么怪,都怪不到她的身上,可还是忍不住的会心生怨怼。
驸马的身份对他而言,是一种枷锁和束缚。
他从前会忍不住的想,如果他不是驸马,是不是就不用困于金陵?
如果他不是驸马,是不是就不会碌碌无为。
而如今,这份痛楚又更深了一些,如果他不是驸马,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就可以救父兄于危难?
而不是在金陵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得。
只能够纸上谈兵。
可纸上谈兵解决不了北疆的占据,根本救不了他的父兄。
如果没有那场赐婚,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夫君,你怎么了?”南宫静瑶担心的问他,季长风看着面前的人,压下了心中那起起伏伏的情绪,从南宫静瑶的手中接过了伞。
“没什么。”他将伞撑在南宫静瑶的头顶,和她一起走向公主府的马车,“只是从陛下口中听到了兄长的消息,有些忧心罢了。”
季长风的眼眸中冰冷一片,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还能平静的和南宫静瑶说话的。
他厌烦的从不是南宫静瑶,而是驸马这个身份。
但这个身份是南宫静瑶带给他的。
他并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平衡好心中的得失。
唯有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和南宫静瑶无关,不是她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
驸马的一举一动,万分的引人注目,谈莹原本还在愁没有什么办法接近南宫静瑶,但去了寺庙几次这之后,她就爱上了去寺庙给父母祈福。
因为这个地方和宴会上是一样的,总能听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长公主和驸马之间,似乎关系不大好?
听说,驸马并不是很喜欢长公主?
谈莹听到这个消息,想起了先前的一些事情,心思活泛了起来,回府的路上,冲着翠翠笑了好几回,笑的翠翠顿觉毛骨悚然,“小姐,您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为什么这么奇怪?
谈莹默默的看了翠翠一眼,心中不是不遗憾的,她看到过卫娴雅身边的司琴,也见过南宫静瑶身边的春梅,那些个丫鬟每一个都忠心耿耿且聪明伶俐。
谈莹心中别提有多羡慕,翠翠忠心有余却实在不够聪明。
好在,她足够的听话,“没什么。”
谈莹并不打算告诉翠翠自己的计划,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反而是一种麻烦,“我爹生前是北疆的武将,心中一直都记挂着北疆的情况,明日我们再来看看。”
翠翠自然是答应的。
谈莹最近不惦记着给长公主请安,偏偏惦记着要去寺庙祈福,大家自然也看得出来她的举动奇奇怪怪的,但只要她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并没有谁要约束她。
这就给了谈莹可乘之机。
这天去寺庙的时候,翠翠中途下车,说要给自家小姐去买一些糕点,车夫自然应允,可翠翠走下车之后,露出来的却是谈莹的脸。
她心无旁骛的走到了公主府门前,说有要事求见长公主。
谈莹明知道南宫静瑶是不会见她的,于是借用了少夫人的名字,公主府的侍卫们自然知道少夫人和公主关系如何,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便回府去禀告。
春梅亲自出门看了,原本还疑惑少夫人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要差人带给公主,结果竟然看见了谈莹。
春梅转身就走。
“春梅姑娘,请等一等。”谈莹胸有成竹的开口,“我当真是有要事要禀告公主,还请姑娘代为通传。”
“我们公主不见客。”春梅冷漠的开口。
“但,是和季将军有关的事。”
春梅并不喜欢谈莹,在她看来谈莹的眸子里透露出一股精明,总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可春梅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公主,一切都由公主来定夺。
“一个人来的?”
南宫静瑶皱起眉头问道。
春梅点头,“一个人来的,穿着丫鬟的衣裳,可能是偷跑出来的。”
南宫静瑶沉思了一会儿,命人将谈莹带进来,春梅秋霜纷纷惊讶,“殿下,您真的要见她?”
“这是公主府,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南宫静瑶并未把谈莹放在眼里,同意见她也只是想知道谈莹到底想和她说些什么。
至于谈莹说的和大伯有关,南宫静瑶才不相信,和季阳平有关的事情,来找她做什么?
所以,南宫静瑶猜测,谈莹要说的事情,和季长风有关。
刚好,她也很想知道,谈莹能说出什么话来,“她每一回说要给本宫请安,都似乎想要和本宫说点什么,只不过每一次都不能如愿。”
“坚持了这么久,也真是难为她了。”
春梅她们没有法子,只能去将谈莹带进来,之后便守在南宫静瑶的身侧,根本不让谈莹近身。
南宫静瑶并未阻止春梅她们的谨慎,谈莹此人,行为举止十分怪异。
谁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第45章
谈莹跟着秋霜走在公主府中, 她的心情很是兴奋,兴奋的几经颤栗,她第一天来到金陵的时候, 就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的繁华。
和自己从前待过的地方很不一样。
这里绿草如茵, 美不胜收, 冬日也不会光秃秃的让人看了心情不好。
只是有些冷, 可这不是什么大事, 北疆更冷,比起北疆来,金陵的冷都要显得温和许多。
如果可以,谈莹真的想一辈子都住在金陵。
公主府和将军府很不一样, 这个地方更显的精致, 府中不仅有亭台楼阁, 还有湖心岛, 谈莹看了一眼那假山, 才发现那是一整块太湖石,上头有些许流水。
她盯着看了许久, 才知道那是引过来的活水。
所见所闻, 都让谈莹吃惊不已,她努力的想要掩盖住心中的惊讶,但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的容易。她备受震撼。
等到谈莹终于来到南宫静瑶的面前, 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压迫到窒息,她看着南宫静瑶,虔诚的跪拜下去, “臣女谈莹, 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南宫静瑶微微颔首,春梅便朗声道:“公主有令, 免礼。”
谈莹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南宫静瑶随意的看了她两眼,她今日穿的是侍女的衣服,模样瞧着倒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敢问谈姑娘可有何事?”春梅开口问道。
谈莹微微皱眉,像是没能明白,为什么一直都是春梅再说话。
她轻轻的咳嗽一声,直截了当的问南宫静瑶可否屏退左右,“事关机密,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春梅三人都没有说话,虽说秋霜性子有些莽撞,可在人前却不会有任何失仪的地方。
“春梅留下,你们俩去外头守着。”南宫静瑶轻言,夏荷同秋霜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也不会忤逆南宫静瑶的话,很快就到外头守着。
而春梅则站在南宫静瑶的身边,面带防备的看着谈莹。
她的动作并不明显,谈莹自然也发现不了,只是每每看到春梅就会心生羡慕。
“谈姑娘,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春梅冷静的开口。
南宫静瑶因为腹中孩子的关系,靠坐在一旁,虽是慵懒的姿态,可瞧着并不突兀,也并不会觉得失仪,谈莹看着她,半天都移不开视线。
渐渐的,春梅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倒是南宫静瑶耐心十足,望着谈莹轻笑,“本宫猜测,你并没有多少时间,对吗?”
她见过谈莹几回,原本是看在谈远将军的面上,想给予谈莹一些庇护,但几次见面,谈莹的性情并不是她所喜欢的,所以南宫静瑶并不想和谈莹深交。
性情不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南宫静瑶并不会倨傲的认为她是公主,每一个人都要迎合她的喜好才是。
若彼此相安无事,她也不会去在意谈莹究竟如何。
但偏偏,她总是喜欢到自己的跟前来晃悠。
每一次都打着给她请安的由头,但每一回见到她,都用一种非常让她不舒服的眼神看着她。
南宫静瑶自然不愿多加理会。
柳氏和少夫人都清楚这件事,总是想方设法的阻拦谈莹,如今她费尽心机的出现,应当不是那么容易的。
“公主殿下,还请您成全臣女。”谈莹一开口,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南宫静瑶听见她说的这些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成全?
她说的什么成全?
南宫静瑶的心思微动,忍不住抬眸看向谈莹,谈莹自然看见了这细微的差别,激动不已。
这无疑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谈莹说着话就噗通一声的跪在了地上,“长公主殿下,求您成全臣女的一片痴心,臣女爱慕驸马多年,一直以来未曾忘却,臣女只想留在驸马的身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也不要紧。”
她的动作很大,力道也未曾有一点收敛,春梅听到之后莫名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疼。
可最让她惊讶的却是谈莹说的那些话,春梅又惊又怒,忍不住呵斥道:“谈姑娘,莫要胡言乱语。”
“殿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谈莹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想要更靠近南宫静瑶一些,春梅上前一步将人隔绝开。
“殿下,您难道没有发现吗?驸马在您的身边并不开心。”谈莹说的笃定,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但南宫静瑶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让谈莹败下阵来。
她不相信,南宫静瑶竟然会不为所动。
她不相信,南宫静瑶居然毫无反应?!
春梅见到主子的反应,心中有了数。
“辰国祖制,驸马不得纳妾。”春梅淡淡开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谈莹,“谈姑娘若当真想给驸马当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你便自己去求,求得驸马的同意,我们公主自会允你来公主府当差。”
南宫静瑶什么话都没有说,所有的话都是春梅代劳,谈莹心怀愤恨,满脸的不甘心,这是真把她当成端茶倒水的丫鬟了?
