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告白笺
时绰出院那天, 顾倚风准备了不少“惊喜”。
男人推门而入,目光被迫与挂在天花板稍下位置的横条撞在一起。
大红色的廉价软布,还贴了米黄色的一排字。
时先生大病初愈, 欢迎回家
视线偏移, 时绰的表情有些紧绷,指着道:“一定要挂这个吗?”
顾倚风穿了件黑色的修身连衣裙,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怀里抱着大眼睛滴流滴流转的小可颂。
眸光潋滟, 笑意盎然, :“当然要挂呀,多好看、多喜气呀!”
时绰收回手,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是, 挺喜气的。”
哪怕看出来他眼底的无奈和勉强,顾倚风也不想轻巧地放过他。
她清清嗓子, 眨了下眼:“时总, 这可都是我连夜找人定制的, 都是心意!”
话音刚落, 小可颂很配合地喵喵叫。
凤眸微眯, 原本的凉薄被冲淡几分, 倒映着她的狡黠笑容, 原本搭在小臂上的西装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意地丢到沙发上,他环着手,好整以暇。
“是吗, 那我应该怎么回报这份心意?”
见有机可乘, 顾倚风连忙靠近两步, 捧在怀里的小猫朝他跟前送了送:“你发个朋友圈吧?”
时绰挑眉,没应。
见他不表态, 顾倚风有点不爽,继续靠近,但手里的小猫却悄然又收回了怀里:“你朋友圈光秃秃的,真的很需要一些有趣的东西。”
“就一条,一条都不行吗?”她软着调调,普通话中混着好听的吴侬软语。
听得人心肠忍不住泛酥。
可时绰依旧冷漠,只再度抬起手,问:“你说的有趣的东西,不会是那个横幅吧?”
说完,不等听她欲盖弥彰的狡辩,他轻笑了下:“那还是算了,我怕它太有趣,朋友圈融不下。”
见软的不行,顾倚风索性心一狠,凶巴巴道:“你可考虑清楚,你才刚进入试用期第二天,小心我把你的分数都扣光!”
提到“试用期”的时候,时绰的眼神明显变了。
两天前,在那间暖气充足的病房内,在那个纠缠不休的热吻后,她的手,肆无忌惮地摸上了他的脸。
从眼角,到脸颊,再到唇角,连喉结也没放过。
最后,堪堪停在半敞的领口前,与锁骨只隔了半寸的半寸。
紧接着,颐指气使的大小姐命令他亲她,还一本正经地说把她亲高兴才愿意回答他,他自然是乐意效劳,可头还没低下来,总是热衷“嘴上划龙舟”的大小姐立马就怯了。
一如既往地“怂”。
但不是一如既往地想要逃避。
她还是告诉了他答案,一个他梦寐以求许多时日,令他彻夜难眠的答案。
她说,她喜欢他。
是跟他喜欢她一样的喜欢。
他笑而不语,成心想听她说更多,可大小姐更有脾气,不仅不愿意,还很干脆地提出了“试用期”一说。
由她宣布开始,也会由她宣布结束。
是不是转正,怎么转正,转正条件是什么,依然由她说的算。
那一刻,时绰真真感受到了,大小姐的骨子里,果然是流着些许“资本家”的血。
乌睫颤了下,他敛神,发散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聚在一个点上,是她的眼睛。
他道:“那这样好了,我们等价交换,我同意发朋友圈,而漂亮的时太太则是要陪我去个局。”
顾倚风挑眉,头歪了一点点:“再说一遍。”
知道她想听什么,时绰故意不遂她意:“等价交换。”
顾倚风纠正:“不是这句,再往下一句。”
时绰:“我会发朋友圈。”
有些咬牙切齿,顾倚风耐着性子道:“再下面一句。”
时绰慢条斯理地提起小可颂的后脖颈,把它从她臂弯里放到不远处的沙发上。
在小家伙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将她拽进怀里。
力道不算小,顾倚风失重一刹,不等反应,耳根忽得一麻。
“我说,漂亮又好心眼的时太太,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局。”
男人的声线有些低,仿若在压抑着什么,但盈满了令人上瘾的温柔。
顾倚风以前不觉得她是声控,可就在一刻,敏感的神经从耳朵被挑起,遍布在全身,眼前的光晕,忽得变模糊。
她咬唇,不想让自己太好说话:“我考虑考虑吧,这样算的话我亏。”
“不亏,”时绰俯头看着她:“之前的宝石还没给你看,我可以加码。”
头一次,听到宝石这个词,心口的激动淡下来。
顾倚风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有着与以往不同的严谨:“我不要宝石,想要……比宝石更珍贵的。”
心脏像被无数只虫蚁啃食般,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字眼真是太烫嘴了。
“时总卖/身吗?”
时绰还是发朋友圈了。
只有一张照片,顾倚风心血来潮给他当了回摄影师。
某人的脸很抗打,哪怕是她这种在拍照上没多少天赋的人来,也帅气得跟写真大片一样养眼。
照片里的男人席地而坐,怀里抱着非常擅长卖萌的小可颂,身边是堆成小山的粉色气球,头顶是土到爆炸的横幅。
光线不算特别好,完全就是靠脸和气质撑着。
照片一发出来,迅速喜提两位数的赞。
梁吉葵是第一个评论的:【只有我觉得时绰结婚后画风不一样了吗?】
下面是一排自发性的接龙:【加一】
加了十几个一。
晚上七点。
夜幕浓厚,钢铁森林中星灯遥遥。
刚下车时,霓虹有些晃眼,顾倚风下意识抬手遮住,纤细白皙的腕子上多了串绿宝石手链。
这是她第二次陪他来京圈小辈们的局了,第一次是两个多月前,徐疏寒的生日。
那天,她第一次走近他的世界。
而这次,巧合得连举办地点都一致。
“迟到了,得罚酒!”
他们刚进到酒吧里,二楼皮质沙发附近就传来声音,很熟悉的一道女声,很是恣意妄为。
顾倚风抬眸,目光定格在梁吉葵那头漂亮的红发上,忍不住拽了拽身侧人的袖口,小声道:“要不我也去染个头发?感觉好酷。”
时绰不动声色道:“我相信只要不是绿色,都会很好看。”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玩笑话,顾倚风乐出声。
上了二楼,有不少眼熟的面孔。
毕竟身处京圈中心地带的就那么些人,而且都是从小时候就认识的,玩的熟、玩的开,甚至关系再近一些,还颇有渊源。
其实正常来说,以时绰在圈子里的身份,就算他真的带女伴来了,大多数人也不会有意折腾,顶多打趣几句。
可偏偏今天这个场子,真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国王游戏?”
顾倚风挑眉,心想,原来这个俗气的游戏不仅仅在魔都的富贵圈里盛兴。
梁吉葵推给她一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
是水果宾治。橙与黄的渐变,很活泼可爱的颜色。
她笑吟吟的瞳仁里暗含几分期待:“嗯嗯,规则特别简单,抽国王牌,国王可以吩咐任何人,而被吩咐的人必须完成任务,如果玩不起或者完成得不好就喝酒。”
听完后,顾倚风觉得稀罕,因为她之前玩的规则,没有“完成得不好得喝酒”这一条。
刺激。
见顾倚风点头,梁吉葵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时绰,默默给其余发小们试了个眼色。
大家都很懂,默默达成了共识。
但他们没想到,今天晚上,时某人的牌运好到窒息。
第四次看到国王牌出现在时绰手里,梁吉葵只觉得眼前一黑。
反观顾倚风,半倚在时绰肩头,接过牌笑得前仰后合:“时总手气真不错。”
时绰淡淡道:“碰巧。”
围坐了一圈的发小:“……”我们的初心真的是折腾他俩而不是吃狗粮吗!
捏着薄薄的卡片,她看向神色很不自然的梁吉葵,心血来潮:“能问真心话吗?”
梁吉葵:“你问。”
“你到底谈过多少任男朋友?”
