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云岱想着对方毕竟是因为自己摔的, 勉为其难伸出手,“来。”
季月笙衣服和脸上都沾着泥水,云岱也算是忍辱负重才勉强触碰对方脏兮兮的手。
然而才刚握住, 准备借力将对方拉起来, 就听见对方可怜兮兮道:“我好像手断掉,不能动了。”
云岱拧眉, “哪那么娇气。”
说罢直接拦腰将对方提起来,出校门随手打了一辆计程车去医院。
只是没想到季月笙确实就那么“娇气”,云岱的过敏没什么问题,开两副药就能消下去。
反倒是摔倒的季月笙,因为手骨是重灾区, 摔的时候着力点不同,摔伤比较严重,手上已经打了厚厚的石膏。
云岱想着对方前不久腿才拆掉石膏, 这下手又打上石膏了, 忍不住道:“你有空去庙里拜拜吧。”
这运气实在不敢恭维。
对方苦兮兮道:“彼此彼此。”
两人的状况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校庆过去,学生正常行课,季月笙摔的正好是右手, 记笔记不太方便, 只能笑语盈盈求云岱,“好同桌, 帮我也写一写。”
云岱淡声道:“你求我。”
季月笙:“求你。”
云岱冷哼一声, 真没成就感。
于是拿起笔任劳任怨开始誊抄对方那份。他不是出于好心, 只是认为季月笙受伤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他不想亏钱对方。
周五放学,云凛照旧开着那辆显眼的迈巴赫来接云岱。
在一众目光沐浴中, 他面无表情地登上车回云家,准备接受父母的盘问。
果不其然,一回屋放下书包,下楼走到客厅,就听见坐在沙发上的宋伊问道:“学校的住宿生活还习惯么?”
不等他回答,就听见宋伊自顾自道:“不习惯就搬回来住吧,有人照顾你,方便。”
云岱摇头拒绝,“不用,我住得很开心。”他特地咬重了开心这个字眼。
空气出现短暂的安静,宋伊好一会儿没说话,仿佛只是看着电视播放的八点档狗血剧。
就在以为对方就此罢休,就听见宋伊又突然开口道:“你平时也是有练习综测之类的考试吧,平时考的卷子拿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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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岱闻言回房间将考过的综测练习拿给他看,宋伊看着一叠又一叠试卷,评分栏无一不是打着140多甚至满分的鲜红数字,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云岱以为她会说什么要更加努力,争夺更高地,不可懈怠之类的话,然而都没有。
宋伊只是道:“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刚过易折,水满则溢,弦绷得太紧会断,这些浅显的道理,你一个读书的应该懂。”
云岱原本只是垂着头,听到这些“老人言”,猛地抬起头笑道:“您不希望我这样么?”
宋伊拧眉,“你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不希望你压力太大,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
云岱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里面平波无澜,像是一潭平静的古井,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对哥哥的么?为什么对哥哥是那样,对我的要求又不同?”
宋伊错愕,明显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只是还没等她回话,就听见云岱又语气平静道:“只是因为他是继承人,而我不是继承人,是需要备受宠爱的小儿子,所以就要对我放松要求么?”
宋伊忍不住打断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虽然凛儿确实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需要肩负起家族责任,我和你爸对他的要求会更高,但是这不意味我们会放松对你的教育。”
云岱抿唇,更多的心里话却不敢再泄露,他不想让宋伊认为自己是在争宠嫉妒。
虽然本质确实是这样,但他并不想让自己的亲人知道,他想在她们面前保持更好的形象。
宋伊叹气,手不由自主摸着大拇指上的钻戒,上面的祖母绿宝石散发出不一样的光泽。
她转而又笑道:“你对自己要求高是好事,我为有你和云凛感到骄傲,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毕竟你哥当年……”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因为突然回来了。
他推开大门,冲两人笑道:“在聊什么?”
宋伊回道:“育儿心经,你有兴趣参与?”
“这个还是不了。”云凛将出门买的东西放在桌上,扯开束缚着脖子的领带,白皙的脖子没了束缚彻底曝露出来。
白皙干净的肌肤突兀地横亘着一道疤,像是蜈蚣盘旋在脖颈有碍观瞻,但所有人都已经习惯,当做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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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这周也要去敬老院看看么?”云凛问云岱。
他不知道云岱哪根筋没搭对,休息时间很好,却每个月还是要抽出一天去敬老院当义工。
而且最奇怪的点是,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绝非什么尊老爱幼的人,甚至很多时候没有同理心。很多事情云岱都不会上心,认为浪费时间,所以会去敬老院做义工,在他看来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云岱坚持去敬老院,云凛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毕竟去敬老院当义工是好事,而且也还能变相地体验不同的生活。
说起做义工的缘由,就算是云岱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如果非要用四个字概括,那只能是:一时兴起。
某天他照例坐在公园椅子上看书,一个路过的老太太坐在他旁边。
老太太年过七旬,满头银丝,面上也满是风霜与岁月的痕迹。但她神情依旧那么温柔,对生活还是那般富有热情。
她主动和云岱交谈,说的东西无非是生活琐碎之事。那天云岱意外地放下书本,认真听老太太讲话,得到了一种内心的平静。
老太太很健谈,一般是她在说,云岱乖乖在旁边听着,直到天快完全黑下来,老太太才拄着拐杖离开,走的时候还留给了云岱一颗糖。
那颗糖云岱没有吃,而是放在房间书柜旁珍藏着。
之后他便突发奇想去敬老院走了一趟,他没有遇见那个老太太,只是没有任何意外地做了一天寻常的义工。
偏偏短暂地爱上了这种感觉,在体力劳动中放空,不去思考任何东西,所有压力被抛在一边。
敬老院对他来说像是另类的桃花源,里面居住的都是上个世纪的老人,远远落后于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他们不上网不看报,只是终日聊天晒太阳,过着孤独又平静的生活。
云岱在这里找到了孤独,也找到了另类的平静。
在这里他什么都不用想,只用专注干活。
每个老人都有单独的房间,不算大,但胜在护工负责,整体还算干净,没有什么异味。
作为义工的云岱刚替换完一位老人的被子,就听见门被推开,女人走进来,笑容洋溢道:“小岱做事还是这样干净利落。”
被人夸奖,云岱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表面还是淡淡道:“我还有很多需要向宋姐学习。”
在他半年前进养老院时,是这位宋姐指导自己工作,云岱对她很有好感。
宋青云轻笑:“哪有,你这孩子真谦虚。”
像是想到什么,她叹了一口气,“你这么优秀善良的一个孩子,要是能拐回我家就好了……想到家里那个家伙,心里就生气。”
云岱知道宋青云又要“抱怨”自家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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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就听见宋青云又是叹气,“我家那个是真的不省心,一天天给我惹祸,前几天还把手给我摔伤了,蠢死算了。”
面上是抱怨,但宋青云眼里满是笑意,显然并不是真的嫌弃自己的儿子。
果不其然,又听见宋青云话锋一转,“他这人虽然蠢得很,但在学习上脑瓜子也还行,不至于考个鸭蛋来气我,你是不知道我隔壁邻居的儿子,前几天数学考了个十几分,可把他老子气得够呛。”
说到这里,宋青云道:“说起来,小岱人这么乖,长得也这么机灵,想必成绩也还不错吧?”
云岱一向对炫耀成绩没什么兴趣,尤其还是不算多熟的外人,打哈哈道:“一般吧。”
“那就是还行咯,”宋青云越看云岱越满意,心口如一道:“小岱,你长得漂亮,性格和成绩都不错,在学校应该很多人追你吧?”
想到学校那堆糟糕的狂蜂浪蝶,云岱真是一秒都不想回忆与提起,只道:“还行。”
“看来你和我家那东西还真是有点相像之处。”
宋青云一谈起她儿子,嘴巴就停不下来,但她还是能手脚麻利地打扫卫生,一边道:“他也是有挺多女孩追,就是他是个铁树,开不了花,当然我这个做妈的,还是希望他晚点开花比较好,免得祸害别人。”
云岱一边点头,一边整理弄乱的旧物。
宋青云突然道:“说起来,小岱你和我家那东西都是协和中学读书对吧?”
云岱点头,就见宋青云手背轻轻遮住嘴笑道:“那你们还真是有缘分,校友,说不定还在哪里见过。”
宋青云也只是偶尔会来这家养老院做一下义工,干完当天的事回到家,就见季月笙坐在沙发上和羽玉打电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她走过去,手就要轻轻戳对方的头。然而对方反应灵敏,从进门来就一直注意着响动,所以当对方靠近时,一个闪躲,宋青云的手直接落到了羽玉的头上。
只这一下打扰,电视屏幕上的人物就死掉了,羽玉叹气地放下手柄,颇为幽怨地看向宋青云:“宋姨。”
“说了多少遍,别叫姨,将姐,”宋青云看着两个不争气的,叹气地坐在沙发上,“你们两个放假什么正事也不做,就窝在家里打游戏,多出去走走。”
她看了看还再打游戏的季月笙,“尤其是你,一天天待在家里,猫嫌狗憎的。”
故意叹了一口气,想让季月笙听见,“要是我的孩子是养老院帮忙的那个孩子就好了,省得让我操心。”
这番类似的言论,不是宋青云第一次说,季月笙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游刃有余地打着电动,一边随口道:“乖孩子你讨不着,妈,你应该庆幸你的孩子是我,而不是羽玉,摊上他才是真的要操心。”
旁边的羽玉一听,顿时横眉,穿着拖鞋就要去踩对方的脚,“季狗你什么意思!”
宋青云轻声道:“两个不省心的,要是……”
她又要开始念叨。
看着通关的胜利提示,季月笙放下手柄,“妈,你每次回来都念着养老院做义工那个人,总不能是有什么坏心思吧?”
宋青云,“嗯?”
他漫不经心揣测道:“娶她回来做儿媳妇?”
第 32 章
宋青云:“……人贵在自知之明。”
季月笙轻哼一声, 没有再计较这事。
宋青云涂着指甲油,红色覆盖上有血色的指尖,冰冰凉凉的触感令人着迷。她坐在沙发上, 不经意提醒道:“明天云家大公子生日, 你们别忘了。”
季月笙心不在焉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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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宴会除了表面的庆祝,更多的是进行商业往来和互通, 以及人脉资源交换。
作为生日宴会的主人公,云凛站在客厅中心接受宾客的祝福与礼物。当然他只是打着官腔,说着不咸不淡的话,礼物都没有经手,一率都交给旁边的公司助理处理。
他言笑晏晏, 直到看到季家的人来,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
季月笙看到他时也没好多少,说不意外和惊愕是假的。
他没想到这个圈子这么小, 今天随便参加一个生日宴会, 就是碰见过的“熟人”。
不过与其说是熟人,说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应该更恰当。
眼前的公子不是他的熟人,而是云岱的朋友。
想起当时医院的见面,以及对方偶尔会来接送云岱, 显然关系并不一般, 甚至算得上亲密。
一种古怪的情绪蔓延上来,难以言明, 但他只能尽力压制, 不能在公共场合失态。
他还是噙着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向云凛献上季家准备的礼物, 顺带说了句“生日快乐”。
季月笙没有多搭话的意思,偏偏对方相当主动道:“我记得你是云岱的朋友吧?”
季月笙摇头, “不是朋友……只是普通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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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岱从来没有说过要和他做朋友,也没有想和他亲密的意思。
就算强行扯上关系,牵强附会,唯一特别一点的关系也就是同桌而已。
可是同桌也是会随时换的。
想到这里,季月笙心情愈发不好。像是被针尖扎了,心仅仅被针尖刺入了一点,不算很疼,偏偏就是酸涩不爽至极。
云凛不知道季月笙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理,就算知道也只会当做年轻人的伤春悲秋。
他轻声道:“你如果想见他,可以再等一等,很快他就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口又有人走进来,大厅人群骚动。
名流的聚会自然不能再穿得跟小孩子一样,要更加正式一些。云岱换掉了平时的衬衫,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走进来。
白西装领口很低,有点深V的意味,开得能看见整个锁骨,较平时的禁欲装扮,多了分风流不羁的意味。脸上没有涂什么东西,只有洁白的右耳垂戴了颗黑钻耳钉,风流夹着风.骚。
但那种清清冷冷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像是误入花丛的公子,被迫游戏人间,却顾忌着几分,矜持而不过分浪.荡,矛盾又迷人。
在场的年轻人无一不被他的气质所吸引,哪怕在娱乐圈混迹已久的纨绔子弟,也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季月笙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一面的云岱,像是朦胧月下盛放的白玫瑰,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勾魂夺魄。
可惜玫瑰不是为他盛放,而是为了方才宴宾客的人。
一边为之魂牵梦绕,心神动摇,一边难以蔓延出苦涩。愁闷的郁火压制在心,难以纾解。
季月笙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被人操控、支配,理智被欲.望侵吞,渐渐变得不像自己。
被人群围着的云岱矜持地打招呼,明明是面瘫着一张脸,却凭着一张灿若莲花的嘴,愣是把周围的贵妇逗得闷笑。
实际上,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看那张脸,也是足够让人身心愉悦的。
季月笙看着人群中心的云岱,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搭话。
然而姗姗来迟的宋青云不给他选择的余地,她也一眼注意到被贵妇包围的云岱,惊讶道:“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在这里,还真是有缘分。”
季月笙疑惑道:“妈,你认识他?”
宋青云点点头,“是啊,就是我说的那个养老院当义工的孩子。”
季月笙:“……”
合着悄悄烦了半年的乖学生,居然就是他的好同桌!