谈莹盯着南宫静瑶看,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对于她说的话,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谈莹很是不甘心,咬了咬牙,说出了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殿下您这般横刀夺爱,良心可会愧?”
“殿下您可知道,驸马和您成婚之前,已经有了心上人,您毁了旁人姻缘,强行绑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在身边,到底有什么意思?!”谈莹宛如得了失心疯一般。
冲着南宫静瑶叫嚷。
“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春梅厉声喝道,可谈莹仿佛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索性连伪装都不必再有,径直从地上站了起来。
“长公主殿下,您这般作为当真合适吗?”
谈莹问的义正言辞,想要看到南宫静瑶惊慌失措的模样,可南宫静瑶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施舍给谈莹。
“说完了?”她淡淡的瞥了谈莹一眼,眼中并无多少的情绪。
那无波无澜的模样,刺痛了谈莹的心,她没有想到,南宫静瑶竟然未曾多一分一毫的异样,无论听见她说自己心悦季长风,还是听到季长风有心上人,都没有太大的表情。
和他们初见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淡淡的眼神扫过来,仿佛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谈莹听到了她的声音,又轻又淡。
她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什么失落和伤心,反而再问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谈莹被问懵了,就像是一堆即将燃烧的火焰,猝不及防的被浇了一头的冷水,她僵硬着身子,再没有任何的举动。
她看着南宫静瑶朝着自己看过来,明明还坐着,甚至连身子都没有挪动一寸,可偏偏谈莹就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没有了任何的力气。
她甚至都忍不住的想要后退。
“你应该庆幸,你有个好爹。”南宫静瑶语气平淡,说完这句话,便让春梅送客。
春梅自是毫不犹豫的把谈莹给请了出去,吩咐侍卫将人送去将军府,“麻烦告诉柳夫人一声,谈姑娘忧思过重,最近还是不要出府的好,胡言乱语多了,恐会被人当成失心疯。”
春梅吩咐完之后,再不理会谈莹,径直回了正院。
谈莹的身子都忍不住的开始颤抖,她无法接受,会是这样的结局,明明…明明南宫静瑶应该相信的才对。
她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是假装的,南宫静瑶肯定就是假装的!
谈莹笃定的想着,很想回去看一看究竟,可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她被公主府的人扭送回将军府。
而被她认定是假装的南宫静瑶,当真是不在乎谈莹说的话,可春梅却有些担心,一直偷偷的看她。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惹得南宫静瑶有些想要发笑,“做什么这般看着本宫?”
春梅见自己的举动被发现,索性也没有藏着,走到南宫静瑶的面前,小心的看着她,“殿下…您当真不在乎吗?”
南宫静瑶猜也猜到了春梅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谈莹为什么觉得她会相信这些。
甚至还这么的笃定,不惜费尽心机,难道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话?
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
“她说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相信,既然都是假的,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南宫静瑶不答反问。
春梅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那您为何答应见她?”
若殿下当真被那些话伤到,她们可如何是好。
“她的父亲是公公的副将,在世时,父皇对谈远将军也赞赏有加,本宫还以为,她能联系父亲的旧部,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南宫静瑶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有些想太多。
“谁知竟说了这些疯话。”
虽说南宫静瑶看着满不在乎,但春梅其实还是心中还是有许多的担忧,谈莹前头说的那些话,并不稀奇,可是后头的就有些…
“怎么欲言又止的?还想问什么,全部说出来,本宫恕你无罪。”南宫静瑶温和的笑了起来。
春梅见了心中很是不好受,“殿下,谈莹说驸马有心上人,这件事…您,您怎么看?”
也许许多人都觉得,她听见这话,应该会难受的,可南宫静瑶也只是当时有些愣然,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见春梅担忧,她少不得开口解释起来,“夫君他没有心上人。”
春梅没说话,只是抬眸看向南宫静瑶,但想起公主并不喜欢别人这般看她,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夫君是个,很纯粹的人,甚至连讨好的话都不会说几句。”南宫静瑶想起季长风平时的模样,忍不住的笑起来,可笑容里头有多少的苦涩,唯有她自己明白。
“喜欢的,讨厌的,他也没有办法好好的隐藏。”
至少,季长风从前,是并不喜欢她的,甚至总是回避着她,南宫静瑶也许不了解许多人,但她想她是了解季长风的。
“夫君若真的有心上人,他是不会答应赐婚的。”南宫静瑶说的笃定,即使季长风并不喜欢她,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她。
无论对谁都是不公平的,若季长风真的有心上人还要和她成亲,南宫静瑶只会觉得是自己看错人。
何况——
“父皇这般疼爱本宫,若夫君当真心有所属,他怎么会赐下婚约?”
因此,任凭谈莹说的天花乱坠,南宫静瑶也是不会相信的。
南宫静瑶的确没把谈莹放在心上,让人将她送回将军府之后,就没有再去理会。
只是谈莹前脚刚走,孙于就回来了。
他脸色凝重的单膝跪地,呈上了一封书函,南宫静瑶罕见的皱起了眉头,一时之间有些伸不出手去。
她本以为只有自己有这样的犹豫,谁知她伸手的时候,孙于竟然往后缩了缩。
他甚至都被自己的举动惊呆了,“…请殿下恕罪。”
“起来吧。”南宫静瑶轻声道,她伸出手将那封信函拿在手中,孙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任由南宫静瑶一目十行的将信函上的一切都看完。
若说南宫静瑶面对谈莹的时候,是坦然处之的,如今却变了模样,整个人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手中的书信都有些握不住,任由它飘在了地上。
“公主。”
“殿下。”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南宫静瑶却觉得什么都听不清楚,她浑身冰冷,忍不住的颤抖。
春梅立刻上前,想要查看南宫静瑶的情况,但却被公主躲开了,她站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外面天寒地冻的,春梅连忙抓起斗篷追了出去,“殿下,您要去哪里?”
所有人都跟在南宫静瑶的身后,半点都没有弄明白,公主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夏荷秋霜看着春梅,春梅狠狠看了一眼孙于,那一眼让孙于只想躲开。
“我…我这是奉了公主的命令。”
“那你怎么就这么直接呈上了?”
南宫静瑶全然不知他们几个开始互相埋怨,她只想自己去找寻一个答案。
公主府是她的宅邸,这个地方很大,整整三年了,有一些地方她都从未去过,昔日和季长风成亲的时候,她特意找了一间院落给季长风归置他的东西。
驸马尚公主,便如同普通人家嫁女儿一般。
季长风住在公主府,他曾在将军府的那些东西,也会悉数的带过来。
南宫静瑶曾经问过他带了那些东西过来,但季长风不怎么愿意提,她便没有追问,只是让长山找一间合适的院落,归置季长风的东西。
她尊重季长风,从未看过。
心中自然也有憧憬,想着有一天,他可以亲自带她过来,一点一点的告诉她,那些东西,都有着怎样的故事,有着他怎样的过去。
就算有再多的好奇,她也安耐住,克制住了。
可她如何能够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般?
春梅她们几个就眼睁睁的看着南宫静瑶的步伐越来越快,走过了长廊,穿过了庭院。
像是在寻找什么似得,她们忍不住开始着急起来,“殿下,您怎么了?您到底需要找什么?您告诉我们,奴婢们替您去找。”
她们一个个都着急的不得了,但南宫静瑶充耳不闻,直到终于找到地方。
这间屋子落了钥,南宫静瑶拿起来一看,上头锈迹斑斑的,春梅立刻说道,“奴婢去取钥匙。”
“快些。”南宫静瑶咬着牙说话,春梅快步的跑了出去,在等待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她看着这些,思绪万千,根本不知道自己等会儿会看到怎样的场景。
春梅很快取来了钥匙,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库房,灰尘迎面而来,孙于眼疾手快的挡住,春梅也拦在她的面前,“殿下,这里已经许久未打扫,您先不要进来。”
“没关系,本宫就是想看看。”南宫静瑶命他们几人让开。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但是东西却摆放的很整齐,入眼所及的就是一排的武器。
南宫静瑶不受控制的走近。
她看见了架子上摆放着好几张弓,她缓缓的靠近,发现那上头不仅仅有灰尘,还有诸多磨损的痕迹。
很是久远的痕迹,南宫静瑶忽然就想起了秋猎时候季长风说过的话,和自己为他圆起的谎言。
怪不得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弓箭,原来都被锁住了。
它们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松了弓弦,裂了弓身,染上了灰尘,一点点的破败,腐朽。
直至再也没了痕迹。
尘封的秘密就这么暴露在南宫静瑶的面前,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隐藏这个秘密。
但凡她有探究的心,也早就发现了。
南宫静瑶缓缓的走上前去,将那些箱笼一个个的全部打开,里面有很多的东西,有他从前穿的衣裳,有他看过的那些书籍。
每一件东西,都在提醒南宫静瑶,季长风的从前是什么模样的。
有一个箱笼最是特殊,上头放着基本零散的书籍,下面却好像压着什么似得。
她看着那些书,想要伸手去取,却因为身怀六甲而不得为之,春梅立刻将书拿起递了过去,“殿下。”
南宫静瑶看着那书籍,冷静的将它翻开。
扉页写的是季长风的字,她认识。
墨迹是很久之前的,做不得假。
这是一本兵书,可上头写的字,为什么她全部都认识呢?
