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裴言渊答应后,林知雀心头一喜,樱唇扬起暖阳般明媚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后,眉眼弯弯,杏眸晶亮。
仔细看去,眼底还闪着几分庆幸和狡黠,时不时浮现在面容上。
厨房大娘诚不欺她,果然把话说得和软些,那家伙就松口了。
只要出门采买,做好荷包,一切都会顺顺利利!
裴言渊身姿修长,步子也大,分明走得悠然闲散,林知雀却要哒哒迈着小腿,一路快步前行才能勉强赶上。
现在出神片刻,二人间距更远了,她不得不摆动双臂小跑,脑袋看着地面,视线中全是他那双闲庭信步的腿。
林知雀拭去额角薄汗,呼吸短促地喘息着,心底不禁犯嘀咕。
怎么长那么长?一步抵她两步,轻轻松松就走出好远。
这就罢了,也不知等等她,甚至回头看她有些吃力,还走得更快了!
简直是要累死人!
她正不乐意,赌气般不愿再赶,忽见裴言渊停下脚步,回首瞥了她一眼,轻飘飘道:
“还不跟上?”
闻言,林知雀羞恼地瞪着他,气呼呼地向前蹦了一大步,不易察觉地哼了一声。
步子小又不是她的错,谁让天生就这样?她还嫌他腿长费布料呢!
她不甘心被裴言渊嘲笑,闷着头一鼓作气往前跑,大有赶超他的气势。
谁知,这家伙绕过屋舍,穿过竹林,在颓废院墙前突然顿住。
林知雀措手不及,整个人还在向前冲,险些一头撞在他的后背上。
裴言渊神色冷淡地转身,伸出食指戳着她的额头,不动声色地推远,拧眉往后退了几步。
她是不看路吗?这么大个人,在院子里横冲直撞,还恰好撞在他的身上。
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别有居心。
毕竟她的爱慕之心昭然若揭,满心想做个荷包送他当定情信物,还费心找借口接近他。
思及此,他目光愈发疏离,漠然看向其他方向,不愿沾上半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林知雀尚未缓过来,吃痛地捂着额头,幽怨地盯着裴言渊,阳光与汗珠蒸得她气色更好了,软嫩的小脸白里透红。
她没注意到裴言渊异样的神色,只是奇怪地看着他,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眼前除了阴暗破败的屋子,就是苍翠挺拔的竹林,无甚稀奇。
这家伙,整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知雀想不明白,也懒得费脑筋揣测,不再搭理他,转而打量着眼前的院墙。
原本白净的墙面已是暗黄陈旧,遍布岁月风霜侵蚀的痕迹,有些地方砖石裸露,青苔和杂草从缝隙中悄然生长。
唯一惹人注目的是,一扇小门嵌入墙内,门前用铁网封死,锁链粗大结实,圈圈绕绕地缠上去,看着就绝不可能打开。
她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倒不是极为诧异。
来之前就听厨房大娘说过,小门早就封死了,能打开就出去,打不开只能作罢。
想想也是,若能轻而易举打开,裴言渊早就能随意出入了,囚禁竹风院岂非形同虚设?
林知雀用小手抓住铁网和锁链,咬牙使劲摇晃,仍然没有松动半分,反而掌心被勒出红痕,一道道纵横交错,刺刺的疼。
她鼓腮吹着手心,忍着疼在衣衫上搓了搓,不愿放弃地继续晃动着,用尽浑身的力气,整个人近乎都挂在上面。
奈何封得实在太牢固,她的这点力气微乎其微,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难怪侯府的人敢把裴言渊关在这里,因为哪怕是力气很大的男子,恐怕也束手无策。
最后的路也行不通,尽管早知结果,林知雀还是有些失落,方才的欣喜笑意消失殆尽,小脸苦恼地皱在一起。
她起初还想得美,以为给侯爷做个荷包,他时时刻刻戴在身上,就能记得她这个未婚妻了。
如今看来,别说让侯爷上心了,简直是连门都没有。
......不对,有门,但不通。
可还是一样的下场,做荷包的计划怕是要胎死腹中了。
林知雀托着脸蛋,阴云笼罩清丽眉眼,无奈地嘟着嘴,恨不得把这扇门锯开。
但她知道不可能,哪怕真能做到,被侯府得知也要重罚,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她把所有或离谱或合理的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仍未想到办法,只能沮丧地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轻笑,裴言渊环着双臂伫立,双眸俯视着她小小的身影,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林知雀不悦地瞄了他一眼,微微嘟起嘴,心道这有何可笑,她一个弱女子,打不开很正常,搞得好像他就能打开似的。
......不过,他正因打不开,才会囚禁此处吧。
十余年来,他明明能看见通往外界的门,却偏偏不能打开,只能日日面对颓败废院,伴着寂寂墨竹,听着院外人来人往的喧嚣,磋磨孤独光阴。
这么看来,似乎比她惨多了。
想到这儿,林知雀心绪一动,方才的怨怪消散大半,杏眸波光粼粼地凝视裴言渊。
罢了,看在你命苦的份上,原谅你了。
此时,裴言渊像是没了耐心,亦像是欣赏够了她的反应,终于不紧不慢地靠近,径直走到那扇门前,修长手指在砖墙与铁网间摸索。
倏忽间,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小门微微颤动,些许尘土抖落。
林知雀诧异地睁大双眸,再次试探着伸出手,摇晃卡死的铁网与门锁,竟是已经松动了。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推开,一切天衣无缝。
裴言渊望着她又惊又喜的模样,早已料到般眉峰一动,唇角笑意愈发幽深。
他囚于此处太久,能否出去是一回事,是否想出去是另一回事。
十多年的时间,于他而言,完全足够破除一扇门的阻碍。
更何况,如今皇位争夺,他暗中效忠四皇子,而裴言昭效忠的是五皇子。
他身在侯府,这么好的棋子,他们怎可能不用?
