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畅所欲言
静默中,有流水声泠泠淙淙连绵不绝,那竹叶亦随着风声簌簌作响,不知不觉间,夜晚的寒气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帝妃两人身上。皇上把舒舒揽抱进怀里,俯首看着她沉默苍白的脸色,以为她是酒劲还未发散,又再次发作了。
皇上温和问道:“头还晕吗?”不待舒舒回答,他就继续念叨道:“天色这么晚,风又大,即便你酒醒了,也被凉风吹得头疼,我们还是回去安寝吧。”
“嗯嗯。”舒舒乖乖地点点头,随后突然投入万岁爷的怀抱,紧紧搂住他的腰不撒手,万岁爷的怀抱宽广又温暖,舒舒情不自禁地将他搂得更紧。
虽然皇上甚是喜欢舒舒的自愿投怀送抱,不过她这样跟树袋熊似的紧紧贴着,实在是令两人寸步难行,皇上还是一个大力横抱起舒舒,抱着她来到一处雅致清爽的宫殿——“知濯殿”。
这座知濯殿可谓是圆明园最佳的避暑之所,建造师采用了新颖的西洋式泰西水法,也就是类似人工喷泉的技法,将水先引入到室中,然后利用潺潺流水产生的水力,来推动风扇运转,使飒爽的清风源源不断地吹袭进殿内四周。即使是在炎热的盛暑时节,人们身处其间,亦能声闻天籁、神清气朗,感触沁凉恬然的意境。
许是舒舒醉酒后脑袋晕沉,或者是因为有万岁爷哄慰着入眠,不过少顷的时间,一向认床的舒舒,很快就安安稳稳躺在床榻上香甜地睡着了,大半夜胡闹一通的她也终于偃旗息鼓了。
躺卧在舒舒身旁的皇上,在寂静无声中凝视着舒舒的酣酣睡颜,心里默念着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不能趁人之危。遂他满腔的旖旎缠绵心思,只能死死按捺住,拥着舒舒一同进入梦乡。
这一大觉,舒舒睡得甚是沉沦,万岁爷早早就醒来,他洗漱穿衣离开的动静,舒舒都一无所觉,她整个人陷进柔软沁凉的床褥间,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连身边又换了一个人都毫无察觉。
时钟缓缓走到中午11点,床上的睡美人终于有了要睡醒的迹象,“嗯嗯……唔……”舒舒迷迷糊糊地发出娇哼声,她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奇怪自己腰间怎么有一片暖烘烘的东西焐着,好像冬天被窝里用软绒布包裹的汤婆子。
这时被窝里也跟着传出一道软糯细嫩的哼哼声,还有一只白嫩的小胖手扒拉到舒舒胸前,揪了揪舒舒的衣襟,舒舒低头一看,顿时笑逐颜开,原来窝在她怀里暖乎乎的团子,是小悠悠啊。
也不知道小悠悠怎么出现在这里,居然和她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舒舒满目柔情地盯着女儿圆鼓鼓的小脸蛋,细细瞧着,小悠悠白润的胖脸蛋上有泪花流淌过的痕迹,乌黑的眼睫毛湿漉漉的,粉粉的小嘴巴微微嘟起,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样子。
看着女儿的睡容,舒舒莫名有些心慌,心底头霎时涌入千丝万缕的无解惆怅,她盼望着女儿能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可现在才忽然发觉女儿离不开自己。
但自己作为她的额娘,注定是要先走一步,先行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只留下一个小悠悠,她的皇阿玛、她的额娘都不能再护佑她,她只能孤单地过完下半辈子。
舒舒也有想过,十多年或者二十多年后,当女儿长成了大姑娘,能嫁得如意郎君,有了自己的归属。但世上之事哪有事事如意,纵使小悠悠是尊贵的公主身份,她的夫君是良人的可能性亦是很渺茫。再说与其寄托于小悠悠能够获得美满幸福的稀见婚姻,倒不如培养小悠悠拥有一个强大乐观的心态,能笑看人生的风风雨雨,过上潇洒自由的人生。
想到这些,舒舒蓦然想起昨夜的一幕,她本想趁着在良辰美景、花好月圆的夜晚,在为万岁爷亲自弹奏了一首浪漫的《凤求凰》琴曲后,对着万岁爷打开天窗说亮话,把她想要绝育的心思告诉万岁爷,不过不是自己绝育,而是万岁爷进行绝育。
但舒舒再怎么鼓足勇气,还是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当面告知,直接向万岁爷畅所欲言。
她的想法不仅仅是天真了,而是胆大妄为、不要脑袋了。不管是在封建的古代社会,还是开放的现代社会,即便男人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都不可能那么做,哪个男人会嫌弃子嗣多,而同意绝了自己的后代啊?更何况还是一国之君,巴不得子息兴旺绵长,王朝能延续一代又一代。
舒舒冥思苦想着:既然说不出口,那就写一封书信给万岁爷看呗,万岁爷不同意的话,就当是一阵风拂过,这事了无痕,然后发落她、冷落她,从此自己走自己的独木桥,万岁爷走他的阳光道,两人永不复相见。
诚然,舒舒觉得最皆大欢喜的结果,就是万岁爷同意服下“从一而终”绝育药,两人之后再怎么激烈恩爱缠绵,都不会造出小人儿了。
舒舒想着想着,脑袋瓜里猝不及防地乍现出,那日在涵晖阁温泉汤池的一幅幅羞人的画面,情意缱绻的她和万岁爷如胶如漆了整整大半夜……
思及此,舒舒莹白清丽的面容悄悄泛起两抹嫣然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退散,又使劲揉了揉自己冒着热气的脸颊,但反而使粉嫩的脸蛋更加红彤彤了。
就在舒舒愈加羞窘的时候,寝殿外室一直守候的锦年、彩星,这时也听见了内室细微的声响,锦年蹑手蹑脚地迈步进来,正看到主子从床榻上霍然坐起身,锦年立即轻声道:“主子,您醒来啦?”
“嗯。”舒舒故作镇定自若地应了一声,随即佯装一脸淡然地问道:“小悠悠怎么过来的?她在这边睡了多久?”说毕,她俯身轻轻拍了拍小悠悠的背,估摸着小悠悠应该是睡了蛮久,即将要醒来了。
锦年一脸兴奋不已的喜色,兴奋的是主子和皇上又和和美美了。不过她旋而板正脸,声音依旧很小声道:“小主子是在差不多辰正时分找过来的,小主子其实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就哭闹着要出发去找娘娘的。奶嬷嬷哄了很久都哄不住,所以一等到天光出现,我们就带着小主子出来找娘娘了。起初我们都以为娘娘是在‘天然图画’呢,哪想到紧赶慢赶到了天然图画,却扑了个空。”
“后来啊,恰逢一队巡逻侍卫经过,告知了娘娘是在‘水木明瑟’,我们又带着小主子急匆匆地赶到这里,还好皇上的御驾提前一刻就离开了,不然奴婢几个还不敢贸贸然就进入‘水木明瑟’。”锦年抿着唇,满脸庆幸地说道。
“哦对了,小主子一见到娘娘,就依偎在娘娘身边,跟着一起睡着了,嗯……大概有睡了快一个半时辰了。”锦年继续说着。
闻言,舒舒扑哧一笑:“你们那么畏惧皇上啊?为什么他在,你们就不敢进来了?”舒舒说话不再压低音量,小悠悠也睡了将近三个小时了,大白天可不能让她睡太久,不然晚上又有的她闹腾。
听着主子这么随意的问话,锦年深吸一口气,无论她见过皇上多少次,也见过好多次皇上对待主子温情脉脉的景象,但锦年至今都不敢直视天颜,她是从骨子里头就生有一种对帝王难以言明的惧怕和虔敬之心。
“是啊,是啊,奴婢就是胆小。所以啊主子,你以后对皇上有不敬举动的时候,可不可以先屏退奴婢我啊!”锦年很干脆地承认,但还是斗胆求了主子这件小事。
舒舒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看你啊就是个窝里横,天天叫着我‘主子’、‘主子’的,对我可是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锦年呶了呶嘴,笑嘻嘻地应道:“奴婢如若会害怕这么善良、这么貌美的主子,奴婢心里才是有鬼了呢!”
听锦年这般拐弯抹角夸赞她的话语,舒舒的面色越发通红通红了,她的脸上不由漾起一抹粲然的微笑:“就属你嘴甜不要钱。噢对了,锦思呢?”
一说到锦思,舒舒倏地回忆起昨夜乞巧盛宴后,她喝醉后发的酒疯,那一幕幕非常清晰的画面一一呈现在舒舒的眼前:她欢唱着幼稚而搞笑的儿歌,她抱着大树死死不放手,还对着月亮引吭高歌,还有她在万岁爷嘴边舔舐酒水,她把茶盏当做宝贝藏在屁股底下……
呜呜……想到这些,舒舒实在是无颜见人,她颓然地倒在床铺上,翻了个身跟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呜呜她现在也害怕万岁爷了,不敢见他啦。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啊?发生何事了?”锦年纳闷地问道,她和身旁默默走过来的彩星,相互对视了一眼,彩星亦是一头雾水,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刚刚主子还笑哈哈的,怎么转眼就宛似在哭丧。
“咿呀……咿呀呀嘛……”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嘤咛声响起,原来是小悠悠睡醒了,她半闭着眼睛,四肢并用地往额娘身上爬,“咚”的一声,舒舒这时刚好要转身,正扬起纤巧的下巴,两母子的下巴和额头就倒霉地碰撞在一起了。
此时舒舒顾不上自己被磕疼的下巴,她第一时间仔细观察了下小悠悠的额头,只见小悠悠看着额娘笑得一脸欢悦,完全没有疼痛的样子,额头依旧是白润白润的,没有被撞红。
还好悠悠没事,舒舒欣慰地想着,然后迟钝的她随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嘶嘶”舒舒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啊……好疼啊,怎么反而是她这坚硬的下巴被撞疼了呢。
锦年急慌慌地奔至舒舒身前,瞅了瞅主子泛红的下巴,这里不是茹古涵今,也不知道消肿化瘀的药膏有没有。
彩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走近几步,有些踌躇地开口道:“听说奶水可以化瘀青,小娃娃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会经常磕磕碰碰,很多母亲就直接挤奶水出来,给小娃娃磕到的地方进行涂抹揉搓,小娃娃肿胀的伤口很快就没事了。主子,您不防试一下?”