顾倚风问得很直白,话音刚落,一圈发小不约而同地笑出声,其中有个笑点似乎特别低,手拍在隔壁人的大腿上,发出了清脆的鹅叫。
除了提问者被被问者之外,时绰是唯一一个屹然不动的。
视线一转,他看到了一道刚走上楼梯,走近却又不自觉放慢脚步的身影。
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梁吉葵对几个笑得最猛烈的几个人骂了几句,然后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想想哈,从十八开始,大概一年四五个?啧,有点数不过来,二十个肯定有了。”
“小梁总还真是博爱。”
无比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里,梁吉葵的脸都白了。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又明显是在憋笑。
还是那个刚刚鹅叫的,居然把嘴咬破了。
梁吉葵赶紧站起身:“不不不,他们都是过去式,你才是我真爱!”
裴渡冷哼一声:“是吗,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说完,他转过身,朝楼梯走过去。
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梁吉葵揣上手机就去追人。
等两个人的身影都看不见,热烈的气氛才瞬间又迸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这种级别的修罗场我是真的很爱看!”
“小梁玩脱咯,日子不好过了。”
“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让裴渡看见那二十多个人的画面,太带劲儿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嚷着,说着幸灾乐祸但全无恶意的话。
顾倚风回头,肯定道:“你刚刚其实看到人家过来了吧?居然都不提醒一声,太坏了。”
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后颈,男人的嗓音到了分慵懒的矜雅:“我坏?”
“如果国王牌是梁吉葵抽到的,我们大概率要坐在这里亲五分钟。”
脑袋里闪过这个稍微有些考验脸皮的画面,顾倚风果断道:“上帝一定会原谅你这一次的坏。”
这时候,特意没有包下的一楼突然喧闹起来。
一支名气很旺的乐队粉墨登场,在汹涌的人潮中,一首歌词大胆、曲调充满野性的英文歌随即奏响。
顾倚风知道这首歌,而且特别喜欢。
忍不住跟着哼起来。
时绰英语不错,因为距离近听得也很仔细。
眸光暗了暗,他抬手去握她的腰:“所以,你喜欢正经的还是野一点的?”
听懂了他话里的深一层暗示寓意,顾倚风把头转回来,准确无误地抓到他的那只手,但又没有全部握住,只技巧性十足地勾起小指。
她抬起另一只手,食指的指尖在他掌心缓慢滑动。
只落下一个字。
她今晚的唇釉颜色很艳,明媚的红色勾的视线难以自控。
“那,时总是野一点的,还是正经的?”
第42章 告白笺
时绰定定看着她, 薄唇刚欲启,到嘴角的字句就因她的另一番话转了话风。
“我饿了,想吃点重口味。”
看透了她话里话外的暗示, 时绰不动声色地挑眉, 直言道:“想吃火锅了?”
顾倚风笑笑,索性把他整只手就拉住。
很烫很烫的热意顺着川字纹烙到了她指肚上,却又不止步在指肚:“时总现在真的很懂喔,值得表扬!”
无声地笑笑, 他的视线落到了他们交叉而握的手上, 唇边噙笑,心情愉悦得不像话。
他转头看向周围看热闹的朋友, 简单地道了声别。
从不算特别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出来, 顾倚风站在门前,鼻息前是清新的空气, 呼了两口, 五官之间的起伏生动又好看。
头顶月色依旧, 星斗围绕在侧, 像一幅上古时期遗留在人间的画。
一阵风吹过来, 将本就只有丝丝缕缕的酒气散干净。
她晃了晃手, 看向他:“这样直接走是不是不太好啊?你朋友不会觉得你恋爱脑吧?”
时绰偏头:“恋爱脑?”
没想到他不知道这个梗, 顾倚风思索了一圈该怎么向他解释,半晌后才憋着笑道:“就是说这个人很会谈恋爱!”
“真是这个意思?”尾音扬起一点点,带着怀疑。
连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她表情严肃:“对对对, 真是这个意思!”
马路另一侧传来小孩的哭闹声, 红尘的天平开始偏向后面一个字。
绚烂的灯光映入瞳孔中,原本澄澈的湖泊被迫染上斑斓, 宛若水平线上陡然筑起高台的海市蜃楼,梦幻,但也虚无。
没再纠结这个词,时绰帮她拉开车门,一只手护在正上方:“仙女,上车吧。”
黑色的迈巴赫消失在夜景中。
线条流畅,似游龙。
想吃火锅不是随口一说,顾倚风是真的馋那口辣味了。
他们遵循就进原则,挑了家评价很不错的连锁店。
吃得有些忘乎所以,顾倚风甚至还不小心将辣油溅到了时绰的袖口。
原本的雪色突然落了一点红,而且几秒后,刺目的红慢慢变成了橙黄色调,令男人高不可攀的气势顿时泛起市井烟火气。
顾倚风傻眼了,赶紧抽出纸巾帮他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时绰哑然,拿过纸巾:“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先不说肯定能洗干净,就算扔了我也能买很多件。”
纸巾只发挥了一点点作用,油点子安然无恙。
没有多在意,时绰自若:“或者,如果你真觉得不好意思,可以赔给我一件。”
丁点儿大小的歉意立刻烟消云散,顾倚风坐会原位,忍不住撇嘴:“时总可真会做生意。”
“一般会做。”
说着,他眉宇染着笑意。
从火锅店出来后,顾倚风没有上车,而是先一步拐进了隔壁的一家花店。
隔着大面积的透明玻璃窗,时绰看到她微俯着腰身,视线在十几支种类不同的玫瑰上徘徊。
她穿了件灰色的修身毛衣,纯装饰性质的纽扣被灯光折射出耀眼的金色,她的头发很长很密,没有绑束,慵懒的散着,正好压在胸口前。
从这一幕中品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恬静,时绰忍不住想要离她更近一些。
可不等指尖触碰那扇设计感十足的木门,里面的人便已经捧着扎好包装纸的花束走了出来。
小小的一束,只插了三枝。
“喏,”她将花束递过来:“衣服赔不了,这个成不?”
时绰眯了眯眼:“送我弗洛伊德玫瑰?”
耳根一热,顾倚风心虚地不敢多解释,一把将花推进了他怀里。
根茎上的刺早就被剪掉,她不担心会弄伤他。
只知道如果再不赶紧逃离现场,或者转移话题,某人一定会蹬鼻子上脸继续让她窘迫。
他好像格外擅长这种事。
明明外表这么正经,但老冒出来的一些话,总是让她这种写小说的人都自愧不如。
从某个角度来说,时绰很有天赋。
卓越到万里挑一。
她快马加鞭地回到车上,可等了几分钟,时姓司机却一直不见人影,她透过车窗看过去,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进了那间花店。
很快,他的手里多了一束花。
包装纸跟前一束一样,黑与白,还配了条银色的的丝带。
只是里面的玫瑰变了样。
副驾驶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下一秒,颜色圣洁纯净的白玫瑰被送至眼前,香气四溢,萦绕在鼻尖散不去。
顾倚风有些错愕,白玫瑰的花语突然模糊,努力想了好几圈也没反应过来。
“之前在游轮上,你拿在手里的就是弗洛伊德吧?”他突然问道。
有些意外他原来看到了,不算多好的情绪席卷而来,顾倚风张了张嘴,视线无可奈何地被白玫瑰夺走。
也有可能是被送来白玫瑰的人占据,她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顿了一会儿,她才嘟囔道:“本来是想送给你的,但后来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点到即止,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个不算好的氛围。
白玫瑰依旧举在半空中,颇有种如果她不接,这只手臂就再也不会放下来的意思。
被那股香气搅得心神不定,顾倚风将花拿到掌心,小声道:“为什么要送白玫瑰啊?他们家不是还卖‘爱莎’和‘卡布奇诺’吗?”
临了,她还欲盖弥彰地添了句:“冬天得买些颜色鲜艳的。”
男人站在车外,没有动,眼神在另一只手里的弗洛伊德上短暂地停顿刹那,慢悠悠启唇:
“跟你送我弗洛伊德的理由一样。我们来日方长,不着急。”
悄咪咪地分给他一道视线,顾倚风像头紧紧护着自己猎物的小兽。
她觉得,时绰的身上有一种很复杂的魅力。
像统筹三军的元帅,也像决胜千里的谋士,更像足不出户便杀伐万里的帝王。
她也觉得自己好像越活越回去了,看到他时,很想像那些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尖叫呐喊,踮着脚欢呼。
小臂换了位置,企图用大片的花瓣来遮住胸口的起伏。
回到香洲湾后,在小可颂的好奇打量下,她将白玫瑰与弗洛伊德一起插在了客厅的“花瓶”里。
准确来说,这是个来自上世纪欧洲的艺术品,价值不菲,有六位数。
可顾倚风才不管这些,态度强横,还故意问:“时绰哥哥,我用它来插花,你不会生气吧?”