宋青云推搡着他向前走,“去打个招呼。”
季月笙有了理由,脚步轻松地走过去,就见云岱颔首说了些什么,周围的人散开,云岱也跟着走过来,接着与他……擦肩而过,直奔着云凛走去。
季月笙:“……”
云岱自然是要为他哥哥送上生日祝福的,并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这次云凛没有再将礼物交给助理,而是亲手接过,笑语吟吟地打开了精致的礼盒。
就见铺满了拉菲草的黑色小盒子里,除了铺开的黑色丝绒布,一眼可见的便是安静躺在其中的表。
表华光潋滟,青黑的表盘镶嵌着十二颗蓝色水钻,一看就不是凡品。
平心而论,云岱挑选礼物用心了,但没完全用心。比起挑选什么别出心裁的东西,还是送表或者领带之类的装饰物品稳妥,并且绝对不出错。
和表店描述了相关需求后,导购当场就推荐了这款,云岱几乎没花什么心思,只花了些钱就买下来了。
他并不觉得云凛会不收,事实上只要是他送的,云凛哪怕不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是会开心地收下。
这次也一样,云凛收到对方的礼物,眉眼弯弯,满面都是温柔如春风般的笑意。他当场取下手上的劳力士放在红色小盒子里,转而戴上云岱送上的表。
能被这样重视,云岱说不开心是假的。他微微抿唇,压下心底的笑意,有些后悔挑选礼物时的“草率”。
一直在后面偷偷注视云岱动向的季月笙面无表情,想着要不等会去把礼物要回来。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干出这样失礼的事情,要是真这样做,不出一分钟,就会被请离这里。
他眼神凌厉地盯着云凛的背影,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想起上次对方自称是云岱的朋友。关系这样亲密,想来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样的角色。
他暗暗比较了一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输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心情都好不起来。周围有人与他攀谈,他都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
终于等到穿得和花孔雀一样的羽玉到场,他才终于有了几分聊天的欲.望,只是一开口就是:“今天宴会的主人公,就过生日的那个东西,他什么身份背景你知道么?”
羽玉有几分惊奇,“不是吧阿sir,你来参加人家的生日宴会,都不知道人家干什么的?”
季月笙承认是自己的疏忽,只是他一向对参加宴会之类的没趣,更没兴趣结交什么大人物,所以平时出席的少,哪怕去也只是吃吃东西就走了。
只是去吃东西,有必要知道宴会主人的背景么?
现在看来,很有必要。
季月笙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羽玉挑眉,“都说了,云家大公子,可厉害了,他家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有名的教授,偏偏这云家大公子长偏了跑去经商,还相当有天赋,经营得风生水起,现在可是商圈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他努了努嘴,“你看,好多人在巴结他呢。”
季月笙自动过滤掉后面夸奖的话,只听到了开头一句,“你说他姓云?”
羽玉点头,“是啊,叫云凛来着。”
心中的郁气顿时疏散,季月笙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他准备去验证一下。
灯光迤逦,不少人结伴跳着交谊舞。公子名媛舞姿优雅,礼服在跃动中撑展开,像是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
云岱对跳舞没兴趣,只是随意地喝着手里的红酒,眼神平静地看向前方,“哥哥,不去跳舞么?”
“你才该去跳一支,”云凛笑道:“年轻人应该多动一动,况且你的舞很好看,哪怕只是普通的交谊舞,也很有欣赏价值。”
云岱相当自然地接过话题,“哥哥明明还这么年轻,说话却这么老气横秋。”
云凛笑一笑,才道:“比不得你,青春正好。”
云岱和云凛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季月笙直接强硬地插.进话题:“同桌,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云凛轻轻挑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云岱淡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季月笙脸上挂着清浅的笑,“这么不待见我?”
云岱淡淡看他一眼,“知道就好。”
云凛从中和稀泥道:“既然你是同学见面,也算缘分,好好聊一下吧。”
云岱没说话,季月笙还是那副笑,语气也缓和了很多,“你们关系真好。”
明明只是寻常的话,硬是被他说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云岱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经历过许多的云凛立马明白过来,心下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不像在医院那边故意遮掩,而是大大方方承认道:“兄弟关系和睦也是很常见的吧?”
季月笙听到他的话,心下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真的缓下去,就听见对方道:“可惜云岱他只和我关系好,也不和外人交往,未免太闷了一些。”
他故意道:“既然你是云岱的朋友,看着也是一副好相与的朋友,想必朋友一定很多吧,不如介绍两个给云岱认识一下?”
末了,他还故意补充一句:“女同学最好。”
对方是懂拿捏的,季月笙脸瞬间绿了,“这倒也不用了,云岱在学校还是和同学相处得挺不错的。”
这句话是轻易可戳破的谎言,但云凛成功呛了对方一句,心情大好,也不继续计较这点细枝末节。
“你们在谈些什么?”
宋伊着一身水墨旗袍,头发全部盘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古典韵味十足,看着满是书卷气。
但绷着的脸增添了不可亲近感,散发着巨大的压迫感。她踩着细高跟,缓慢朝着云岱走过来。
云岱摇头,“没什么。”
季月笙见状,大概也观察出来了,主动扬起笑容道:“伯母晚上好。”
宋伊神情冷淡地点头,对云岱道:“你哥哥生日,这里有钢琴,你去弹一曲。”
这种类似于在春节餐桌,亲戚让家里小孩当众进行才艺表演的感觉,用着长辈的身份逼迫晚辈当中做不爱的事情,充斥着压迫感却又难以反抗。
云凛知道云岱为难,笑了笑道:“我不爱听钢琴曲,不如一起聊聊天更好。”
这句话是应付宋伊的理由,也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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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家人真的很久没有好好谈过心了。
宋伊当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看向云岱,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希望我对你要求严格些么,就像对你哥那样。小时候我让你哥弹琴,他可从来没拒绝过。”
像是装满煤灰的气球被戳破,黑灰散开,心底不可言说的阴暗被宋伊当众剖开……还让当事人知道了。
看着云凛略显惊讶的神情,云岱浑身冰冷,手有些发抖。
灯光的映衬下,他的唇没有一点血色,面色更是惨白。紧握住拳头,指甲掐入掌心,疼痛刺激神经,他依旧无知无觉。
季月笙担忧地看向他,正要询问他身体状况,就听见云岱有些麻木地说:“好。”
有一瞬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真切了,季月笙关切的声音好像离得很远,云岱不知道是怎么走到钢琴凳上坐着的。
精神还没恢复,只是凭借着肌肉记忆试音。
只要想献上祝福,大厅放着的钢琴是谁都可以弹的,只是没人出这个风头。
所以听到钢琴响起的声音,不少人都下意识停下来,看向云岱。
众人瞩目,云岱立马回过神,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失态。
手搭在琴键上,回忆了一下琴谱,葱白指尖开始跃动。
流畅的琴音自那双手倾泻而出,温柔缓慢,夹杂淡淡的忧伤,像是夜晚的清流小河,又像洒在地上的寂静月光,孤寂而无人知晓。
季月笙有些惊讶,羽玉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红酒,“他弹得什么啊,感觉好悲伤哦。”
季月笙默了默,才道:“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羽玉:“嗯?”
对方想了想,又换了个形容法,“看过柯南么?”
羽玉摇头,就听见对方道:“某一集杀人凶手自.杀时,坐在火场里弹钢琴,他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羽玉跟着沉默,片刻才道:“确实痛。”
季月笙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看着云岱弹钢琴。
刚才因为指甲刺破了掌心,丝丝血迹渗透,沾染在白色的琴键上。云岱无知无觉,白着一张脸弹着《月光曲》,好似濒死的天鹅,在月光下优雅地留下绝唱。
他没有再《月光曲》后面接上别的曲子,只是平静弹完这一首。末了,微微鞠上一躬离开琴凳。
宋伊被气得变了脸色,但又顾忌着是公共场合,没有公开数落云岱。最终只是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会场。
云岱走过来,没有看宋伊,只是对着云凛淡声道:“对不起,哥哥。”
在生日宴弹这样的曲子,不管怎么样都会落面子。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因为他不满云凛才这么做。
然而云凛只是笑着摇头,“弹什么都没关系……等宴会结束我们谈一谈吧。”
云岱点头。
笙歌在灯火阑珊时结束,宴会也落下帷幕。季月笙坐在回家的车上,一路上面无表情,任由搭顺风车的羽玉说什么,都一言不发。
车停,羽玉打完招呼回家,季月笙跟着宋青云进门,一路上无知无觉,差点被门槛绊倒。
见他魂不守舍,宋青云终于忍不住道:“怎么回事,参加个宴会,魂就被勾走了?”
季月笙有些怔楞地看向宋青云,好半晌才道:“妈,我可能真的被勾魂夺魄了。”
如果不是云岱勾了他的魂,怎么会一路上都想着云岱的事。
看到云岱妈妈对云岱的态度,他心里特别不爽。偏生自己又只是外人,根本没有余地介入。
最关键的是,哪怕知道想着没用,脑海还是一直忍不住回忆,好像耳边还绕着那首《月光曲》。
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副画,寂静的月光下,黑暗的小河缓慢流动,只有云岱一人独自站在岸边,冰冷孤寂。
云岱被限制在画框里,而他只是画外的访客,只能透过画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或许是无可奈何,或许是无迹可寻的怜惜,又或许是感同身受的怅然。
明明与自己无关,却还是陷入画中,无处可逃。
沉默许久的季月笙,终于分出一缕视线看向宋青云,略带迷茫问道:“妈妈,我这是怎么了?”
宋青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我的儿,你坠入爱河啦!”
第 33 章
今夜寂静无月, 乌黑云层遮盖住最后一丝亮光,似风雨欲来。
云岱走到阳台,阳台种植的及腰白月季已经闭合, 空气中却还残留着馥郁的香气。
他背靠在阳台栏杆上吹了会儿夜风, 就瞧见云凛推过隔离玻璃门,渐渐走到他面前。
他心绪千变万化, 没有说话,等着云凛开口找他兴师问罪。
然而对方只是同他一样靠在栏杆上,轻声感叹一句:“真凉快,估计很快就要下雨了。”
云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点头。
但对方只是看着远处的黑暗, 没有看向他。
阳台吊灯投射暖色灯光,柔和了云凛偏凌厉的五官,蒙上一层温和的气质, 仿佛很好相与。
云岱知道他哥哥一直都是那这副温和的面孔与全家相处的, 在公司又是另一幅模样。
雷厉风行,不苟言笑,只有这样才能镇得住公司。
在外是铁血无情的总裁,在家是居家温柔的哥哥。
有些时候云岱都有些心疼他, 身上背着这么多担子, 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云凛从兜里的烟盒掏出一根烟,但没有点上, 只是夹在修长的指节中。
他道:“说起来, 我们相处这么久, 我一直不知道你是怎样看待我的。”
云岱知道是要开始了, 他相当诚实道:“你是一位温柔复杂的哥哥。”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相当完美。”
云凛轻笑, 身体都笑得微微颤抖道:“云岱,你说我温柔?”
倏地,他的笑意淡去,“因为我以为你会喜欢温柔的人,毕竟在我的理解中,没有人会不喜欢温柔的人。可是哪怕我做到温柔,我还是没办法走进你的心。”
这句话无关情爱,只是作为一名想与亲人亲近的人的无奈。
明明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应该是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人,但是他们的心却离得那么远。
云凛到底有些理想主义,他拥有庞大的财富,却不会就此舍弃感情,彻底成为无情无义的商人。
在事业上杀伐果断,经历无数兵不见血的会议“战争”,在面对家庭和亲人,依旧会犹豫退缩。
童年的缺失,让他更加渴望家庭的爱。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拥有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明明都是亲密得不能更亲密的人,心却都离得那么远。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拉进距离。
和宋伊和云天楚是这样,和自己的亲弟弟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云凛不由得苦笑一声,还没等他继续说,就听见云岱道:“你已经知道了……我活在你的阴影下。”
同时深深地嫉妒你。
云凛听出他的未尽之语,刚想解释,就听见云岱道:“你从小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各方面无一不精……当然我并不觉得自己差,只是在你的光芒下,难免黯然失色。”
听到这样的话,云凛心底不由得涌现失望,痛苦的情绪无法排解,他不知道怎么纾解。
哪怕偶尔察觉到云岱对他的厌恶,他还是会装作不知情。
而厌恶的来源,只是这么荒唐的原因么?
因为人的嫉妒,毁掉了认真经营后,本该存在的真挚感情。
云凛有些无法接受,就听见对方继续道:“所以我很敬仰你。”
这个转折来得猝不及防,云凛有些不明白了。
云岱的声音轻且浅,像是月夜的梦呓,不会被轻易听见察觉,但云凛却是听得认真,恨不得将听见的一切刻入心底,永不遗忘。
他听见对方道:“无所不能的哥哥,还庇护着最爱的亲人,谁能不喜欢?不喜欢的都是神经病。”
听到这样的话,云凛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容,轻轻道:“还真是难得见你说这样俏皮的话。”
云岱自动忽略掉这句,继续道:“只是哥哥你后面做的一些事,让当时的我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明明有鹏程万里的未来,却甘愿放弃,甚至背道而驰,冲着黑暗荆棘之路走去,并且死不回头。
云凛的笑容淡了下来,不自觉摸了摸脖颈上的疤痕。
他囫囵道:“可能是叛逆期到了。”
“可能是吧,”云岱也笑,转头看向他,眼神真挚,“当时的我不能理解你,甚至开始厌恶,直到现在我才渐渐明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凛故意道:“所以你还真有一段时间讨厌过我?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敢面对你,”云岱也笑,“如果前几年我们之间有嫌隙是因为不懂事,那么现在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对那些年的厌恶和冷眼旁观感到愧疚,进而衍生出罪恶感。
云岱身怀不可言说的罪恶感,云凛对他越好,这种罪恶感便愈像雪一般,越积越重,直到某一天崩溃。
所以他只能远离。
他偶尔也会后悔,为什么将云凛推得那么远。
只是这些阴暗到底只能深埋心底,不可言说。
云凛忍不住拧眉道:“你怎么这么别扭?”