闻言,舒舒仰起脑袋,澄澈的大眼睛里因为疼痛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泪珠子,奶水啊,她是大人了诶,涂抹这个好像有点羞耻。
看主子有些难为情的面容,锦年柔声哄劝道:“主子不用怕羞,奴婢去叫奶嬷嬷悄悄进来,这件事情也就我们四个人知道,奴婢和彩星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听着锦年的劝慰,舒舒一时间还是犹豫不决,她伸出手慢慢地抚了抚下巴,就被下巴肿起来的触感吓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痛感,“嗷嗷嗷……”舒舒惨叫了几声,没想到这么严重了啊。
见状,锦年接着说道:“如果主子不放心奶嬷嬷的话,奴婢就让奶嬷嬷先在外面挤出一些奶水,不告诉奶嬷嬷关于奶水的用处。这样可以吗?主子。”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主子轻轻点了点头,锦年便急溜溜地出去了,她走到不远处的偏殿里,几位奶嬷嬷正在这里休息。锦年招了招手,把其中最为稳重的博络氏给叫唤了出来。
锦年带着博络氏走进知濯殿,依然是在寝宫里头,不过锦年没让博络氏进去内室,她就在外间跟博络氏说了需求。博络氏二话不说,也不打探有何缘故,她直接挤出了一茶碗奶水,交给锦年,随后就平静地告退离开了。
第102章 水到渠成
不过,博络氏刚走出知濯殿没两步,锦年就跟有猛兽追她似的,飞一样撵到博络氏面前,然后她有些气喘吁吁道:“博络嬷嬷,你再跟我回去一趟,五公主要喂奶了。”
原来是睡饱的小悠悠要喝奶了,本身小悠悠睡了快三个小时,小肚子早已空空如也,但她惦记着跟额娘亲近玩耍,醒来后也没讨要着奶嬷嬷。但等锦年捧了那碗香喷喷的奶水进来,她的小鼻子瞬间嗅到了一股微甜的奶香味,便“啊啊”地嘟起嘴巴,火急火燎地要立刻喝奶奶了。
于是博络氏跟着锦年回知濯殿,依旧是在寝殿外屋,坐在椅子里抱着五公主尽心尽力地喂奶。而舒舒则是在里屋内,由着彩星在自己的下巴涂抹了犹带着热度的温奶水。
民间偏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一会儿,舒舒的下巴红肿的地方便消退些了,也没有那么疼痛了。等小悠悠吃饱喝足后,甚有闲情雅致的舒舒抱着女儿游览了一圈水木明瑟。
水木明瑟是借助印月池的溪流建造的一座跨水建筑,和茹古涵今是同出一辙的江南水乡清朗秀丽美景,亦是风爽如秋、净绿粉红、动香不已,只是相比较之,水木明瑟没有茹古涵今的面积来得宽畅辽阔。
胖乎乎的小悠悠穿着一件海天霞绯红色绣云蝠金虎太极图仙童衣,映衬着她圆嘟嘟的小脸蛋,红彤彤的像一个大苹果,可爱十足,舒舒抱着女儿愈看愈喜爱,没忍住在她嫩乎乎的脸上啵啵亲了好几口。
小悠悠最喜欢和额娘亲热了,舒舒刚亲完,小悠悠就咧嘴大笑起来,两弯秀气的眉毛宛若新月一样亦透着喜悦之情,她还嫌额娘没亲够,把自己胖嘟嘟的脸蛋又凑到额娘面前,惹得舒舒再次亲香了她好几下。
“咿呀咿呀……嘿嘿嘻嘻咿呀呀……”小悠悠挥舞着双手,发出活泼朝气的稚嫩笑声,这时松树竹林中雀跃的小鸟儿在跟着啼鸣,轻盈而高亢,合奏成一首怡然欢乐的曲子,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受小悠悠欢笑声的濡染,个个都是笑逐颜开,喜不自胜。
水木明瑟除了可以欣赏清幽秀丽的湖光山色、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还有一座充满乐趣的鱼池——“濯鳞沼”,濯鳞沼宽阔的平台上建造有一座伸入水中的飞翼凉亭,亭顶处悬挂着“钓鱼矶”牌匾。
濯鳞沼和印月池,名字虽然分为二,实际上是为一体,两处瑟瑟泠泠的水流是相通的。万岁爷在这处有作御诗一首:雨后添新涨,盈盈碧沼深。临流洗俗耳,对月静尘心。松引仙禽舞,萍摇锦鲤沉。飒然风拂面,翠竹助清吟。
濯鳞沼里主要育有数百头锦鲤,水池中间建造有望日莲花式样的六层喷水塔,塔顶至塔座共计有二十四根喷水管,每隔着半个时辰便会自动开放喷水,这时候四周的缤纷锦鲤就会簇拥而上,这场面真是蔚为壮观。
舒舒抱着小悠悠,踏入了濯鳞沼的飞翼凉亭,一丛人刚刚站定,正在观赏鲤鱼在清水池里游弋穿梭的景象。刚刚好喷泉正隔了半个时辰,就在这一刻,登时有“哗哗哗……”的数十道晶莹透明的水柱在刹那间喷洒而出,各色锦鲤欢悦地跳跃进腾飞的粼粼水雾间。
所有人看见这壮丽的波光艳影奇景,都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声:“好美啊…”、“好多鲤鱼啊!”、“这喷出来的水还有泛着绿色和红色啊,真神奇。”
大家叽里呱啦地感叹着这美不胜收的景象,和繁花翠木里欢乐飞来飞去的鸟儿啾啾唧唧声,此起彼伏没有消停,转眼间,清幽的水木明瑟被渲染成带着热烈野趣气息的田园院落。
片刻后,望日莲花式的喷水塔才停止喷洒,小悠悠看不过瘾,接着她们足足等候了半个时辰,方才迎来下一波犹如仙女撒花的神奇碧波美景,和锦鲤荡漾起舞的婆娑景象。
欣赏完这一波壮丽的喷泉抛洒后,小悠悠还是舍不得离开,最后舒舒都一脸生无可恋了,她哄劝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用。
最后舒舒蹙眉想了一会儿,她灵机一动,立即吩咐宫人到濯鳞沼里,捞了几条活泼好动的锦鲤放入水桶里,然后让宫人提着那红木水桶,走在小悠悠身边。
小悠悠被奶嬷嬷抱在怀里,坐上了回去茹古涵今的马车,那装着五条锦鲤的水桶亦是被放到了车厢里,一路上陪伴着小悠悠回去了。路途中,这五条锦鲤真是不甘寂寞,你摇头摆尾起涟漪,它鱼唇翕张吐泡泡,逗得小悠悠一路上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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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过后,白昼缩短的日子过得很是飞快,转瞬间就到了中元节,民间俗称这一天叫“七月半”,舒舒也一直以为这天是鬼月鬼节。人们在七月半就应该安安分分地不出门,夜幕降临就早早躲在被窝里,因为这一天是鬼门大开、阴气最重的时候,出门有可能被自由自在“游荡乱窜”在人间的地狱孤魂野鬼给附在身上,最终它来顶替你活在世上。
但令舒舒没想到的是,宫廷里的中元节很是盛大隆重,有各式各样的活动,原来从刚进七月,圆明园的内务府和各处总管部门就开始忙碌起来,为中元节的到来而做各项准备。
舒舒来到清朝后,对于去岁的中元节并没有多少印象,那时候在紫禁城,由于大阿哥暴病殇折,之后好几个月的节日都没有进行大肆庆祝。再加上去岁的舒舒还怀着宝宝,她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启祥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紫禁城中发生的事情很少知悉。
待任姑姑给舒舒科普后,舒舒才知道中元节又称为盂兰盆节,是佛经《盂兰盆经》里有这样一则故事——“目连救母”,目连的母亲刘氏死后被打入饿鬼道,惨遭饿鬼折磨,目连祈求于释迦牟尼,在释迦牟尼的指点之下,目连在七月十五日建了盂兰盆会,以用来供养十方大德众僧,借助他们的力量,使自己的母亲解脱了饿鬼噬咬之苦。于是这一天被南朝梁武帝萧衍定为盂兰盆节,人们会在供桌上摆放家里最珍贵的食物,用以供奉各界佛祖。
于是七月十五日除了设斋供奉佛僧,求其灭罪为己增福之外,还衍生为祭祀祖先、祭吊亡魂的日子,人们会在这日的早、午、昏,摆放三次新米做的茶饭,再焚烧纸钱衣物,用以祭祀上供、敬祖尽孝。
当然这些祭拜佛祖、缅怀先人的仪式活动,舒舒都不敢兴趣,最令舒舒津津有味的,只有河道燃放祈福灯笼的活动和在清音阁里进行上演应节戏剧的项目了。
七月十四日这天,造办处就已先往茹古涵今送来了各式材质、五花八门的精致玲珑河灯,这些河灯最多的便是莲花形状的琉璃小灯,还有精雕细琢的瓷制七星灯、彩纸制作的花鸟鱼虫形河灯,最特别的就是用新鲜的时令瓜果做的河灯,有西瓜灯、南瓜灯、苤蓝圆灯、葫芦灯等等。
这么多精雕细琢、千姿百态的河灯,简直是让舒舒大开眼界啊,更何况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悠悠,她的两只大眼珠子完全是转不过来啊。但这样琳琅满目的各色河灯,小悠悠最后居然只挑中了最普通的莲花形琉璃小灯,舒舒也不知道是小悠悠的眼光独特,还是呢因为只有这款小巧玲珑的莲花灯,小悠悠能用小胖手给提起来。
见了这些生动有趣的各式各样河灯,舒舒突然起了兴致,她想要自己亲手制作一盏河灯。原来舒舒已经写好了一封信,信中严明了自己“只生一个好”的计划生育思想。但好几天过去了,舒舒还是没能鼓足勇气送往九洲清晏交给万岁爷。
正好趁着中元节放河灯的时机,舒舒想在亲手制作的河灯里藏匿这封信,然后进行祈福祷告,最后让河灯作为媒介,把自己心中的深思送给万岁爷,这就叫好事不用多磨,水到渠成,一蹴而至。
事不宜迟,明天就是中元节了,舒舒急溜溜地催着锦思锦年,让两人去张罗制作河灯的各种工具。没过多久,锦思锦年就在花厅中一一安排好了一切。
锦思锦年想着娘娘应该只能制作出最简单样式的河灯,于是准备的材料是蜡光绫纹纸和描金桑根纸,这两种纸张质地比较坚韧,并且还有防水作用,接着锦思锦年还准备了用于起架成型的高梁秆、竹条等,最后就是浆糊、剪刀等用具了。
只可惜跃跃欲试的舒舒,是典型的“手残党工具多”,宽绰的长木桌摆放了琳琅满目的工具,舒舒两眼怔怔地盯了许久,她还是不知从何下手。
一旁的都鲁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最为能干、心灵手巧的她,可是制作河灯的熟手啊。她原先还以为主子如此兴致勃勃,是有制作过河灯,遂没有出声告知自己会制作河灯。
于是“一对一教学”小课堂又开课了,都鲁嬷嬷心底里早已琢磨道:依照主子的那双“巧”手,只能教她制作最最最简单的河灯了——乌篷船造型和花篮子造型河灯,这两样也用不着那些做支撑龙骨架的竹条和高梁秆了。
都鲁嬷嬷将自己的速度放缓又放缓,她眼神中溢满勉励之意看向主子。首先她先取来两张蜡光绫纹纸,接着将两张蜡光绫纹纸裁剪成正正方方的形状,一张先递给主子,一张握在自己手上。
“主子,现在我们要将这张四方形的纸张铺开,把它的四角一一折到中心,折完后我们就展开四角,就能得到四条折痕,接着再将四个角对准折痕,向着中心连续折叠两次。”都鲁嬷嬷一边娓娓不倦地教导着,一边慢慢吞吞地给主子示范着折纸步骤。
这样轻轻巧巧的步骤,舒舒却还是看得一脸懵懵的,她拿着一张纸手忙脚乱地折腾来折腾去,不过须臾,她就跟不上都鲁嬷嬷缓慢的“步伐”了。
“哎呀,都鲁嬷嬷你再慢点。”舒舒娇声娇气地要求道,紧接着便问了一大通话:“到底是要折几次啊?我这张纸的角怎么对不上啊?它的中心没错就是中间那一点吧?”
闻言,都鲁嬷嬷皱着眉头,凝神思索了下,然后好声好气地开口道:“奴婢给主子的纸张上标记好折痕吧,这样主子会比较容易折起来。”
“嗯嗯,那麻烦都鲁嬷嬷了。”舒舒开心地点点头。随即都鲁嬷嬷便让小宫女去拿来裁剪布料时用来画线的三角形滑石,都鲁嬷嬷捏着红色的滑石,在蜡光绫纹纸圈了中心点和划上十六条折痕。
都鲁嬷嬷甚是未雨绸缪,她不止是标记了一张蜡光绫纹纸而已,她还裁剪了好几张四方形蜡光绫纹纸和描金桑根纸,然后都把这些纸张一一划线好,待会主子弄褶乱一张,还有好几张给主子折腾呢。
舒舒拿着这张划好线条的绫纹纸,开始折纸大作战。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都鲁嬷嬷的折纸动作,机械化地跟着都鲁嬷嬷的手一步一步地折叠。
“主子,现在我们折好的形状是长条形的,四角有小的三角形,接着我们把这四个小三角沿着红色的斜边,往里头的方向折叠。折叠完把长条的那一面打开,沿着横线的方向往外翻开。”都鲁嬷嬷慢声细语地指导着。
第103章 桃羞杏让
经过一番艰辛的奋斗后,舒舒终于折叠好一个蜡纸乌篷船,虽然最终呈现的成果不尽如人意,但舒舒却是热情高涨、甚是满意。她毫不羞愧地觉得自己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再多做几个必能熟能生巧、做得更好。
紧接着都鲁嬷嬷又指导主子将纸张折成花篮子造型,舒舒这次又是花费了漫长的时间,方才做完一个像模像样的花篮子,不过弧形的花篮提手,舒舒黏合地太不牢固了,她只能拆下花篮提手,把花篮子当成一顶“小红帽”。
舒舒看着“小红帽”,产生了一个奇思妙想。正好前段时间,造办处送来了一批各朝各代裙裾飘飘、惟妙惟肖的精美仕女人偶,这些人偶是用绢纱塑成的,以金属为骨,以真丝为发,比之现代的芭比娃娃来得更加华丽精致。
舒舒挑选了一个“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的妖娆丰润美人,把那顶小红帽戴在了丰润美人的头上,又将大美人放到了乌篷船里。有了这闭月羞花“唐朝大美人”的加入,舒舒做的粗陋乌篷船和小红帽霎时间蓬荜生辉,光彩耀目起来。
河灯的造型塑造完毕后,还要给纸灯的底座刷上一层桐油,使之愈加防水,然后还要在底部贴上一层增加重量的细砂,否则轻盈的纸河灯,在碧波漂流的过程容易侧翻到一边,不能摆正造型。最后就是将盛着松香灯油和灯芯的莲花形黄铜浅碟固定在河灯底座上,至此,这盏河灯才算是真正的完成。
转眼就到第二天——中元节来临,这日仿佛是舍不得进入那清爽的初秋季节,天气愈发得酷热,天上高高悬挂的艳阳,似乎是要燃烧殆尽最后的热情一般,把清晨的一丝凉气都焚灭了。
所以中元节这天,还未到晨曦时分,皇上就披星戴月地赶往圆明园中的“鸿慈永祜”,进行叩拜列祖列宗。祭祖后紧接着就是拜各路神佛,圆明园中建造有多处寺庙园林,“慈云普护”中供奉有龙王、观音菩萨、关帝等,“月地云居”则是供奉着无量寿佛和大威德金刚恩,“日天琳宇”敬奉的最大神仙便是玉皇大帝……
皇上自年少时,就开始尊崇藏传佛教,提倡禅宗,还给自己起了个法号——“破尘居士”。他在勤心政务中,还能抽出闲暇时间,和圆明园中的僧人、喇嘛、道士等,谈论和实践佛法与道法,因此他的重佛重道思想在圆明园中体现地淋漓尽致。除了慈云普护、月地云居这些寺庙园林,还有舍卫城、永日堂等祈福佛殿。