南宫静瑶想,如果她一个字都不认识,那就好了…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南宫静瑶呢喃的念叨着这两句诗,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她弯下腰,想要将里面的东西全部翻找出来,春梅等人想要帮忙,却被南宫静瑶阻止,“谁都不要过来,本宫要自己看。”
她想看清楚,季长风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模样。
南宫静瑶从那个箱笼下头,找出了一件铠甲,铠甲很有分量,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那是一件崭新的铠甲,不过因为一些岁月的侵蚀而变得陈旧,南宫静瑶轻轻拂过那铠甲,冰冷而又陌生。
那是她所不熟悉的温度,也是她从不知道的过去。
南宫静瑶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啊…
也怎么会有,她这般天真的人啊。
她竟然还妄想着,季长风会亲自告诉她一切,她怎么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季长风怎么可能带她来这里呢?
他根本不会带她来这里的。
他也不会爱她的,他永远都不会爱她的。
南宫静瑶根本站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46章
南宫静瑶从昏迷中醒过来时, 已是子时。
子时过半,宫门早已经落锁。
她躺在陌生又熟悉的宫殿里,望着已经不太熟悉的床幔, 陷入了沉思。
春梅等人全部都在外间伺候着, 不远处, 还有一些小宫女们在外头忙忙碌碌,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着。
春梅她们三人, 作为南宫静瑶的陪嫁宫女,随着公主一块儿离宫,已经许久未曾回到宫中。
今日她们三个又回到了公主殿下未出阁之前的宫殿,却总觉得有些不大习惯。
晌午时候, 殿下因为看了被驸马锁在库房里的那些东西, 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若非春梅站在她都身边, 眼疾手快的死死的架住人, 后果恐不堪设想。
她们一边忙着安置公主,一边命孙于去请太医。
可公主迷迷糊糊间, 拽着她的手说要回宫, 春梅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凑近了些才发现,她根本没没有听错。
无论春梅怎么哄骗, 都没有用。
为了不让公主的太激动,伤了自己,她们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公主的意愿回到了宫里。
自然这一举动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宫内宫外根本就瞒不住, 帝后那边早早的派人来问,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那儿也是一样, 就连五皇子都跑过来问她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们几个人里头,唯有春梅最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春梅却什么都没有说,正因为太清楚,所以春梅才明白,公主对驸马的心意。
她知道,但凡有一点点的可能,公主都不会愿意让驸马为难。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记得吩咐她将库房上锁。
春梅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所以有些事,根本就不该由她们来说。
陛下和太子忙碌,匆匆来看过公主就又去处理政务,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这会儿还守在殿阁之中,春梅和秋霜她们,就只能守在外头。
太医来了又走,只说公主殿下是气急攻心,只要醒过来就好,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可南宫静瑶却迟迟未曾醒来,众人都忧心不已。
直到子时,南宫静瑶才悠悠的转醒,她沉默的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地方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一时之间,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的惆怅。
屋子里的摆设和陈列,同她出嫁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父皇曾经说过,若她有一天觉得委屈了,大可以回家来。
皇宫,永远都是她的家。
南宫静瑶昔日听见这话,还会在心中偷偷的不高兴,觉得父皇实在是太小瞧她,如愿以偿的嫁给喜欢的人怎么会觉得委屈?但如今,她还是回了家。
眼泪,无声无息的从她的眼角沁出,南宫静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
她紧紧的抓着锦被,双手是那么的用力,她竭力的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止不住颤抖,怎么都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南宫静瑶无声的落泪,谁都没有发现她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还是皇后算着时辰想要进来看一看女儿的情况,才发现她早已经醒来,“阮阮,你醒了?”
昏暗中,南宫静瑶浑身一颤,皇后看的分明,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皇后甚至都没有喊宫女进来,而是亲自去点燃了蜡烛
依誮
,将屋内照亮,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泪流满面。
“阮阮,你告诉母后,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南宫静瑶听到了母亲的声音,缓缓的转过头看向母亲,她很想告诉母亲,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可她这会儿却没有什么力气去回应。
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皇后心疼的都快要碎了,三两步地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孩子,“阮阮,究竟是怎么了?”
皇后眼中的心疼清晰可见,南宫静瑶望向母亲的眼睛,在那漆黑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憔悴不堪的落魄模样。
眼泪早就已经决堤,怎么都止不住。
“阮阮,你说句话,你别吓母后。”皇后心中止不住的慌乱,她看着南宫静瑶再也没了平日的端庄。
她的眼神看起来太过于凄惨,整个人毫无生气,处处透露出一股心如死灰味道,仿佛下一刻,孩子就会离她而去一般,惹得皇后止不住心慌,“阮阮,你曾经答应过母后,会一直陪着母后的,对不对?”
“你答应过母后的。”
南宫静瑶听见皇后的呼喊,才堪堪回过神来,她看着母亲张了张嘴,可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很努力的想要说话,但一开口,却都是破碎的颤音,“母…母后。”
“母后在这里,在这里。”皇后温柔的将孩子抱在怀里,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不想问,她只想守护自己的孩子,让她再也不要痛苦。
“母后…儿…儿臣…”南宫静瑶很努力的想要说话,可无论怎么努力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痛苦的回忆就会充斥她的脑海。
无论是在架子上陈列的破败弓箭,或是那再也不曾展露光芒的武器,还是写在兵书扉页的诗句。
她都没有办法忘却。
“母后在这里,母后一直都在这里…阮阮不怕,母后在这里。”皇后什么都不想再问,只是温柔的抱着南宫静瑶。
仿佛要把身上的温暖,全部都传递过去。
在母亲的怀抱里,南宫静瑶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她的眼泪依旧没有止住,沾湿了皇后的衣襟,皇后却浑然未觉,依旧温和的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南宫静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只是这一回安稳了许多,她虽睡着了,却还是紧紧的拉着皇后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皇后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去,依旧如同幼时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半个时辰之后,南宫宏毅过来了,看见妻子坐在女儿的身边,忍不住的问道,“醒过了?你可有问过她发生何事?”
皇后轻轻的摇头,看着南宫静瑶这般模样,她心疼都已经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问别的?
但知女莫若母,皇后就算不问,也知道肯定是和季长风有关系,除了他又有谁会让南宫静瑶变成这般?
帝后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南宫静瑶,成亲以来,她处处维护着公主府和季长风的体面,对待他们素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这还是头一回,皇后看见南宫静瑶这般的伤心,“陛下,臣妾从未见过阮阮这么伤心…她…”
有些话皇后实在是说不下去,南宫宏毅心中似有所察,可面对妻子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一切等阮阮醒过来,我们再做决断。”南宫宏毅因为北疆的战局忧心不已,季长风的心意他也清楚明白,但这些事情,当真是无解。
南宫宏毅已经遣了张御医去往北疆,只希望情况不要太糟糕。
那一夜,皇后一直陪着南宫静瑶,并未离去。
那一晚,南宫静瑶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一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她喜欢了他很久很久。
但是自己身份特殊,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所以将这份喜欢藏在了心里,但上天垂怜,他们如愿以偿的成了亲。
可是他的眉宇间总是布满忧愁,他并不快乐,她竭尽所能的想要让他开心,快乐。
可殊不知,她才是他不幸的根源。
原来,过去种种,皆是她的一厢情愿,那如愿以偿,也只是她一个人的美梦成真。
南宫静瑶醒来的时候,奇迹般的觉得自己并没有太难受,也不知是否因为母亲怀中的温暖,还是因为她已经伤心太过,已经感知不到什么。
昨日的梦境是那么的清晰,就算这时候醒过来了,也还记得大半。
她甚至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记忆中那个张扬洒脱的少年。
从前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渐渐重合,南宫静瑶清楚的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只是从前都被她忽略了,她想怎么就能忘记了呢?
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想要自欺欺人?
她因季长风的张扬洒脱倾心,却一点点的将那些美好扼杀。
使得明珠蒙尘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她怎么还能妄图让季长风爱上自己?