云岱:“……”
云凛叹气道:“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非要憋在心里,我还以为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才不和我亲近的。”
末了,他还感叹道:“看来人与人之间的沟通确实很需要沟通。”
云岱霜雪的面容泛着薄红,有些羞赧,“今天和你说这些已经很羞耻了。”
“哦,”云凛意味深长道:“看来今天算是被妈妈逼急了,破釜沉舟?”
云岱沉默一瞬,没有反驳,而是睁着桃花眼望向他,眼神纯挚,“我只是觉得再别扭下去,我和你的关系会彻底破裂。”
云凛深以为然,“确实,没长嘴的傲娇确实不讨喜,容易成为万人嫌。”
云岱:“……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对方耸肩,不由得哂笑道:“你承认了。”
见云岱面色越来越黑,云凛率先服软,“好好好,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骄傲,不肯轻易服软。”
他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将对方柔顺的发型成功搞成鸡窝,最后才满意收手,“这个毛病不好,以后记得改,否则酿成大祸,可就要哭鼻子了。”
云岱听到这句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莫名想到今晚宴会被他忽视的季月笙。
被念着的季月笙正在重塑自己的三观。
听到宋青云这么说,他有些崩溃,无法轻易相信,“妈妈,你别吓我!”
宋青云皱眉,“你怎么说话的?”
季月笙木着脸,“比起我喜欢云岱这种事情,我还是更相信我喜欢羽玉。”
宋青云略带嫌弃道:“你要是敢喜欢羽玉,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把你赶出家门。”
季月笙试探道:“您……对同性恋有意见?”
宋青云瞪他:“你心知肚明。”
季月笙倒是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会变成gay,但是见宋青云这样,想来也无法接受,只能道:“既然您无法接受,就不要说我喜欢云岱了,这太可怕了。”
想到喜欢上曾经向自己告白过的人,并且是在无情拒绝之后,他就有一瞬间想要跳楼的冲动。
宋青云冷哼一声:“小云怎么你了?瞧你吓得那个样子。”
季月笙摇头,“妈妈,你不懂。”
如果真的是这样,未免太过苦涩了。
他无法接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看你倒是有那苗头,今晚宴会,你眼珠子都要挂人家身上了,”宋青云又是冷哼一声,“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老江湖了,门清。”
季月笙轻声道:“3759乘以817等于多少?”
宋青云:“?”你神经病?
季月笙面无表情道:“等于,妈妈,我拥有绝佳的智力和反应力,不可能连这点东西都看不清。”
宋青云要被他气笑了,“我看你是蠢到家了。”
季月笙:“……”
宋青云最后奉劝一句,“计算题你可以秒答,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清算的。把握住机会,看清自己的内心,不要失去了才后悔。”
季月笙:“……您突然说鸡汤味儿这么浓的话,我有点不习惯。”
宋青云:“其实我也不习惯。”
她叹了口气,扶着楼梯慢悠悠上楼,只丢下一句话:“看清自己的心,把握机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月笙思索片刻,顿了顿,拿出手机给羽玉发了条消息:“你被我妈嫌弃了。”
正要睡觉的羽玉:“?”
气得睡不着。
在看到羽玉发来的辱骂信息前,他提前关掉手机,开始想宋青云的话。
从理性上来思考,以及前人的经验总结,或许他确实有些喜欢云岱。
但从感性上,他不敢相信。
他可以相信自己喜欢上任何人,唯独不敢想喜欢上了云岱。
不可能栽在这里。
他的路远远不止于此,怎么能因为云岱被困住。
他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去找班主任调位置,他要远离云岱。
只要一步步切断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欢,应该也能渐渐淡却。
他几乎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有些迷惑道:“你要换位置?”
季月笙点头。
班主任表情有些凝重,良久才丢出两个字:“原因。”
季月笙道:“云岱和我坐,太影响我学习了。”
班主任:“怎么影响了。”
季月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他的貌美太杀我,顶不住。”
班主任面有菜色地看着自家一本正经的优等生,有些牙疼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季月笙面无表情:“和他坐在一起,我会想和他谈恋爱。”
班主任:“??!”
第 34 章
班主任:“你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如果是玩笑,那未免开得太过分了。”
季月笙面无表情:“不是玩笑。”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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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陷入左右为难,毕竟突然调整位置, 难免引起其他同学的意见。
他最终还是道:“很快就要第三次月考了, 你知道还是年级第一,就有选择同桌的权利。”
这对季月笙来说不是难事, 他应允了。
上课前回到自己的座位,他见云岱在心无旁骛地看课堂笔记。下意识想要搭话,但是想起自己的目的,他忍着开口的欲望,尽力不再关注对方, 而是难得翻看了自己的课本。
下节课是语文课,手里翻看的也是语文课本。只是因为平时怠惰与不重视,语文课本上几乎没有笔记, 空空如也, 比他的脸还干净。他也不知道该看些什么,只能看着熟悉的课文发呆。
班主任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像是4D环绕的催眠音,季月笙有些疲倦地闭上眼。
时间在无知无觉度过, 季月笙无所事事很难受,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可悲地发现,如果自己不去主动搭理云岱, 对方是绝对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 只是安静地学习, 心无旁骛。
云岱能旁若无人地做他的优等生, 他却满脑子都想着对方,下意识想去搭话, 聊天,招惹。
云岱是无法逃开的毒药。
明知外表蒙上的糖霜是陷阱,还是忍不住舔舐,最终肠穿肚烂。
当看到何旭明厚着脸皮和云岱搭话时,妒火就在疯狂燃烧绵延,他就恨不得掐死何旭明,让他不能再对着云岱傻笑。
一天的时间都相当难熬,他不知道这样刻意远离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是至少在下一次月考之前,都要忍受这种折磨。
这种痛苦像是卡住喉咙的细小鱼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到存在,轻微的刺痛,无法去除。
夜晚躺在床上,下意识翻开相册,手势解锁私密相册。里面的照片不多,只有寥寥几张,还都是同一个人。
除开之前在论坛保存的云岱的照片,剩下的一张就是上次烟花大会偷拍的私照。
照片里的人目视前方,安静地看着烟花,眼中仿佛蕴藏着星河。三寸月光披在身上,笼上一层朦胧月华,仿佛月下仙,缥缈动人。
这是独一无二,只有他知道的云岱。
他面无表情,点击右下角的红色删除键,在系统弹出“是否确认删除”的提示,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下手。
心里无限纠结痛苦,想要狠心断干净。
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手随意地点,正好触碰到了删除键,私密相册的几张照片一张张消失,最终全部删除。
他怅然若失,头枕在枕头上,下意识偏头,望向窗外的夜空。
入眼是浓稠如墨的黑,没有一颗星星,一丝亮光也不见,可怖得像是会把所有希望吞噬。
他兴致缺缺地将视线收回来,下意识又打开了手机相册,遵从本能地翻到了回收站。
自动忽略掉其他之前删掉的照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张烟花私照。
手下意识点开照片,里面的人表情平静宁和,朦胧的月光带来一丝温柔的错觉,好似一点不像现实中的那般冰冷,不近人情。
看着头顶的“回收站删除后不可恢复,30天后自动删除”的提示,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击了恢复照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彻底栽了。
季月笙苦笑。
*
云岱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季月笙对他态度的变化。
不再刻意搭话,没有任何交流,除了上课之外都避免和他见面……对方在有意识疏远他。
意识到这一点,云岱情绪格外复杂。
不是舍不得,只是不习惯。
习惯了有人在身旁说话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哪怕没多喜欢,但突然消失,难免还是有些失落和在意。
但云岱向来能把控自己的情绪,这点失落在刷题面前不值一提,瞬间被抛到脑后。
吃完食堂的大锅饭,他抱着新买的题卷,想着回去刷两套,就被人拦住了。
他目光冷淡地望去,就见羽玉嘴角噙着笑,仰着偏圆的脸蛋望着他。
他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白有几分甜意,容易叫人放下防备,“走,出门喝一杯。”
云岱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要求,当场就要走,羽玉就笑眯眯道:“去喝奶茶。”
没得到回应,他也不恼,只道:“如果心情不好,那就去喝点东西,最好是甜的,这样心情就会好多了。”
云岱瞥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两只,”羽玉耸肩,“你有什么心事么?”
就算真的有,云岱也不可将他作为分享对象,只道:“让开,我要回宿舍了。”
说罢,迈腿朝着宿舍楼方向走,羽玉默默无言跟着他身后。
踏在楼梯阶梯上,狭窄的空间回荡着轻轻的回响,羽玉漫无目的闲聊道:“你又要回去做题啊……你是没有人的欲.望么?”
云岱面无表情回道:“我的欲.望就是做题。”
“哈哈,”羽玉干笑两声,“你还真是恐怖……对了,你没有喜欢的对象?”
云岱听了,突然想起身边这位是有对象的人,想来是想在单身的人面前炫耀吧。
他轻飘飘看羽玉一眼,然而对方却会错意,以为云岱在意季月笙的那事。
羽玉犹豫片刻,突然道:“你其实不喜欢季月笙吧?”
上次在医务室听到云岱说的一字半句,他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
所以这个疑问一直存在到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问一问。
云岱表情有一瞬间诡异,他像是难以理解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喜欢季月笙?”
宋生是这样,凤羡娇是这样,周围的吃瓜群众都这样,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人的结论从哪里来的。
羽玉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你真的不喜欢他?”
心中久久沉积的郁闷好像一下子有了宣泄口,全部飘散出去。
他过于急切地想确认这个事实,迫切地想确定云岱没有喜欢任何人的事实。
虽然连他自己暂时也不明白这么急切的缘由。
云岱面无表情道:“不喜欢。”
他为什么要喜欢那个抢了他年级第一的人。
羽玉瞬间松口气,脚下踩着的阶梯好像变得柔软了一些,双腿都是轻飘飘的,他语气轻松道:“所以那次在医务室你说的话……”
就在一瞬间,就像柯南脑子突然贯穿白线明白杀人凶手是谁,他也突然明白了云岱的动机,分外惊讶道:“你是想赶超季月笙?”
云岱没有回答,而是沉着脸上楼。
羽玉顿时反应过来,这种“丢面子”的事,云岱怎么样也不会承认的。
他笑着追上去,“周末来我家玩吧。”
对方没有理他,而是越走越快。
羽玉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笑容有些狡黠,“这位同学,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吧。”
云岱的脚步慢下来,最终停下来,他已经上完了一个大阶梯,逆着光转身,居高临下看着阶梯下的羽玉。
他眼眸淬着寒星,表情冰冷,声音微沉道:“随便你。”
他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向对方妥协。
况且就算对方真的这么做,他也有办法整治回来。
羽玉仰头望着他,有些烦恼道:“你还真是油盐不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怕对方就此离开,他连忙抛出真正的诱饵:“你来我家,我可以告诉你季月笙学习这么好的秘密。”
见对方表情微动,羽玉知道有希望,立马道:“我和他是发小,现在又是……情侣,他的秘密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只要去他家,就可以了解季月笙学习的秘密。
这个诱饵对云岱是致命的,他有点心动,但又怕羽玉图谋不轨,略显警惕道:“你让我去你家做什么?”
羽玉老实交代:“做模特。”
说起这个,他就难掩兴奋道:“你长得真的太好看了,简直就是我的缪斯,如果能给你画画,我会有无限灵感!”
云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在对方再三保证不会对他做什么,云岱最终还是答应了。
等待总是格外煎熬,这个工作学习周在羽玉看来格外漫长,他死活等不到周六,等不到云岱立马来他家里做客。
抱着期待的心情,终于还是迎来了周六。
他一打造就起来整理好了画室,准备好绘画工具,纠结着今天是画素描还是水彩,就听到了敲门声后,保姆还没行动,他就迫不及待地去开门。
云岱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上面印着个史迪奇图案,搭配蓝色牛仔裤。他的头发没有多加打理,随意披散着,蓬松而清新,配着白皙俊秀的脸,看着相当有青春活力。
羽玉心头微微触动,面上带笑:“欢迎。”
云岱轻轻点了点头,道:“去画画?”
羽玉兴奋地点头,“走,和我去画室。”
画室在二楼,云岱跟着他拾梯而上。走进画室,率先闻到一股颜料刺鼻的味道,云岱略微皱眉,还是忍着没有离开,而是看向放在画室的画架,上面有不少画作。
虽然羽玉平日吊儿郎当,但在绘画方面的才能确实没得挑。
云岱不算懂画的人,但对方画出来的东西,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具备一定的艺术性。
羽玉像是邀功一样,笑眯眯道:“我厉害吧?”
云岱在这方面一向不嘴硬,诚实道:“很厉害,你未来一定能在这方面有所造诣。”
羽玉一反常态,没有继续逗云岱,而是有些闷闷地说道:“好,那我们开始吧。”
不用细看,就能瞧见他耳根悄悄红了。
云岱没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只是问道:“需要脱衣服么?”
“啊?”羽玉有些没反应过来。
云岱随意指了指对方其中的一幅画,淡声道:“需要像那样脱掉衣服么?”
“不用!”终于明白过来的羽玉连忙摇头,耳根红得更明显,不复之前的游刃有余,“你穿着衣服就行。”
云岱点头,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调整姿势后便不动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当画模,之前也有过类似经历,流程也算了然于心。
羽玉拿起画笔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本的嬉皮笑脸瞬间收敛不见。他眼角拉平,嘴角笑意不见,蹙着眉相当专注地拿起画笔,在洁白的画纸上作画。
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人物的神态,又落下几笔,风姿跃然于纸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岱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直到听到羽玉说画完了,他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
羽玉走过来,笑道:“你要不要看看?”
云岱摇头,单刀直入道:“季月笙学习这么好的秘密是什么?”
骤然听到季月笙的名字,羽玉笑容淡了些,有些微妙的不爽,他兴致缺缺道:“你真的要知道。”
云岱冷冷地看向他,他叹了一口气道:“靠天赋。”
根本没有什么秘密,他只是想骗云岱和他一起玩罢了。
上次骗了云岱,被泼了这杯冰水。
这是他第二次骗对方,又会迎来什么呢?