祭祀活动完毕后,就到了巳正时分,变成了太后娘娘的主场——同乐园摆戏台。看戏曲是宫廷生活必不缺少的一部分,太后娘娘被康熙帝所影响,因此十分热衷迷恋于看戏。
而两人的儿子雍正帝则相反,皇上还是四阿哥的时候,观赏到的戏曲要么是歌功颂德、炫耀四海升平的内容,要么是无病呻吟、附庸风雅的戏语。
皇上认为先帝和朝中大臣听了这些靡靡之音,只会沉溺沦陷于其中,只想着享乐,从而丧失了进取之心,为看戏而耽误办正事的时间。因此皇上从自身约束起,在潜邸举办宴会时,就很少和其他皇子一样,请来戏班子渲染热闹气氛。他登基后,也没有效仿先帝,康熙帝是每逢自己的万寿节,就大张旗鼓地命升平署摆戏台,唱个三天三夜都不停歇。
雍正帝只有在正月过大年时,在紫禁城太和殿设宴款待宗室王公大臣的时候,才会安排升平署表演《开筵称庆》、《万年太平》等祥瑞戏曲。
不过雍正帝虽然不喜欢看戏,但民间却有许多戏子对雍正帝感恩怀德,甚至出现了“令之下日、人皆流涕”的感激动人场面。只因雍正帝废除了“戏子是贱籍”的制度,因此戏子一律“出贱为良”,他们不再是任人践踏的最底层贱民,后代也不再世世延续当戏子,他们转为和普通老百姓一样,也能够通过科举,当上高人一等、为民效力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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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中时刻,就快到了中元节应景戏曲的表演时分,皇上和太后娘娘移驾至同乐园观戏,圆明园的妃嫔们也都纷纷开始出发,前往同乐园和众人同乐。
同乐园位于福海西岸,也就是曲院风荷的后面,它修建的主建筑“清音阁”是坐南朝北的三层大戏楼,三层的表演舞台分别命名为福台、禄台、寿台,这合起来的福禄寿名字可谓是充满喜庆吉祥之意。
戏楼的外观高大宏伟、富丽堂皇,且它是穿堂楼,两面临湖,即使是身处在炽热的夏日,不管是在戏台上还是在观众席上,人们都能感受到一缕缕徐徐的清沁凉风,令表演者和观者打从心里头有神怡心爽之感。
清音阁的华丽璀璨外观并不稀奇,珍奇的是它的内部构造,上下两层舞台设有表演特技的绞盘辘轳架,在唱戏时,演神祗仙佛的戏子可以利用绞盘辘轳架从高处飘落,而“妖魔鬼怪”则只能从最底层爬上来,打造出了神仙鬼怪上天入地的逼真场景。
还有清音阁的音响设计也很科学,戏台底下建造有空心窨井,可以共鸣和聚音,戏子在台上唱戏时,并不需要唱得很大声,台下的观众听来的声音也是非常纯正清晰,营造出了一种别具效果、绘声绘影的戏曲氛围。
茹古涵今里,舒舒抱着小悠悠,依旧是坐着马车前往同乐园,待她们一簇人下了马车,进到清音阁里,才发现她们又是最后一拨到达的。
接引的宫女,恭迎着顺妃娘娘来到最前方中间的观众席,舒舒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就有被诧异到了,她和小悠悠的座位居然在太后娘娘旁边。
太后娘娘坐在观众席最正中的位置,她的左侧位置,赫然是皇帝的座位,原本有些兴味索然的皇帝,一见到舒舒到来,冷峻的脸庞上眨眼间扬起了一抹轻佻的浓浓笑意。
舒舒和万岁爷对视了一眼,目光便被他身旁的贵妃娘娘所吸引,只见贵妃一脸惬意地坐在紫檀木玫瑰椅上,她姿态懒洋洋地倚靠在皇帝的那一侧,纤长的手臂搭在扶手上,和皇帝的胳膊似有若无地接触着。
因此太后娘娘的右侧位置,反而不是个大热的“香饽饽”了,例如齐妃娘娘就自降身份,坐到了第二排位置,也就是能看到皇帝后脑勺和肩背的座位,她旁边便是谦嫔娘娘了,她坐的位置勉勉强强能欣赏到皇帝的风姿。
不过熹妃和裕妃,这两人还是很乐意坐在太后娘娘的右侧位置,但是谁叫熹妃和裕妃一向是喜欢装着推让之人,两人你谦我让了大半天,最后谁都没有坐到那个位置,让舒舒这个后来者居上,捡漏了“VIP”的豪华座位。
舒舒刚走近,在她怀里的小悠悠看见了皇玛嬷,瞬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可爱笑容,她挥舞着小胖手“咿呀咿呀”地欢叫了好几声。太后娘娘一见到玉雪粉润的小悠悠,登时笑容满面,展开手臂,一脸慈和道:“呦,小悠悠来了。来,快给皇玛嬷抱抱。”
小悠悠早就迫不及待地探出身子,把肉乎乎藕节似的手臂张开大大的,一副马上要扑到皇玛嬷怀里的样子。见状,舒舒心里念叨了一句:哼,小没良心的!见了奶奶就忘记亲娘了。
但舒舒面上还是笑哈哈的,她遂了女儿的意,把小悠悠放到太后娘娘张开的怀抱里。小悠悠穿着一件撒金红雪丝软烟罗肚兜,依然在肚兜外面再套了一件大红色纱绣平金囍字纹连体蝴蝶衣。
舒舒还亲手用撒金红丝缎,给小悠悠乌黑浓密的头发绑了一个揪揪辫,丝缎上镶缀了一颗精致玲珑的珊瑚珠子,将小悠悠衬托地更加惹人怜爱了。舒舒还独出心裁,在小悠悠粉雕玉琢的脸蛋上,贴了剪成“小皇冠”造型的大红色花钿,把小悠悠装扮成比布娃娃还要可爱漂亮的小娃娃,隐隐还带着点大清公主的傲气和矜贵。
太后娘娘亲亲热热地抱着大胖孙女,都舍不得撒手给一旁眼热的皇帝了,皇上逗弄了女儿半天,小悠悠都不肯赏脸给这个尊贵的皇阿玛,不让他抱自己。她现在窝在皇玛嬷怀里,别提多开心了。
舒舒今日亦是盛装打扮,她穿着一袭碧绿色翠烟衫和同色的逶迤拖地水仙散花绿叶长裙。她绸缎似的黑发用碧玉扁方绾起,斜插着一支碧玉缀珍珠银蔓枝流苏,在如云的秀发中还别致了簪了几朵玉雨梨花葛纱绢头花,带着江南美人的风情,这惊心动魄的绝艳美貌,不止令倾心她的万岁爷心荡神驰,就是其她同是生为女儿身的妃嫔,看得都不免有些心动。
最特别的是,舒舒莹白的额头上,和小悠悠一样,也同样贴了精致的花钿,是一朵盛开的粉嫩莲花蕊,在花芯里还别具心裁地搭配了玲珑的小银珠穗,使清艳柔美的容颜添上了一缕俏皮之意。
皇上在舒舒漫步走过来时,便目不转睛地盯了她良久,直到舒舒坐定在太后娘娘旁边,皇上还装作不经意地隔着皇额娘,往舒舒的方向望去。
他暗暗在心里郁郁寡欢,可爱的小悠悠不理会他这个皇阿玛也就算了,就连舒舒都和他相隔“甚远”,他想和舒舒握握小手、悄悄耳语都不能实现,只能偷偷瞄上舒舒的身姿几眼,还不能明目张胆地一直紧盯着。
第104章 回嗔作喜
舒舒姿态闲适地坐在太后娘娘的旁边,毫无一丝拘谨之意。此时她和太后娘娘相隔的高束腰茶桌上已摆放满各式糕点瓜果和茶水。
舒舒看了一圈,桌上的糕点咸的甜的、冰的温的应有尽有,新鲜的瓜果也是,有盛在冰鉴缶里沁凉的西瓜、樱桃、葡萄等果肉,也有装在粉彩瓷盅里用热水里滚过的梨子块、苹果块等。
不过此刻,舒舒莫名地对这些瓜果糕点都不感兴趣,她随意地端起茶桌上的银白点珠流霞花盏,但尚未送到唇边,就被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灼热视线给刺到,这下子她连茶水都不想喝了。
她侧过身子,陡然放下茶盏,往前探出脑袋,瞪大一双美眸,斜睨了一眼视线最过分最炽热的万岁爷,用眼神向他传递着不满:看什么看?你身旁的贵妃难道还没看够吗?
皇上接收到舒舒蕴着潋滟风情的眼神,心里头一热,对着舒舒笑得跟不要钱似的,灿烂无比。随即皇上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送到自己唇边时,紧盯着舒舒无声地吐出一个词:“Cheers!”
……舒舒白皙的面容上霎时泛起一丝羞恼的红晕,她气呼呼地怒瞪了万岁爷好几眼,不过就在舒舒收回视线时,冷不防和一道清清朗朗的目光对视上,坐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太后娘娘,脸上尽是戏谑的笑意。
舒舒顿时愈加窘迫了,好在这时,一阵轻快密集的鼓点“咚咚锵锵”地敲响起来,紧接着是行云流水的丝竹声袅袅响起。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地往戏台中间望去,只见两旁悬挂的最外层靛蓝色帷幕被缓缓拉开,戏台只先展示出前方的狭长舞台。
在热热闹闹的锣鼓声中,一个穿着红袍、脚踩皂靴的“跳灵官”迈着阔步走到戏台前面,他脸上戴着钟馗面具,手里霍地展开三段条幅,上下两个条幅分别写着“天官赐福”、“国泰民安”的吉祥祝辞,中间的条幅则写的是待会要开场表演的戏曲《昇平宝筏》。
只见这个“跳灵官”一边展示着条幅,沿着戏台循台三圈,一边嘴皮子利索地说着吉庆恭颂的话语,接着就跟现代的报幕员一样,铿锵有力地报出节目的名称——《昇平宝筏》,并跟说唱歌手似的对节目作了简略介绍。
舒舒一听这《昇平宝筏》是根据《西游记》中的传奇故事改编的,顿时来了精神,她以为今日的戏曲又是那些歌功颂德、点缀太平的曲子,没想到开场就是要表演《西游记》。
不过舒舒高兴得太早了,接下来柔和的丝竹声暂歇,转而戏楼四周响起一段气势恢弘、雍容华美的雅乐声,就见随着乐声,此刻戏台上里层的大红色帷幕方才被徐徐拉开。
须臾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大唐盛世的繁荣景象,原来第一幕表演的是唐僧奉唐太宗去西天取经圣旨的仪式过程,在庄严肃穆的宫殿上,笑容和煦的唐太宗亲自给玄奘法师送上了袈裟和禅杖,并且还为他赐名“唐三藏”。
其实在真实历史上,唐玄奘只身赴天竺取经的行为,根本没有得到过唐太宗的批准,他是偷偷非法出境的。而《昇平宝筏》中的唐玄奘奉帝君旨意的场景,是升平署的官员特意编造的。
升平署为了迎合康熙帝的口味,把唐太宗美化成一个纡尊降贵、忧国爱民的明君,在美化歌颂唐太宗的同时,亦是在赞誉当时的康熙帝,是可以比肩唐太宗,甚至超过唐太宗功绩的千古一帝。
舒舒看着戏台上,“唐僧”和“唐太宗”在诚挚深切地互诉衷肠,两人还当场称兄道弟,充满感情地呼唤着“御弟”“陛下”,这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场面实在是令舒舒……
舒舒内心呵呵,想着不演《西游记》中美猴王大闹天空的精彩绝伦场景,那至少表演个齐天大圣把那些妖魔鬼怪打得落花流水的场景吧。
虽然这些演员们扮相十分俊美,道具也很华丽,唱腔亦是一流,但台上“唐僧”和“唐太宗”惜惜道别的不舍场面确实是很无聊啊。
舒舒无精打采地晃了晃头,恰巧不经意间瞥见旁边熹妃的表情,只见熹妃正两眼痴痴地凝望着台上的表演,一副被“唐太宗演绎的君臣之情”感动地无以复加的表情,舒舒甚至在熹妃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晶莹的泪花闪现。
再看看其他人,一个个都是非常专注的样子,就连太后娘娘怀里的小悠悠,也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目着台上的表演,她藕芽似的胖指头,还随着戏曲声的节奏,“哒哒”地敲打在太后娘娘搂着她的胳膊上。
见女儿认真沉迷的样子,舒舒不由好笑地想着:小悠悠你才刚满半岁啊,你听得懂看得懂吗?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心里又接着感叹道:看来小悠悠和她皇玛嬷一样,也是个戏迷啊!
这场戏中,还有一个人跟舒舒一样,是兴味索然的。皇上心不在焉地想着:看这无聊的戏曲表演,还不如回去批阅奏折,抓紧时间做正经事。他这般想着,继而假装漫不经心的,转头梭巡着舒舒的身影。
偏巧,皇上才转头看舒舒,就捕捉到舒舒望向他的视线,舒舒和万岁爷的眼神对视上,她愣了一会儿,随即落落大方地对着万岁爷,扬起一抹粲然娇媚的微笑。
两人的眼神渐渐胶着在一起,转瞬间空气中就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缠绵柔情。不过这两人格格不入的缱绻氛围很快就被打破,坐在两人之间的小悠悠“咿呀哇、咿呀哇”地激动欢叫着。
原来是戏台上的《昇平宝筏》终于表演完毕,这时大红色帷幕徐徐落下,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喧嚣的鼓声再次响起,“跳灵官”这次是走着小碎步来到戏台前,他口齿伶俐地报幕道:“佛鬼俱集,面具千百,出神入化的《劝善金科》恭敬呈献。”
随后“跳灵官”还是和第一幕开场时那样,唱作俱佳地简单介绍了《劝善金科》的表演内容。舒舒听着他的激昂陈词,感慨着他介绍的语言再是诙谐风趣,依然改变不了《劝善金科》所要讲述的无趣内容。
《劝善金科》是根据明朝的戏谱《目连救母劝善记》改编,再加以增添创作的戏曲,里面除了目连拯救在地狱中受苦受难娘亲的故事,还穿插了颜真卿抵抗安禄山叛军、唾骂奸贼安禄山,以及传奇英雄李晟痛击吐蕃、收服京师等忠臣烈士的故事。
转眼间,清音阁里又是一片锣鼓喧天、笙歌嘹亮,可舒舒却完全提不起兴致,去观赏戏台上的表演。她意兴阑珊地垂着小脑袋,扒拉着戗金云龙纹茶桌上,宫人刚重新置换过的一批糕点果子。
只见水晶高足盘里盛有色彩鲜黄的菠萝蜜果肉,里面的果核已经被剥除干净,芬芳馥郁的诱人气味扑鼻而来,看得就让人馋涎欲滴、想立即食指大动。
舒舒抓起盘子里的镶白玉雕如意纹银果叉,戳了一块果肉送入口中,霎那间香香甜甜的滋味溢满在唇齿间。舒舒边咀嚼着边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称叹道:“啊……这菠萝蜜真是太好吃了,好甜啊。”
于是她吃完一块菠萝蜜果肉,又马上叉起第二块果肉,不过一会儿,舒舒就连续不停地吃了七八块菠萝蜜果肉。可就在这时,舒舒要继续叉下一块果肉的时候,水晶高足盘直接被匆匆走过来的小宫女端走了。
怎么把我的菠萝蜜都端走了啊?舒舒一脸怔怔地看着小宫女远去的身影,她的手上还捏着那柄水果叉,放下也不是抓着也不是,一副无比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
就在舒舒茫然疑惑时,万岁爷清越的声音传到舒舒耳边,万岁爷声音温和道:“舒舒,饮食要有度,再是美味的食物,都不宜多吃。”
舒舒还没应他,就听到“咿呀……嘛呀……”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小悠悠睁着一双乌黑澄澈的圆眼睛,津津有味地吸吮着自己胖乎乎、白嫩嫩的手指头。
小悠悠刚刚也闻到了甜甜的菠萝蜜香味,她馋的嘴角都流出口水了。于是小悠悠转头瞅了额娘老半天,可她额娘只一心埋头吃着,完全没看到小悠悠渴望垂涎的眼神,哼哼,都不给小悠悠吃上一口。
全神贯注看戏的太后娘娘,这时候才看到怀里的大胖孙女馋嘴的模样,她乐不可支地笑了笑,接着莞尔笑道:“哎呀,哀家的乖孙女是饿了啊?还是馋了啊?”