南宫静瑶呆呆的坐在床榻之上沉默了许久。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即便春梅告诉她,季长风昨日知晓她回宫之后,一直在宫门外等着,南宫静瑶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像是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见。
就仿佛一具失了魂的躯壳,有人问她就答,给东西她就吃,一颗心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伤心欲绝,一半还记得自己腹中骨肉,要好好的照顾他。
这般生生的煎熬着。
直到太医过来诊脉,南宫静瑶才抬眸看了太医,她屏退了众人,不知和太医说了什么。
等到太医离开之后,宫中就传出了长公主小产的消息。
紧接着,尚在宫门外站着的季长风,没有等来妻子,却等来了一封和离书。
是南宫静瑶,亲笔写下的,和离书。
第47章
季长风看到和离书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尚未从南宫静瑶小产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心中茫然一片, 呆呆愣愣的站在宫门外, 像是听明白, 又像是没有听明白。
和离书白纸黑字, 他看的清楚分明, 却依旧不敢置信。
和离书是孙于送来的,他们彼此之间也算是熟识,如今见面,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驸马, 公主殿下还等着卑职前去复命。”
孙于看的很明白, 在还没有签和离书之前, 眼前的人还是驸马, 所以他的称呼并没有什么改变。
季长风看了一眼孙于,轻声道, “我要见公主。”
“还请孙侍卫代为通传。”
眼前的人看起来还是很冷静, 但他的冷静去衬托了孙于的茫然,正所谓旁观者清,这些年他们每个人都知道, 公主殿下对于驸马,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但是面前的人却太过于平静,平静的孙于都觉得有些不值。
“殿下如今…身子不适, 不愿见人。”孙于找借口敷衍, 季长风却还是那句话,他要见南宫静瑶。
“驸马, 还请您不要为难卑职。”事实上就连孙于都没有见到殿下,和离书是春梅送出来的,只不过孙于认得上面的字迹,的确是公主亲笔所书,孙于的确不知他们二人究竟发生何事,可在孙于的眼中,自然是公主最要紧。
所以,孙于从头到尾都没有松口,甚至为了躲避季长风,很快就转身离去,宫门深深,季长风没有宣召根本就不能入宫,换言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就算想要见南宫静瑶,也是见不着的。
“去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季长风冷静的开口,昨日他去见了父亲的亲信,那人告诉他了北疆的情况,战事依旧胶着,韩嗣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但还是很勉强,西岩和北戎联手,势必要攻下北疆。
季长风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亲信希望他可以想想法子,而季长风自己也希望自己可以想一想法子去救父兄。
但他却不知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却找不到南宫静瑶的身影,后来才知道她回宫去了,什么话都没有留给自己,季长风起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可他总想着,很快就能见到南宫静瑶,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南宫静瑶留在宫中,一夜未归。
季长风便去寻她。
宫门早已经落锁,他根本就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徘徊,可左等右等,却等来了南宫静瑶小产的消息。
季长风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那个孩子明明就好好的,怎么会小产?
御医说胎儿已经稳健,怀相极好,更何况…那个孩子都已经有了胎动,六个月大的孩子,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季长风心中钝痛,迫切的想要知道南宫静瑶的情况如何。
但他根本就见不到人。
季长风才明白过来,原来南宫静瑶想要躲开他,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如果她不愿意,他就什么都没有办法知道。
长山听见主子的询问,无奈的摇了摇头,公主府中的侍女们,他昨夜就挨个问话,却一无所获。
长山原本也没想过要问出什么来,一来他们都是在外头伺候的不一定知道在公主身上发生了何事,二来…
那毕竟是公主府,若公主下令不让她们开口,无论他如何打听,都打听不到消息的。
“您若当真想知道公主情况如何,不若回将军府找夫人想想法子。”长山飞快的在季长风的耳边说话,季长风这才回过神来。
柳氏是一品诰命夫人,的确可以进宫。
正在这时候,将军府的小厮差人来给季长风送口信,原本还在出神的季长风听到这个消息,半点都忍不住,立刻转身去了将军府。
长山跟在季长风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谁能想到昨日在公主府竟然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那谈姑娘居然能被公主差人押送回去,这究竟是做了什么?
要知道公主性子一向和善,甚少会有这般举动。
季长风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将军府,柳氏正在堂屋等着他,母子俩一见面什么废话都没有说,柳氏只告诉季长风谈莹昨日去了公主府。
“你嫂嫂发了狠,把谈莹和她的丫鬟分开关押,审问了谈莹许久,可她却什么都不可能说,只说要见你。”柳氏站在季长风的身边长话短说,又问他公主的情况可还好。
季长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肯见我。”
季长风也并不知道南宫静瑶的情况如何,柳氏心急如焚,那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让她坐立难安,六个月大的孩子…
若真的小产,得多伤身子?
“你且去见一见谈莹,听一听她到底要说什么,我进宫一趟。”柳氏飞快的做了决定,季长风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昨日谈莹被公主府的侍卫押送回来,少夫人就命丫鬟婆子守住客房,不让谈莹外出一步,而今早传来长公主小产的消息后,少夫人就连这点体面都不愿给,把她的丫鬟和谈莹全部软禁起来。
昨日她和谈莹说了许久的话,旁敲侧击的套话,可谈莹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什么都没说。
今早少夫人可没有心思和她好好说话,厉声的质问她,到底和长公主说了什么。
可谈莹根本就不吃那一套,甚至还出言讽刺她做人太假。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一直都是在敷衍我的,在你的心中,你更愿意对南宫静瑶好。”谈莹的声音冷漠无比。
少夫人只觉得谈莹疯的厉害,看着谈莹冷漠开口,“不可直呼长公主殿下名讳,你若当真不管不顾,好歹也可怜可怜你爹。”
“一世英名,莫要到头来因为你毁于一旦。”
谈莹最后说了什么少夫人一概不去理会,大抵都是一些疯话,那些话司琴并未前来禀告,少夫人便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再然后季长风就来了。
叔嫂两人见了面,同样没有说太多的话,季长风推门而入,谈莹正坐在屋子里骂骂咧咧的,等看到季长风过来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季二少爷。”
季长风听见这个称呼,罕见的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谈莹,开门见山的问,“昨日,你和公主说了什么?”
谈莹抬起头,痴痴的看向季长风,这是她幻想了许久的场景,自己备受困苦的时候,季长风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紧接着季长风的话,便将她打回了现实。
原来,他是来问这些的?
怪不得,会过来见她。
谈莹被少夫人软禁在屋子里,她知道这是没法子,要是将军府有牢房,卫娴雅肯定会送她进去。
她对她的温和善意都是假的,只有对南宫静瑶才是真。
谁让南宫静瑶是长公主呢?
“二少爷想知道?”谈莹似是而非的问道。
许是谈莹知道季长风是什么样的性子,所以面对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卖多少的关子,他问什么,谈莹就回答了什么,“自然是告诉了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你有心上人啊。”
“告诉了她是她横刀夺爱,让你和你的心上人遗憾分开,我还告诉了她,你不爱她。”
谈莹无所谓的开口,一说话就是颠倒黑白。
她得意洋洋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可很快她就又一次受到了打击。
她在季长风的脸上,看见了和南宫静瑶一模一样的神情。
他毫无反应?
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公主是不会相信这些的。”
“她怎么可能不相信?她若是不相信怎么会在听完之后备受打击,恼羞成怒的要赶我走?”谈莹愤怒的开口,南宫静瑶的确不相信她说的话,但这些话她绝对不会让季长风知道的。
季长风冷淡的抬眸,“你若再胡言乱语,不如去大理寺醒一醒脑子。”
谈莹听见这番话,整个人都傻了,她没有想到季长风竟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大理寺?
季长风想做什么?
是要把她送到监狱里去吗?
“你怎么能那么对我?!”谈莹疯了一般的开口,但季长风却根本不为所动。
眼眸中闪过厌烦,失了耐心,厉声的问道,“你究竟和公主说了什么?”
谈莹看了一眼季长风,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和公主说的话,那可是多了去了,二少爷当真想知道吗?”
季长风转身就走,命守在门外的长山去报官,长山立刻就去了,半点都没有犹豫。
谈莹见季长风是来真的,瞬间慌了神,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季长风,你听我说。”
季长风却根本不想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想法子能不能见到南宫静瑶。
“季长风,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谈莹不管不顾的开口,追着季长风到了屋外,院子里虽然没有多少人,可还是有看守的丫鬟婆子听到了谈莹的这些话。
众人尴尬不已,一个个眼睛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只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今日听见这般辛密,少夫人那边可不会轻轻揭过,之后的日子可就要不好过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一直都在等你去北疆。”谈莹渐渐的靠近,想要走到季长风的身边,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情谊,她曾经无比期待和季长风见面,可是一切为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爹爹说你只是回一趟金陵,等你再来北疆,一切都会如我所愿,可是为什么?你回了一趟金陵,就成了驸马?”谈莹几近疯魔的质问道,那声嘶力竭的模样,仿佛季长风是什么负心之人一般。
季长风脚下步伐微顿,谈莹一步一步的绕到他的面前,那双眼眸中,是疯狂的神色。
她见季长风停下脚步时,面上一喜,刚要说话,便听见了季长风冰冷至极的声音——
“在你来金陵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季长风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理会谈莹,任由她在身后又哭又闹,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他方才会停下,也只是在思考他从前到底有没有见过谈莹。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谈莹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地上,她只觉得什么酷刑都不如季长风方才说的那句话来的残忍,他说,他不认识她,他居然说,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谈莹想起从前在军营中那些叔叔伯伯们说过的话,他们说,季将军家的二少爷文韬武略,俊朗不凡,是个良配。
他们说她和季长风年龄相仿,很是般配。
他们一直都说,等到她及笄,父亲和季将军肯定就会定下他们的婚约。
谈莹起初是不乐意的,谁会喜欢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每每提及这些的时候,谈莹都有些不知所措,可这些话,也只是叔叔伯伯们和爹爹提及,被她听见的,她就算想说什么,也不好直说。
后来,季长风要随季将军父子来北疆的消息传来,他们开玩笑便愈发的热烈起来了。
谈莹受不住,只觉得难堪。
心说自己才不想见到季长风。
可是…季长风来北疆的那一日,她还是偷偷的去看他了,那一日季长风和兄长一起去了大漠,季长风在大漠中遇到了一匹烈马,那马儿的身影很熟悉,是他们早先寻觅到踪迹的白马,可没有一个人能够抓住它,驯服它。
结果那匹马被季长风驯服了,军中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去看一看驯服了烈马的少年。
谈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不已,心中思绪万千,和她要好的手帕交都想去凑热闹,喊上谈莹一起,但谈莹因为心中那难以启齿的心事,几番推脱。
可最终,她还是去了。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一个人偷偷的去了。
她告诉自己,只是想看看被那么多人魂牵梦萦的白马究竟是什么模样,那烈马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没想到,见到季长风之后,她多了一个魂牵梦萦的人。
红衣白马的张扬少年,从此就住在了她的心里,住了很多很多年。
在那之后,叔叔伯伯们在开玩笑,谈莹再也不会在人后偷偷反驳,而是满心期待起来,她期待着季长风来北疆,可却等来了季长风和长公主的婚约。
等来了他成亲的消息。
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落了空,谈莹根本不知道那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了,他们很般配吗?