时绰挑眉,异样的情绪波动并非来源于花瓶。
大掌按在楼梯扶手上,他答非所问:“我今晚想用卧室的浴室。”
不是请示或者询问,而是不容置否的陈述句。
在极致的温柔后,突然一瞬间的霸道分外惹人注目。
顾倚风反正是这样认为。
或许是因为他的霸道有特殊加分,也可能是这份偏心的评价只是因为对象是他。
轻轻哼了下,她道:“可以。”
目送时绰上楼,顾倚风掏出手机,找好角度,对着花瓶里的两种颜色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轻车熟路地发到微博。
还配了句图文不搭的话——
【新书《黑纸鹤》明晚正式更新!存稿勉强算充足】
发完后,她没有等着看评论区,而是直接退出来,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她洗澡速度很慢,回到三楼时,理所应当地认为房间里的人肯定早就洗完澡躺到床上了,于是推门时半分犹豫都没有。
可就是这一秒,男人富有力道的劲腰晃在眼前。
他的肌理偏白,脊背有明显的肌肉线条,显然是常年健身,但又恰到好处地做了身材管控。
不至于大得吓人。
喉间一干,她紧张到忘了说话。
听到声音时绰看过来,手上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不进来吗?”
吞咽一口,顾倚风慢吞吞地将门带上,双腿僵硬得像假肢,显然还没从刚刚的一幕中缓过神。
被她的反应惹笑,时绰忽得想逗逗她:“看都看了,不负责?”
被他的话吓到,顾倚风连忙回头,眼睛很亮很亮:“你这种行为明明是耍流氓,我都还没跟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时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我听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顾女士到底是遭受了多大的损失?”
被他的话噎住,顾倚风完全没想到这男人怎么突然这么较真。
目光从上而下扫动,最后定格在被黑色睡衣遮盖的腰腹处。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恶劣因子开始隐隐作祟,她故意把自己伪装的波澜不惊,连语气也很平静。
仿佛说出来的话,是一句“早安”或者“今天吃什么”。
但很可惜,事实并不是这样。
时绰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眉尾上挑:“你再说一遍?”
顾倚风的脸颊开始孕育热气,但恰恰是这一刻,好胜心又占了大头,她不想被他看扁,于是大口地吸了一口气,重复道——
“我说,过来,摸摸腹肌。”
第43章 告白笺
眉梢轻挑, 时绰的眼神隐着笑,暗藏深意。
顾倚风坐在大床的边缘,起初还能理直气壮地对视, 可慢慢的便败下阵来。
不到一分钟, 就心虚得只能垂敛着眸,脸颊晕着一层不可言说地烫。
她的反应太过骇人又太过纯情,时绰忍不住莞尔:“时太太,怎么你对我耍流氓, 你还不好意思了呢?”
顾倚风咬着后槽牙蹦字, 口齿不清道:“这不是没经验嘛,以后会改进的。”
眯了眯眼, 时绰又靠近她一步, 大手抬起,掌心轻而易举地托住她的下颌, 迫使她再度与自己对视。
眸光交汇, 潺潺涓流于晦暗处流淌。
原本毫不相干的两条江河, 悄然接轨。
她的脸很小, 一只手正好能扶住, 甚至还盈出不少空隙, 刚洗完澡的眼睫雾蒙蒙的, 深棕色的瞳仁映着细碎的光点,有点像丛林中欢腾的狐狸。
呼吸微乱,他出声:“时太太, 这儿可不是说摸就摸的。”
顾倚风看着他, 好胜心驱动的犟劲又上来, 虽然以一个乖巧的姿势而坐,但吐出来的字却很高高在上。
“连时太太也不行?”
时绰用另一只手捏了下她的脸, 轻笑:“一次,十万。”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顾倚风当机立断:“太贵了,摸不起。”
被她闹得没脾气,时绰慢条斯理,循循善诱:“给你打折。”
听到这个词才算多几分兴致,那点“资本家的血”又开始热络:“几折?”
时绰没答,反而俯身逼近。
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袭下来,顾倚风的面容覆上一片阴影,条件反射地阖眼,可意料之中的浓情蜜意没有侵入,反倒是嘴角被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离开得很迅速。
也很利落。
“这就够了。”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忿忿不平的火焰开始躁动,安静了只一秒,便忍不住道:“可我不够。”
说完,也不给时绰反应的机会,两只手半举,一把捧住他的脸,主动亲上去。
准确来说,是咬。
窗外的月光孤寂又皎洁,夜深露重的时节,连星星都屈指可数。
微风轻哨,干枝枯叶被吹出清脆的声响。
有几片叶子不太懂事,直直撞上了卧室的大落地窗。
最后可怜兮兮地落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临近午夜,顾倚风却觉得睡意逐渐找不着。
心底的小鹿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佳肴,摩拳擦掌地想要冲锋。
淡淡的沉木香气把她困在床上,神智开始迷糊不清,她只能幼稚地给自己找借口,说是那两杯鸡尾酒的酒劲还没过去。
只分心了一刹那,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就弥漫开来。
顾倚风瞪大了眼睛,看向“英勇负伤”的某人,脸更热了。
她弱小又无助地揪着他的睡衣领口,指尖轻颤:“我不是故意的……”
时绰笑而不语,牵着她的手往衣料更深处滑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得财”更是喜中头一件。
《三顾》正式与赫赛特娱乐签约,看着合同上的数字,顾倚风笑得合不拢嘴。
她虽然是富养长大的顾家千金,但对赚钱这种事依旧乐此不疲。
毕竟谁也不会嫌赚的钱少。
她不确定背后有没有时绰的授意,但赫赛特给《三顾》的评级很高,最后敲定的价格也从一开始的一千万涨到了一千二百万。
看着那一串阿拉伯数字,她打心眼里觉得千万别有时绰的掺和,不然这两百万给到她荷包里还得交百分之几的税,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直接给她转账呢。
赶在吃午饭前,青空又洋洋洒洒地降下小雪花。
雪势不大,是那种会让不少摄影师拍案叫绝的天气。
在约某人共进晚餐前,她接到了另一位“资本继承人”的电话。
是季成羡。
“喂?”她摆弄着已经看腻的指甲,懒洋洋道:“有事说事。”
听筒那边传来声笑:“我终于想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你老公了。”
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顾倚风依旧不怎么上心,只示意他继续说。
季成羡清了清嗓子:“五年前,你记不记得我们去香港毕业旅行那次,回大陆前一天,我们还去了一家特别有名的酒吧。”
模糊的记忆碎片终于浮出水面,顾倚风皱着眉头,努力回忆那个十八岁的夏天。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那是她第一次进酒吧。
只停顿了一秒,季成羡继续说着,语气中还混杂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当时你喝醉了,不愿意不说,还在人家酒吧里调戏了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要包养人家。”
顾倚风:“……”
死去多年、并且已经挫骨扬灰的以及突然复活,她一言不发,可表情却极其凝重,,甚至捏着手机的指腹已经开始上劲儿了
嗓子梗了梗,她颤颤巍巍问:“不会吧?”
季成羡又笑了:“谁知道会不会呢,你问问他。”
说完,他便单方面地结束了通话,甚至还很彰显“发小情谊”地给顾倚风发了个表情包。
一个小恐龙挥舞荧光棒的动态图。
最上面有粉色的“加油”。
已经顾不上思考这么可爱的表情包是哪里来的,顾倚风放下手机,整张脸都白了。
五年前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如季成羡说的,她当时喝了不少,要不然也不会干出调戏路人这种事,可几个月前时绰说对她有意思的一幕却印象深刻。
她当时很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一刻让他心旷神怡,甚至还自我安慰说就是一见钟情。
可如果五年前的事是真的,那未免也太……
后面的她有些不敢想,整张脸都埋到了抱枕里,颇有几分不敢面对的意味。
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社死”过,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电话!