说完,太后娘娘掏出一条湖色绸绣八宝团寿纹帕子,丝毫不嫌弃地给小悠悠擦拭着嘴角流出的口水,当然还有小悠悠刚刚舔舐胖指头沾染上的口水。
随后太后想了想,吩咐宫女端来切好的半个红苹果,自己亲手用银勺子给小悠悠刮苹果泥吃。机灵的小悠悠早已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含住皇玛嬷递过来的勺子,吃掉上面的果泥。
吃着香甜可口的苹果泥,小悠悠露出非常满足开心的笑容,那双透亮清澈的大眼睛,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发出亮晶晶的光彩,两只小胖腿一抖一抖的,美滋滋的喜悦心情展露无遗。
舒舒看着女儿眉欢眼笑的小圆脸,她脸上也是流露出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心想:小悠悠真是容易心满意足啊,一半普通的苹果肉都能吃得那么开心。
呜呜呜……而舒舒却接连吃了七八块菠萝蜜肉,仍然是不能满足啊。这般想着,舒舒忿忿不平地瞪了万岁爷好几眼,肯定是万岁爷吩咐宫女,把自己的菠萝蜜都端走的。
皇上察觉到舒舒的视线,转头见舒舒的小脸气鼓鼓的。他轻笑了声,随即霍然站起身来,然后皇上在一众妃嫔诧异的目光中,走到舒舒面前,牵起舒舒的手走出清音阁。
余下妃嫔们的目光纷纷看向两人离开的背影,连太后娘娘都满脸失笑地望过去,手上刮苹果泥的动作都暂停了下来,她怀里的小悠悠嘴巴大张“啊呜”了会,还是没等到甜甜的苹果泥。
小悠悠嘟了嘟红润的小嘴,抬起小脑袋也跟着大家,望向自己的皇阿玛和额娘,见两人越走越远,小悠悠挥舞着小手叫唤道:“啊呀呜…呜咿呀…咿呀啊呀呜……”
如果有人能听得懂小宝宝的婴语,就能听到小悠悠在气呼呼地抱怨着:额娘你去哪里啊?额娘你是不是又要躲起来了啊?呜呜呜,坏额娘,本宝宝不跟额娘好了……
第105章 花遮柳隐
在众人吃惊错愕且尖锐如针芒的视线中,舒舒反应慢半拍的,被万岁爷给牵着走出清音阁。随行的御前太监则亦步亦趋地,高举着黄地织金锻华盖伞跟在帝妃的后面,为他们遮挡阳光,这时候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们就太没有眼力见了。
舒舒暗暗羞赧:大庭广众之下的,牵什么手?我又不是不会走路。等舒舒反应过来后,她立即挣扎着要把自己的手,从万岁爷宽大的手掌中给拿出来。
但无论舒舒怎么使劲挣扎,她的手都只能牢牢地被万岁爷包裹住。就在舒舒干脆地放弃扭动时,皇上骤然间放开牵着她的手,直接面对着舒舒,宽厚的大掌一把握住她的腰揽到自己怀里。
皇上微微俯首,神色怡然地捏起舒舒的下巴,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皇上不由得笑了声,随即对她耳语道:“舒舒,你难道还要回去看戏吗?”他说话的语气里尽是调侃的意味。
“哼……”舒舒拍掉万岁爷放在自己下巴的手,吭吭哧哧应道:“我……我才不回去呢!他们演什么不好,非要演喜欢唠唠叨叨的唐僧,我呢还是喜欢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
那些无聊的戏曲舒舒看得都快睡着了,要不是她是坐在太后娘娘的旁边,她早就想偷偷溜走,回去自己的茹古涵今睡午觉去了。
舒舒还想再发牢骚几句,她抬头一看,就见万岁爷笑意满满地望着自己,但他的笑容中还带着一丝促狭之色,舒舒顿时闭嘴不说话了。
皇上听着舒舒呵气如兰的抱怨,脸上扬起一抹宠溺的微笑,他伸手摸了摸舒舒乌黑的小脑袋,一本正经地附和道:“朕和你一样,也不喜欢唐僧。”话音刚落,皇上就再次牵起舒舒的手,长腿迈开,往前方走去。
“要去哪里啊?”舒舒被万岁爷牵着走得飞快,她忽闪着澄澈的大眼睛,呆愣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男人宽厚温热的手掌将自己的小手完全包裹住。
万岁爷放慢脚步配合着舒舒的步伐。这时听到舒舒的问话,他转过头来,俊美清冷的面庞平静无波,但说出的话却满含着玩笑之意:“朕要把你带到朕的老巢,然后再把你给……吃了。”最后两个字“吃了”他说得很小声,只舒舒能听得一清二楚。
光天化日之下,舒舒猛不丁地听到皇上说着这些孟浪之语,她白润的脸颊倏地蔓延上两朵珊瑚色的诱人红晕。她呶了呶了红嫩的小嘴,偷偷对着万岁爷的背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舒舒见万岁爷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月白色缕银线暗花海水纹长纱袍,清朗文雅的颜色,让万岁爷看起来是罕见的一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
可“正人君子”的万岁爷居然能板着一张冷峻肃穆的脸庞,说出令她感到寡廉鲜耻的话,哼哼,真是人不可貌相,一点都不君子。
想到这些,舒舒蓦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侍寝的时候,万岁爷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养心殿老巢,然后他们就在朦胧烛光下,完成了令她难忘的终身大事……
就在舒舒心不在焉、神思恍惚的时候,万岁爷牵着她的手,来到一方高高耸立的汉白玉昆仑石碑旁,石碑上雕刻有三个大字“望瀛洲”,仰头可见到石碑旁边,建造有一座同样名字的“望瀛洲”扇形凉亭。
望瀛洲亭子的前面就是一片广阔无垠、碧波荡漾的湖面,清风徐来,杨柳依依,波光潋滟的水面上静静停泊着好几艘华丽精致的画舫。
待到被万岁爷牵着踏进画舫时,舒舒方才从遥远的旖旎中恍过神来,她打量了下画舫的四周,没什么特别的,她又垂眸看了看自己坐的位置,才发觉她被万岁爷像小娃娃一样抱着,此刻正坐在万岁爷的膝上。
舒舒的双脚磨磨蹭蹭地往前动了动,想逃离这个“座位”,坐到万岁爷对面的位置上去。就在这时,舒舒背后的万岁爷不怀好意、似笑非笑的嗓音在她耳畔幽幽响起:“舒舒,你是想要就地正法吗?朕不建议把这里当‘床’试试。”
闻言,舒舒登时不挪动来挪动去了,她乖乖巧巧地窝在万岁爷怀里,宛若一尊木偶一样,安安静静地眺望着画舫窗外的优美景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碧绿清澈的湖面,辉映出仿若碎银子一般的粼粼绚丽光彩。
“你今天也太乖顺了吧舒舒,朕甚是‘欣慰’啊。”万岁爷说话时的语气无波无澜,但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似乎是在欣慰舒舒能在自己善意的提醒下不再乱动,又似乎是在遗憾不能在画舫,将对舒舒的“惩罚”付诸行动。
对于皇上含着调戏之意的话语,舒舒默不作声的应对,她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虽然是在炽热日光的午后,但此时他们泛舟于平滑如镜、明净清澈的湖面上,湖岸上绿影婆娑、水天一影。袭袭吹拂来的夏风临着湖面吹到画舫上,清波微漾起,柔适且温和,让人不禁产生一种昏昏欲睡之感。
舒舒不由地阖上早已困倦的双眼,依赖十足地转过身子,迷迷糊糊地趴伏在万岁爷身上。静寂安谧中,舒舒张开双手牢牢地攀附在万岁爷宽厚的肩膀上。
万岁爷的怀抱熨帖又温暖,舒舒深深嗅闻着他身上令自己安心的隽永沉香气息,不过须臾,她的呼吸就渐渐平缓下来,在转瞬间,她就进入了香甜安逸的梦乡。
见舒舒睡着,皇上调整了下自己抱着她的姿势,接着拎起矮榻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给舒舒裹好,让她能更舒服地躺在自己怀里安睡。
在静默中,只有他怀里进入酣梦的舒舒发出的浅浅呼吸声,皇上俯首凝视着怀中人,伸出手指在她莹润娇俏的脸颊上,轻轻柔柔地摩挲了好几下。
许是侧躺在皇上怀里的缘故,舒舒面向皇上的睡颜看上去白乎乎、肉嘟嘟的,跟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似的,很是稚气无辜的样子。
皇上轻轻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蛋,触感完全和捏小悠悠的胖脸蛋一样。皇上无声地笑了笑,看来舒舒没有他在身边,日子照样是过得非常滋润惬意啊。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哪里像他,整个人都消瘦了。这些日子舒舒总是若即若离,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冷漠,他召见她到九洲清晏,她完全不理会,换他去茹古涵今,她又闭门谢客不让他进去。
皇上的心情亦是忽晴忽雨,当天气是“下雨”时,御桌上摆放地再是美味的佳肴,皇上都是无知无味地机械吞咽,完全没有心情进食,往日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宽绰了些。但舒舒这小胖脸蛋完全是没有清减的样子啊……
想到这里,皇上有些忿忿地又捏了捏舒舒的脸蛋。“嗯啊……”他怀里的人儿好好的睡眠受到了干扰,立即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声。
“不弄你了,你睡吧。”皇上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指,转而安抚地拍了拍舒舒的肩背,让她接着酣睡。进入恬然梦乡的舒舒,要是知道皇上说自己脸胖了,肯定要跳脚了。
她是天天照镜子的人,当然知道自己脸圆了些,这个“些”只是表示她的脸蛋圆润了一咪咪、一咪咪而已,她依然还是清艳娇美的婀娜佳人,腰围是妥妥能让万岁爷一手掌握,而是身上胖也是胖在该胖的地方,非常perfect!
但是在酷热的暑天,圆明园中的妃嫔即使不苦夏,也会抑制自己的食欲,再好吃的东西也不敢贪嘴多吃些。而舒舒却非常喜欢在这大热天,悠闲地喝上一壶冰爽的果饮,再吃两份水果冰酥酪。
自从舒舒生下小悠悠后,在孕期都能吃一份沁凉甜品的舒舒,在做完月子后,她完全敞开了自己的胃口,高兴怎么吃就怎么吃,两位生养嬷嬷根本劝阻不了舒舒。
于是大夏天的,好几个妃子都因为苦夏消减了些,舒舒反而圆润了些。不过大美人就是大美人,舒舒只会变得愈加红润健康、艳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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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概半炷香后,画舫游到了后湖一座四面环水的大岛上,然后缓缓停驻在一个小码头前,这里是皇上在圆明园的“老巢”,也就是天子的寝宫——九洲清晏。
舒舒仍然窝在皇上怀里睡得香甜无比,她被皇上横抱起来,用披风把全身包裹住,在御前侍奉宫人的簇拥下,皇上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走进气势恢宏的九洲清晏。
宫殿内恭候的太监宫女们,在遥远处就见到皇上抱着人走进来,虽然皇上怀中人的容貌被披风给遮盖住,但御前一干人等都聪明地猜测出那是顺妃娘娘。
宫人们都沉默地躬着身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深阔偌大的九洲清晏殿宇中是一片悄无声息,每个人都生怕惊醒到顺妃娘娘。
旋而,皇上就稳步走进安静的寝殿,从小码头到他的寝宫再快也要走上一盏茶时间,但皇上抱着舒舒依旧是一身轻轻松松,舒舒在他怀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一点都没有感觉到颠簸。
假若这时候舒舒醒来,她一定不觉得是万岁爷的力气大,她一定是自恋地感叹:我的身姿依然是轻盈如燕啊,嗯呐……万岁爷是抱得一点都不费劲。
大宫女早已掀开明黄色的帷帐,皇上抱着舒舒轻手轻脚把她放到龙床上,不假于人手,他亲自给舒舒脱了绣鞋,又贴心地褪去她的外层衣裳。
然后皇上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温热巾帕,细细地给舒舒擦了擦脸蛋和纤手,最后拉过一旁的轻纱薄被覆在舒舒的身上,声音轻柔地哄道:“好好睡吧。”
随即他低声吩咐了大宫女平雅,让她守在这里,陪侍在舒舒身旁。皇上则完全没有沾染上舒舒的睡意,精神奕奕地赶往御书房,去批阅他惦记已久的奏折了。
但当皇上端坐在御案后,他突然对面前桌上的数堆奏折失去了兴趣,脑海中一直是浮现着舒舒对他嫣然一笑的画面。皇上心醉神迷了半晌,蓦然抓过一张白纸铺在御案上,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时间如流水一样缓缓流淌过,大约一个时辰后,安宁静谧的寝殿里,躺在龙床上的舒舒悠然转醒,她一脸懵懵地睁开双眼,微微仰头晃了晃脑袋,端详了下周遭陌生的环境。
第106章 鸢飞鱼跃
这里是哪里啊?舒舒一个激灵地坐起身来,她身上盖的天蚕丝薄被因她的动作直接滑落在床,此时舒舒的小脑瓜犹自迷迷糊糊的,只有那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
帷帐外的值守宫女一直留意着顺妃娘娘是否醒来,此时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便猜测顺妃娘娘应该是睡醒了。
彼时正值黄昏,九洲清晏的寝宫内还未掌灯,只有一缕缕即将落日的余晖透了进来。宛若薄纱的金红色漫天流霞洒在明黄色的龙帐里,晴丝袅袅,暄光骀荡,映衬地寝殿内的摆设装饰更加雅致斐然,一看就知晓这是帝王的寝宫。
就在舒舒的脑袋还处于发愣时,明黄色的绣五彩云蝠金龙鲛绡宝罗帐被轻轻掀开,大宫女平雅淡然轻柔的声音响起:“顺妃娘娘,您醒来了?”