为什么季长风却和别人成了亲?
谈莹伤心至极,根本不能接受,这件事闹得很大很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谈莹喜欢季长风,因为他成亲这件事而要死要活。
结果每一个来看谈莹的人都说了同样的话。
他们竟然说:没想到你真的喜欢季长风。
谈莹只觉得荒唐无比,什么叫做她真的喜欢季长风?
难道他们说的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后来,季长风的消息再传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是他和长公主的。
谈莹并不想听到他和别的女人的消息,但渐渐的却听出些趣味来,她听说他们的感情并不好。
她听说季长风不喜欢长公主。
也听到叔叔伯伯们对于季长风当上驸马的遗憾。
原来所有人都不看好啊。
她想着如果当初和季长风成亲的人是她,是不是一切就都会不一样,谈莹便靠着这些只言片语和自己的臆想,将自己困于围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今日一朝梦碎,季长风亲口告诉她。
他不认识她。
他原来都不认识她?
谈莹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那凄厉的喊声听的人心慌意乱,可还不等有人来制止她,就见大理寺的官差过来了。
“谈姑娘,驸马状告你谋害长公主,请跟我们回大理寺一趟。”
谈莹看着眼前的官差,连眼中最后一丝光也黯淡下来。
季长风,他好狠的心呐。
第48章
“公主, 奴婢打听到消息,谈莹被驸马送到大理寺去了。”春梅的声音在南宫静瑶的耳边响起,南宫静瑶恍惚的抬起头来。
“大理寺?”
她尚不能够理解, 季长风为何会有这样的行为, “他做什么要把谈莹送去大理寺?”
在春梅的解释当中才明白过来, 原来季长风以为她“小产”是和谈莹有关系。
南宫静瑶想起谈莹说的那些话, 只觉得有些可笑, 她没有想到季长风居然真的会相信是这个原因。
“他竟以为,本宫会听信那些话…”果真他并不了解自己。
“听说驸马什么话都没有和她多说,直接就让长山去大理寺报官,人是直接从将军府带走的。”秋霜的声音响了起来。
南宫静瑶想起谈莹的时候多少有些头疼, 不过是一瞬, 她就做出了决定, “去和大理寺打个招呼, 关她几天就好, 多余的事情不要做。”
南宫静瑶轻声开口。
秋霜满脸的不服气,“殿下, 为什么呀?她也实在是太气人了了。”
那天谈莹说的话, 她们几个都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虽说公主和驸马之间会变成这般并非因为谈莹,可秋霜还是气不过。
巴不得她一辈子坐牢才好。
“不如去求求陛下, 将她发配琼州,送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才是。”
“你也知道谈莹不过是说了几句气人的话。”春梅走到秋霜的身边慢慢的和她解释起来。
“迫害长公主, 那是驸马给她的罪名…实则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很严重的后果。”春梅耐心的和秋霜解释。
何况她们也都清楚, 公主腹中的小主子还好好的。
谈莹到底是功勋之后,总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何况…驸马和公主之间的事情都还没有闹明白。
按照公主的性子, 是打算将孩子生下来的,既如此总不能不为以后打算。
天下并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好吧。”秋霜妥协的开口,可心里还有诸多的不甘心,“那多关她几天。”
“这可不是公主说了算的…驸马将人直接送去大理寺,得由大理寺去定夺。”春梅有点儿头疼。
到时候大理寺少不得要来找公主。
“那,殿下可不能那么快的原谅她。”秋霜眼巴巴的看着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轻轻的点头,“本宫也见不得她快活。”
她们几个正在说话呢,皇后身边的崔嬷嬷过来禀告,说将军府的柳夫人求见公主。
此刻正在皇后的宫中。
“婆婆?”南宫静瑶有些茫然,抬头看向崔嬷嬷,“母后的意思是…?”
“娘娘说让奴婢来瞧瞧您,看您可否醒了,是不是愿意见客。”
皇后并没有直接答应柳夫人,自然也没有太拒绝。
一切都看南宫静瑶自己的意思。
“崔嬷嬷便说本宫还未醒来。”南宫静瑶轻声开口,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柳氏,索性就不见面为好。
崔嬷嬷应声退下。
南宫静瑶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动静,她缓缓的低下头,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只觉得心中有一些遗憾。
每一回孩子有动静的时候,季长风都不在身边,她曾经很想很想告诉夫君,孩子已经会动了。
却都没有机会。
以后,怕是也不会有了。
“他签字了吗?”南宫静瑶冷静的问道。
春梅缓缓的摇头,“孙于说,驸马要求见您一面。”
“孙于还说,驸马在宫门外等了您一夜。”
“让他莫要在宫外等着了。”南宫静瑶轻声开口。
如今不过三月,金陵的夜晚还是寒冷。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消失,但她此刻却实在不愿违背自己的心。
“奴婢明白。”春梅冷静的答应下来,亲自去和孙于交涉,让孙于去处理这件事。
柳氏自然没能见到南宫静瑶,皇后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最开始的是时候甚至都不愿见客。
好不容易见了面,也再没了先前的熟稔。
皇后开门见山的告诉她,公主殿下要同驸马和离,问她可知道这件事。
“臣妇并不知情。”柳氏并无半点隐瞒,她此番来宫中也并不是为季长风求情的。
而是因为知道南宫静瑶小产,所以才会在这个节骨眼进宫,“公主的情况可还好?她有没有事?”
柳氏问的是南宫静瑶的情况,而并非是那个孩子的情况,听到这里皇后的心中多少是欣慰的。
好在柳夫人并没有让皇后失望,南宫静瑶这些年的付出也终是被人记得。
“她的情况,尚好。”皇后想起南宫静瑶说的那些话,纵使有些为难,还是按照孩子的想法说了,“太医说日后的情况恐不乐观。”
皇后并未直说,但柳氏也已经听明白了,失了这个孩子公主日后恐难以有孕。
“那公主可还好?还请娘娘告诉公主,让她务必保重身子,莫要太伤心。”柳氏连一句孩子以后还会有都说不出口。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这个时候宫外传来消息,驸马将谈将军之女一纸状书告到了大理寺。
谈莹被大理寺的官差带走,这会儿正在牢里待着。
皇后和柳氏两个人面面相觑,两位母亲心中各有计较,皇后有心想要去找南宫静瑶问问清楚,而柳氏也想回府去看个究竟。
最终皇后下了逐客令,柳氏也顺从的离开。
回到将军府后柳氏发现季长风早就已经离开,谈莹虽然是从将军府被带走的,可具体发生了何事,少夫人也不便多问。
“伺候在一旁的人都说,谈莹当时说了不少的胡话。”少夫人有些为难,只是喊了一个婆子上前来回话,婆子见了夫人和少夫人,绘声绘色的将谈莹说的那些话全部都复述了一遍。
听得柳氏和少夫人头疼不已。
“早知谈莹是这样的心思,我是万万不会答应老爷的。”柳氏只觉得悔不当初,而少夫人却更关心南宫静瑶如何。
“娘,公主她怎么样?”
柳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自己根本就没有见到人,“皇后娘娘说,公主的情况不好,日后恐也难好了。”
“什么?!”少夫人只觉得难以置信,“怎么会这般?”