不接不就不知道了嘛!
窝在沙发一角自我逃避了会儿,她突然想起来那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领带。
那条红色,绣了精美暗银纹的领带。
重新踩上浅绿色的小恐龙毛绒拖鞋,伴着哒哒哒的声音,她从小柜子里翻出领导的包装盒然后又小步跑进书房。
时绰的生日是14日,她暗戳戳地认为可以打个时间差。
正好当生日礼物送出去。
想到这里,她歪头,没忍住又点开手机屏幕,翻到了和他的聊天界面,假装依旧不知道刚刚才得知的事,云淡风轻地发消息过去。
【繁星大楼开了一家新餐厅,时总要不要一起去啊?】
指尖胡乱点一同,又顶上去两个可爱的布偶猫表情包。
一个在歪头说“嗯?”,一个在笑脸红扑扑地吃爪爪。
时绰回复得很快,但结果却不怎么尽人意:【抱歉,今天恐怕不行,明天好吗?】
他用词遣句太过温和,让顾倚风一拳头好像打在棉花团,半肚子的气只能转转悠悠地兜回原地。
她轻哼了声,凶巴巴地想,当初口口声声说“在乎这段婚姻”,结果,还不是把她的邀约放在工作后面,果然一追到后立刻就不珍惜了!
狗男人!
瞥了眼掌心略微烫手的领带,顾倚风脸颊上的愠色渐浓,想着随便找个角落塞进去好了。
这样想着,她踱步到男人书桌前,仔细打量了圈眼前三四层的小柜。
忽得,视线被一只做工精致的铁皮盒子吸引。
特殊的质地闪着冽冽寒光,被头顶的白炽灯映照出几层特殊的光晕。
她好奇心有些重,小心翼翼地将铁皮盒子抽出来,当即便又看到了镌刻在盒顶最上方的花纹,很梦幻优雅,有几分《安徒生童话》的感觉。
盒子坠了把小小的锁,但好玩的是,锁头竟然没有锁上,稍微一动就被卸了下来。
她挑眉,有些意外时绰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眸光落在小铁盒里的照片上,陡然间,她瞪大了眼睛。
照片上的人,居然是她!
同一时间,时氏总部大楼。
时绰坐在办公室里,桌上摆了几份合同。
江景和宋温站在不远处,正口齿清晰且喋喋不休地汇报这个月的情况。
从市场部说到行政部。
最后又转到了财务部。
时绰听得疲惫,抬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只时不时打断多问几句,但总体来说进度推进得很快。
汇报刚结束,一声震动就跟掐着点似的响起。
时绰伸手拿起,在备注一栏看到了熟悉的字眼。
嘴角多了分和煦的弧度,他划开接通,不等开口,年轻女孩便当头一棒打过来。
“时绰,你到底喜欢我多久了?”
第44章 告白笺
时绰回到香洲湾时, 已经临近九点了。
夜幕漆黑,寻不见半颗星子,连月亮也是昏黄色调。
厚厚的云层聚成了好几片, 不规则的形状裹着独特的美感。
他推开门, 便看见顾倚风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三花猫为设计灵感,圆滚滚的沙发陷下去一块。倩影的身后,是因冬雪而寂寥的花园,白茫茫的雪花盖在枯槁的树枝与灌丛上, 宛若纪录片里的某一帧。
纤细的手掌掌心里捧着只马克杯, 是之前他们在某家快销日用品店买的,他有只款式一样的。
听见声音, 她回头看过来, 一双狐狸眼闪着动人的光。
不算明晃晃,却直直将他心底的一些躁动勾勒出形状。
这一幕光景, 曾在他的梦中无数次出现过。
可能是身为北方人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以前其实没有多喜欢雪, 甚至因为某些事情, 格外讨厌冬天。
可得知她名字那天是在冬季,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小小的雪花坠在发丝间, 她还系了条红色的围巾,小脸盈着纯粹的笑,像极了文艺片里的女主角。
也很像, 他读过的一些骗小孩故事里的天使。
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丢开, 长腿交错, 信步走走近:“怎么还不去睡觉?”
顾倚风定定看着他,他身量高, 这样近距离时她只能仰着头,有些不舒服。
手里盛满了热咖啡的马克杯被放到了一侧的小桌子上,她指了指已经翻开的铁皮小盒,嗓音有些沙哑:“在电话里,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时绰单膝蹲下身,让她可以看自己看得舒服一些:“答案,很重要吗?”
顾倚风勾了勾嘴角,猜到这老狐狸不会跟自己打直球,便很干脆地抬手,指尖随手捻起小盒内部的一封信。
男人眉心微蹙,下意识伸手拦住她,语气明显乱了:“姣姣。”
又听到这个小名从他嘴里念出来,顾倚风的动作不受控地一顿,下唇被咬住,却不想投出目光单独和他对视。
“时绰,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若在借这个动作给自己壮胆:“应该……不是之前在民政局见到的时候吧?”
“当然不是。”
见没了继续藏着掖着的机会,时绰在心里笑叹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我喜欢你,惦记你,已经很多年了。”
余光无意间瞥到那只铁皮盒子,他的心里有些泛苦。
自从和她领证后,他几乎每天都在纠结这份心意到底应该什么时候拿出来,又到底应不应该拿出来,如果贸然抖落干净,肯定会吓到她吧?
毕竟除了两情相悦,大部分时候的爱意诉说,都会给另一方带来困扰。
他惆怅过,为难过,甚至想过要不就这样藏着永远都不说好了,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可骨子里的那点倔强隐隐作祟,不甘心的情愫疯狂冒头,感性的小人在撕扯,希望他一定要说出来。
最后,他便给自己制定了个计划,计划的内容也很简单——他要让她为他动心。
方法不限,时间不限。
只要她愿意喜欢上他,他怎么都是欣喜的。
就像是多年前扔入许愿池的硬币,终于在多年后为他带来了流星雨。
不知他内心所想,顾倚风只犹豫地问:“是五年前吗?”
时绰哑然:“不是。还要更早。”
“更早?!”
迎着她错愕震惊的眼神,他颔首,不疾不徐道:“其实,距离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已经快十年了。”
“那年我十七岁,在露天篮球场上被人故意撞倒了,因为没有监控以为要吃哑巴亏,但是你突然跑出来,不仅说你看到了全貌,还称呼我为‘漂亮哥哥’。”
提起当年这些事,时绰的语速很慢,眼神也充斥着柔和的光点,专注又虔诚。
还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可听完这一番,顾倚风的脸却白了。
她以前还干过这种“社牛”的事呢!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名字挂在嘴边吧?”
“你的确没挂,”时绰莞尔,继续道:“当时,你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他似乎不喜欢你多管闲事,喊着你的名字就把你拉走了。”
“我当时听的很仔细,我知道你叫顾倚风。”
两只手被他紧紧圈着,顾倚风的心猛地一跳。
好奇怪啊,为什么他念她的名字,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冽低沉,但语调却没有丝毫的锋芒,反而如温山玉,浑然天成的矜雅气度,让她忍不住耳根发软,但还想要再多听几遍。
她颤着调调:“那后来呢?”
“再后来,是在泰山上。”
这两个字蹦出来,顾倚风立刻就有印象了。
高考前,她为了能有个好结果,拉着当时的好朋友去求神拜仙,还把自己的名字和愿望写在红绸上,绑到了高高的枝干上。
“所以,你看到了我当时留下的红绸?”
这次,时绰没有否认,重重点头,他道:“很巧,我们绑的红绸就在隔壁,我看到了上面的名字。毕竟‘顾倚风’这个名字算不上大众化。”
“其实不只是红绸,我们连住的酒店都是同一个,那时候你的房卡忘在了房间里,找工作人员帮你开门,那天晚上我就坐在大厅里等人。”
是啊,一切都是这么的巧。
他们早就见过,却也阴差阳错没有真正认识过。
“等等!”
顾倚风突然出声打断他,眼睛瞪大,声音还是有些虚浮:“五年前,我在香港酒吧里调戏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调戏两个字被她说的颤颤巍巍,也是那两个字飞出来后,她的脸颊红得愈加明显。
时绰小幅度地歪了下头,简言意骇道:“是我。”
“这些事你全都没有告诉过我!”