他苦笑,却见云岱面上没有生气,反倒是若有所思。
最终,他点头道:“我先走了。”
羽玉一听,以为他生气了,下意识拉住对方的手臂,感受到手中温热的触感,他情难自禁道:“你的手腕好细。”
好细好白,伶仃的一截,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脆弱得可怜,好像一掐就能整个掐断。
羽玉心中生出一种暴虐的欲望,云岱拧眉,挣扎道:“放开!”
羽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画室门外,突兀地传来季月笙的声音,“你在里面么?我要进来了。”
第 35 章
事发得太突然, 一点没有转圜的余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听到季月笙的声音后,门把手微旋,门彻底被推开。
季月笙走进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 如遭雷击,当场石化在原地。
云岱为什么会出现在羽玉的画室?
两人还是这么暧昧的动作!
无名火自心头燃起, 他快步走到羽玉面前。
羽玉见季月笙走过来,下意识放开云岱的手,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对方的拳头直接抡到了眼前,最后偏移航线, 一拳打在他的头上!
头传来阵阵眩晕,羽玉捂着头,莫名其妙道:“季月笙, 你他妈疯了?”
就在旁边差点被波及的云岱:“……”什么家暴现场。
这是被误会了?季月笙以为自己活捉了“出轨”现场?
下一个挨打的不会是自己吧。
想到这里, 云岱下意识挪动脚步,离这个修罗场远了些。
但季月笙打了羽玉之后,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看着自己的拳头发呆。
他也没想到自己热血上头, 居然一拳打了羽玉, 面对羽玉的质问,他只能一声不吭。
飞来横祸的羽玉气得要死, 他恶狠狠冲季月笙道:“你龟儿子, 等着!我要告诉宋阿姨!”
听到这话, 季月笙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双目泛着寒意,淡声道:“你要告状, 那就告去吧。”
云岱看着这两人闹矛盾,不由得有些头疼。
毕竟其中自己也有一点责任,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开口道:“只是羽玉邀请我来画室做模特,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季月笙终于偏头看他一眼。
他当然没有误会云岱,那副场景怎么看都像是羽玉强迫他,他反抗不得。
他只是气自己,气自己的不理智。
生气的同时还有一丝迷茫,他现在无比确信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云岱。
可是之前自己对云岱这么恶劣,现在还跟羽玉“不清不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云岱对自己的感官先不提,既然已经明确自己喜欢云岱了,那么就先把羽玉的事情解决掉!
他看向羽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后悔了,我要说清楚。”
云岱听得云里雾里,羽玉一愣,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是要坦白了。
他苦笑地摸着刚刚被打的地方,“幸好你打的不是脸,要是留疤了,没了这张脸以后怎么泡漂亮妹妹。”
他间接同样了这件事。
季月笙哂笑:“没有哪个女生能看上花蝴蝶。”
羽玉听了这话,下意识看向云岱,不死心道:“漂亮妹妹看不上,漂亮哥哥就不一定了。”
季月笙:“……”拳头又硬了。
云岱面无表情,“你们在做什么谜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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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间好像有许多他不知道的内情。
季月笙像是在做心理准备,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有一件事我们确实瞒着你。”
云岱思索片刻,“你的年级第一有水分?”
季月笙:“……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云岱面无表情,“那请你闭嘴,我不想听你的秘密。”
季月笙:“……”
他有些苦涩道:“你就这么不在乎我?”
云岱彻底没崩住,问道:“我为什么要在乎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抢走了年级第一,根本不会注意到你。
季月笙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头一哽,不知道怎么回。
羽玉看他俩古怪的气氛,心说季月笙真是婆婆妈妈的,直接替他说道:“我和季月笙不是情侣,只是假装的。”
“嗯?”云岱有些意外,“为什么?”
他有些没听清。
羽玉说什么?假装情侣?
他下意识看向季月笙,就见对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道:“没错,我和羽玉是假装的情侣,至于原因……是我们想让你死心。”
云岱眉头紧蹙,实在没想到这个荒唐的秘密之中,居然还有自己的事。
他完全不明白,心里问道:“让我死什么心?”
难不成是反向内卷,假装情侣让他以为季月笙会因为恋爱导致成绩下降,然后让他放松警惕,不再那么努力学习,然后季月笙达成目的,偷偷开始内卷保住年级第一?
什么多重套娃。
用心实在是太险恶了!
云岱面色一沉,“想不到你是这么卑鄙的家伙?”
季月笙不否认,苦笑道:“我也承认我卑鄙怯懦,居然试图用这种方式赶走你。”
原以为可以让云岱对他死心,却不想弄巧成拙,自己彻底栽了进去。
云岱坚定道:“赶不走我的,我的意志不可动摇。”
他觉得不会被假象迷惑就此放松警惕,而是会抓住机会加倍学习!
说起来还要感谢季月笙带来的假象,促使他更加努力地学,这段时间的学习效率都有所提高。
听完全程的羽玉:“……”
感觉你们两人好像在鸡同鸭讲。
季月笙收起多余的苦闷,表情变得郑重,“现在我为当时的那个决定感到后悔,现在想来,我怎么会做下这么愚蠢的决定,简直就是被鬼迷了心。”
所以才导致现在尴尬的局面,也不知能不能挽回。
云岱冷笑,“后悔也没用。”
他已经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过了,一定会在下一次月考战胜季月笙!
羽玉实在看不下去,对云岱解释道:“他和我假装情侣的原因,是因为他以为你喜欢他,然后要对他表白,所以才故意和我假装情侣,想要你死心。”
说起来这个提议还是他想的,现在看来,还真是英明。
因为这个提议,居然能看到这么有趣的场面。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他都想笑出来。
“啊?”
短短两句话,成功将云岱的CPU干烧了。
他无法从刚刚的话,明白季月笙的脑回路。
如果非要总结,那么就是:季月笙简直脑子有坑,莫名其妙的,居然整这一出。
这种馊主意是正常人能想出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人觉得自己喜欢季月笙也就算了,就连季月笙本人居然也这么觉得?
他居然可以这么自恋和自以为是!
一想到这种脑子有坑的家伙抢走了他的年级第一,云岱更气了。
平白遭遇这种事情,云岱心情有些郁猝,语气不太好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喜欢你?”
现在想来,这句话出现的频率次数实在太高了。
只因为不正常的人有太多。
季月笙原本很有底气的,但被他这么一反问,又不太自信了,但想不出别的答案,他只能但:“你以前给我送情书,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云岱一整个懵,有些匪夷所思道:“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情书?”
季月笙愣住了,这是想不认账?
别的不说,这个事情确实有发生!
他有些委屈道:“你高一的时候,那天放学下午……你给我送过情书来着。”
他有些绝望,那个时候正好是放学的时候,人基本都走光了,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个事情。
如果云岱不承认,他也没有证据。
云岱沉思片刻,终于回忆起来,“就因为那封情书?”
季月笙有些咬牙切齿,“什么叫做‘就’!”
他可是因为这封情书,无数次纠结和辗转反侧!
他从来没想过因为拒绝了一次情书表白,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蝴蝶效应。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接受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有些怅然。
云岱梳理了一下事件的过程,默了默,才道:“我是帮一个女孩送情书,当时和她关系还不错,因为对方不好意思,所以才请我代送的,在你拒绝接受那封情书后,我就把情书还给了那个女孩子。”
季月笙如遭雷击,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云岱不答,但神情没有丝毫做伪。
季月笙像是失了魂,怔楞地回想当时的种种细节。
难怪在云岱表白后不久,他就偶然在另一个女生手里看见了同款的信封。
他还以为是云岱轻浮花心,表白不成,又将同一封情书改了一下名讳,就送给另一个喜欢的女生。
原来云岱的轻浮是假,他的自以为是才是真。
他突然可笑的发现,明明有那么多细节,那么多线索告诉他不是云岱写的情书,而自己却一厢情愿地只相信自己的想法。
他简直太可笑了,像极了自以为是的小丑。
心神动摇,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强维持自己的最后体面,“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他终归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渴望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对方能有一点喜欢他。
在这场无望的爱恋里,他从来都是输家。
他神经紧绷着等待对方开口,像是等待一场审判。
然而云岱只是淡淡道:“我对你只有同学之情。”
第 36 章
铡刀终于还是落在头上。
季月笙神情恍惚地看向他, 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不相信。”
他自顾自重复着方才说的话,仿佛这样才能否认对方不喜欢他的事实, “我不相信。”
季月笙抬头望着云岱, 渴望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谎言的存在,“我不信, 你说气话!”
云岱:“……傻.逼。”
伴随着云岱从画室离开,这场闹剧落下帷幕。
羽玉看着深受打击的季月笙,不忍心道:“别伤心了,去喝一杯?”
季月笙脑袋嗡嗡地望向他,略显痴呆道:“酒吧?”
羽玉:“……奶茶店。”
季月笙:“……”
*
云岱不知道季月笙之后怎么样了, 周末又是怎么度过的。
他只是看着手里的题卷,静心准备下周的月考。
月考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让人产生厌恶恐惧。尤其是和万恶的周一混杂在一起, 更显得可怖了。
身处考场的何旭明摇头晃脑道:“只有名为‘绝对学霸’的生物, 才能从月考中汲取快感,实属变.态,太变.态了。”
云岱坐在考场位置上,淡淡地看他一眼, “还有十分钟开考了, 还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何旭明笑嘻嘻没个正形道:“这不是开考前想多拜一拜你,沾沾考神的气运嘛。”
听到这话, 云岱下意识想远离他。
生怕对方离他太近, 把昨天他去寺庙拜来的考运全蹭光了。
何旭明注意到云岱嫌弃的目光, 略显受伤道:“云神, 你不要这样,不要在这个时候疏远我, 抛弃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像是演上瘾了,他干嚎道:“云神,我不能没有你啊,云神!考试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这一句话,愣是让刚刚走进门的监考老师多看了两眼,心想着等会儿多关注一下这小子,看看他有没有类似作弊的行径。
云岱被念得心烦,脱口而出道:“拜我干什么,拜季月笙去。”
去把季月笙的考运蹭光,别来祸害他!
何旭明干嚎一声,“季神还没来。”
云岱看向前面空空如也的位置,不由得拧眉。
监考老师都来了,季月笙都还没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他刚产生这个念头,就见季月笙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教室跨入笔直朝着他这里走来。
何旭明见对方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惊呼出声道:“季神,你昨晚网吧熬夜打游戏了?”
说实在的,季月笙穿着一身凌乱的校服,头发也是乱成一团鸡窝,面色苍白憔悴。说是熬夜打游戏对算委婉,这副模样更像是从棺材里刚挖出来的活死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月笙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顶着两个黑眼圈道:“不是熬夜。”
何旭明有些狐疑,这副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没熬的。
只是话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对方虚弱道:“是通宵。”
何旭明:“……”
他竖起大拇指,敬佩道:“对游戏抱有最真挚崇高的敬意,真是吾辈楷模。”
他的这副发言,让讲台上检查试卷密封情况的老师又多看了他两眼。
何旭明无知无觉,傻呵呵道:“季神,不愧是你,考试前夕还敢通宵打游戏。”
“不是考试前夕,是前天就开始通宵了,”季月笙像是挥赶苍蝇一般摆手,坐在座位上手撑着头,“离我远一点,你别在我耳边叭叭,头疼。”
何旭明:“……”
这样真的能考试么?
他有些无奈,想和坐在后排的云岱吐槽,就见云岱面无表情地盯着季月笙的后脑勺,眼神阴郁得像是要将季月笙生吞活剥了。
何旭明:“!”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以免被杀人灭口,他相当识时务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远离两人的修罗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考试的铃声响起,试卷纸落在手上,云岱填完个人信息,下意识看向坐在前排的季月笙。
对方还在手撑着脸闭目养神,没有动笔的动作。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试卷,开始浏览页面,将外在因素抛在脑后。
两天的考试结束得很快,之后又进入正常的教学周。
下课时间,季月笙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碰见了凤羡娇,两人走廊顺路,并肩朝着教室走。
中途凤羡娇用纸擦干手,好奇八卦道:“季神,这几天你精神都不太好,是遇见什么事了么?”
季月笙不想搭理她,只是默不作声往前走。
凤羡娇玩笑道:“不会是失恋了吧。”
原本走着的季月笙脚步一顿,微微偏头,黯淡无神的眼珠盯着她,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凤羡娇被这一眼吓得心悸,站在原地看着季月笙的背影渐行渐远才松了口气。
她倏地反应过来:猜中了?
浑然不觉被戳破心事的季月笙回到教室座位,略烦躁地翻开课本。
“月考成绩快出来了。”
季月笙翻书的动作一顿,这是云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他搭话!
他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突然得到一眼甘泉迫不及待饮用一般,迫切道:“嗯!”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只能嗯一声。
生怕对方觉得冷淡,他追加一句:“是吗?”
“你漠不关心的态度真让人火大。”云岱冷冷看他一眼。
仿佛只有他才将这件事情当回事,自顾自在唱独角戏,而事件的另一主人公却满不在乎。
季月笙哽住,有一瞬间意外,“你很在意这个事情么?”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月考,经历过无数次,为什么要看得那么重要?
然而没有人解答他,云岱只是将头转过去,开始看手中的课外书。
季月笙怔楞一瞬,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一点不懂云岱。
今天下雨,大课间不跑操,可以自由活动。
何旭明风风火火跑过来,表情惊骇,“教导主任在张贴红榜,成绩出来了!”
不少人听到他这一嗓子,纷纷出教室围看。
何旭明神秘兮兮道:“云神,你真的不出去看一看么?有惊喜哦。”
红榜虽然不等同于成绩单,不知道具体分数,但会公布名次。
名次越高,名字越靠前。
云岱皱眉,没有什么反应。
何旭明见对方不为所动,顿时失去了逗他的兴趣,“不卖关子了,云神,你这次第一耶,厉害哟!”