她想起自己最近因为北疆的战事而对许多事情都不在意,她本以为谈莹只是去寺庙,也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她如何能够想到,谈莹竟偷偷的去见了公主。
少夫人本以为,谈莹是见不到公主的。
可如今去追究她们是怎么见面的已经没了任何的意义,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娘,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少夫人心烦意乱又惊又怒,悔不当初,她早就觉察到谈莹那心思,可她竟然只是命人盯着她,甚至这几日也疏忽了。
若早知如此,她就应该把谈莹扣在府中,那里都不让她去。
也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悲剧。
“人如今还在大理寺关着,陛下和娘娘自会有所决断。”柳氏想了想心中便有了决定,“至于…若谈远的旧部来求情,一概不见。”
柳氏这会儿当真顾不上谈莹什么。
什么都是虚的,这些年她们婆媳相处的点点滴滴,才是真的。
她的确不愿违背丈夫的心意,可事到如今,柳氏也只顾得上一头。
“谈远的功勋能有多少可以惠及自己的女儿,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柳氏心中厌烦不已,顺势将翠翠送回了谈家,可翠翠怎么都不愿意去谈家,说要去牢里陪着谈莹。
“这般忠心不二的丫鬟,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少夫人的眼眸冰冷一片。
少夫人并不想满足翠翠,也不想让谈莹身边还能有个贴心人,直接将翠翠送到了京兆府,特意言明不得移交到大理寺。
少夫人做这一切的时候并未避开柳氏,婆媳两个的心意是一样的,没有对谈莹落井下石,已经是她们站在季家父子的立场上做出的最大让步。
季长风将谈莹送到大理寺之后就再也没去理会这件事。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南宫静瑶,想知道她可还好,他知道南宫静瑶很喜欢那个孩子,孩子没了最痛苦的人是她。
她身子本就不好,也不知会不会更加糟糕。
但这一切只有见到人才能知晓。
可季长风根本就不能如愿,南宫静瑶不愿意见他,便是母亲也没有见着她的面,季长风所求无门,心中甚是担忧。
逼不得已下,季长风求见了皇帝。
南宫宏毅因为北疆的战事忧心不已,北疆局势愈发危急,韩嗣一直尽全力撑着,季阳平的伤势也一直都没有好全,忧思多虑,他们商议战局也是在季阳平的军帐之中。
这样下去那伤势如何能好?
“阮阮不愿意见你,朕也不能忤逆她的心意。”南宫宏毅淡淡的开口,话锋一转,问起季长风和离的事情。
季长风神色一愣,半晌都没有说话。
“季培和阳平的情况很是糟糕,朕且问你,这件事你可知晓?”南宫宏毅问的突然。
季长风略略点头,并无任何隐瞒,“臣,略知一二。”
“哦?那你是如何得知的?”南宫宏毅的眼神犀利而冰冷,即便人人都称赞季长风,觉得他才是不二人选,可南宫宏毅还是慎之又慎。
“臣从前,和韩嗣在一间书院念书,我们之间多有比试…”沙盘演习,骑马射箭也均有涉猎。
“自从陛下派韩嗣支援北疆,臣便模拟过韩嗣的行军路线…沙盘如今还在书房放着。”季长风每说一句话,南宫宏毅眸中的颜色就更深一份。
他命暗卫去了公主府将那两个沙盘去了过来。
那一夜,书房里只有他们俩的声音,南宫宏毅看着眼前的沙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阮阮如今给了你和离书,也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你还在犹豫什么?”南宫宏毅虽然并没有追问南宫静瑶为什么要和离,但也明白和季长风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季长风想要去北疆,这是最好的机会。
“臣和公主…并未到那个地步。”季长风轻声开口,事实上他的确想过要去救父兄,却没有想过要和南宫静瑶分开,也不是以和离的方式。
他甚至想过来求皇帝,以隐瞒身份的方式让他去北疆,另选主帅,让他当前锋就好。
就算这个前锋顶着旁人的身份也没有关系,他只是想要救父兄,甚至连主帅的人选都已经想好。
五皇子。
那是南宫静瑶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许可行。
季长风从未想过利用南宫静瑶的身份,却生出了想和她商议的念头,想和她商议此事是否可行。
但这一封和离书打得他措手不及。
“可阮阮已经不想和你过下去。”南宫宏毅平静的开口,没有再看季长风一眼,只是将两封圣旨放到他的面前,“你自己选。”
南宫宏毅也将这个决定交给了季长风。
季长风满心愧疚,一边是他的妻子,另一边是他的父兄。
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的倾斜。
可他依旧犹豫不决,北疆却送来了八百里加急,北戎的首领亲自带兵上了战场,韩嗣并非他的对手。
而季阳平决定带伤上战场,虽说如今还未和北戎首领交战,但季阳平那一身的伤,若真的交手,焉能有命在?
“陛下…臣想见公主一面。”季长风轻声开口。
南宫宏毅应允下来,可是不巧的很,南宫静瑶已经睡下,南宫宏毅知道季长风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臣想请陛下告诉公主…”
“你想朕告诉她什么?”南宫宏毅的声音稍稍温和了些。
季长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有些话他本想亲自说的,可他见不到人,若是代为转述,倒不如不说的好。
无论他有什么苦衷,和离书总是他签下的。
“还望陛下告诉公主,请她保重。”
那天晚上,一道道加封圣旨传来,一道道旨意落下。
南宫宏毅重新整顿兵马,封季长风为怀化大将军,出征北疆。
大军即刻出发,连夜行军。
南宫静瑶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呈上的和离书,她颤颤的打开,看到了上头季长风的名字,他们俩的名字并列在一块儿,如同当年的婚书一样。
只可惜,这不是他们的婚书。
明明早已经有所预料,可真正看到的那一刻原来还是会痛,她抚摸着那字迹,喃喃出声。
“他签了啊…”
南宫静瑶抱着那张薄薄的纸哭的泣不成声,
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成亲三载,终究是笑话一场。
第49章
南宫静瑶收到了和离书之后, 抱着那和离书哭了许久,她是晌午的时候才知道季长风出诊北疆的消息,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这件事。
等到她知道以后, 整个人就更加沉默了。
那般迫不及待的, 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吗?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韩嗣是吗?
她时常看着外头发呆, 常常一整天都不说话。
无论谁来看她, 她都是一言不发。
帝后二人忧心不已, 但也实在没有办法让南宫静瑶好起来,若非她腹中还有个孩子,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南宫静瑶还能不能好起来。
南宫静瑶的确还顾念着腹中的孩子,所以御膳房和御医准备的东西, 她都会吃一些。
便是什么胃口都没有也都会勉强自己吃, 勉强自己睡。
只是变得沉默寡言, 一点也不爱说话。
皇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没有人去问过南宫静瑶为什么要和季长风和离,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愿去触碰她心中的伤口,倒不是他们不愿意问, 只是每一次问, 她都会掉眼泪。
几次下来他们也歇了心思,与其成日里哭的不能自己,倒不如就这么沉默的好, 好歹不会哭的将药都吐出来。
皇后每一次看见南宫静瑶,心中就分外难受。
成日里守着自己的孩子,寸步不离。
时间久了, 南宫静瑶有时候还会安慰皇后, “母后,儿臣没事, 只是心中难受,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好起来。”
她对着母亲毫无保留,皇后看着她却忍不住的心酸。
皇后并不明白,为何她好好的女儿,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自从那日过后,她连哭都不会哭了,只是成日里发呆,南宫静瑶倒是提出过想回公主府,但却被皇后驳回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没了孩子,你若回了公主府岂不是瞒不过去?”
南宫静瑶好似才想到这一回事,她轻轻的点头,“母后说的是。”
说完这话之后,又开始看着窗外发呆。
那模样看的所有人都于心不忍。
行军的速度很快,不过几日就到了青州,金陵的圣旨早先一步到达了北疆,命韩嗣和季阳平莫要轻举妄动。
季阳平看着这圣旨,心中甚是疑惑,“长风他,是驸马啊…”
可怀化大将军,三品的官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阳平满心疑惑,等到父亲的亲信回来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什么?长公主和长风,和离了?”季阳平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那亲信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在金陵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并且还有一件事,“长公主她,小产了。”
“不是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季阳平头疼不已,想在问问情况,可亲信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事。
“长公主殿下在皇宫,二少爷见不着人,便是夫人去了也没见着人,少夫人也去了,同样不曾见到人,属下并未见到少夫人,二少爷说我若出现在将军府会被少夫人怀疑的。”亲信条理分明的将这些事情全部说清楚。
季阳平悉数听在耳中。
只觉得难以置信,他还记得今年春节的时候,季长风还同他讨论过孩子的名字。
他想了好多的名字,写了满满的一页纸,问季阳平的意见。
季阳平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事儿你怎么不去和公主商量?”
“等选几个好的,再让她定夺。”季长风的声音很淡,可季阳平了解他,分明从他的话语里觉察到了欣喜。
“那这里的名字,你喜欢哪个?”
“一个都不喜欢。”
“那你让我选什么?”
“瞧瞧这些名字,是不是真的不好。”
季阳平:“……”
他当时只觉得,这个人愈发的麻烦,后来从长山嘴里得知季长风在公主府的情况,只觉得没眼看,“公主殿下待你,可真是宽容。”
他出声调侃,季长风并无任何反驳,季阳平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比起秋猎时改善了许多。
季阳平从回忆当中抽身,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得知此事还和谈莹有关系的时候,季阳平只觉得愈发的难以接受。
“谈莹如今在何处?”