舒舒没有应声,她的面容上依旧泛着一丝困意,还没有完全清醒。见平雅走了进来,舒舒只是对着她软绵绵地点了点头,随即舒舒趿着鞋绣鞋下了龙榻,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平雅见状,忙招手示意殿外的几个小宫女进来,她们手上一一捧着金盆、巾帕、还有新制的妃嫔宫装等洗漱装扮物品。舒舒懒洋洋地坐到梳妆台前,由着几个小宫女伺候着洗漱,接着又换了一袭珊瑚红蹙银线绣竹蝶纹长纱袍。
不过舒舒扬手制止了宫女们给她的脸蛋再上妆,脂粉不施,只素着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她乌黑靓丽的一头秀发也只是松松地挽成简单的云髻,簪了之前戴的玉雨梨花葛纱绢头花,亦是丰姿冶丽、娉娉婷婷的仙姿玉貌。
舒舒接过平雅递过来茶盏,喝了半杯温热的大红袍茶水后,这时候浑身疏疏懒懒的舒舒,才稍稍提了些许精神,她单手撑着脸颊,笑眯眯地看向平雅,声音娇俏十足:“万岁爷呢?他在哪里呀?”
平雅立即屈膝应道:“回娘娘,皇上此刻应该是在清绘阁里。”清绘阁也是一间书房,然则和日常处理政务的御书房不同,这间书房更像是雍正皇帝的私人小工坊。
在平雅的带领下,舒舒漫步过一圈的抄手游廊,来到清绘阁。最先映入到舒舒眼前的,便是阁楼庭院中的一个西洋式石雕小喷泉,喷泉中央站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铜梅花鹿,它高高昂起鹿首,然后从头顶的鹿角中不断喷出八道波光粼粼的水柱。
穿过庭院,舒舒拾级而上,绕过一座巨型石雕屏风,方才见到清绘阁的“庐山真面目”,只见这座阁楼是二层檐庑殿顶,屋顶的上方覆盖着蓝绿两色琉璃瓦,窗户皆为钟刻百锦窗,镶嵌着透光的琉璃。
即使在黄昏时分,阁楼中亦是明朗如昼、熠熠生辉。室内的装饰陈设,和舒舒当初在养心殿见过的“泓樾书屋”相差无几,四周都矗立着和整面墙齐高的黄花梨木嵌玻璃多宝格。
但琳琅满目的多宝格上,摆列的物品不止是有圆明园的精美烫样,还有各中淡雅素色的瓷器,轻薄如翼、釉质如玉,如一幅幅清逸水墨画般,洗涤着庸俗之人的审美。
舒舒那里也收到过万岁爷派人送过来的各色瓷器,都是一派的胭脂粉、松石绿、天蓝色、霁蓝色、柠檬黄等极简素雅的风格。舒舒最喜欢的便是其中一套松石绿的瓷器,与绿松石自然细腻的色泽相似,能带给人一种特别清新脱俗的美,用着它们就仿佛置身于那郁郁苍苍的竹林中。
“顺妃娘娘,你的鞋子是黏在书房门口了吗?还不进来。”温醇悦耳的声音悠然传了出来,清越的嗓音中还隐隐携了一缕浅浅的笑意。
舒舒闻声望过去,就见万岁爷阔步走出宽大的紫檀木龙云纹书桌,他身上的穿着依旧是之前的月白色缕银线长纱袍,此时霞光照影,照着他全身也晕染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余晖,反衬地让万岁爷俊美冷肃的五官,愈发得呈现出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清雅。
他脚踩着青缎绣金龙花纹朝靴,仪态端然、潇洒自若地从容迈步,挺秀高颀的体态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赫卓然。万岁爷此时此刻款款地向舒舒走来,落在舒舒眼里,比多宝格架子上那些精雕细琢过的瓷器更加完美。
转眼间,万岁爷就走至舒舒面前,舒舒下意识地福了福身。万岁爷连忙把舒舒搀扶起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神色,他唇边扬起一丝戏谑的微笑:“顺妃娘娘,难得见你给朕行礼啊!”
舒舒扶着他的手顺势站直身体,她仰起脑袋,就看到了万岁爷眼底的调侃之色,舒舒斜睨了他一眼,潋滟眼波横流,她嘟了嘟小嘴,娇嗔反驳道:“臣妾对您一向是端方持礼,必恭必敬啊,万岁爷你莫要冤枉臣妾噢。”
皇上凝神瞧着她,见她未施脂粉,如凝脂雪白的小脸,宛若多宝格架子上莹润透亮的白瓷,精致娇媚的绝美五官虽然少了分浓妆后的明艳张扬,但这样芙蓉花般的秀雅面孔,愈加让皇上心动神驰。
对于舒舒反驳的话,皇上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展开手臂搂住舒舒的细腰,用额头轻轻触碰了下舒舒的眉心,脸上的笑容溢满了温柔和宠溺:“是朕不好,冤枉了我的舒舒,我的舒舒是最规规矩矩、彬彬有礼之人。”
“嗯嗯,你能认清自己的错误,承认我的优点就好。”舒舒扬起小巧的下巴尖,倨傲十足地说道。她望向万岁爷的澄澈双眸里是一片亮晶晶,显眼地透露出几分窃喜和得意之色。
皇上淡定地点了点头,凝视着舒舒的目光里皆是似水般的柔情,他笑吟吟地牵起舒舒的手,走到紫檀木龙云纹书桌旁,然后曲起手指叩了叩桌子,温言道:“舒舒,你来瞧瞧这些字,看看喜欢哪个?”
舒舒依言配合地垂首盯视,便看见桌子上有铺了一张细薄光润的澄心堂纸,宣纸上是文雅舒展、飘逸流丽的五个大字:瑞、珍、淳、昭、嘉。
什么意思啊?舒舒盯着这五个大字,好像都是寓意美好的文字。但她脑袋仍旧是一头雾水,她是认识这几个字念什么,也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可万岁爷为啥要让她选出最喜欢的?
见舒舒一脸疑惑、两眼放空的样子,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舒舒身后将她密密实实地抱住,蹭了蹭她粉嫩的脸颊,缓缓说道:“这五个字,都是朕思索良久的封号。当初你的封号‘顺’字,朕是随意拟的,‘顺’的寓意也很好,也是希望你能一生顺顺利利、万事如意。”
舒舒紧紧贴着万岁爷温热坚实的胸膛,莹润的脸上霎时漾起一抹如胭脂的羞涩红晕。此时她听着万岁爷说的话,更加迷惑了:“对啊,我看‘顺’就挺好的啊,不用换另外的封号啦,不然别人称呼我为瑞妃、珍妃什么的,我还不习惯呢。”
还有这珍妃,好像是清朝末期……呃那个光绪帝的宠妃,因为慈禧太后对她一些大胆妄为的思想行为甚是厌恶,于是放纵底下的太监刁难折磨她,最后逃跑的时候,慈禧还吩咐手下,把珍妃投入到幽深窄小的水井里,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损。
舒舒使劲晃了晃脑袋,不不……不,这个“珍”的封号有点悲催,她是绝对不要的,嗯嗯……还是她“顺”的封号比较好。
皇上无言地看着舒舒陷入沉思的样子,他放开箍住舒舒的手,将她的身子轻轻转过来再揽抱进怀里,盯着她柔软嫣红的唇瓣,皇上情不自禁地低头浅啄了下,眉眼间皆是愉快的神色:“朕觉得瑞妃、珍妃很是适合你,‘瑞’是祥瑞之兆,寓指吉祥如意,‘珍’则有掌上明珠之义,朕呢……视你为珍宝。”
说到这里,万岁爷顿了下,伸手轻柔地摩挲着舒舒柔嫩的脸颊,他嘴角勾了抹笑,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朕之前给你拟的封号‘顺’,是想着你们几个新入宫的秀女,尤其是你,不能依仗着是太后外甥女的身份,恣意惹是生非,最好是在后宫中能够安安分分、谦顺恭谨地待着。”
珍宝?万岁爷真的视我为珍宝吗?舒舒只听得万岁爷前面对封号的话语解释,后面什么要安分守己、恭恭顺顺地待在后宫,是完全没听到脑子里。
舒舒舔了舔瞬间有些发热发干的唇瓣,自己念叨了下“珍宝”这两个字,蓦然觉得身后属于万岁爷隽永舒朗的沉水香气息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这般想着,舒舒的脸蛋是越发红通通了。
舒舒深吸了口气,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沉吟下,娇声哼哼道:“掌上明珠是指父母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吧,小悠悠才是你和我的掌上明珠呢。”
闻言,皇上的嘴角微微上扬,深情专注地凝视着怀里的舒舒,定定地注视着她一张一合的娇嫩唇瓣,还有粉粉润润的脸蛋,散发着香甜可口的气息。
皇上忍不住亲吻了她柔嫩的脸蛋一口,方才徐徐说道:“掌上明珠最早就是用来表示——男子最钟爱的女人,后来才引申为把女儿当明珠一样宠爱。不过无论它是什么意思,舒舒你都是朕最珍爱的女人。”
掌上明珠……最钟爱、最珍爱的女人,舒舒一脸愣愣的,她无声地呶了呶嘴唇,在心里头默默地将万岁爷所说的话,又对自己倾诉了一遍。这一刻,她的心中似乎慢慢被万岁爷的脉脉温情填满,满到都快要溢出来了。
嗯……舒舒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经过万岁爷这么一说,“珍”字确实是很美好,不过有珍妃这个“前车之鉴”,哦不对,应该是“后车之鉴”,舒舒还是不喜欢“珍”的封号。
舒舒缓缓看向万岁爷,黑白分明的杏眼亮澄澄的,转动了眼珠子想了好几息,有了……舒舒心中倏地一亮,然后她伸出手抓起搁置在掐丝珐琅海水双龙笔架上的御笔,把澄心堂纸上的“珍”字给划掉。
舒舒身旁的皇上一直含笑注视着她,见舒舒把“珍”字划掉,皇上虽有些疑惑,但还是默不作声地继续瞧着她,只见舒舒低垂着小脑袋,莹白清丽的小脸极为认真,她提着毛笔,在划掉的“珍”字旁边,郑重其事地写下一个“禛”字。
见此,皇上微微皱了皱英眉,看着舒舒正色敛容的样子,他眼神闪了闪,一时间心中有些思绪起伏。他幽暗深邃的目光落在舒舒写得工工整整的“禛”字上面,舒舒是想要“禛”字作为封号吗?但是把他名字作为妃嫔的封号,实在是不太妥当。
第107章 顾盼生姿
皇上正斟酌着想要说几句劝阻的话,就见舒舒摇头晃脑了一会儿,似乎是陷入苦恼的左思右想,但过了好一会儿后,她紧握的毛笔还是悬在手中,这时她忽然放下毛笔,转身面向万岁爷。
她微微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扯了扯万岁爷的衣角,笑意盈盈地望向他:“胤禛…胤禛……嗯这名字真好听,不过万岁爷,你知道还有哪些字,是含有真实中的‘真’字吗?”
见舒舒想了老半天,不是想要“禛”这个封号,而是类似的字,皇上忍不住哑然失笑,笑过之后,他短暂地思索了下,伸手执起舒舒刚刚用过的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禛”字旁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瑱”和“稹”。
“舒舒,这两个字你看看喜欢哪个?‘瑱’字取自《诗经》中的‘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意思是女子白皙的耳垂上戴着美玉做的耳坠,流溢生光,衬托地女子的相貌愈加得明媚和诱惑。”皇上不疾不徐地讲解道。
皇上话音刚落,冷不丁地伸出手捏住了舒舒的下巴,温热的指腹似有若无地蹭着她洁白的耳朵尖,直到她小小的耳垂在余晖袅袅中透出淡淡的粉红色。
只见舒舒的耳朵上只缀着一对精致小巧的金环镶东珠耳饰,珠光莹然,摇曳生辉,映衬着舒舒清艳明净的容颜宛若美玉润光,华彩夺目,叫人心中难自抑地神魂荡漾。
皇上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掠过舒舒柔软粉嫩的脸颊、绰约光腻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山峦起伏”的玲珑曲线上,流连忘返般地垂怜不已,紧盯着舒舒的专注视线也越发灼热烫人。
青天白日下,舒舒察觉到眼前男人愈来愈过分的举止,她抿了抿唇瓣,陡然伸出手,把万岁爷的大掌无情地拂开,光芒潋滟的美眸斜睨了万岁爷一眼,对上他幽暗深邃的双眼,舒舒低声讷讷道:“万岁爷你正经点,你还没跟我解释‘稹’的意思呢!”