无论是信鸽还是这扇门,为的都是不被裴言昭发觉的情况下,在必要之时有所联络。
其实没有四皇子,他依然能做到这些。
难的不是打开一扇门,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出这扇门。
林知雀从惊讶中缓了过来,看向裴言渊的目光小心翼翼,好似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来他竟能出去,亏她方才还可怜这家伙!
话说侯爷应该不知此事吧......他是偷摸着出去的?
她眸光闪烁,褐色瞳仁都微微颤动,心间腾起复杂的预感,紧张地攥着手指,不愿掺和这种隐秘的事情。
算起来,她今日从这扇门出去,就成了裴言渊的同伙,自然不会把此事说出去。
她只是有些好奇,这家伙究竟出去做什么?
况且,他既然能出去,为何不彻底离开这里呢?
换作是她,在侯府受尽苛待,无人问津,早就忍不住跑路了。
反正甚少有人踏足竹风院,待到发现时,已经逃得远远的。
难道......他并不想离开,只是闷得慌,出去玩玩而已?
林知雀不敢问,只能飞速转动小脑瓜,皱着两弯细眉思忖。
在金陵的时候,时常有些富家子弟从小门溜出去玩,偶然被她撞见过几回。
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秦楼楚馆,就是街巷酒肆,总之是见不得光,醉醺醺在大街上与她碰面,千叮万嘱别说出去。
.......这家伙,该不会亦是如此吧?
林知雀困惑地歪着脑袋,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他比自己还穷,瞧着也过分冷漠,不像是放浪的样子呀。
不过......难说。
他会突然问她“心上人”之类的事儿,极为直白冒犯,与外表大相径庭。
所以,倒不是完全不可能。
兴许裴言渊这人,看起来清冷孤傲,实则内心狂野孟浪,偷跑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林知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惊惧地倒吸凉气,用看着登徒子的眼神看裴言渊,甚至觉得比方才发现门能打开,还要离谱且惊人。
之前无论是送饭还是打探消息,这家伙全部推拒,冷冰冰的让人心寒。
未曾想,他还有如此羞于示人的喜好,可算是被她发现了。
......不会只有她一人发现吧?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视线不经意间与裴言渊对上,赶忙心虚地用手捂住眼睛,斩钉截铁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从未出过竹风院!”
裴言渊欲言又止,薄唇抿唇一条线,不解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不像是惊讶,倒像是恐惧,好似他吃人似的。
他原本想嘱咐她,小门之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外人,万不可告诉他人,否则祸患无穷。
现在看来,她虽然反应不太对,但说的话还算识趣,他不想再深究。
然而,除去这些,裴言渊还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奇怪,不知她胡乱揣测什么,今日格外不顺眼。
二人相对而立,各自沉默,微风拂过墨竹,一片竹叶悠悠荡荡飘落,恰好挂在她的鬓边。
裴言渊紧锁眉心,指节轻轻响动,克制地舒出一口气。
不知为何,更不顺眼了。
他缓缓抬手,想把竹叶拂去,可手还未触碰,这姑娘忽而躲开,遮着眼睛的手指裂开一条缝,委屈巴巴道:
“不许打我!我、我知道二公子最端方自持,绝不会做、做那些事情......”
林知雀忍不住偷瞄裴言渊的脸色,绞尽脑汁想要遮掩辩白,以免这家伙觉得秘密被她发现,一怒之下对她不利。
她越说越没底气,那些秦楼楚馆的玩意儿也说不出口,只能努力夸奖这家伙。
实则,夸完后狠狠在内心忏悔,苍天明鉴,她不是真心的,为了出趟门不容易啊!
裴言渊忽而觉得十分可笑,这姑娘难道能知道他在谋划什么?
以她的脑子,可能吗?
既然如此,无论她想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她缄口不提,他亦不愿浪费精力去猜测她的心思。
他伸到半空的手缓缓收回去,烦躁地瞥一眼那片竹叶,负手往前走。
“你.....你要干嘛!”
林知雀四处躲闪,方才的念头在脑海中打转,愈发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这家伙如此狂野放浪,该不会饥不择食,看上自己吧?
天可怜见,她不好吃。
裴言渊阖上双眸,头疼地把这姑娘从门边扒拉开,冷声道:
“你挡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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