“被二少爷送到了大理寺监狱,卑职离开金陵的时候还在大理寺关押着,其贴身丫鬟被少夫人送去了京兆府,少夫人交代过不能移交大理寺。”
季阳平明白了,娴雅这是铁了心的要分开她们主仆,母亲想来也不会为谈莹求情。
“罢了,这件事,日后再议。”季阳平是最知道季长风心意的人,既然他决定将谈莹送去大理寺,恐怕不会轻易的接过。
韩嗣收到消息的时候,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他曾渴望和季长风堂堂正正的比试,可他自从尚公主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弓箭。
此番他被封为怀化大将军,出征北疆,一切就又变的不一样起来。
韩嗣的心中莫名的多了一些期待。
季长风来到北疆的那一日,甚至都来不及修整就奔赴了战场,虽说校尉们每个人都知道季长风的能力,也曾很可惜季长风未继承父亲衣钵,但人真的来了,真的到了战场,又忍不住的开始质疑他。
但回应他们质疑的,却是一场漂亮的胜仗。
由韩嗣牵制西岩,他则是带领将士们直攻,季长风的攻势又快又急,打的北戎措手不及,往回撤军的时候,却在路上中了埋伏。
谁也不知道季长风会在那条路上设伏,莫说北戎和西岩没有想到,便是辰军也没有想到。
此番战役他们大捷。
虽然面对的不是北戎的主力军,但是从那一刻开始,每个人看看季长风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回军营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终于看见了希望。
季长风不过匆匆的打了招呼便去看望父兄。
因为陛下派了张太医过来,季培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毒素已经得到控制,只是要解毒尚需要知道北戎制毒的时候用的是哪些毒草,稍有不慎便会要了季培的性命。
至于季阳平,伤势严重,只能好好的修养。
原本他无法安心,可如今季长风来了,季阳平的心就安稳了不少。
兄弟俩一见面,季阳平心中有许多的话想要同他说起,但军情紧急,甚至连寒暄的时间都没有。
“你好好的休息。”这是季长风和兄长说的第一句话,“有我在。”
季阳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告诉他花芦在马厩里。
季长风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去见了韩嗣,两人见面的时候,韩嗣的眼中早就没了不服气,反而是心悦诚服。
“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北戎和西岩的联盟并非牢不可破,想法子瓦解。”季长风语气平淡,军帐中的每个人都想知道他究竟为何会在那条路上设伏。
因为那并不是一条合适的道路,行军困难,他们没有想到北戎会铤而走险,更不曾想到季长风竟然会在那处设伏。
“想不到的事情有很多,莫要轻敌。”季长风语气平淡,对旁人的夸赞更是没有放在心上,“北戎并不了解我,不知我会从何处进攻,这是我们的优势,也是劣势,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们的轻敌之上。”
季长风说话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不疾不徐,他的脸上也没有太大的表情。
校尉们其实和他都算熟识,只不过那熟识是几年前的,如今见着只觉得季长风变了模样。
将这些事情商议完全之后,季长风就先行离开。
军帐中的校尉们个个面面相觑,凑过去问韩嗣,“长风一直都这样吗?”
“怎么感觉他沉默了不少?”
“莫非京中传言是真的,他和长公主夫妻不睦?”
韩嗣听他们提及长公主,便想起秋猎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心中着实有些头痛,便开始散漫敷衍,“大人们,不可妄议长公主,想来怀化大将军想来也不喜听到这些。”
校尉们想起最近从金陵传来的消息,纷纷不说话了。
此番讨论这些当真没有太大的意义,季长风不苟言笑也不是什么说不通的事情,任谁没了孩子都是开心不起来的。
何况他的父兄还未脱离危险。
一个个原本想问些什么的校尉们,纷纷没了言语,只怪自己多话。
季长风并不知道他们心中如今是怎么悔恨。
他独自一人走在还算熟悉的军营里,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马厩,外面战火纷飞,马厩里的马儿却悠然自得。
其中以一匹白马最为特别,身边有不少的马儿想过来套近乎,均被赶走到最后它更是忍不住的扬起马蹄。
季长风看到那熟悉的白色身影,轻轻的喊了它的名字,“花芦。”
马儿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转头,欢快的朝他跑了过来。
花芦并不知道季长风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它只知道它认定了主人,便一直在等待着,好在终于等到了它。
季长风抱着马儿的脖子,轻轻的抚摸着。
“你一直都在等我吗?”
马儿轻鸣,季长风仿佛听懂了它的意思,他轻声的说着对不起,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庞。
她对他永远都是包容。
她对他永远都是温和。
她总是温温软软的喊他夫君,在他的面前从不会摆公主的架子,实则她原本就是一个温和的人,对陌生人也有着诸多的善意,爱屋及乌惠及他的家人。
而他,似乎只会伤她,甚至如今连孩子都没能好好的保住。
她曾那般期待那个小生命的诞生。
实则他也一样,时至今日,季长风依旧能够记住那柔软的触觉,那是他第一次那么直观的感觉到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究竟有多么的期待,他期望能见证那个孩子的出生,季长风偶尔会忍不住的想,南宫静瑶一定会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连他都尚不能接受,南宫静瑶如何能够接受?
他缓缓的睁开眼,不受控制的看向金陵的方向,可北疆和金陵相距千里,他什么都看不到。
*
皇城,霓光殿。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季长风正在牵挂于她,她依旧是愣愣的在发呆,孩子愈发的大了,太医来诊脉的嘱咐长公主要多多行走,有利于生产。
南宫静瑶没有反应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春梅送太医出去,回到屋子里就陪着公主散步。
南宫静瑶也任由她牵着自己,并无太大的反应。
她的情况看起来很是不对,可太医天天诊脉都说公主殿下并无大碍,皇后才稍稍的放心一些。
“殿下,您若是想知道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您告诉奴婢,奴婢一定会为您办到的。”春梅看着南宫静瑶万分认真的开口,她说着话默默的掉下了眼泪,“奴婢见不得您这般。”
南宫静瑶看着春梅,仿佛在辨别她话语中的真假。
这么久以来,唯有春梅从未说过什么,她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她,素来都是如此。
南宫静瑶轻轻的扯出一个笑容来,“…本宫想知道,北疆的情况。”
她想知道,季长风选择的那条道路,究竟是什么模样。
春梅了然,说到底,还是因为驸马。
不,季二少爷如今签了和离书,已经不是驸马,是怀化大将军。
“奴婢明白,但凡奴婢打听到什么消息,一定告诉您。”
从那之后,但凡是北疆的消息,春梅都费心的打听,她的举动自然瞒不住两宫,皇后问她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人人都尽量避免在南宫静瑶面前提及季长风,偏偏春梅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娘娘,奴婢只是希望殿下可以开心一些,若她想知道怀化大将军的消息,奴婢便去打听,也许她知道以后,情况会稍稍好一些,便是想要殿下放下,也要给她时间才是…”春梅认真的开口,便是面对皇后也没有任何的退缩。
公主心中是什么想法,春梅比谁都清楚。
一个爱了那么久的人,哪里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皇后听罢,便没有再提什么。
之后也不需要春梅费心的打听,皇帝每天都会来看她,会告诉她北疆的情况如何。
南宫静瑶不懂战局,只知道季长风上了战场,打了不少的胜仗。
她听着他,渐渐的在军营站稳脚步,和那些将士们关系融洽,对战北戎和西岩虽也有败绩,但辰军在他的带领下,早已经变了模样。
渐渐的有不同的声音传出,均言他是将帅之才,只是从前被耽误了。
被谁耽误的,所有人都明白。
只是他们不敢说出口。
南宫静瑶也明白。
原来,终究是她,耽误了他的人生。
第50章
有一些事情, 南宫静瑶从来都没有和人提及过,即使是成日里陪在她身边的春梅,也没能知晓全部。
南宫静瑶未必不知道他们的婚姻到底哪里出了错, 可她却总是下意识的忽略, 认为那不过是自己想的太多, 要承认这些事情当真是分外的艰难。
如今到了不得不承认的地步, 她忽然觉得, 也不过如此。
只是她的心上裂开了一道口子,止不住的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南宫静瑶索性也就不再勉强自己,她的确想知道季长风的情况, 也的确想知道北疆的情况, 父皇和母后心疼她, 有什么消息都不会隐瞒, 她越是听得那些消息, 就越是明白,她和季长风之间, 是真的不合适。
他有理想, 有抱负,而她大概只有自以为是的爱意。
相距千里,她看不见季长风的模样, 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快活。
但南宫静瑶想,应当比在她身边时要好些,他说起战局时那兴奋的模样, 他们成亲这么多年, 她从未见过。,
也许, 那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只是他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完全伪装成了另一个人。
有些事情从前想不明白,她只觉得头疼。
如今全然想明白了,便觉得心疼。
“殿下,五皇子来看您了。”春梅的声音传来,南宫静瑶抬起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哥哥。”南宫静瑶轻轻的喊了一声,想要站起来打招呼,可南宫盛三两步走上前把她摁在榻上,让她好好的休息。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南宫盛心疼不已,“我收到皇兄的消息就赶回来了,你这是…”
南宫盛有满肚子的话要问,看见南宫静瑶这憔悴的模样更是忍不住,“我听说你和季长风和离了?你们好端端的怎么就和离了?可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和五哥说,看我不揍他。”
南宫盛的心思简单,一直觉得妹妹和妹夫之间好好的,听说他们俩和离,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南宫静瑶看着哥哥,忍不住的有些想笑,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五哥,觉得她和季长风是好好的。
所有人都会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只有五哥不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宫盛着急的问道,南宫静瑶却没有一点要倾诉的欲望,只是问哥哥怎么忽然回来了。
“知道你出了事,我怎么可能还坐得住,自然就回来了。”南宫盛说起这些话,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走上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南宫静瑶,忍不住的问道,“阮阮,你是不是瘦了?”