掺了几分恼羞成怒,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五官摆出来的表情也变得凶巴巴:“时绰,你这个真的很坏心眼,你不会是要故意看我笑话吧?”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时绰挑眉,不容置否地又将她的手捉继续道:“我如果说一直不告诉你,是因为害怕,你会觉得很逊吗?”
顾倚风一愣,视线看清他眼底的丝丝缕缕,没说完的话立刻就烟消云散。
好一会儿,她才嘟囔道:“我都明白,近乡情怯的道理嘛。”
是啊,近乡情怯。
窗外呼啸过一阵风,原本挂在树梢的一簇雪簌簌而下,砸到了灰扑扑的石板台阶上。
马克杯就摆在不远处,咖啡醇香,袅袅白雾升腾而出。
时绰弯了嘴角,双手换了阵地,自然而然地捧住她的下颌,目色灼灼,扫过她精致的面庞。
一字一句道:“所以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他的眼睛太过漂亮,顾倚风无言地看着她,刹那的功夫,心又乱了。
她强撑着,狡黠地笑出声:“那我是谁?”
“我的心上人。”
话音刚落,他微微倾身,小心翼翼地品尝起佳肴。
呼吸声逐渐变得破碎,呜呜咽咽、断断续续。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又那么顺理成章,充斥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男人至暴至烈,但又被细心藏匿的情愫,终于原原本本地铺开在她面前,供她欣赏。
时绰自认他不是那么伟大的人,说不出“爱了就爱了不计得失”,他对她是蓄谋已久,是步步为营,是不计成本想想要翻出所有筹码的豪赌。
他以前从来不信神佛,可从跟她领证的那天起,他特地去拜了月老。
面对他,他唯一的贪心,应该就是希望她不要嫌弃他的星星太寒酸吧。
他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小,雨夜中的洞窟一直都有,但又谨慎至极,生怕掩身其中的猛兽亮出爪子,伤害到他唯一的玫瑰。
他的心眼很小很小,只能容下这一支玫瑰了。
趁着换气的空隙,顾倚风总算得了个短暂的自由,她尽力让自己清醒,然后推开他。
时绰眯了眯眼:“怎么了?”
顾倚风瞳色迷离,徒生几分媚色:“那张照片吗?那是我十八岁的照片,你怎么会有。”
“这个啊,”他笑了,重新靠近,温热的呼吸借此洒到她脸颊上:“以后再告诉你。”
“流氓!变态!居然藏我照片!”
恶狠狠地瞪着他,顾倚风肆无忌惮地骂着。
不气也不恼,时绰任由她骂,只是到最后时,又俯身吻了上来。
“唔——”
“姣姣,乖一些。”
她的唇很凉,也很甜。
他挑眉,又加了句:“别再把我咬破了,怪疼的。”
第45章 告白笺
沾了暖气的光, 哪怕窗外冰天雪地,房间内也暖和得心房躁动。
小可颂原本缩在窝里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开始迷迷糊糊地四处打量, 最后盯着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发呆。
光线陆离,两人的身影紧紧相贴,恨不得融为一体。
亲到一半,顾倚风终于想起来问别的事。
她双手扶在他肩头, 试着推出去一点点, 给自己夺得一些顺畅呼吸的机会。
时绰微俯视着她,瞳孔里尽是这张脸嫣红动人的姿态。
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一时间他分不清是出于身后的灯源, 还是一些没来由、难以形容的水痕。
“嗯?”他懒洋洋地发了个音。
顾倚风抿唇:“那张照片是哪里来的?”
“香港那次,”时绰勾唇:“那天晚上你吵着说要包养我, 我就留了个证据, 怕将来某人不认账。”
“果然是变态。”轻轻哼了声, 三分怪七分嗔, 跟只软绵绵的幼猫似的。
不具半分攻击性, 连伸爪子都是邀请之貌。
话音刚落, 她还变本加厉地用指尖在男人锁骨下打了几个圈。
轻描淡写, 但又轻而易举地引出山崩海啸。
眸光明暗不定,指肚沿着她的锁骨描绘。
他觉得,这辈子都戒不掉她了
几乎被充满男性特制的气息压得奄奄一息, 顾倚风觉得自己像条濒死的鱼, 连扑腾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依附在他身前, 任由这位心怀不轨的渔民施展不良居心。
他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明明有着高不可攀的气场, 但有时候眼睛温柔得能溺死人;明明动作慢条斯理,但却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掉她心底所有的城墙。
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热意,顾倚风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身子。
双臂自然而然地环上他的肩颈,手链上坠着碧绿的宝石,随即撞在他后颈的皮肤上。
宝石晃了一下,又一下。
触感凉如水,似将湖面砸出层层涟漪的小石子。
在男人灼热的视线下,她索性闭上眼,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时绰,有点冷,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她在发出邀请。
同时,也是引诱。
猩红情愫浓墨重彩,他的呼吸愈加沉,小幅度地抬手,将她整个人都困在略显狭窄的单人沙发上。
火山口摇摇欲坠,火山灰四处弥漫,下一秒,滚烫的熔浆喷涌而出,再也没什么能将它桎梏。
第一次觉得到三楼的楼梯这么长,顾倚风搂着他,心跳说不出来的快。
而且很急。
有些不堪忍受。
被放置在柔软的大床上,雪肌像是被点燃一般难熬,她慌了:“要不还是下次吧?我有点害怕……”
时绰抬眸盯着她,如同苍狼审视幼鹿,重复了十分钟前的一句话:“姣姣,乖一些。”
说完,冰山生出裂痕,他嘴角噙笑:“乖孩子可以少吃些苦头。”
他短促地笑了下,小臂抬起,以不容置否的力量将她拽进怀里。
顾倚风刚想躲,耳垂就受到一阵细微的厮磨。
她整个人就立刻又软了。
“你答应过不强迫我的!”因为即将发生的事过于害怕,她的声音都在抖。
“这算强迫吗?”
时绰反问,长指灵活地攻城略地,感受着她的轻颤,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你可以随时叫停,但前提是,你真的想要叫停。”
这次,他给了个非常明显的重音。
让她不想听懂也得听懂。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顾倚风睁开眼,睫羽连颤,眼眶发酸。
习惯性地伸手一摸,大床另一侧空空如也。
昨晚的一切,就像是午夜十二点来临前的水晶鞋之舞。步履飞旋,从平静到疯狂,随着旋律的鼓点,他们气息交缠,连呼吸都变得靡乱。
仿若一场绮丽的梦。
四肢刚有动作,她就被小腹处传来的刺痛激得脸色苍白。
狗男人!
自己倒是穿上衣服就走了!
她鼓着双颊狠狠一通骂,然后才去拿手机。
屏幕刚亮起来,一串消息就滑进眼底。
【男狐狸精:中午过来公司吧,我们一起吃午餐。】
【男狐狸精:我让人去接你,醒了给我发消息。】
随手将碎发挽至耳后,她两只手捧抓着手机,大拇指在半空中转悠了好几圈才开始打字:【不用,我自己过去吧】。
这条消息刚发过去,她坏笑着又补了条:【我想开你那辆保时捷】。
那边没有很快回复,顾倚风也不急,干脆下床洗漱,等一切收拾好后才重新拿起手机看消息。
【好。】
【车钥匙在玄关的柜子上面挂着。】
顾倚风:【知道知道】。
看着屏幕里的遣词造句,顾倚风忍不住想笑。
甚至很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敲字,明明冷得不行,结果打出来的字又染上数层柔情。
两股身处对立面的形容词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多一分啰嗦讨人厌,少一分则太过于表面。
而他,刚刚好。
保时捷抵达时氏总部大楼的时候刚好十三点整。
车窗降下,顾倚风跟来帮她泊车的宋温打了个招呼。
“总裁专用的电梯正在维修,得辛苦您坐别的电梯了。”接过车钥匙,宋温解释道。
这是她第二次来时氏总部了。
赶上午休快结束的时间,七座公用电梯前人来人往,几十道身影拥在一起。
顾倚风很随意地在一间电梯前站定,看到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停留在两位数,无奈地撇撇嘴,又掏出来手机打发时间。
“我今天看到大老板了!真的太帅了,跟明星似的。”
“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时总啊?”