皇上轻笑了声,觉得自己真是魔障了,明明眼前的舒舒是在怒瞪着他,但他硬生生地觉得,舒舒的一双顾盼生辉的漂亮眼睛里是盈满了缱绻柔情,她抱怨自己的话语,他竟然从中品味出几分甜蜜撒娇的意味来。
舒舒通红着小脸,她定了定神,声音低低柔柔地说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啊?不要看我啦,看书桌上的字。”
皇上已经乖觉地放开自己的手,此时听到舒舒的话,他一把拉住舒舒,从背后环拥着她,整个身体亦是紧紧地贴在了舒舒的身后。
舒舒被困在书桌和万岁爷温暖的怀抱之间,她刚想回头嗔怪万岁爷几句,就蓦然被身后的男人拥抱地更紧,此刻间两人仿佛是融为一体,毫无一丝缝隙。
皇上的俊脸轻蹭着舒舒的脸颊,将脸庞往她脖颈里更凑近了些,霎时有缕缕的暗香,若有若无的从舒舒的衣襟圆领中送入皇上的鼻尖。
那幽幽飘溢而出的清馨,让皇上忍不住埋首其中深深嗅闻。他闻着舒舒身上萦绕的香气,只觉得自己呼吸间都弥漫着一缕缕清芬馥郁的花香,舒坦至极,缠绵如丝,直教人心醉神迷。
两人就这样比翼交颈,静静相拥了半晌,直到舒舒小手挣扎着,脱离开身后男人的怀抱,她粉唇微抿,气呼呼地娇嗔道:“万岁爷不热吗?大热天的……”
闻言,皇上的眼神往书房的四周角落中望去,只见放置在角落各处的冰桶,正袅袅地冒着白色如烟雾般的冷气。见此,他幽邃深沉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展颜灿笑了一声,方才好心地松了松他紧抱舒舒的力道。
他从舒舒背后伸出手臂,轻点了点澄心堂宣纸上的“稹”字,慢条斯礼地开始为舒舒解惑,温醇悦耳的嗓音自舒舒耳畔幽幽响起:“这个‘稹’字呢,取自《周礼·考工记》中的‘凡斩毂之道,必矩其阴阳。阳也者,稹理而坚;阴也者,疏理而柔’,意思是匠人在选取轮毂的用材时,要非常得细致考究。之后就引申为做任何事情,务必要周全严密。”
听完万岁爷的解释,舒舒对两个字的涵义琢磨了一番,须臾后,她缓缓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落在了“瑱”字上面,她乌黑澄澈的眼眸亮晶晶的,转头和万岁爷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喜欢这个‘瑱’字,美好的玉谁不喜欢。至于‘稹’字,它的涵义跟我有一丢丢不符合呢……”舒舒说到这里就闭嘴不说话了,她在心底里默默补充道:什么稹理而坚、疏理而柔,听得就好拗口,做事细致周全她更是一点都不沾边啊。
皇上闻言,没有一丝意外舒舒选了“瑱”字,他复而伸出手指轻柔地摩挲了下舒舒的脸颊,声音温和而醇厚:“好,那朕明日就下旨,宣告六宫,封你为‘瑱妃娘娘’。”
瑱妃娘娘……这个称号听到舒舒耳朵里,莫名有正妃的意思,感觉更像是个王爷的妃子,她不再是侧妃娘娘了,而是正妃娘娘。
这时,皇上的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他静默地清吁出一口气,倏然凑近舒舒轻啄了下她白净的额头,感慨叹声说道:“朕本想着,你再诞下一个皇子后,擢升你为贵妃,现在只能先补你一个更好的封号。”
舒舒听出万岁爷说话的语气中颇有遗憾,她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然后默默地张开自己的手掌,数了数,总共五根手指呢。
她又数了数万岁爷的儿子,万岁爷亦是拥有五个儿子呢,他咋还惋惜自己的儿子不够,还要让自己再给他添一个儿子呢!他死后是有多大的产业,到时候有六个儿子,遗产够分嘛?
“万岁爷,我……我觉得自己生一个悠悠就够了,我不想再生孩子了。”舒舒抬眼注视了万岁爷半晌,终究下定决心,坦露了自己的心声,虽然这话说得略带点犹犹豫豫。
话落,舒舒忐忑的目光,和万岁爷大为震惊的眼神相撞。她的心跳蓦地漏了半拍,好可怕啊……舒舒立即闭上自己的双眼,完全不敢直视万岁爷那骤然变得黑沉如墨的冷峻面容。
皇上郁愤地抿着薄唇,清隽疏朗的眉宇间顿起一层淡淡的阴翳之色,他凝眸盯着舒舒片刻,说出的话语陡然变得冰冷如霜:“舒舒,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再承宠,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见朕,是吗?”
强装镇定的舒舒听到万岁爷冷冰冰的问话,心中越发得心乱如麻,她下意识地嗫嚅了一句:“不是的,我想见你的,我不是故意在回避你啊万岁爷。”她随意张嘴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更何况皇上?
想到这里,舒舒愈加的惶恐不安,她“呜咽”了声,直接不管不顾地扑进万岁爷的怀抱,两只手臂牢牢地抱住万岁爷健实的劲腰,跟只小鹌鹑似的,把脑袋钻进万岁爷的怀里。
看着舒舒慌慌张张往自己怀里躲避的样子,皇上完全是不能忍下心来斥责她,舒舒还是个小姑娘啊,即使她现在当了额娘,依旧是稚气未脱。
皇上默然了一会,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声,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把怀里的舒舒揽抱得更贴近。脸上那冷峻的棱角也在慢慢融化开,旋而好声好气地开腔道:“舒舒,你为什么不肯再为朕生下孩子了?”
闻言,舒舒耍赖般地用自己的脑门,撞了好几下万岁爷的胸膛,直到碰撞地万岁爷有些不适得轻咳了声,舒舒才停止自己幼稚的行为,她仰起脑袋,飞快地嘟囔了一句:“我怕疼,生孩子好疼的啊。”
皇上有些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清楚知道能平安地诞下一个孩子,是要跨过一个鬼门关,也明白妇人生产时,那撕心裂肺地嘶吼,是因为承受了剧烈的痛苦。
但没有一个男人,能感同身受到自己妻子生产时的痛苦,甚至嗤之以鼻,觉得是女人太过脆弱、不够坚强,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他们只关心女人诞下的孩子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孩,那就是女人的肚子有问题,祸害耽误了他,害得他不能传宗接代。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原因?”听着万岁爷不以为然的话,舒舒一脸忿忿地质问道。她越想越生气,霍然握起自己的拳头,“砰砰砰”左右开弓地砸了好几下万岁爷的胸膛。
无端端地被舒舒的粉拳揍了好几下,万岁爷是满脸的无辜又无奈,他任由舒舒不痛不痒地打了七八下,等她差不多解气之后,方才一手抓住她的两只小拳头。
舒舒的两只手都被万岁爷控制住,她依然是不解气。“呜呜……放开我的手。”舒舒羞恼地央求道,皙白的脸上泛着红晕,粉嘟嘟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皇上没能如她所愿放开她,反而还逗弄着她。他溘然贴近舒舒发烫的脸颊,不轻不重地咬了七八下那粉嫩嫩的软肉。舒舒颤抖了下,猛地瞪大眼睛,透亮澄澈的眼眸中霎时盈满滔滔的怒火。
舒舒心里忿忿不平:臭男人,坏男人,竟然敢仗着自己力气大,把她的双手困住,还敢咬她……想到这,舒舒愤懑地怒哼好几声,她转了转灵动的黑眼珠子。
于是,舒舒趁着万岁爷刚轻咬完自己,拉开两人的距离后,瞅准他没有防备的空隙机会。在万岁爷猝不及防之下,舒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抬起膝盖对着男人中间那处,狠狠地顶了一下。
“啊嗷……嗷……”男人的惨叫声顿时响起,万岁爷下意识地放开面前的舒舒,大掌以“保护者的姿态”覆盖住自己的档部。
皇上弯着腰,俊美无俦的五官此刻因为疼痛变得扭曲怪异起来,眼神中充满着难以置信之色。他抬眼看向舒舒,惊骇的双眼无声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沉默半晌后,皇上依旧是一脸的神情错愕,他那处的疼痛已经渐渐有所缓解,其实舒舒的力道并没有很猛烈。但只能怪男人的那处太过脆弱,如鸡蛋碰撞上坚硬的石头,没有受伤就阿弥陀佛了。
“舒舒,你……你是……不要命了?”皇上惊讶地都无话可说,只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看着舒舒一脸淡定从容的样子,仿佛刚刚以下犯上、做出大胆举动的人不是她。
第108章 恣意妄行
其实舒舒只是表面装得一副晏然自若的样子,听着万岁爷的哀嚎声,她有些心虚地往角落处退了退。舒舒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招数这么狠。
她在现代的时候,看到杂志上面有在图文并茂地详细教导了“女子防身术”,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实践下。但没想到她只是略略尝试了一招,看万岁爷的样子,似乎是遭受了剧烈的痛苦。
舒舒眨巴着大眼睛,清艳瓷白的脸颊鼓了鼓,踌躇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万岁爷身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碰了碰他的胸口,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万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那么痛,呜呜……”舒舒轻轻拽着万岁爷的袖子,她吸了吸鼻子,澄澈透亮的美眸中瞬时泛起一层薄薄的晶莹泪花,她眨了眨卷翘浓黑的睫毛,几颗细小闪烁的泪珠旋而挂上,好不楚楚可怜。
此时皇上已恢复正常,他宛若修竹一般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神色十分泰然,仿佛刚刚发出嚎叫声的人不是他,身上的一袭月白色缕银线长纱袍将他装扮得雅人深致、霁月清风。
皇上似笑非笑,他取过御桌上的茶盏,怡然地喝了一口,方才望向身旁的舒舒,只见他乌黑深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故作委屈状的舒舒,见她一会儿耷拉着小脑袋,一会儿仰起脸可怜兮兮地瞅他一眼。
然而当舒舒那浮着一层朦胧水雾的湿漉漉眼眸,落在自己的脐下三寸之处时,皇上还是眼尖地看到,舒舒的眼神快速地闪过一缕熠熠光芒,隐隐带了丝不怀好意之色。
皇上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薄唇里蹦出来:“不是故意的,舒舒,朕看你依旧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你是不是还想着再踢‘那处’一下。”
闻言,舒舒猛地抬起小脑袋,有些诧异地转了转眼珠子,她的目光打量着万岁爷宛若严霜一般的俊脸,再缓缓将视线移到衣袍覆盖下的“那处”——此刻已经平静无波、安然无恙的地方。
她确实在暗暗细瞧万岁爷乖乖蛰伏的那处时,想到了它之前老是“欺负”自己的一幕幕。然后看到它现在仍然完好无损的样子,舒舒心里委实是有一些不平衡。
于是舒舒的脑海里蓦然掠过一丝念头:她用膝盖顶它似乎是杀伤力并不大,在杂志里,妩媚的女人可是穿着一双绚丽耀眼的高跟鞋,然后用形状犀利完美的鞋尖给恶人的那里,送上一个“致命之击”,哈哈,别提多帅气了!所以她下次可以用清朝的花盆底鞋子再试上一试?
但舒舒属实是没想到,万岁爷居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她顿时万分懊恼地斜睨了他一眼,心里默默嘀咕道:谁叫你那么快就恢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见舒舒垂着小脑袋,展现出一副沉默以对的抗拒姿态,也完全不反驳自己的问话。皇上的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倏地一下子断裂开来,他眸光微暗,看来他今日势必要好好“教训”一下舒舒了,让她领略领略那处的厉害。
此时宽阔幽静的书房中,气氛在刹那间变得有些阴沉和古怪。舒舒黛眉轻蹙,她的心中旋而涌入一种不好的预感:茂密幽冥的丛林中,一只纯洁可爱的小羊羔在奋力地跑出森林,就在它即将要跑出森林时,它的身后忽然出现一只高大威猛的老虎,张开大口咬住了小羊羔的脑袋,大老虎把小羊羔叼到晦暗的森林中,然后再慢慢地一口一口吃掉小羊羔。
舒舒抿了抿红嫩的唇瓣,黑白分明的杏眼登时溢满了慌乱,她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万岁爷,你看窗户外头,是不是天色暗了下来啦?”