说完这句话,他心虚地看向旁边的季月笙。
季月笙听见了,没什么反应,仿佛失去第一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何旭明忍不住道:“季神,你考试的状态太差了吧,这次成绩下降很多,估计要被咱班主任找去谈心。”
季月笙淡淡看他一眼,“知道了。”
他这副无所谓的表情,直让何旭明摇头,背着手踱步离开。
何旭明并非危言耸听故意吓唬季月笙,下午上班主任的课,对方直接将成绩单狠狠地朝讲台一摔,“你们说说怎么回事,只是举办了个校庆,心怎么就收不回来了,考成这个鬼样子。”
后面又是老生常谈的一套,班主任批评一顿之后,开始整体分析,“单我这一科,这次我们班平均分较上次下降了五分,与隔壁班只有短短十五分的差距,差一点点就要被隔壁追上了。”
听到这段话,何旭明悄悄嗤笑,和同桌说悄悄话:“不是还差十多分么,这也叫追上?”
发了一顿火,班主任情绪终于趋于稳定,他叹气道:“其实总体也还不错,只是个别同学成绩实在不理想,让我愁白了头。”
他真摸了摸头顶,上面稀疏的毛发加剧他的愁思,“想必有个消息大家也很关注,年级第一易主了,两年来还是头一遭哈。”
他的目光投注在季月笙身上,皮笑肉不笑道:“要不要说一说怎么回事?”
季月笙面无表情道:“我无话可说。”
“在这摆酷是吧,”班主任冷笑一声,“你没话说,我可就有话说了,第一堂语文考试,我巡考的时候朝第一考场看了一眼,结果看见你闭着眼睛在睡觉。”
全场哗然。
窃窃私语声传入耳膜,大多是“狂”“自大”“翻车”等词,季月笙全部屏蔽在外,充耳不闻。
他只是微微偏头,想偷看云岱的反应。
他从羽玉那里知道云岱特别想考第一,如果是这样,他会开心么?
如果开心了,他不会再那么讨厌自己,会将目光更温和得投注在自己身上吧?
可惜云岱没看他,只是面无表情直视前方黑板,季月笙无法从他的表情看出他的想法。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道:“我以为你是写完了,才趴在考场睡觉等待交卷,结果批改卷子的时候发现好多题一片空白,你说说你在干什么?”
季月笙不答。
一节课在批评中度过,因为季月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班主任下课直接拿着成绩单离开了,完全打消了谈心的打算。
周遭窃窃私语声不小,在成绩至上的学校,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绕这次月考展开。
季月笙听着那些谩骂嘲笑声,真切地不明白:只是一个月考的名次,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在乎。
第一名对他而言就像吃饭喝水呼吸一样,存在于生活的任何地方,可以轻易攥取获得。
因为获得太过容易,哪怕失去也无所谓,毕竟只要他想,可以轻易夺回。
哪怕嘲笑加身,周遭所有人都投以鄙夷,他也毫不在意。
毕竟,将这种轻易可夺得的东西看得那么重要的人,才显得可笑。
这群落井下石的蠢货不理解也就算了。
他看向旁边的云岱,渴望对方能够理解自己。
云岱感受到他的视线,偏头看他,语气冷冰冰道:“用这种方式输掉,真是蠢顿。”
第 37 章
见季月笙面露错愕, 云岱忍不住皱眉,“第一次这样输掉,也太没颜面了, 是故意输给我的?”
对方问得这样直白, 季月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见对方的表情,云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拉下嘴角, 面露嘲讽,“如果你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对手,那过去一年我对你的仇视,全然没有了意义。”
听到这话,季月笙终于开始慌乱, “你不想这样吗?我只是想让你……”
让你获得胜利,让你眼里能看见我。
可惜后面的半截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云岱无视他的窘态, 冷冷嘲讽道:“虽然说我想要看到你因为谈恋爱飘飘然, 最终被我打败输掉……但绝对不是这样的输法,状态去哪儿了?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那你不配成为我的竞争对手。”
季月笙听到这句话彻底慌了:云岱将自己当成竞争对手,才把他放在眼里, 要是以后自己都比不过他了, 那他在云岱心里的存在感将彻底消失。
强者从来不会铭记弱者的姓名,他将被云岱遗忘。
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见季月笙陷入思想斗争, 云岱唇角微勾, 知道快要达成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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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变得不像自己了, ”云岱决定加最后一把火, 冷冷看着他,“真狼狈啊, 季月笙。”
说罢收回视线,也不看他,将视线落回手中的课本。
敲打完这几句已是仁至义尽,还不醒悟过来,那他就真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了。
云岱翻着语文书,温习上面写的笔记,看得正入神,就听见季月笙呼吸声加重,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对他说:“下次不会再让你了。”
云岱翻书的手一顿。
季月笙小心地看着他的表情,等待他的反应,结果头就被语文书砸个正着。
他晕乎乎地摸了摸被砸的地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云岱怒瞪他一眼,“原来你还真是故意想让我,才考出那么恶心的成绩!”
季月笙愣了:他这么在意这个么?
云岱不知道他的脑回路又要跑偏了,只拧眉道:“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七,下滑那么多,被那么多人超过了,你丢不丢人啊!”
想到这里,他气愤地站起来,手撑在课桌上,将季月笙整个人罩住,“你只能被我一个人超越,知道么!”
季月笙坐着被对方这个人包围,两人贴得相当近,能闻见对方衣服洗衣液的味道。
他脑子已经成了一片浆糊,满脑子都是这谁顶得住,迷迷糊糊点头,魂不守舍道:“好,都听你的。”
云岱这才坐回去,终于满意道:“这一次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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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不算真正的赢你,之后一定会狠狠地打压你,让你永远翻不了身!
*
上午的课结束,季月笙第一时间出教室找到羽玉,放出一个重磅炸弹:“我想追云岱,你有什么主意么?”
羽玉一听都要气笑了,嘲讽道:“你想我给你当僚机?”
季月笙点头。
如果羽玉原先还有些生气,现在只剩下无语了,“哥,你知道我其实也喜欢云岱的吧?”
季月笙拧眉,“有这回事么?”
羽玉面无表情地点头,“有。”
对方面无表情道:“你背着我想和云岱暗通曲款的事,居然还敢提起来?”
羽玉是个胆子大的,完全不怕季月笙生气,笑嘻嘻道:“为什么不敢,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他,说起来我应该比你更先追求过他。”
只是追求失败了而已。
他等着季月笙生气,然后再给他来上一拳,这样他就可以去云岱面前卖惨,顺便抹黑一把季月笙。
然而对方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反倒是倏地笑出来,“没事,我没把你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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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意浅淡,抛开恶劣的性子,单看这张脸,倒还真有几分儒雅风致。
羽玉:“……季月笙,你别太自大,要知道经过这么一遭,云岱应该相当讨厌你吧。”
季月笙冷笑,“讨厌我?他上午还关心我的学习成绩呢,反倒是你,一个成绩一团糟的花花公子,谁会看上你?”
原来羽玉对成绩完全不在意,被嘲讽也无所谓。
但现在成绩是追求云岱的制胜法宝,季月笙这么一说,完全戳中了他的死穴。
羽玉当场要把肺气炸了,“自大狂少得意,最后追到云岱的一定是我!”
“好啊,”季月笙脑子里一边想着埋尸地点,一边面无表情道:“看谁笑到最后。”
羽玉气冲冲地就要走,被季月笙叫道:“还有一件事,你记得吧?”
羽玉回头,恨不得啐他一口,面露嫌恶道:“当然。”
*
还有半小时,下午第一节课就要开始了。
凤羡娇吃完饭早早地来到教室,无聊地刷新着朋友圈。
随意下拉,蹦出来一条最新的朋友圈。凤羡娇随意点开,半眯的眼顿时瞪得老大,“什么,季月笙分手了!”
她嘴角微勾,有点不敢相信地点开季月笙的朋友圈,翻来覆去地看,才敢确认这个事实。
她有一时间呆愣,迫不及待评论道:“咋分的?”
说实话,季月笙自从官宣脱单后,一直没有在朋友圈秀恩爱,低调得仿佛没有这回事。现在一来就放出回归单身的消息,草率得像极了协议恋爱期满,最后和平分手的明星。
原以为季月笙不会回复,毕竟这个b从来没有回过她的消息。
所以当看到对方的回复时,凤羡娇相当意外,在看到对方回复的内容时,更是惊骇得瞪大了眼睛。
【季月笙: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打的赌而已,从来没有真的在一起过,现在找到真正喜欢的人,自然不能再维持着这个名头。】
信息量爆炸,凤羡娇恍惚地抬头,“比先婚后爱,协议结婚什么的还炸裂。”
季月笙回复完凤羡娇,朋友圈因为他这“因为真心话大冒险而恋爱”的言论直接闹翻了,发消息问他的人不少,他都一一回复了。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说只是和平分手,没必要编造出“真心话大冒险”的谎话。只是季月笙总是觉得不爽,仿佛玷污了对云岱的感情,索性还是在朋友圈说清楚比较好。
解决了这个心病,下一步需要认真思考的,莫过于怎么追求云岱了。
哄人开心季月笙不会,他天生是个气人的性格。追求人那一套更是不知道怎么弄,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家追求的命。
季月笙回想了一下过去自己的追求者追求的方式,什么送花送早餐请吃饭……太过俗套,平平无奇,如果用在云岱身上,肯定一点用也没有。
有些头疼地抓抓头发,一焦躁他就试图通过打游戏缓解。
他习惯于在打游戏的过程中思考问题,一般一把游戏过后,做不出来的题,都能想出合理的解题思路。
可这次却失败了,两把游戏过后,他依旧毫无思路。如何追求一个人,他像是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硬要解大一的高数题,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自暴自弃地退出游戏,他打开微信小号,决定寻求帮助。
他随意问游戏发烧友道:“你知道怎么追人么?”
想了一下,他按住这条消息,开始群体转发给最近聊天过的人,试图通过广撒网的方式得到答案。
转发了三四次,直到转发的联系人落到“句号”时,季月笙犹豫一瞬,还是发给了他。
其他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还没回消息,“只有句号”的消息回得最快:[你要追求谁?]
换做之前他一定会不耐烦地回“关你什么事”,但现在毕竟有求于人,他还是耐心回道:[我同桌。]
句号没有再回,他主动出击,追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思路或者想法么?]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复,季月笙估计对方也没什么主意,刚想下线,就见对方的消息发了过来。
[。:追人的技巧大概是真心,以及用一些别出心裁的方式表现……这样哪怕不成功,或许会在对方心底留下印象。]
“句号”的最后一句话,顿时给了他许多灵感。
要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季月笙向来是行动派,一边点头表示赞同,一边若有所思地打开百度,搜索让人印象深刻的方法。
看着网上五花八门的表白方式,季月笙瞪大了眼睛,活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登上微信,打开某人的聊天框,给对方发消息道:“帮我一个忙。”
*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没有教师看管,学生一般会偷偷玩儿会手机,或者老老实实安静做题。
此时云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迫害,无知无觉地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
细微的噪音透过玻璃,搅扰着耳膜,教室响起一片骚动,不少人看向窗外,小声地惊叫议论。
云岱有些烦躁地拧眉,手一用力,画图形辅助线的铅笔芯崩裂。
他拧眉,看向今天负责执勤管纪律的班委,结果发现对方同样惊讶地看向窗外,嘴巴长得跟个鸡蛋一样大。
云岱:“……”
他顺着众人的目光向外看,视线顿时被巨大的飞艇包裹。
就见万里无云的天空,漂浮着彩虹色的飞艇,离得非常近,就在学校的斜上空,先不看见都难。
偌大的飞艇不时飘下一些五颜六色的纸屑,十分引人注意。同时,飞艇身上挂着显眼的红白横幅,内容赫然写着:云岱,小猪佩奇你配我!
云岱:“……”
配你妈!给我死!
第 38 章
原以为游艇表白已经是表白的极限, 知道云岱听到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
云岱:“……”还来?
深黑的直升机渐渐靠近学校,副驾驶的门直接打开,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手里提着玫瑰花篮, 大喊道:“云岱, 少爷的爱你收好!”
说完,他抓起花篮里的红色玫瑰花朝天空撒去, 同时高歌道:“今晚你要嫁给我,纵向欢乐时刻~爱意不是永恒的,我们只珍惜此刻~”
云岱:“……”
他今天是碰不见一个阳间人了么?
旁边季月笙轻笑,“那大哥还挺幽默。”
云岱斜睨他一眼,“你搞出来的?”
季月笙没直接回答, 而是反问道:“好不好玩?”
“挺好玩的,”云岱睁着双死鱼眼,死死盯着他, “如果那些奇葩没有念我的名字, 那就更好玩了。”
季月笙隐约察觉到对方的语气不对,求生的意志甚至大过想邀功的欲.望,话锋一转,道:“这么大的阵仗, 一看就是羽玉搞的, 太浮夸了。”
云岱半信半疑地看向他。
季月笙还在试图扭转黑白,“那个撒玫瑰花的家伙, 好像就是羽玉家的司机。”
说完这句话, 他下意识去看云岱的反应。发现对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又收回视线继续写题了。
季月笙不知道对方信了没, 不过想着平时如果惹了对方,至少得挨一个大逼兜, 再不济也得挨两句骂,如今什么都没有,那应该是……信了吧?
他拿出手机,将收藏的“如何用小说式的浪漫套路追人”的词条删除,心说网友的建议还是不靠谱,还得他自己来。
自顾自琢磨的季月笙,浑然不知埋头谢作业的云岱因为他一番操作,心情有多复杂,真是哭笑不得。
原本他还有好几个怀疑对象,结果因为对方一句“撒玫瑰的人看着像是羽玉家的管家”,直接锁定了目标。
直升机离得那么远,脸模糊得跟马赛克一样,这还能靠脸识人?