“没有。”南宫静瑶轻轻摇头,“我还觉得自己胖了。”
南宫盛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头,“你们姑娘家就成日里担心这些,平时吃的少些也就罢了,但你现在有了孩子,总要为孩子多考虑些。”
南宫盛的话虽然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可南宫静瑶却比先前要轻松不少,至少哥哥的话她不回答,五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分明记得五哥去了扬州公干,“五哥,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还有一些没处理完,但没关系,皇兄会去善后的。”南宫盛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满腹心思都放在南宫静瑶的身上,“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季长风欺负你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南宫静瑶和季长风和离的真正原因,唯有她身边的侍女有所猜测,但春梅等人没有她的命令,也什么都不会透露。
因为谈莹被季长风送去了大理寺,所以许多人都以为他们和离的原因是和谈莹有关系。
南宫盛当然也听到过不少传言,只是他依旧决定问个清楚。
“我发现,季长风在和我成亲之前,是有心上人的。”南宫静瑶随口乱扯,找出谈莹曾经欺骗自己的理由来当借口。
她甚至都没有再说别的话,南宫盛就已经相信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南宫盛惊讶不已,埋怨亲爹赐婚的时候都不了解清楚,“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这般含糊,季长风要是真的有心上人,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他难不成还怨你拆散他和心上人?”
“他既然有心上人,怎么不早早的去提了亲?或是赐婚的时候为何不提?难不成你还嫁不出去了?非要嫁给他?”
南宫盛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去把人揪出来揍一顿,顺势将所有的错都怪到季长风的头上。
但想起他已经去了北疆,便和南宫静瑶商量,“等人回来的时候,哥哥再替你揍他一顿可好?”
南宫静瑶因为兄长的爱护,微不可闻的笑了起来。
她缓缓的开口,“都过去了。”
“好在,发现的并不是很晚。”
好在,只是耽误了他三年,没有耽误他一辈子。
“也对。”南宫盛默默的点了头,眼睛盯着她的肚子看,“既然和离了,那这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就能跟我们姓。”
“若是个姑娘,让父皇封她当郡主。”南宫盛的想法和许多人都挺不一样,在所有人尚在思考着孩子该如何的时候,南宫盛已经把以后都打算好,和离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孩子刚好还能和妹妹姓。
“倘若,是个男孩呢?”
“男孩?”南宫盛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笃定的告诉妹妹,“只要是你的孩子,五哥都喜欢。”
“哥哥,我不是在担心这个问题。”南宫静瑶见南宫盛没有想明白,少不得要将话说清楚,南宫盛这才知道妹妹在担心什么,金陵人人都知道,长公主小产了。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他根本就没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可怎么办?”南宫盛终于明白过来,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阮阮,你说现在再给你招个驸马,可来得及?”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皇后来到霓光殿就听见里头传来南宫静瑶的笑声,心中好生诧异,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南宫静瑶那么高兴,见状皇后忍不住的问道,“谁在里头?”
“回娘娘的话,是五皇子殿下。”夏荷立刻禀告。
皇后这才知道,是南宫盛回了金陵,先前陛下派他去扬州公干,可算算日子应当还要几天才回来,怎么这个时候就…
“想来是五皇子担心公主,这才提前回来。”崔嬷嬷在一旁开口,至于扬州的公干,这不还有太子殿下善后吗?
五皇子可从不觉得向兄长低头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皇后走进霓光殿,正看着他们兄妹坐在一处说话,南宫静瑶笑的有些厉害,差点岔了气,南宫盛正在一旁端茶倒水,看起来挺忙的,但好像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那水还洒的满地都是,偏偏他非要展现自己当兄长的职责,不要旁人帮忙。
“参见皇后娘娘。”春梅的声音让兄妹二人抬起头来。
南宫盛连忙放下水杯过来给母亲行礼。
皇后见南宫静瑶情况尚好,心中到底放心不少,“方才在说什么呢,也说与母后听一听?”
“哥哥说…”南宫静瑶看了一眼母亲,忍不住的想笑。
南宫盛压根不知道南宫静瑶在笑什么,见母亲问起也没有隐瞒,“这不是儿臣说让阮阮这会儿招个驸马,这样旁人不就不会怀疑孩子了吗?”
皇后这才知道南宫静瑶在笑些什么,听明白之后也有些忍俊不禁,“这会儿招个驸马自然是来不及的,刚好盛儿提及了这件事,母后也想问问你日后是什么打算。”
“孩子不过月余就要出生,阮阮,你可有想好之后怎么办?”
南宫静瑶其实并没有想好,说孩子小产不过顺势而为,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果断,知道季长风隐瞒的过去时,她的确伤心欲绝,提和离不过是给季长风一个选择。
她想给季长风自由,纠正彼此的错误,也想最后努力一次,想知道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季长风对她,可有丝毫的不舍。
她清楚的知道,是因为有了孩子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渐渐的和睦。
所以才编造了谎言,想知道没有这个孩子,季长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原来,那些过去,根本就没有过去。
如今在世人眼中,她的孩子已经小产,而她和季长风也已经和离。
这个孩子的去处,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母后,儿臣想自己抚养孩子。”南宫静瑶轻声开口,她曾以为是因为季长风才想要生个孩子,可当她真的有了孩子以后,她才明白,其实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季长风。
这是她的孩子。
“儿臣不想把他交给任何人。”南宫静瑶大概也能够想到父母的打算,最好的结果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过继给旁人,最好的选择便是宗室之人。
她的两位皇兄若想要抚养她的孩子,只有收养这一条路。
既然都是收养,那她还不如自己来。
“母后,您先前不是说,父皇想要派五哥去青州?”南宫静瑶想起这件事,冷静地看着皇后,“父皇如今可还是这个打算?”
“倒是不曾听你父皇改变主意。”
“那…让儿臣和皇兄一块去吧。”南宫静瑶轻声开口,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许多,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皇宫里不出去,而公主府,她是一点都不想回去。
那个地方,到处都是回忆,她受不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金陵。
“这…”皇后并没有立刻答应,“你就快要生了,青州路途遥远,又人生地不熟的,你让母后如何放心的下?”
“这不是还有哥哥在吗?哥哥会照顾儿臣的。”南宫静瑶顺势就将南宫盛拉出来当挡箭牌,可怜五皇子殿下尚且还没闹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青州,就被妹妹给推了出来,面对妹妹的殷切期盼。
南宫盛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是,母后放心,儿臣会照顾阮阮的。”
皇后随意的看了南宫静瑶一眼,“你哥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照顾好你?”
南宫盛:“……”
倒也不用这么嫌弃他。
“阮阮,这件事情我们日后再说,等你将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再议,可好?”皇后想要劝她打消心意,可南宫静瑶心意已决,半点都不愿意退让。
“母后,儿臣这些天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一直都待在金陵,未曾见过广阔的天地,才会将情爱看的这般重要,也许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儿臣就会明白那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也许就能放下了。”
“母后,您就成全儿臣一次吧,好不好?”
面对南宫静瑶的期盼,皇后不过沉思片刻,便让崔嬷嬷去给李公公送个话,让陛下得空来霓光殿一趟。
南宫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和妹妹将这件事情给定了下来,心中茫然一片,“母后,儿臣何时要去青州了?”
这件事情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也许过几日就要去。”皇后淡淡开口,“怎么,你不愿意?”
南宫盛哪里敢说什么,自然是不敢的。
南宫宏毅听李公公说是皇后递了话过来,便推了傍晚的议会,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女儿和妻子还有次子坐在一处吃糕点,就连太子也在。
南宫宏毅眉头轻轻一挑,看向南宫恒,“你不是说你病了?”
“听闻阮阮这儿有好吃的糕点,儿臣也就不药而愈。”南宫恒半点都不介意会不会被父亲猜忌,有什么就说了什么。
南宫宏毅嫌弃的不行,“竟然还来你妹妹这儿蹭吃蹭喝的,没皮没脸。”
因为南宫静瑶情况有所好转,一家子的情绪都尚好,南宫宏毅也顺势的坐下,吃了几块糕。
“这么急着把朕找来,可是有什么事?”南宫宏毅冷静的问道。
皇后也没卖关子,将南宫静瑶的打算全部说了,南宫宏毅自然是不允的,“胡闹,青州那么远,你让朕和你母后怎么放心的下?你指望你五哥?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照顾你?”
“此事倒也好办,多找几个稳重的宫女跟着去照顾就好,太医不是说,胎儿已经稳健,阮阮定能平安分娩,稳婆和奶娘可到了青州之后再找,只要他们俩不暴露身份,也会少许多的窥伺。”南宫恒轻声开口,努力的劝说着父母。
南宫宏毅原本是怎么都不愿答应,可在他们母子几人的劝说之下,也开始动摇起来。
“当真要去青州?”南宫宏毅忍不住的问她。
南宫静瑶认真的点了点头,“父皇,您成全儿臣可好?”
她不想也不愿,一直这么伤心下去,她的人生,不应该只有季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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