听到舒舒强自镇定的问话,皇上沉默地不回应舒舒的问题。他用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她,只有凸起的喉结在缓缓地上下滑动。冷峻的面容却是无波无澜,不动声色地将舒舒忐忑不安的神情看在眼里。
见状,舒舒自言自语道:“天黑了啊,今天是中元节,臣妾听说,我们晚上要乘船到福海放河灯呢!对了,臣妾还亲手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河灯,要送给万岁爷。河灯好像是在同乐园里,臣妾现在就出发回去同乐园,把河灯取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移动脚步往书房门口走去,只可惜为时已晚,弱小的舒舒犹若羊入虎口般,此刻完全无一丝抵抗能力,溘然间,舒舒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抱起。
男人的一只手轻松地抱起舒舒,另一手淡定地将清绘阁的两扇殿门给阖上。舒舒一脸惊慌地被万岁爷束缚在怀里,她还没恍过身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岁爷用插梢锁住门栓。
此时已近酉正时分,夜幕即将降临,外头的天色已呈现出暗沉沉之色,但书房内依旧是一片亮堂堂的,将内室的装饰陈设照得十分清晰。
舒舒依旧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她被万岁爷抱到书房的内室中,接着两人转过一座楠木描金镶嵌青花瓷板围屏,屏风后居然有安寝的床榻。舒舒呆呆的目光瞬间被明晃晃的一处给吸引,那里赫然摆放着一张紫檀镂雕螭龙纹月洞门罩式架子床。
接下来,稚嫩的小羊羔被凶猛的大老虎抓回自己的“老窝”,吃干抹净两次之后,老虎还不过瘾,又接连地第三次的吃干抹净。
两个时辰后,万岁爷用他的行动,实实在在地证明了——“老虎嘴边的胡须,摸不得”!同时也让舒舒完完全全体会到睚眦必报的男人,那滔滔怒火转化为熊熊欲念的可怕。
原先舒舒还有一丢丢的愧疚之意,天真单纯的她还想着好好弥补一下万岁爷,抚慰抚慰男人不平静的沸腾热血,哪想到万岁爷那么过分。
她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万岁爷说到,他最近读了一本文情并茂、绘声绘色的“好书”,学到了一些罕见的床中招数,正好趁着今夜和她一起交流交融、共同进步。
于是,万岁爷将他在“好书”中,学习到的话语字段、看到的画面,都一一落实到行动中去。厚着俊逸冷清的脸,毫无一丝顾忌,恣意妄为地将舒舒拖入难以自恃的汹涌情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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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缱绻、暧昧流转的床帐内终于恢复平静淡然,舒舒浑身软绵绵地趴在万岁爷硬实的胸膛上,她泛着红晕的脸颊盈满娇羞的怒火,仰头看着男人犹尚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舒舒心里头顿时有些不平衡,她忿忿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悄悄地摸索到万岁爷的胳膊上。她轻触了下,羞恼地蹙紧眉尖:臭男人,胳膊肉怎么也硬得像块臭石头一样。
就在舒舒还在愤愤不平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掌把她的手腕给扣住,转瞬间男人就伏在了舒舒的上方,男人呼出的灼热低沉气息,铺天盖地般向舒舒粉润柔嫩的脸庞袭去。
舒舒紧紧地闭上双眼,以为万岁爷还要继续他的恶劣行径。她粉唇一张一合地控诉道:“大坏蛋,你不是人,我讨厌你了……”
几息过后,舒舒的脑袋上方,倏然传来一声嗤笑,万岁爷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舒舒的耳畔:“舒舒,你真是个言不由衷的人。”
皇上说完,他轻轻啄吻了一下舒舒娇艳欲滴的红润樱唇,额头亲密地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沉耳语道:“舒舒,你如果真的讨厌的话,就不会紧紧抱着我了。”
闻言,舒舒霍然睁开浸满潋滟水光的眼眸,此时她小巧的鼻尖红彤彤的,真如小羊羔般可怜兮兮的样子。但她听了万岁爷的话,她立即仰起脸来,梗着脖子倔然硬气道:“我才没有,那是你的错觉。”
看着万岁爷不相信的犹疑神态,舒舒言辞激烈道:“万岁爷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了吧?我那是难受,一点都不舒服,才会在混混沌沌中抱住你,是—不—小—心,明白了吗?”
万岁爷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了捏舒舒气呼呼的粉润脸蛋,见她愈加怒气冲冲,一副直眉瞪眼的羞恼模样。万岁爷方才好心地微微颔首,柔声细语道:“朕明白了,朕之后会继续努力学习,务必让朕的舒舒能体验到美妙的感觉。一次不够的话,那朕……”
皇上话还没说毕,舒舒就陡然抬起手,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制止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胡编乱造。见他老神在在的样子,舒舒怒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什么嘛?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哼,你又乱讲。”
她的话音刚落,就对上万岁爷炙烫的火热眼神,那双墨黑如漆的眼眸中似乎是要燃烧出火苗来,有一丝不可言说的危险又再次向舒舒逐渐逼近。
舒舒的脸蛋越发通红通红了,她猛然推开万岁爷伏在上方的大脑袋,“扑通”一声,急速地逃离开男人的怀抱,滚到床榻的最里面,手脚利落地展开卷成一团的天蚕丝薄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她躲在被窝里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她探出小手,又飞快地抓起一只绣龙云纹缠金线的枕头,放置在她和万岁爷之间,作成一个隔离的分界线。
安然坐起身的万岁爷,看着舒舒这一番幼稚又匪夷所思的操作。皇上越看越觉得好笑,他摇了摇头,不由扑哧一声畅笑了出来。
这奚落十足的笑声动静太大,即便是躲藏在被窝里头的舒舒,亦是听得一清二楚。她轻哼了声,旋而掀开薄被,气鼓鼓地捡起那只充当“分界线”的枕头,一下又一下地往万岁爷的脑袋砸过去。
舒舒手上的绣龙云纹缠金线的枕头虽然是只绵软的枕头,但被舒舒用尽力气地砸在脑袋上,万岁爷的脑袋,即使坚硬如石,亦是吃不消这枕头的“威力”。
在舒舒又砸了几次后,皇上终于忍不住把她手中的枕头抢了过来,好声好气地接连告绕道:“舒舒,是朕不对,是朕错了,朕不该笑话你。”
枕头被抢走,旋即舒舒的拳头接着上手,她鼓着一张粉脸,忿忿地揍了好几下万岁爷的胸膛,才消气作罢。但看着万岁爷仍然从容淡定的样子,舒舒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傲娇十足道:“万岁爷,你真的知道错了吗?你只是口头说抱歉,一点都不诚心诚意。”
第109章 轰轰烈烈
闻言,皇上的唇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他盯着舒舒娇蛮无理的皙白脸庞,静默良久,没有回应。只拿着那双幽邃沉敛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舒舒,直盯得舒舒浑身不自在起来。
一时间床帐内的氛围陷入微妙的凝滞,见状舒舒嘟着红润的嘴唇,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你……你之前已经说了道歉,我原谅你了。”话音刚落,她就不甚利索地翻了个身,准备再躺回到床榻的角落里。
在骨碌碌的滚动中,舒舒身上套着的一袭月白色竹叶纹玉纱薄裙乍然敞开。在半遮半掩中,舒舒外披的半透明薄裙里头,那紧裹着臀部的肚兜一不小心袒露在明晃晃的烛光中。
舒舒一愣,刚想动手拾掇下玉纱薄裙,溘然间,她的脑袋上方倏地有一片阴影笼罩住她。舒舒转头一看,原来是万岁爷悄摸摸地挪移到她身后,和她的肩背相贴着。
舒舒的视线微微往上,霍然撞上万岁爷漆黑深沉的眼眸,只见他清隽的容颜上泛着一层昭然若揭的波澜情潮。两人四目相对下,万岁爷无所顾忌地伸出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指。
也不知道怎么的?此刻的舒舒整个人软绵绵地仰躺在床角,脑袋迷迷糊糊的,突然一点力气都无。她只能瞪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美眸,眼睁睁地看着万岁爷,用两根手指捻起她垂在脸侧的秀发,将它们拢在手中。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触碰了下舒舒那肚兜包裹不住的一痕雪脯,紧接着缓缓移动到舒舒的弱柳细腰间,将薄纱裙的襟带给松解开来。
不过几息,若隐若现的花绫纱雨过天青色肚兜就完完全全地呈露在两人眼前,肚兜的颜色很是素淡雅致,但肚兜上精美绝伦的绣样却非常吸引人注意。
只见那上面绣的是两朵火红艳丽的石榴花,风姿婀娜的石榴花底下,还绣有一大枚饱满多汁的石榴,石榴展现得是被剥开皮的造型,露出了一颗颗晶莹红透的石榴籽。
舒舒两眼愣愣地循着万岁爷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肚兜上。见到寓意着吉祥之果的石榴果,绣的那叫一个烁亮夺目、生机勃勃啊。
太羞耻了……舒舒澄澈透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恼,心里忿忿道:哼,锦思都怪你,老是给我的衣裳内衣绣满石榴花、石榴果!
这些石榴花和石榴果实的纹样,寄托了锦思希望自家主子再添一个阿哥的期盼,为着多子多福、吉样如意的好兆头,锦思还悉心地用金红色的缣丝缠绕了银线,绣了石榴剥开后充满石榴籽的纹样,惟妙惟肖,仿佛真的石榴一样。
舒舒虽然秉持着“只生一个悠悠”的原则,但只是默默放在心中,并没有和锦思、锦年她们坦白自己的心声,遂锦思、锦年绣得石榴、葫芦、葡萄等吉祥纹样的衣裳,照旧穿在身上,没有婉拒她们的好意。
而此时此刻舒舒面前的万岁爷,当然也深刻明白石榴多籽的吉祥图案,是象征着子孙繁衍、多多益善的祥瑞之兆。他好整以暇地望着舒舒,俊逸的眉眼间皆是显而易见的戏谑笑意。
舒舒对上万岁爷似嘲弄般的眼神,秀丽的黛眉轻轻蹙起:自己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着不想再生孩子了,可身上却穿着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纹样肚兜,简直是大大的打脸啊!
就在舒舒有些怏怏不乐时,蓦然间,她身后的男人又伸出温热的大掌,旋而就游移到舒舒柔白滑嫩的脖颈上,然后挑了一下她束在背后的肚兜银链系带,细细的两根系带宛若涟漪般,带动了那花绫纱的轻颤,无限风情的娟娟莹润玉山,如波水般荡漾出娇滴滴的诱人嫣红。
舒舒立马坐起身,畏惧寒冷似的,她飞快地拉过一旁的天蚕丝薄被,紧紧地包裹住自己。随即她骤然推开身前的万岁爷,像只小兔子逃窜一样,蹦蹦跳跳地从床榻上逃离开来。
“我要回去茹古涵今了,万岁爷你自己一个人睡吧。”她说完,就急匆匆地小跑到屏风后,准备穿上外层的衣裳就离开九洲清晏。
就在舒舒行走间,冷不防地她的体内有一股不算陌生的热流涌动而出,接着热流顺着雪白滑腻的大腿蔓延而下,汲汲地流淌至舒舒纤细的脚腕上。
舒舒浑身颤动了下,有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随之涌入到她的脑海中。心里那抹燎燥的异样,让舒舒情不自抑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她颤颤巍巍站了一会儿,难以保持站立的姿态,舒舒只能蹲了下来。
“嗯嗯……嗯啊……”舒舒的喉咙里控制不住地溢出几声娇软的轻吟,她的贝齿迅即咬住自己的嘴唇,让声音不再放出。可是这细微娇软的喘息动静,还是让时刻关注舒舒的万岁爷听见了。
他有些意乱心慌地下了床榻,奔跑到舒舒面前,看到她蜷缩在屏风的角落,用双手覆住自己的脸,万岁爷感到有些莫名,他连忙蹲在舒舒跟前,急促不安地问道:“怎么了舒舒?哪里难受?”
瞧不着舒舒的脸色,皇上只能摸了摸她裸露在外、泛着嫣红色泽的耳朵,被摸的舒舒在刹那间颤抖了一下。皇上忙不迭地收回自己的手,但他仔细端详了下,见舒舒这副状态不像是身体难受的样子,倒像是在床榻间,历经到最高点的炽热心潮后的羞人状态。
这时皇上听到舒舒瓮声瓮气的话语,也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嗯呜……我没事了,你让我在这里静静地缓一会儿就好。”舒舒微微仰起埋在自己腿间的脑袋,对着万岁爷摇了摇头。
“好,你慢慢平静下来,朕在外面等你。”皇上轻轻摸了摸舒舒乌黑的小脑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乎此刻他的内心亦不是一片风恬浪静。
听到万岁爷的脚步声渐渐远离,舒舒抬起头晃了晃,接着她用双手使劲揉搓了好几下自己烫到冒烟的脸蛋。直到她怦怦乱跳的心脏稍稍淡定了些。
此刻舒舒的内心除了难以克制的羞涩,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惴惴惶然。在看到自己脚腕上黏稠的乳白色液体,她蓦然想起来,今日是算在她的危险期内,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怀上小宝宝。
舒舒挠了挠脑袋,思量了下。她遽然高举起手,扯下自己悬挂的外袍,然后她从衣襟内兜里翻出一个葡萄花鸟纹银香袋,又从香袋里面掏出两个药瓶,绿釉那瓶装着是“从一而终”的绝育丸,另一个白瓷瓶则是装着她要服用的避子药丸。
这避子药丸也是贵妃娘娘送过来的,说是用炙甘草、芸苔子、川芎、麦冬、丹参、桂枝、红花等药物熬制而成的。因为“从一而终”绝育丸是要在男子事后给他服用,且前后两次服用不能间断超过一个月,最后要连续服用七次,才能实现其药效。
在这期间,舒舒只能先“牺牲”自己七次,和万岁爷同房,再悄悄摸摸给万岁爷服用绝育丸。而她服用的避子药丸则是贵妃特意让人精心配制的,不会像是寻常的避子汤那样伤身。
舒舒没有犹豫地打开白瓷瓶,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直接丢入嘴中,她也不用水服用,干巴巴地把药丸吞了进去。随即舒舒咽了一口唾沫,让自己勉力镇定下来,不再那么心烦意燥。
须臾后,舒舒的内心经过一番又一番的煎熬抉择,她慨然地站立了起来,带着一丝要豁出去的决心。舒舒毅然地拖着脚步走出作为遮蔽物的紫檀木屏风,她清凌凌的目光望向静静端坐在椅子上的万岁爷。
“万岁爷,我肚子好饿啊……你看我饿得都快没有力气了。”舒舒故作娇俏地说道,她一面说着,一面迈着弱不禁风的脚步挪动到万岁爷面前,然后浑身软绵绵地坐到他大腿上。
看着倚靠在自己怀中的舒舒,皇上有些心疼地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细声细语道:“是朕不好,忘记你还没有用晚膳。”
其实两人都没有用晚膳,但皇上此时是心满意足啊,完全感觉不到身体内的饥肠辘辘,之前两个时辰的酣畅淋漓后,是彻彻底底地餍足了他的欲壑,简直是有情饮水饱。
然而皇上一听到舒舒饿了,他旋即抱起舒舒,走到了寝殿门口,向外扬声道:“来人,呈晚膳。”外头守候的御前宫人听到后,立刻应了声“是”,随后就告退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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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已经是亥正时分,是万籁俱寂的深更半夜,但御膳房是时时刻刻预备着皇上的膳食,不到片刻,御厨们就快手快脚地清炒出几碟子新鲜的时令菜,再加上一直在烹煮的蒸菜和热锅。
转瞬间,宫女们就在花厅中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因为舒舒已经跟万岁爷说过,不用宫人侍奉,所以待宫女们摆放好后,皇上就挥手让她们都出去。
等花厅内就剩下舒舒和万岁爷时,舒舒露出了一缕精致粲然的笑容,她对着万岁爷盈然一笑道:“我要喝这个莲子百合猪心汤,万岁爷你可以帮我盛一碗吗?”