他倒是没想到季月笙犯起恋爱脑能蠢成这样,蠢得想让人生气呵护的欲望,不想让人欺负了。
毕竟谁想欺负一个二臂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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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这一弄够糟心了,被羽玉缠上,才知道什么叫做闹心。
羽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露出来的小虎牙,多了几分阳光的意味,“云岱,逮住你了!”
云岱拧眉,“有什么事?”
羽玉轻笑,“我有几道题不明白,能请你帮我讲一下么?”
很寻常的请求,但云岱深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想答应他的请求,只是冷淡拒绝道:“季月笙好歹也是前年级第一,水平也相当高,有问题找他辅导。”
“季月笙?”羽玉撇了撇嘴,“那玩意儿讲题速度太快了,讲得一点都不仔细,我听不懂……我就想你帮我讲。”
云岱有些烦,想再找个理由推脱,看到同样从教学楼出来的季月笙,他突然有了主意,“拒绝你你还不明白,看来我只有说清楚了,你今天做了什么不清楚么,还来找我讲题?”
羽玉愣了愣,有些懵逼,“我做什么了?”
云岱不语,指着地上随风四散的玫瑰花瓣和纸屑。
羽玉瞬间反应过来,当场破防,力争清白道:“怎么可能是我,我可是玩遍情场套路,这么弱.智的追求套路不可能是我做的!”
他略显晦气地瞥了两眼地上的玫瑰花瓣,“这么老套的追求技术,绝对不可能是21世纪新青年做出来的,指不定是哪里挖出来的老古董,或者是五十岁秃顶中年大叔想出来的,太油腻和老土了。”
云岱故作不知情,轻声道:“是这样么,可季月笙说这是你做的。”
羽玉当场瞪大眼睛,恰好季月笙这个时候走过来,“你们在聊些什么?”
羽玉听到季月笙的声音,直接破口大骂道:“季狗你小子可真不要脸,居然凭空诬陷我!”
季月笙装无辜也是一把好手,笑得风度翩翩,“羽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嘴角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是在说“没错,是我做的,你能那我怎么办”。
云岱成功祸水东引,勾了勾嘴角,低下眉眼,降低存在感从中溜走,留下季月笙和羽玉两人扯头花。
听到身后两人的互怼声,云岱轻笑,不爽的情绪一扫而空,今晚可以多做两套题。
他回到寝室,想着现在食堂人应该很多,不如刷套题再去更合适。
只是没想到寝室还有人,何旭明从厕所走出来,表情有些古怪,“云岱,你知不知道论坛那个事……”
*
季月笙挨了羽玉几句不痛不痒的骂,轻声道:“骂够了?一起去吃饭。”
羽玉冷笑,“亏你心大的,论坛那个事你知道么?”
季月笙脚步一顿,斜睨他一眼,“论坛怎么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上过学校的匿名论坛,学校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事全部交给了副主席,可能再这么干下去,主席头衔不保,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羽玉蹙眉,“最近论坛在搞肃清,每个人都必须实名制,同时清查有问题的事情。”
对方挑眉,“校委会出手了?”
羽玉点头,“起因是某日一位论坛管理的老师心血来潮,登上论坛看到那些飘红的帖子,没一个正经的,和学习都没关系,所以连夜开会开始整顿了……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前摇也太长了,”季月笙蹙眉,“所以是什么事。”
对方特地提出来,想必和他有相关性。
羽玉沉默片刻,面色有些扭曲,略显烦躁地薅了薅头发,最终还是道:“因为整顿论坛,一些过去的帖子都被翻出来了……其中有一个帖子,里面居然连载的你和云岱的同人文!”
季月笙黑人问号,“什么东西?”
羽玉解释道:“想必你也知道,自从高二同班,就有不少人偷偷磕你和云岱的CP……之后衍生出一批极端分子,甚至开始偷偷撰写你和云岱的CP文,给你俩拉郎配!”
季月笙沉默一瞬,下意识脱口而出,“能过审的,还是不能过审的?”
羽玉真想像敲核桃一样敲开他头,看看里面的脑仁是不是因为恋爱分子萎缩成芝麻大了,“不能过审的能放在论坛?”
对方沉吟片刻,“但现在的网友花样很多,能用各种神奇的方式过审。”
羽玉直接暴躁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帖子虽然冷门,但里面的CP文不只是出现在学校论坛,还发布在多个平台。”
怕对方抓不住重点,羽玉干脆提高音量:“其中一个专门看小说的APP点击甚至超过十万!”
季月笙原本饶有兴味的笑,顿时一滞。
轻松的笑意收束,他面无表情道:“看这篇同人文的人,知道原型是我和云岱么?”
对方迟疑道:“作者书中有提过原型是学校里的同学,并且结合书中的一些关键词,能猜出来是我们的学校……以及你们的身份。”
毕竟两人好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只要是他们学校的,都能知道小说原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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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一些是侵犯名誉权,对他们的名誉有所影响。
虽然对季月笙来说没什么,但他知道,如果云岱知道了一定不会开心。
作为一个素人,以小说为载体,像公众人物一样被放在大众眼下评判,哪怕没有指名道姓,那也很难接受。
季月笙有些心烦,想着解决方案。
首先就要追本溯源。
他打开微信,给某人发了条消息:“论坛上的CP文是你写的么?”
*
凤羡娇正在扯头发,最后一道数学题一点思路也没有,她已经在椅子上干坐了半小时。
听到微信消息,她松了一口气,可以稍微以“回个消息”为借口玩一下手机。
看到季月笙发的消息,她疑惑一瞬,随后猛地想起来论坛的CP文,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被正主抓包是什么感觉!哪怕那篇文不是她写的,但作为每晚和小姐妹小群分享,念叨“斯哈斯哈,好带感”的读者之一,还是会有一种羞耻感。
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三圈,凤羡娇终于平复下心情,回复道:[你知道了?]
她很想采访当事人的心情,但对方的消息回得很快,打乱了她的节奏,[你写的?]
凤羡娇隐隐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回复道:“不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她虽然喜欢嗑CP,也有那个能力当产粮太太,但是协和中学尖子班可不好呆,保住成绩已经很难了,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写别的东西。
反倒是外班有一个嗑CP的,偷偷地在论坛写同人文。
[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
凤羡娇终于察觉到事情好像闹大了,就算看不到季月笙的表情,也知道他生气了。
哪怕平时偶尔骂他季狗,对方真发火了还是怕,犹豫片刻,她回道:[你要和她说什么,我可以代为转达。]
她真怕季月笙要到了对方的微信,直接把人家痛骂一通,然后再调查出身份线下暴打她一顿。
[给我微信号。]
凤羡娇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尚且不知道论坛已经发酵的很厉害,只怕季月笙情绪激动,和外班的同学发生什么冲突,到时候闹得更大不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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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再发几句话劝劝,字都打好了,就见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不要多问,你想被牵扯进来么?]
第 39 章
李月是协和中学里平平无奇的学生, 相貌平平,成绩平平,家境平平, 在学校里毫不起眼。
过重的学业压力让她的压抑无处派遣, 性格愈发沉郁。
直到某一天她上学校论坛,看到了一个磕CP的帖子, 她突然找到了苦闷生活的一点乐趣。
写作能力强是她难得的一个优点,她开始敲击键盘写同人文,偷偷为磕的CP产粮。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论坛的文会被那么多人看见,还被正主找上来,看着联系人处的好友申请, 李月犹豫片刻,还是通过了申请。
她犹豫地敲下“你好”两个字,但对方已经先一步发来消息。
[论坛的同人文是你写的?]
李月犹豫地回了个“嗯”字。
[你除了论坛传播, 还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发表过?]
李月有些惊讶。
虽然文字很容易被盗走, 但是她明确在论坛提过禁止转载,怎么会有人故意乱传!
还有没有一点版权意识!
她激动地回复道:[别的地方还有人转载么?]
想着这样有些推脱罪责的嫌疑,她又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季月笙看着她的回复,若有所思对羽玉道:“看来还有别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故意扩大影响力。”
凤羡娇等人虽然有些时候过于上头, 甚至有些魔怔,但还不至于如此不知分寸。
羽玉叼着棒棒糖, 闻言将棒棒糖从嘴里扯出来, 轻声道:“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季月笙拧眉, “论坛有那么多帖子, 偏偏就是那个写CP文的古早帖子被顶上来,还被人疯狂转载, 我看过转载的时间,正好就是最近几天,还有许多博主同一时间推文扩大影响力,一起都太巧合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整我和云岱。”
羽玉有些怔楞,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没这么可怕吧。”
“人心险恶,”季月笙轻笑,意味深长道:“而且我得罪的人还不少。”
这点羽玉深以为然,“确实,别说他们,我现在都想打你一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太坏了。
羽玉追问道:“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季月笙唇角微勾,“当然是直接直捣黄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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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岱听了何旭明的话,略显烦躁地登上电脑。
真的很烦在他要刷题的时候碰上这些糟心事,暴躁地黑进学校论坛,直接将讨论他CP文的帖子全部删除。
他想了想,直接手动输入几串代码,合成病毒放入论坛里。
于是原本在论坛光明正大谈论云岱八卦的校友们,突然发现自己的消息完全发不出来。
系统一直提醒有敏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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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们把疑似敏感词删掉后,发现还是发不出去。
将所有话删得只剩下“云岱”两个字后,发现系统还是提醒着:【您有敏感词,暂时不能发布评论哦~】
校友:“……”
合着敏感词就是云岱啊。
他将云岱两字删掉,换了别的词语表达对方,此刻系统再次发来提示:【您的账号已被封禁七天,暂时无法发布评论哦,这边建议您放下手机,好好学习,多刷一套题~】
校友:“……”
这校园论坛已经彻底被校方渗透了么!
搞定完校园论坛,云岱转而通过链接,依次搜寻到了各小说平台连载的同人文。
看着同人文发布时间都在最近几天,云岱沉思片刻,查了一下发布人的IP,显示地点都是同一个地方,显然是一个人做的。
他在删掉那篇论坛同人文的时候,看到了作者明确说不能转载,但是却被人为转载到了那么多个平台,其中没有猫腻他根本不信。
他顺手也查了一下同人文作者的IP,和转载文章的IP不是同一个人。排除了作者的自导自演,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有第三方想要利用同人文这个事,给他和季月笙的名誉造成损害。
想到这里,云岱不由得有些想发笑。
这手段幼稚得可以,不敢明目张胆地造谣摸黑,就只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小人伎俩恶心他们。
不得不说,这方法虽然幼稚,但确实有效,毕竟就这事,就算抓住幕后黑手
喃颩
去打官司,胜率肯定是相当低,甚至还会被人认为小题大做。
法律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到最后只能使用这把武器,那说明确实是被逼到绝境。
但更多被逼到绝境的人,甚至没有能力拿起这把武器,徒增无奈。
云岱不属于被逼到绝境的这类,但这种事情同样没办法通过法律解决。
如果只是道德谴责,仇怨难消,到底还是意难平。
所幸云岱不会通过道德谴责,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道德感。
他眼眸微寒,手指微动,复制了转载者的IP。
*
石兰刷着手机,看到某个平台里,有用户发布辱骂同人文受“娘炮恶心”的评论,不由得哈哈大笑。
旁边同行的女生疑惑道:“兰兰,你怎么了?”
石兰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
女生有些奇怪,但还是没问,只道:“兰兰,你要去食堂吃饭么?”
石兰摇头,丝毫不顾及女生的话,嫌恶道:“食堂那种潲水猪食,谁吃得下去?估计猪都不想吃吧,我去外面吃。”
女生脸顿时一绿,语焉不详道:“那我先走了,慢一点抢不到饭。”
说着也不管对方的反应,拿着书包匆匆奔向食堂。
石兰看着对方的背影,轻嗤一声,“穷鬼。”
她转身出校门,想着要去吃食味轩的冰糖血燕还是去吃弗朗西斯餐厅的神户牛肉,就被人一把拦了下来。
她惊喜道:“是主席,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季月笙开门见山道:“论坛的CP帖是你转载到别的平台的。”
并非疑问,而是绝对的笃定。
哪怕如此,石兰还是不慌不忙地撩了撩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才慢条斯理道:“主席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季月笙懒得和她逗闷子,直接掏出手机点开某一页面,“我找黑客大神查了IP,经过核对发现IP地址是你的寝室。”
石兰有一瞬间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捂嘴笑道:“主席真会说笑,就算IP地址是我的寝室,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万一是我室友做的呢?”
他打听过了,石兰因为大小姐脾气,不想和太多人合住,用着各种手段将两个室友都气得搬出去住了,只有一个硬茬死活不肯搬出寝室住。
那个不肯搬出去的是外班的女生,每天都埋头学习,从来不上校园论坛,根本不认识季月笙他们,更别提转载同人文了。
所以转载文章的只有可能是石兰。
季月笙看出她是打死不想认账,他没有生气,而是轻轻笑道:“看来我是撬不开你的嘴了?”
石兰笑嘻嘻道:“严刑逼供是怎么都撬不开了,但用别的方法或许可以。”
她话中暗示得相当明显,季月笙脸色瞬间冷下来,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你当真是厚颜无耻。”
石兰的笑容瞬间变得勉强,毕竟被曾经喜欢的人这样说,哪怕心再狠毒的人,也还是会感到受伤。
她苦笑道:“主席,为什么你说话对别人都是那么温柔,对我总是这样残忍呢?明明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什么重话,做过什么恶事。”
还满心满眼都是你。
情至深处,她眼角竟挤落下一滴眼泪,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从来没有感动过。”
季月笙面无表情:“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就是去造谣、中伤同学?”
石兰浑身一抖,像是风中飘零的白纸,脆弱安静。
若是路人见了,定会惊道“好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指责“小白花”的季月笙则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此刻,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季月笙难得不解道:“你就没有为自己做下的恶行感到羞愧么?”