“就上午的时候啊,总裁专用的电梯不是坏了吗,他就刚好跟我进了一间电梯,又高有帅,气质巨好,简直就是小说男主照进现实!”
“真的好羡慕啊!之前员工大会我只远远见了一次,当时就觉得肯定很帅!”
听到有关某人,顾倚风下意识竖起耳朵。
不动声色地抬起头,视线落在那两个讨论得正热火朝天的女职员身上。
其中一个绿裙子女孩表情很丰富:“该说不说,要是能跟时总这样的顶级配置结婚,直接下半辈子财富自由了吧。”
“何止啊,”另一个女孩连连赞叹:“但像时总这样的,结婚对象肯定是强强联合吧,能做豪门继承人结婚,家底能差?”
“欸不是,你怎么这么老土呢。”
绿裙子女孩娇笑一声:“时氏可是国内金字塔尖尖上的豪门,都到这个身价了,怎么会那么在意另一半的身份呢,肯定是自由恋爱啊。”
“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还有这么远大的理想吧?”
“你怎么知道时总那种高岭之花不喜欢我这种呢?万一人家就是看惯了矫揉造作的千金小姐,想找普通人来一段疯狂的恋爱呢?”
疯狂的恋爱……
顾倚风没忍住,笑了下。
这时候,电梯来了。
很巧的是,她和那两个女职员进了同一间电梯。
她面无表情地按了通往总裁办的楼层号码,刚收回手,耳边不远处就传来声音。
“你是总裁办新来的实习生吗?没听说招人了啊?”
她侧头,看到了那个绿裙子女生。
礼貌地回了个微笑,她道:“我不是实习生,是正式工。”
“空降?居然能空降到总裁办,你好厉害啊!”
虽然嘴上挂着夸赞,但那双眼睛中却蕴含着更深一层的寓意。
太过熟悉这种眼神,顾倚风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甚至口吻中还多了几分天真烂漫:“是吗,我都不知道呢,原来总裁办这么难进呀?”
没有听出来她的阴阳怪气,绿裙女生连忙接话:“那你在总裁办的职位是?”
顾倚风勾唇,云淡风轻道:“时总的贴身助理。”
话音一落,整个人电梯的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个绿裙子女生,她瞳孔瞪得老大,满脸都透露着震惊。
还想再问什么,电梯停住了。
身处总裁办所处的37楼。
顾倚风依旧弯着眉眼:“拜拜啦,时总还在等我,他说很喜欢我泡的咖啡。”
说完,也不等看那个绿裙子女生的反应,径直离开了电梯。
米白色的英伦短靴踩在纹理灵动的瓷砖上,她长舒一口气,心情颇为复杂。
眼底的淡定立刻被扯下来,狐狸眸徒添凶狠。
以后不能再叫他狗男人了,明明是混蛋孔雀男!
什么高岭之花,明明是炫耀自己屏的花孔雀!
越想越气,她直接越过欲打个招呼的江景,大步冲到了办公室门前。
一把推开,她语气生硬:“时绰!我要个解释!”
第46章 惹风情
门扉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 办公室原本的声音戛然而止。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时绰不疾不徐地望向表情瞬间僵硬的顾倚风,轻笑:“等我一下, 马上就好。”
随着他这句话说完, 原本正严阵以待的会议成员脸色皆一震。
等等!刚刚时总是笑了对吧?!!
那个温声细语的人真的是几分钟前把他们一顿教训的时总?!
他们瞪大了眼睛,并且不约而同地从显示器里看到了数张如出一辙的面孔。
清一色的惊悚。
还混杂着几分不知死活的好奇。
意识到自己进来的时机不大对,“社死”激起的羞耻心令顾倚风没了十几秒前的理直气壮,一溜烟地坐到了沙发上。
啊啊啊脸都丢没了!
狗男人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就不能载墙上挂一个牌子吗!
耳根热气腾腾, 她手忙脚乱却也顾不上摸, 目光被摆在茶几上的奶茶吸引。
跟上次来时喝的是一个牌子,甚至也是同一款奶茶。
而奶茶的旁边还摆了一块蛋糕。
是小型的黑森林, 装在精美的包装盒里。
手指碰上去, 指腹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应该是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不久。
奶茶也是, 温热的, 正好入口。
又是掐着点准备的。
如是想着, 她抬眼, 不自觉地看向已经恢复办公时期状态的时大总裁。
冷漠矜贵, 凛冽孤傲。
又成了寒冬岁月里的冰碴子。
他简言意骇:“会议继续。”
正当所有人都还沉溺在刚刚气氛中, 有些难自拔的时候, 就看见时总头像下面的麦克风图标又闪了两下。
依旧是很淡的语气:“加快一下进度,我不希望让太太等很久。”
太太!
众人又不可避免地倒吸一口凉气。
时总居然已经结婚了!
来不及震惊,他们连忙重新拿起相关资料, 开始就今年分公司的情况展开汇报。
等了将近十分钟, 顾倚风等得有些无聊, 手边的蛋糕已经下肚三分之一了。
总算,十几步外传来宣布会议结束的声音, 心底的小鹿也开始欢呼雀跃地蹦跶。
她扭头,正好看到男人在摘眼镜。
银丝边眼镜尽显斯文,他瞳色偏浅,配这样的眼镜更显优雅。很像古早小说里的谪仙,不染俗世,红尘难扰,说不尽的雅致。
顾倚风下意识道:“别摘呀,你戴眼镜特别好看!”
手上未完的动作顿了顿,还不到半秒,便又扶着镜框将眼镜推了回去。
他语调微扬,暗藏心思:“比我平时不戴要好看很多?”
喉间的话一哽,顾倚风眨巴眨巴眼,吐不出来字句。
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她拒绝回答。
手里的小叉子成了发泄点,顶端来回插在蛋糕上,原本作为装饰的白色奶油没了原本的形状,就将优雅淑女被恶魔扯碎的裙摆。
潦倒,局促,不成形状。
总之就是毫无美感。
时绰走过来,没再重复那个问题,他掌心多了一只银色的丝绒首饰盒,顺着茶几的半透明桌案,被推到了她手边。
瞥了眼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顾倚风撇嘴,脑袋里又浮现之前电梯里发生的事。
放下叉子,她扯出一个笑,唇色殷红:“哎呀,我真的可以收时总的礼物吗?那些对你心有所图的女下属不会不高兴吧?要不时总还是给她们吧。”
时绰扬眉,缓缓启唇:“时太太,你确定不要?”
说着,他抬手,简单的两个动作结束,丝绒首饰盒被打开,一枚正屹立在最中央的钻戒映入眼帘。
银色的戒托上镶嵌了一圈小个头的钻,看似低调的同时又坠着不言而喻的华贵,而戒托的最中间,则是饰了一枚顶级红钻。
品相优越通透,鲜艳的鸽血红。
这不是他第一次送红宝石,可顾倚风依旧踩入了陷阱。
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被闪到了眼睛。
强忍着触摸的冲动,她吞咽一口,咬着牙默念“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清了清嗓子,她才看似淡定道:“我就不要!”
时绰看着她的反应,意识到这次时太太好像气得不轻,便干脆起身坐到了她那一侧的沙发上。
可才刚落座,顾倚风就跟只小麻雀似的跑走了。
并且坐到了他之前的位置。
时绰:“……”
他无奈道:“我方便听听原因吗?”
顾倚风看着他稍显为难的样子,之前在家被宠纵惯了的脾气跑出来,大小姐眼神锋利,脖颈修长白皙,宛若蓄势待发的白天鹅。
“你给我献殷勤可没用,你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你结婚了!”
时绰眯了眯眼睛,心中了然。
他做事果断,喊来经验老道的江景,简单交代了两句,就看见后者诚惶诚恐地走出去。
仿佛刚刚听到的内容不是让他解决一些不该有的言论,而是把他近二十年的年终奖全都扣掉一样。
公司里的人并非全都不知道时总已婚,尤其是高层们,几乎全都知晓,而那些别有心思的说到底都是太微不足道,根本没有机会得知。
办公室的门再度被关上。
屋内寂静半晌。
顾倚风又开始“玩”蛋糕,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样做时太太还满意吗?”