看着舒舒容光潋滟的清丽脸庞,皇上哪有不答应的,他微微颔首,眉目间溢满温情的笑意,有些不甚熟练地抓起大汤勺,从双耳莲瓣纹砂锅里舀了一勺汤,然后徐徐倒入一个胭脂红珐琅彩莲花图碗中。
“我看这铁皮石斛炖栗穗鸭汤也是不错啊,铁皮石斛据说能益胃生津、滋阴清热,万岁爷,我也给您盛一碗吧。”舒舒的话音轻柔无比,宛若珠落玉盘一般。
万岁爷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语带憨笑道:“好,劳您大驾了。”
“嗯嗯,不劳烦。”舒舒俏生生地应了声。
趁着万岁爷在慢吞吞地舀汤,舒舒此刻化身为最伶俐的小宫女,只见她非常干脆利落地端起汤罐,将铁皮石斛炖栗穗鸭汤倒入到淡黄釉芝兰祝寿圆碗中。
然后在万岁爷看不见的视线里,舒舒迅速地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绝育丸,捏地碎碎的,洒在装着鸭汤的圆碗中。只见炖煮得当的铁皮石斛炖栗穗鸭汤,依然是热气腾腾。
紧接着舒舒抓起另一把小汤勺,快速地在鸭汤中搅了搅,圆碗中原本呈现的汤色就不是很清亮,碎药丸很快就融入到热汤中,和那些铁皮石斛混合在一起,融为了看不出异样的滋补鸭汤。
第110章 隔帘花影
“万岁爷,请喝汤。”舒舒脆生生地笑着说道,清丽潋滟的脸庞上扬起一抹明媚娇俏的笑容,只是那频频闪烁的大眼睛,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神色。
皇上凝视着笑意盈盈的舒舒,只见她端着一碗热汤,有氤氲的腾腾热气缓缓地从圆碗中袅袅升起,在舒舒纯净娇美的粉脸上笼罩了一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态。
皇上漆黑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心里头倏然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思绪,他清隽俊美的脸庞划过一抹犹疑之色,看着端着圆碗半晌的舒舒。
“不烫吗?舒舒。”皇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过舒舒手中的圆碗。这一接,皇上才发现舒舒的几根手指用了很大的力气,正紧紧地扣住圆碗的侧沿和碗底。
闻言,舒舒愣了一下,呐呐地回应了一句:“嗯……不烫……”不过就这一瞬间的愣神,旋即舒舒就恍过神来,她若无其事地拿开紧扣着圆碗的手。
见万岁爷的目光依然是紧紧锁在自己身上,舒舒轻轻晃了晃头,眨着那水波潋滟的美眸,微微嘟起的红唇有意识地扬起抹浅浅的笑容,皙白的耳畔点缀的东珠耳环宛如月辉般莹然轻漾,珠光摇曳,光芒流转间有别样的娇俏生动。
皇上怔怔地看着舒舒干净明亮的眼眸弯成两抹月牙,唇边也不自禁地扬起一抹欣愉的微笑,他把舒舒舀好的圆碗放下后,又随即将自己盛好的莲子百合猪心汤,端到舒舒面前。
“来,趁热喝。”皇上轻笑了声,看着舒舒一直不动碗勺,只专注紧盯着自己,他柔声提醒了一句,接着他就捧起舒舒亲手盛好的铁皮石斛炖栗穗鸭汤,咕噜咕噜没两下,很快就喝完一碗汤。
舒舒眼睁睁地盯着万岁爷喝完汤的样子,直到那圆碗里只剩下一点零星的铁皮石斛等汤料,舒舒的心底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垂下眼眸,开始无滋无味地急溜溜喝完自己碗里的莲子百合猪心汤。
不过讲真的,看着万岁爷毫不防备地喝下了含有绝育丸的汤,一切尘埃落定。舒舒也只是如释重负了一会儿,并没有得逞后的欢喜,她在心里默默感叹:我做出这等事,对万岁爷来说简直是杀人诛心,兵不血刃啊!
终有一天,万岁爷会发现自己绝育了,继而查出是她下药的。那万岁爷会如何呢?是会将她打入冷宫、幽禁一生?还是把她大卸八块、不留全尸?不管最终后果如何,皆是不堪设想啊……
舒舒半阖上双眼,让眼中的胆憷之色慢慢消弭,然后她顿了顿,冷不丁地徒手抓起一块用白茯苓、白山药、白莲子等物制作而成的五白糕,狠狠地咬了半块在嘴中大口大口地咀嚼了起来。
吃着这个在夏日里也能无惧艳阳暴晒的美白糕点,舒舒逐渐鼓起雄赳赳气昂昂的虎劲:哼,怕什么呢,等到万岁爷发现她真面目的那一天,她再跟万岁爷哭饶告罪好了,到时候船到桥头——不顺也得顺!
坐在对面的皇上,看着舒舒吃东西又猛又急的样子,那清俊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舒舒这是之前在床帐内活动量太大,累着又饿着了?这风卷残云般的速度……
也就是那么一会儿,这一碟子装的五白糕,舒舒就已经吃完第二块了,待她要拿第三块的时候,皇上连忙制止道:“舒舒,别光吃那个糕点,来,吃碗这个糖蒸冰酥酪。”随即他给舒舒递上装着糖蒸冰酥酪的白玉雕莲花纹瓷盅。
舒舒机械般的吃食行为终于被万岁爷截停,她望着万岁爷温煦的笑容,心里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旋而漾起明艳如云霞的一缕笑意:“好的,万岁爷。”
一碗糖蒸冰酥酪下肚后,舒舒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不过即使她还想吃,万岁爷也会阻拦她继续吃,毕竟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不宜过度饮食,太过饱腹也只是累得身体无福消受。
皇上以身作则,自己也只是喝了一碗铁皮石斛鸭汤,和一碗既能祛风寒且能解表邪的防风药膳粥。但皇上怕舒舒的身体滞食,克化不动五白糕这样有放糯米的糕点,遂牵起舒舒的手,两人漫步去后殿的花园里遛遛弯、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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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的夏夜黑幕下,圆满的匝月此刻高高悬于那寂静的无边天际中。白日里灼热的暑气早已杳杳,皇上和舒舒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弯弯曲曲、花木馥郁的镂花青石板小路,悠闲适意地缓缓散步。
闻着路旁的花木清香,两人静静地漫步在清冷如水的月辉下。片刻后,蓦然间有一丝丝沁凉的湖风微微地吹拂而来,皇上握住舒舒纤细柔嫩的手,幽幽深邃的眼眸温柔似水地凝视着舒舒,声音低沉磁性道:“冷吗?还是把披风穿上吧?”
皇上说完,就扬了扬手示意身后跟随的宫人呈上一件披风。舒舒轻轻颔首,虽然她此刻一点都不冷,但还是一副乖巧十足的样子,任由皇上给她穿好一件绛纱石榴红绣孔雀纹披风。
给舒舒裹紧披风后,皇上默然地伫立在原地,在皎洁清朗的月光下,舒舒娇媚昳丽的面容,仿佛被晕染上一层薄薄的银辉,映衬着舒舒的容颜,宛如那降落凡间、有着仙姿玉貌的婵娟青女。
“怎么了万岁爷?你累了吗?”舒舒笑吟吟地问道,不明白万岁爷为何突然沉默了下来,她仰起小脑袋望着万岁爷,毛茸茸、黑黝黝的眼睫毛轻轻眨啊眨,澄澈明亮的杏眸弯成两抹月牙,露出单纯无邪的美好笑容。
皇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舒舒发髻间调皮落下的一缕发丝,亲昵地凑近她耳畔,声音温醇清越,他徐徐说道:“朕哪里会累,朕是怕你累了,你想回去了吗?”
舒舒微微摇了摇头,她喜欢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月光下,呼吸着青草的清香、鲜花的芬芳,惬意闲适,心爽神怡,连刚刚胸臆之间溢满的怏怏沉闷都荡去了不少。
“好,那再走走。”皇上轻声说道,他重新牵起舒舒的小手,两人继续往前慢步走着,感受着清爽的凉风扑面而来。
九洲清晏面积宽广、气势恢宏,在朦胧夜色下,虽然比不上茹古涵今仿江南美景的环境清幽秀美,但亦有别致的园林景观,在九洲清晏的后殿中就建造有一处小景——“池上居”。
穿过一座座错落精致、颇有野趣的假山,又迈步过一座凹形的踏水石桥,皇上带着舒舒来到了这青松掩映、竹影深深的池上居,这里是皇上非常钟爱的一处休闲居所。
“池上居”是一处五间敞榭凉的水榭,除了可以赏景观鱼,同时也是一间书房,空暇时分,皇上会到这里,阅看一些闲书,而不是那些充满纷扰的奏折。
皇上牵着舒舒的手,走进清静幽雅的小书房,书房的光线和清绘阁一样都很好,虽已是深夜时分,但莹亮如昼的月光透过琉璃窗户倾泻进来,和室内点燃的煌煌烛光相辉映,照得一室的明光铮亮。
不过“池上居”的装饰陈设,和奢华精致的清绘阁有很大的不同,目之所及,池上居更像是普通读书人的书房,里面的摆设看上去非常简约古朴,尤其是那一排排高耸矗立的书架,列满了一本本贴着素雅靛蓝色封面的书籍。
皇上放开舒舒的手,信步走到一处茶案前,既然要亲自动手泡起茶水来。舒舒见他打开了一瓮陶罐,瞬间,安谧的书房中就弥漫了一股清新宜人的莲花香味。
见万岁爷在专注地泡茶,舒舒则有些无聊,她娉娉婷婷地小碎步走近书架旁,轻轻踮起脚尖,然后伸出凝白纤细的手,随意地从那堆一看就是“古著史籍”书中,挑了一本翻开。
书籍的封面上没有书名,舒舒略过封面,指尖不急不缓地翻过空白的第一页,方才在染了浅黄颜色的第一页的背面,看到了四个细小玲珑的正楷小字——“闺门春事”。
舒舒盯着这让人不易看到的“闺门春事”小字,她的秀眉微微蹙起,不用脑子想,这四个字,一看就不是什么圣贤人读的经史子集,而是那什么……
而是那不正经的闲书,舒舒这般胡乱想着。她愣神了一会儿,莹白昳丽的面庞倏地一热,仿若烫手山芋般,把手中的“闺门春事”重新塞回到琳琅满目的书架上。
就在舒舒火急火燎使劲地塞书的时候,她的身后,猛不丁地传来一声充满调笑玩味之意的噗嗤笑声。这下舒舒的耳朵也晕染上一抹殷红,这笑声一听就能感觉到万岁爷的不怀好意。
许是舒舒有些慌慌张张,她要摆放的“闺门春事”是端端正正地立在众多书籍中了,但舒舒一不小心把旁边几本书籍扫落在地上了。
舒舒立即蹲了下来,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五六本书籍,这些素雅封面的书籍静静地躺在地上,只是其中有两本书是展现了打开的状态。
就在舒舒的纤纤手指刚刚碰触到书面上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打开的书页给吸引住,她看到这两本呈现的书页都是带着彩色的绘制图画。
其中一本书页上,页头有四个行云流水的洒脱字体——“隔帘花影”,底下是一幅精笔描摹的宫廷后妃生活行乐图,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幅图中描绘地便是:隔着色泽艳丽绣着朵朵桃花的门帘子,影影绰绰中可窥探到,雍容华贵的寝殿内,红烛摇曳下,有一个穿着薄薄红纱衣裙的仕女,她的美貌妍姿艳质且艳而不俗,画中的她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像是喝醉酒般,她的眉梢眼角泛着抹撩人的嫣然,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婀娜曼妙的身姿展露出无限的魅惑风情。
这幅“隔帘花影”倒是很含蓄隐晦,仕女的衣裙虽然隐隐约约可窥视到,那玲珑姣好的曲线和白皙胜雪的玉体,但并没有舒舒看过的《避火图》那样的大胆露骨,令人一看就脸红心跳。所以舒舒依然能一脸淡定从容地捡起这本书,把它给轻轻阖上。
但转瞬间,另一本打开的书面,让舒舒不由地大吃一惊,她只是在捡起书籍的过程中,匆匆地掠过它一眼,可是这一眼就令舒舒红润的脸蛋,愈加得浸满了宛若胭脂色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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