只要是个人,心中都难免产生恶念,但经受过教育的人都会收束自己的恶,为心里的恶感到羞耻。
所以季月笙完全不能理解,已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石兰,居然能十分淡然地做下这些恶心的事。
所以他问道:“你是没有羞耻心么?”
石兰的小白莲样子装不下去了,破口大骂道:“你有病吧季月笙!姑奶奶是喜欢你,但也轮不到你这样折辱我!”
季月笙面上的疑惑消失得一干二净,又挂上往日如沐春风的笑容:“装不下去了?你就这点功力?”
曾经这份笑容有多么让石兰着迷,如今就多让她厌恶。
她恶狠狠道:“我原本还因为到处转载那些恶心的文感到一丝后悔,毕竟我只是针对云岱那个贱.人,没想连累你,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就该看到你这个渣男和云岱那个贱.人,一起被那群网络贱民意.淫.辱骂!”
季月笙笑着掏出放在衣服兜里的手机,打开手机屏幕,赫然显示着录音界面。
石兰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你骗我!”
季月笙笑眯眯地播放录到的内容。
他重点循环播放着对方那句“一起被那群网络贱民意.淫.辱骂”,丝毫不用怀疑,如果将录音放到网络上,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季月笙仿佛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笑容纯良,眼神却逐渐幽深:“我说过,你太没有定力了。”
看着石兰的脸刷得白了,季月笙笑容加深:“我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这样。”
石兰现在已经听不进季月笙的话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抢手机,删录音!
第 40 章
季月笙早已经提前看透她的意图, 将手机高举过头顶。
在对方伸手来扑抢时,直接一个侧身闪开。偏偏对方好似也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一个侧身倒, 直接整个人挂在季月笙身上!
“卧槽!季神, 你!”
季月笙听到有人惊呼,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就见何旭明正瞪大眼睛捂着嘴看着他。
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云岱睁着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面无表情,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季月笙下意识一慌,如梦初醒地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和石兰贴在一起有多暧昧, 慌张地推开对方。
石兰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何旭明看热闹,笑道:“季神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季月笙懒得和他扯皮, 刚想和云岱解释, 就见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已经错过了解释的时机,季月笙握着手机,怅然若失。
*
云岱手插在衣服兜里,戴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早已停播, 没有任何曼妙的音乐, 但他依旧无知无觉,没有调整播放的意思。
他的脸是相当温润和煦的相貌, 偏偏有一双偏狭长的眼, 平白增添了不可亲近。不笑的时候, 仿佛冒着寒气,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多亏这双眼,哪怕有着惊人的容貌, 大部分人都会惊摄于他冷然的气质,不敢轻易接近,少了很多外人的攀谈搭讪。
跟着追上来的何旭明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不是已经查出来乱传同人文的是石兰么……就这样什么也不做?”
听到对方的发问,云岱淡淡看他一眼,沉默片刻,才道:“之后再说。”
刚刚就是在找石兰,找到了却什么都不做匆匆离开,未免太过奇怪了。
何旭明毫不怀疑云岱之所以离开,是受到季月笙的影响。
他忍不住说道:“就算石兰疑似被季……月笙护着,但也没必要怕他们,这么大的事,大不了让校董会那边知道。”
上次云岱惩治了锦山,他可不笨,知道对方靠山相当硬。
在这所学校,只要靠山够硬,惩治一个石兰估计也什么问题。
云岱脚步微顿,何旭明差点刹不住车撞上去,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他抬头,就见云岱神情冷淡,像是霜染玄都花,一双桃花眼泛着冷意。
“季月笙和石兰没有关系,这件事你不要再参与进来了。”
何旭明错愕,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他还想再追问,但云岱已经走远了。
*
落日西陲,金乌西走,霞光漫天。距离下课已经过去一小时,校园显得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寥落几个影子被拉得极长。
一道高耸外墙,将英伦风的学园与大街隔开。
靠在外墙的人点了一根烟,视线却死死盯着从学校出来的学生。
这个时间点是学生落单的高峰期,是最好下手的黄金时间。
那人看着从学校出来的学生,像是在挑选货物的一般,评价挑选他们的外貌和价值。
他不喜欢女孩,玩起来没意思,故而只挑长得好看的男生,不会轻易被弄废掉。
不要女孩,选择范围会狭窄很多,好看的男生更难找。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长了青春痘,或者有粗糙的晒斑,他眼光挑剔,都看不上眼。
他将烟头怼墙上掐灭,想着今天或许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正要兴致缺缺收回视线,就见一个男生孤零零从校门走出来。
他眼神一顿,手因为紧张兴奋而颤抖。
他找到了完美的猎物。
*
云岱原本想回宿舍,但不知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又折回校门口,果不其然季月笙和石兰已经不在了。
他从校门口走出来,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知道要去哪,所幸一通电话拯救了他。
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人,眼神微沉,随手接起,“喂,哥哥?”
对面轻笑一声,“云岱?”
云岱一秒钟听出来这不是云凛的声音,回忆了一下,他问道:“陆先生?”
电话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云岱听到对面似乎有两人在对话,只是因为时空限制不是很清晰。
“阿凛,我就说你弟弟能听出来吧。”
“陆重明,你别乱来。”
“愿赌服输,这一次听我的,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
云岱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听筒这边有声音传来。
这次的声音清浅了许多,一听就是云凛的声音。
“你应该见过我大学的同学陆重明了吧,我和他很久没见了,准备今天约一顿饭,他说你答应了他吃一趟晚饭……今晚你来么?”
他的语气没有强迫的意味,仿佛只要云岱拒绝,就会毫不留情地向陆重明拒绝邀约。
毫不保留的偏袒让云岱心下一暖,虽然他不喜欢聚会,但他才和云凛修复好关系,并且云凛似乎还和陆重明打了什么赌,如果不去,云凛应该会难做。
他不想让云凛难做,索性道:“我会去的,告诉我时间地点吧。”
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云岱还是能听出云凛的犹豫,“你真的要来么?”
云岱勾了勾唇角,算是应声。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饭局,但得到了哥哥给的地址,他沉默一瞬。
饭店的名字为什么叫“夜色”?
听着好不正经,真的不是酒吧或者夜总会的名字么?
在坐上出租车时,云岱一直在怀疑,直到真的站在“夜色”的外面,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再三和云凛确认细节后,他才终于相信:真的是夜总会。
沉着脸走进去,看到穿着白衬衫黑色马甲的服务生,没有想象中的群魔乱舞,他松了一口气。
服务生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请问有预约么?”
云岱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云凛发的消息,才道:“请带我去V304包厢。”
服务生点头,笑着伸手指引,“好的,请跟我来。”
因为家教严格,宋伊从不允许他乱跑,这是他第一次来夜总会这种地方,难免感到新奇。
看着满堂灯壁辉煌,云岱生出几分兴味。
跟着服务生上了三楼,对方将他带到一个包厢门前,点头道:“客人,这里是SVIP包间,没有服务需求我不能轻易进去。”
云岱听懂他的意思,“你走吧,我自己进去。”
服务生走后,云岱随意推开包厢的门。
包厢隔音效果相当好,门外完全什么都听不见,一推门进去就听到相当嘈杂的声音,十几个人举着酒杯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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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开门声,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灯光昏暗,哪怕这样云岱还是一眼锁定了人群中闷头喝酒的季月笙。
所有人都带着好奇与探究的目光向他望来,只有季月笙没有看过来,完全屏蔽外界,自顾自喝着酒。
昏暗暧昧的灯光洒在季月笙冷白的皮肤上,好像雪似的,轻易就会融化。
雪泡在酒精里,被酒气熏染,比起平时温柔轻浮的假象,多了几分真实。
云岱没想到才在校门口分别不久,居然又在这种地方见到了。
他立马反应过来应该是搞错包厢了,正要退出去,就听见有人大声道:“谁点的?”
这种地方可以点侍应生是心照不宣的事,除了最后一步,和他们做什么都行。
喊的那人笑道:“眼光还怪好,长得挺好看。”
“长得还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拜托,几百年前的搭讪台词还能拿出来说?”
“不是,我是真觉得他有些眼熟。”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还待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
所有人都嘿嘿一笑,唯有季月笙无知无觉,只是低着头喝酒。
云岱眼神一凛,换做平时肯定理都不想理会这群纨绔子弟,就这样推门走出去。
但看着那个不停喝酒,仿佛要把自己喝醉死的人,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将门合上,款款走来,“我不是侍应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已经喝得微醺的季月笙猛地抬起头,“云岱!”
对方冷笑,“还有意识,怎么不喝死你?”
旁边的人见状,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嘛,原来是季哥的朋友。”
“季哥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来喝一个?”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生站起来,举起桌上的杯子递过来,眼神透出暧昧。
云岱直接无视,直白了当问季月笙:“喝成这样,明天还要不要上课?”
被云岱无视男生心头火气,借题发挥道:“这位朋友,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们季哥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云岱冷笑一声,“杀马特。”
“你!”
他正要动手,下意识看了眼季月笙,见对方眼神不善,只能讪讪收回手。
季月笙警告完对方,继续看云岱,语气有些可怜道:“你是在关心我么?”
“你在说什么鬼话?”云岱就差把“自作多情”几个字刻在脑门上,“我只是不想你明天醉醺醺的上课,太臭,受不了。”
季月笙知道对方面冷心软,嘴角微勾,“其实我也可以明天不去上课,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云岱眼睛微张,“你敢。”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季哥,你们不要再打情骂俏了!”
“对啊,狗粮吃不下了。”
云岱只当这些话是耳旁风,当没听见,季月笙原本郁闷的心情得以缓解,大着胆子将云岱拉过来坐在他身边。
云岱略微别扭地坐过去,就听见对方在他边说话,气息极近,继续扫在了他的耳廓旁,“你来做什么……寻我?”
云岱不答,只是反问道:“你在这里又是干什么?”
其实不用季月笙说他也知道,荒废学业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甚至还要玩男侍应生,将其他的东西全部抛在一边去了。
他冷笑一声,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的不满,“你之前对我说,你要将失去的荣耀拿回来,就是这样做的?”
原本犹豫着要不要把“借酒消愁”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季月笙,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一慌。
他以为对方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生气,匆忙解释,“我和石兰没什么交集,下午和她见面也是因为……”
在对方冷淡的视线下,他的音量渐渐小了,后半截话只能藏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云岱面无表情道:“你还真是个笨蛋。”
他当然知道季月笙和石兰没什么关系,下午看到石兰死死贴住季月笙,明显就是碰瓷。
他又不是什么古早狗血言情剧的女主,看到男主和别的女人贴贴,就误以为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关系。
他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误会。
他从头到尾都没生过季月笙的气。
只是在看到季月笙和石兰在一起的画面时,对心底产生的古怪情绪感到恐慌。
明明和对方只是有些交集的关系,却会为此心神动摇。
与其说是因为厌恶季月笙,不如说是厌恶这种感觉,所以云岱默不作声远离。
今晚在夜总会见到季月笙,这种感觉再次袭上来,就像是一道怎么也解不开的数学题,让他不爽至极。
原以为和季月笙交谈后会弄明白这种感觉,哪知和对方说完话,这种情绪更甚。
焦躁,不安,不爽,各种负面情绪叠加在一起。刚刚不知道谁抽了烟,淡淡的烟味飘在包间中,让他更想作呕。
他起身,想离开这里。
只是没彻底走,因为他才刚刚行动,就被人为拦截了。
季月笙拉住了他的手。
他站立着,季月笙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拉着他的衬衫衣袖。
或许是因为季月笙喝多了,意识已经有一些不清醒。
云岱能清楚感受到,季月笙的手指不听话地在他的手腕游走,偶尔轻轻摩擦云岱的手腕,偶尔又玩.弄他长袖衬衫上的白玉扣子。
云岱有些难以忍受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对方或许真的已经半醉半醒,平日黑沉沉的眼在灯光下,竟透出一股如稚子般的天真与不谙世事,“你在生我的气么?”
云岱语塞,不知道怎么答,只能道:“你想多了。”
“你就是在生我的气,”季月笙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拦腰抱住他,“你就是在生气。”
云岱浑身一僵,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季月笙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声音有些闷闷的,“对不起。”
云岱不知怎么,心头一松,郁气一扫而空。
他还是问道:“你喝醉了么?”
季月笙没有回答,将头更深地嵌在对方肩膀之上,“你……以后还会陪我拔牙么?”
季月笙头发有些长,毛茸茸的头擦过云岱的脖子,脖颈有些发痒
,甚至隐隐有些发红。
云岱心头一软,浑然未觉对方越界的触碰,只是回想季月笙刚才问的话。
片刻后,他回答道:“当然会。”
*
陆重明不知第多少次看向手表,“已经快九点了,你弟弟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云凛轻笑,抿了一口清酒,“你也知道那是我弟弟?我都没担心,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陆重明听懂他话语中的警告,得体地笑道:“只是在你口中听了太多遍他的名字,难免产生好奇。”
云凛好笑道:“这么说来还怪我咯?”
“知道就好,炫弟狂魔,”陆重明也端起一杯酒,“上次在学校见过他一面,很优秀,确实很值得炫耀。”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在电梯和他对峙的古装男生。
他轻笑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云凛摆手,“估计是课业繁忙,再过一会儿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云岱推门而入。
云凛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云岱主动走过来坐到云凛旁边,“抱歉,来晚了。”
云凛摇头,“没事,路上有遇到什么意外么?”
“路上倒是没遇到,”云岱自动隐瞒了走错包间遇到季月笙的事,只道:“只是哥哥你把房号给错了,所以去楼下让服务员查询了一下。”
云凛闻言打开手机,一看发送的短信,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把V305号错发成了V304号。
陆重明看着云凛略显窘迫的表情,主动出面化解尴尬,“原来是你的问题,既然是成年人,就要有成年人的担当,快自罚三杯。”
云凛没理会他,只对云岱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没吃饭吧?”