深懂见好就收的道理,顾倚风请哼一声,架子摆得依然很大:“勉勉强强吧,也就六十分。”
时绰又笑了:“还好,及格了。”
他抬手,打断了她重复数次又毫无意义的动作,骨节分明的大手与她的交握在一起,青色的鱼尾疤很显眼,不远处正是挂了绿宝石的手链。
二者靠近时,意外得融洽。
男人声线清冽,混着不容置否:“所以,现在可以跟我坐在一起了吗?”
酷似高山白雪,但又浓烈得让她心颤。
一开口,她没了底气:“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定定看着她,时绰被气笑了:“顾倚风,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当时抱我抱得可不算松,连眼泪都蹭我身上了——”
“你给我闭嘴!”
顾倚风的脸噌得一下,直接红透了。
她冲过来一把捂住男人的嘴,眼睛瞪得很大,气势很足,颇有一种如果他再继续说就要同归于尽的感觉。
因为身体的惯性,她一只腿的膝盖压在沙发上,两人之间挨得很近,距离少到可怜。
手臂微动,掌心扶到了她后腰。
一用力,她整个人都失去重心,歪到了他怀里。
双手条件反射地扶在他胸口前,顾倚风凶巴巴道:“你就是故意的!老变态!”
被这个词磨得耳朵发酸,时绰无计可施地笑了下,可默不出声间,覆在她腰上的手却缓缓收紧,力道沉下来几分。
昨天晚上,筋疲力尽的时太太可没少这样骂他。
“嗯,我是。”他耐着性子哄道:“乖,让我抱会儿,就睡了四个小时。”
顾倚风抬眸,刚想挣扎出逃的动作还没成型就没了动静,静静地看着他,莫大的情绪积雨云里滋生出一小朵异样。
她试探道:“我记得你这里有休息室啊?要不你进去睡会儿?”
还未出口的“不用”变了形状,时绰垂眸,视线停在她澄澈的狐狸眼上。
她今天难得画了全妆,虽然不浓烈,但很是赏心悦目。
时绰虽然看不懂女孩子们纠结的各路妆容,但他分得清怀里的人究竟有多能勾走他的魂。
声音兀得哑下来,他故意道:“你陪我睡?”
顾倚风悻悻地剜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企图欺负貌美如花仙女的流氓混混!还是个恶棍头子!”
时绰:“……既然这样,那我得把这个形容坐实了,不然都愧对仙女的厚望。”
顾倚风瞬间奓毛,从他怀里跑出来:“你要是再这么不正经就卷着被子去书房睡吧!”
重新坐直身子,时绰双腿交叠,罕见地透露出几分妖治的美感。
他骨相好,皮囊也是清冷挂,可正是这种反差,才让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更为吸引人。
顾倚风脸颊绯红,喉咙发涩,默默感慨。
他越来越适合那个备注了。
果然是男狐狸精。
午餐地点选在一家粤菜馆,离时氏总部大楼有些远。
顾倚风选好地方后,又开始用起娇滴滴的调调:“我选这么远的餐厅不会耽误时总工作吧?”
时绰没答,自顾自将红宝石戒指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眼神专注且虔诚:“吃完后我们不回来了,带你去个地方。”
见他不说,顾倚风也没再问。
只当是仪式感爆棚的狗男人又准备玩什么花哨的,只是她没想到,时绰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座位于京郊的墓园。
迈巴赫稳稳停下,顾倚风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了:“是来见朋友吗?”
车内安静一瞬,男人的目光望向远方青山。
连绵不绝,应了那句诗。
横看成岭侧成峰。
他缓缓道:“来看我母亲。”
第47章 惹风情
顾倚风愣住了。
视线掠过他平淡的面庞, 一些话堵在嘴边不知所措。
看出来她的困扰,时绰解释:“宁素是我父亲再娶的妻子,而我的亲生母亲则是在我七岁那年就过世了。”
顿了顿, 他补充:“是自杀。”
唇瓣微张, 她下意识想安慰他,可又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好。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像是一汪泉水陡然成冰,纵然有精美诡谲的纹理,却刺骨得令人难以靠近。
“不要有心理负担, 就把这些话当成一个故事就好。”
时绰打破寂静, 他嘴角噙笑,全然没有一秒前的半忧半郁, 反而格外具有松弛的美感, 掺了点儿慵懒。
“它也仅仅只是个故事,跟《白雪公主》和《匹诺曹》没有区别, 一样的。”
顾倚风定定地看着他, 眼睛中映射着从车窗外洒进来的光点, 瞳仁出奇得亮:“才不一样。”
她咬着下唇, 不受控制地去抓握他的手。
指腹顺着青色疤痕摩挲, 微微的凸起, 也不知道是青筋, 还是幼年受伤而留下的增生。
他的手心很热,川字纹宛若萦了团火,不等她反应, 那簇簇火苗就顺着她的肌肤, 一路过关斩将, 闯入骨骼身处。
不想说一堆煽情的话,她轻咳两声:“走吧, 带我去见见你的亲生母亲。”
下车后,顾倚风才发现某人竟然背着她准备了花。
一大束粉色的洋桔梗,半透明的包装纸扎了粉色的缎带,花瓣柔美,花蕊娇嫩。
明明身处京市最冷的时节,可这束花却好似刚从春日盎然中折下。
看着花,顾倚风佯装不高兴:“你连买花都故意瞒着我?”
时绰摇头,继而把花交给了她:“花是上午空运送来的,这种场合说‘惊喜’可能不太合适,但下次不会了。”
没有从他脸上品出半分敷衍,顾倚风轻哼了声没再问。
两人并肩朝墓园走去,看门的老大爷似乎对时绰很熟悉,看见他来,还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甚至连看见那束粉嫩嫩的花也见怪不怪。
顾倚风忍不住问:“你每年都送这个花吗?”
“我母亲喜欢粉色的花,而且不喜欢千篇一律,所以每年都会选不一样的。”
“喔。”顾倚风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语气很乖,语调也有些黏糊,不自觉让人想到刚做好的糯米糍耙,内陷还是流心的红糖。
口感软糯,甜意弥漫。
视线很快收回,时绰的嘴角多了分意味深长的笑。
很快,他们停在一座墓碑前。
灰扑扑的碑上贴了张照片,上面的女性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她正盯着镜头,笑容灿烂,还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一看就是生在富贵泉中,被家里人捧着、宠着长大的,一颦一笑都很是打动人。
而且,她跟时绰一样,也有颗唇下痣。
但气质截然不同。
“你妈妈好漂亮。”顾倚风由衷赞美道。
说完,她将粉色的洋桔梗放到了碑前,自我介绍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想喊‘妈妈’可能更合适一些,您好,我是时绰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嗯……也是您的儿媳妇。”
被她略显正式的介绍逗笑,时绰打断道:“时太太,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说吗?”
顾倚风总算反应过来,面色微窘:“我叫顾倚风,倚仗的倚,乘风起的风。是魔都人。”
时绰又笑了:“可惜时太太不用找工作,不然一定个很高分的自我介绍。”
气呼呼乜了他一眼,顾倚风忿忿道:“那我如果去时氏面试,时总能给我多少薪资?”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说完,他单膝蹲下身,眸光停在照面上,准确来说,是那双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眼睛。
下午三点的太阳勉强充足,光线斜斜落下,令原本黑如墨的发丝平白镀上一层金色。很耀眼,也很漂亮。
“我有必要向您纠正一点,我们不仅仅是法律上的婚姻关系,无论任何情况下,她都会是我的唯一选择。”
“小时候,您总是说我对一切都太冷淡,没什么人情味,还说我就是那颗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虽然看着诱人,却也不完整。”
“但现在,我知道我的感情所在,我喜欢她。”
时绰语速不快,眼神里的颜色依旧淡漠。
可哪怕只能看到他的后背,顾倚风也知道,这一刻时绰的表情,一定要命的吸引人。
他总是这样,越是自然流露的认真,却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片卷入漩涡的树叶。不再拥有反抗的力气,也知道任何反抗都没了意义。
她对他的过去充满好奇,之前只听过只言片语,只能通过那些碎片化的描述拼写。
知道时绰的童年一直被亲二叔压制着,直到连时泽那种货色都背地里阴阳怪气说他是个没感情的怪物,也知道他一步步走向权力中心,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钢铁手段。
可拼拼图总得有张参考图,她没有。
他一直没有交给她。
忽得,一阵风吹过来,还意外地带走了一片花瓣。
娇气的粉色被托在半空中,也没法子反抗。
从墓园出来的路上,她主动去拉他的手,认真说:“你之前说不希望我瞒着你任何事,那现在,你可以也不要让我做局外人吗?”