云岱点头,就听见对方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吃。”
他有些惊讶,云凛看出他的疑问,只道:“楼上是一家西餐厅,可以点菜,味道还不错。”
云岱怕楼上吃饭又遇见季月笙,毕竟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他的孽缘特别深。
刚刚才见过面,还答应了拔牙的事,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要是很快又见面,对面正好又酒醒了,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尴尬场面。
不过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楼上的西餐厅除了零星几对情侣,并没有其他客人。
但云岱并没有很开心,反倒觉得有几分寂寞。
云凛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询问道:“是不喜欢吃西餐么?”
云岱摇头,“没有,哥哥你点餐吧。”
云凛再三询问道:“如果不喜欢吃西餐,我们也可以离开去别的地方吃中餐的。”
对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打开菜单,表示自己能接受。
热气腾腾的牛排端上来,云岱机械地用刀叉切割,耳朵听着云凛陆重明从大学校园生活聊到商业秘辛,时不时附和两句,其余时间都安静地吃饭。
陆重明聊着聊着,突然问道:“云岱有喜欢的人么?”
云岱神色淡淡地摇头。
陆重明笑道:“是么?我还以为这个年纪的男生,至少也会有过一两个憧憬对象。”
云岱动作一顿,没有回话,反倒是出云凛轻飘飘看陆重明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高中就早恋?”
私人闲聊,气氛似乎也轻松下来,陆重明没再端架子,像是回到大学宿舍一般,轻松回怼回去,“乌鸦别笑猪黑,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在接收到云凛的死亡视线,陆重明轻笑一声,闭上嘴巴啜饮一口红酒。
云岱有些好奇,轻声道:“哥哥高中也谈过恋爱。”
云凛语气含糊道:“也不算。”
知道云凛不想提起,云岱没有多问,继续吃盘子里的东西。
陆重明不动声色地看着云岱,又看向旁边的云凛,心下感叹不愧是一家人。
虽说两人相貌没有几分相似,但吃饭的动作仪态几乎一样,背脊都挺得笔直,用刀叉轻轻切割食物,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响,慢条斯理地咀嚼食物,优雅得像在看“西方贵族”吃播,赏心悦目。
陆重明笑道:“云凛,你这副样子我看了四年,都还是没看腻。”
虽然知道对方说得是什么意思,云凛还是不禁感到恶寒,“吃饭就吃饭,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陆重明已经习惯对方的毒舌,轻笑道:“放心,我可不喜欢你这款,否则大学四年我会忍着不下手?”
话是对云凛说的,视线却忍不住看向云岱。
云岱动作一顿。
哪怕知道这位陆先生可能喜欢男生,但听到对方简单直白地自爆性向,还是感到几分猝不及防,还有一丝淡淡的危机感。
云凛再次警告道:“陆重明,你别太过分,兔子都不吃窝边草。”
陆重明吃完饭,优雅地用餐巾纸擦拭嘴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不是兔子。”
云凛语塞,就见陆重明突然爽朗一笑,“逗你真的太好玩了。”
云凛:“……”
陆重明笑完,才轻松道:“我承认,对你弟弟一见钟情。”
云岱现在万分懊悔来吃这顿饭。
这种场景他真的应付不来。
他下意识看向自家哥哥,就见云凛面色黑如锅底,活像自己家的大白菜要被猪拱了。
云岱意识到或许应该做些回应,却不知怎么开口,就听见陆重明略显遗憾道:“不过他已经有别人了,我可不好插足进去。”
云凛惊讶地瞪大眼睛,下意识想问云岱,但还是忍住了,准备之后再谈,只是反问陆重明,“那你特意用赌局将我弟弟骗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陆重明手抵着唇,眼睫微弯,轻笑道:“因为……好玩,你不觉得你老母鸡护崽的样子很有趣么?”
云凛:“……你这个腹黑男。”
“彼此彼此。”
聚餐结束,陆重明先一步打车走人,云岱刚想乘车回学校,果不其然被云凛叫住了。
“陆重明说你有主了是什么意思,有喜欢的人了?”
并非质询的严厉语气,只是温和地关切。
云岱听到对方的问题,脑海里下意识想到季月笙。
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了,那家伙应该回去了吧?
“没回答我的问题,在发呆?”云凛轻笑,眼睛微弯,“看来是了。”
云岱刚想反驳,就听见云凛又道:“铁树开花,难得。”
含在口中的问题转了个弯,云岱脱口而出另一个问题,“你不告诉爸妈么?”
如果他真的谈恋爱了,肯定会被爸妈严厉阻止,更夸张得可能直接将他送出国去。
虽然云岱不可能在高中谈恋爱,但是想到出国的可能,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
云凛双手插兜,顶着月色向前走去,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多了几分凌乱潇洒。
云岱听见走在前面的他说道:“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懂得分寸,不用我和爸妈多操心。”
*
季月笙嘴上说着不来上课,但等云岱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
只是明显还是有些宿醉后遗症,闭着眼睛趴在课桌上假寐。
云岱将包放在课桌盒里。
昨晚太晚回去,已经宵禁回不去学校,只能回本家休息了一晚。
习惯了宿舍的床,家里的床怎么也睡不安稳,或许还受云凛那番话的刺激,他难得失眠了。
云岱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季月笙,见对方同样没有休息好,得到了一丝慰藉。
今早格外嘈杂,还没上早课,就听见有人小声道:“听说石兰好像要转学了。”
“真的么?那个小妖女终于要走了?”
“估计是得罪了谁吧。”
“是谁这么厉害,简直为民除害。”
“还能是谁,能动小妖女的不就那么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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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岱听到,若有思索地看向还在睡的季月笙。
上课的预备铃想起,季月笙悠悠转醒。慢腾腾地戴上眼镜,才发现云岱正好看着自己,两人来了一个对视。
他突然很恨自己喝酒为什么不属于会断片的类型,一对上云岱的视线,昨天的回忆便涌了上来。
脸皮厚如他,面对昨晚类似于撒娇一样的行径,也还是想尿遁去厕所面壁半小时,再滚回来好好面对。
真的是太羞耻了。
他想说些什么,但云岱已经将头偏了过去,从课桌里掏出语文课本开始温习。
一翻开语文书,一个信封从里面掉出来。
应该是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塞的,他拿起来想塞回课桌,但误看到信封封面,面色一沉。
他原本猜测大概是情书,但看到封面他又不确定了。虽然以前也收到过奇奇怪怪的情书,但这一封与其说是像情书,不如说更像威胁信。
雪白的信封表面印着一个血手印,上面没有指纹的痕迹,大概是用颜料之类的画上去的。
他沉着脸将信封拆开,信纸并非普通的白色信纸,而是深黑色纸。
黑色信纸上面没有很多内容,只有寥寥几排字。不是手写的,更像是从书或者报纸找出来的字,单独剪切下来粘贴上去。
字体有大有小,排版也歪歪扭扭的,看着有些滑稽,但云岱看着上面的内容,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在黑暗中看着你。]
[你好美。]
[想舔.舐你的全身。]
云岱不知道该怀着什么样的心对待这封信,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慌得六神无主也不至于。
他没有贸然将这个事情告知给他人,而是看这人下一步动作。
之后几天,他连续不断地受到恐吓信,里面的话语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变态。
对方像一只蛰伏在潮湿洞穴的毒蛇,用黑暗作替身符,隐匿行迹,只是睁着可怖的眼,吐着残毒的蛇信子,随时准备袭击,给猎物致命一击。
连续收到恐吓信,云岱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连带着心情也有几分郁猝。
一直默默关注云岱的季月笙,自然知道对方这几天心情都有些不好,但碍于夜总会那天的事情不好意思过问。
直到云岱因为精神不济差点晕倒,季月笙实在忍不住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你最近几天学习很不在状态。”
因为连续几天没休息好,云岱脸色比平日还要更苍白,像是脆弱的白纸,仿佛风一吹就会被撕裂。
他原想说没什么事,但看着季月笙那双关切担心的眼。他垂下,将课桌里收到的几封恐吓信都给对方看。
季月笙接过信,一一拆开阅读,看里面写的东西,他的表情越来越沉,仿佛风雨欲来。
他将信纸塞回信封,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后面几天我会尽量跟着你,不让你落单。”
这是要保护他的意思。
云岱下意识想拒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轻轻点头道:“谢谢。”
这几天季月笙几乎和云岱形影不离,就连上厕所也要跟着,相当尽职尽责。
然而这几天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也没有再受到恐吓信。
云岱这几天被季月笙死死跟着,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渐渐习惯。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云岱有些烦恼,终于,他忍不住对季月笙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不用再保护我。”
季月笙蹙眉,反问道:“你确定?”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放弃了,反而更像是在等待机会,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但云岱很坚决,“谢谢你的帮助,不过真的不用了。”
关心则乱,季月笙见他这样放任的态度,忍不住道:“你就是毫无自觉,所以才会被人盯上。”
对方的语气不由得让云岱想起之前在度假村的争吵,他心生不愉,“你觉得这是我的错?”
他心下冷笑,要是季月笙敢说一个“是”字,他一定让对方好看。
可惜他没有让季月笙“好看”的机会,对方摇头道:“不,是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吸引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你。”
他睁着那双黑沉沉的眼,深邃神秘,像是夜晚出现的漩涡,要将人吸进去,溺毙在其中。
“你不知道有多少像我一样的人站在下面,盯着站在上面诱人的你,等着将你……”
不由想到信上面写的东西,季月笙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云岱听得有些不好意思,皱眉打断他,“难道你也想像那个变.态一样……”
要是这样,他第一个报.警将季月笙抓起来。
季月笙摇头,推了推鼻梁间的金丝眼镜,义正词严道:“当然不会,虽然曾经有那个想法,但是我会采用更加正当的手段。”
所以他还真想过?
云岱的心情有点复杂。
周五所有住校生都可以返家,云岱同样也要回家。
今天云凛公司有事,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来接他。
他准备搭个出租车回去。
虽然之前说不让季月笙继续充当保镖,但对方还是不放心,跟着他一起等车。
只是还没等到车,就先遇到了不法分子。
季月笙看着从外墙走过来,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几个杀马特,不由得面色微凝。
对方手里都拿着铁棍之类的武器,面色凶恶,看着不好对付。
杀马特的目标明显是他们,逡巡了他们两眼,狞笑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季月笙没理会他,只对云岱说:“你先走。”
云岱犹豫,“那你……”
季月笙笑容轻松,“没事,我能应付。”
他可是充当了保镖的人,怎么能不保驾护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岱想来一下,听话地先一步离开。
杀马特们没有人去追,为首那人笑嘻嘻道:“你同伴就这么抛下你走了?”
季月笙无所谓地笑笑,随手将书包扔地上,“打.劫我一个人也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足够。”
杀马特哈哈一笑,“你小子还挺幽默的,既然这么识相,那就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我打听过了,协和中学的学生非富即贵,你想必有不少钱吧。”
“那也得你有命花才行。”季月笙推了推眼镜框,冷笑一声。
“油盐不进,”杀马特头子狞笑,面上的那条刀疤看着更狰狞了,“兄弟们,给他一点颜色尝尝。”
他话音刚落,季月笙直接动手,先人一步袭击上去。
他故意挑的一个手拿棍棒的人,一招擒拿术直接让对方缴械。
被制衡的那人疼得嗷嗷叫,“年轻人,偷袭!你不讲武德!”
季月笙将对方的木棍夺过来,再一脚将手下这人踹倒在地。
拎着手里的木棒,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笑得如沐春风,“现在,形势逆转。”
杀马特头子一愣,看向同样怔愣在旁的两个人。他收回心神,发狠道:“兄弟们,给我上,狠狠干他丫的!”
……
两分钟后,季月笙踩着叠在地上的三个人,“就这?”
战斗力也太弱了,甚至不如那天度假村遇到的花衬衫轻浮男。
三个杀马特躺在地上嘤嘤啜泣,“大哥,放过我们,我们错了!”
季月笙又踩了一脚,压得三人嗷嗷叫。
他贴脸嘲讽道:“你们这样的,也出来当混混打.劫别人?”
三人赶紧告饶解释道:“大哥!我们也是第一次打.劫,业务不熟练……我们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有个男人给了我们五百块,让我们打.劫你们!”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季月笙瞳孔微缩,顿时明白上当了。
他收回脚,匆忙朝着云岱离开的方向追去。
虽然季月笙让云岱跑远点,但他还不至于如此没人性,只是躲在外墙后面,掏出电话准备报警。
手颤抖地按下“110”,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口鼻突然被白色帕子捂住。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骤然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摔开一道裂痕。
*
云岱再次醒过来,发现周围很暗,自己坐在一把木质椅子上,手脚没有被绳子绑住,却动弹不得。
他想可能是迷药的副作用,身体没有什么力气。
白炽光灯突然亮起,照亮黑暗的环境。
骤然的明亮有些晃眼睛,云岱有些不适应地睁开眼。
这一睁眼,才发现眼前居然有人蹲在他面前,不眨眼地望着他。
这人和他几乎近在咫尺,离得相当近,云岱甚至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想到刚才在黑暗中,或许对方就是这样蹲在他眼前,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人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露出上半张脸。明明是很清秀的眉眼,却总有一股化不开的阴郁和猥琐。
对方的眼球略微有些突出,黑沉得有些过分,不由得让云岱联想到了蛇这种动物。
面对这种境况,云岱难免害怕惶恐,但面上还是保持镇静,试图与对方谈判,“我想要什么?”
对方不答。
云岱硬着头皮道:“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我手机里还有很大一笔存款,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转给你。”
对方还是不答,只是像观察艺术品一样,痴痴地望着他。
见对方的反应,云岱心下一沉。
绑架人,无非是求财求色害命、
如果是求财,那是最安全的,他还有斡旋的余地。
但现在明显是求其他的。
想到在学校收到的恐吓信,他沉声道:“那些信是你送的?”
口罩男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我给你吃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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