时绰看着他,凤眸隐在镜片的后面,边缘还映出丁点儿斑驳。
他眼神深邃,眸光一点点地聚起。
仿佛得到了鼓动,顾倚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告诉我,好吗?”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被反握,力道不小,男人声音喑哑,挣扎着开口。
“好。”
冬天的白天很短暂,月亮提前换班,夜幕逐渐成为主角。
哪怕说的是自己的故事,时绰依旧没什么表情。
平静,寡淡,连语气助词听起来都没有起伏。
好像,真的只是在说一些童话故事。
不过,是一连串的□□。
与大部分继承人的开场一样,时绰的父母,是联姻结婚。
虽然是时家的长子,可却因为性格过于死气沉沉和呆板,时绰父亲从来没有被时崇景当做继承人看待,后者更欣赏小儿子,连选择结婚对象这一点上也彰显了足够的偏心。
只是他没想到,原本约定好要与小儿子结婚的谢家千金突然反悔,并且找上了自己的大儿子。
先斩后奏的做法令两家都很为难,为了不让负面舆论传开,新郎换了人。
其实谢佳茵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时家长子,她只是不想像个物品一样被家族交易,但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就只能兵行险招。
在毫无润色的婚姻关系中,时绰出生了。
时绰没有继承谢佳茵的热情与活泼,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幼儿园时,别的小朋友喜欢围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只是他冷眼旁观,老师过来劝他融入集体,他觉得没有意义,然后离得更远。
这些情况,幼儿园的老师经常和谢佳茵反应,她也很苦恼,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要开朗,要交很多好朋友,要做被很多人喜欢的小朋友。
时绰当时依旧觉得很烦。
他不喜欢那种环境,他不想做所谓地被“很多人喜欢”,他觉得没有意义。
而这些种种,时绰的父亲从未在场。
他只顾着用自己匮乏的才能跟弟弟较劲,想让父亲认识到自己也很优秀。
后来,他上了小学。
再后来,唯一想要改变他、让他不成为另类的谢佳茵自杀了。
跳楼自杀。
原因不详。
据说,血溅了很远很远。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会拉着他的手,再也没有人每天都会告诉他要注意的过敏源,再也没有人每天在他房间摆上一支新鲜的花。
也再也没有人告诉他,“得多笑笑”了。
但,她依然给唯一的牵挂留了封遗书。
整张纸只落了一百多个字,时绰看了很多遍,也数了很多遍。
几年后,时绰的父亲准备再婚了,一切事情都准备好,才想起来通知一下儿子。
时绰反应淡淡,只说了一句话:“我要你去结扎。”
那年他十二岁。
他开始盘算自己的未来,他开始为二十岁、乃至三十岁的时绰铺路。
他开始对一些东西产生好奇心,他想试试,能让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二叔争斗这么多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
其实起初,时绰没有和自己父亲谈条件的资格,但恰好,谢佳茵给自己儿子留下了非常丰富的底气,丰富到,哪怕他有一天要跟时家断绝关系,他也可以自起高楼。
很小的时候开始,时绰就学会了忍耐。
小学时老师让背论语,他背下来的第一句不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而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有很多想要的东西,有费尽心思也想要征服的高山。
他想当胜利者。
那封遗书的纸张已经泛黄,而写了最后一段话的位置,能看出来曾经被水珠打湿过。
小时绰,妈妈没机会看到你长大了,但妈妈知道,你会成长的非常好。
你是青柏,而非枯枝;你是翡玉,而非劣石。
第48章 惹风情
刺猬终于露出柔软的腹肉, 紧张兮兮地看着想要触摸的人。
风渐渐散去,寒气也淡薄下来。
原本昏暗的空间被车顶灯照亮,橙黄色的灯光从他们的头顶扩散而下, 两个人的轮廓不约而同地闪闪发光, 而他们的影子也在同一时间被折射而出。
影子依偎在一起,彼此的边缘重叠,比他们更显暧昧。
喉间有些发涩,顾倚风捧着装了热牛奶的保温杯, 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保温杯的质量很好, 几个小时过去,依旧升腾起浅浅一层的热气。
隔着袅袅白雾, 那双狐狸眼流光溢彩, 混着夜景,也映着他的面庞。
上唇留下一圈白, 她习惯性地抿了抿, 动作转瞬即逝, 但残留着说不尽的乖巧。
像个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幼儿园小朋友, 有点懵懂, 但更多的是可爱。
她又指了指他手背上的疤:“这也是小时候受的伤?”
时绰漫不经心地扫了眼, 答得很快:“高一时有的, 不算小了。”
“那……因为什么?跟时氏有关系吗?”
“谁知道呢。”时绰笑了,很短的一声,嘴角虽然确实勾了, 可眼前却神采寥寥, 一个敷衍又有些较劲的笑。
不是冷笑, 胜似冷笑。
顾倚风嘟嘴,瞪着他:“你知道这种形容叫什么吗?”
时绰:“叫什么?”
“说话说一半, 要烂舌头的!”
她凶巴巴地说着,随口扯了个外公小时候老是吓唬她的说头。
很假。
但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闻此,时绰又笑了。
比上一个真诚几十倍。
他轻叹了下,娓娓道来:“我没有想瞒着你的意思,是真的不知道。当时被一辆超速的摩托车撞到,只伤到手已然万幸,便没顾得上深究。”
“而且——”
他顿了顿,眸中透出几分高深莫测的寒光:“老爷子已经给我结果了,一个疤,换了时氏百分之五的股份,可不亏。”
看着他的样子,顾倚风的心底软下去一块。
察觉到她异样的眼神,时绰当即抬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脸颊,严肃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
“唔东(我懂)。”顾倚风口齿不清地拍掉他的手,一边揉自己的脸,一边道:“我才不会同情你呢,我觉得这个词对于你来说,羞辱的性质占大头。”
她当然知道,对于自尊心高的人来说,“同情”这个词抛出来,无异于骂人。
她自己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拿出来形容对他的感情。
这样想着,她嘴角噙着笑缓缓靠近,身处食指,指尖戳在他的唇下痣位置,语气有些俏皮,像个给恶作剧发预告信的坏孩子。
“时先生,我现在对你很有世俗的欲望。”
时绰眯了眯眼,轻哂:“可别做到一半,又哭着骂我。”
脸颊一热,脑海中浮现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她瞪着他,语气立马变得凶神恶煞:“闭嘴!回家!”
很快,黑色的迈巴赫驶离墓园,与夜色融为一体。
而几分钟后,又有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靠近墓园,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同一个地方。
“谢总,到了。”
随着驾驶座助理说完,坐在后座的男人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漆黑的眸,色泽厚重,宛若古时候富家子弟才用得起的徽墨。
下车时,他手里多了一束粉色的花。
是“戴安娜”。
与肃穆的风衣外套很不搭调。
他走进墓园,准确无误地停在一面碑前。碑上贴了照片,照片里的年轻女性正向着镜头笑,一对酒窝煞是惹眼。
撇了眼放在正中间的粉色洋桔梗,他勾唇,默不作声地给它挪了位置,然后献上自己带来的花。
重新望向照片,他启唇:“姑姑。”
十分钟后,男人走出墓园。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年轻助手的脸:“谢总,去魔都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男人打开车门,随意道:“来得及,开车吧。”
助理还是有些想不通,继续问道:“您时间这么急,为什么不直接从慕尼黑回魔都呢,还要特地来京市转战这一趟。”
“扫墓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男人摇了摇头:“今天是她的祭日。”
小助理不再多言,默默开车。
京市的霓虹夜景飞驰而过,钢铁森林在晚上看别有一番滋味。
收回视线,男人拿出手机,屏幕咻得亮起来。
他看着屏保上的女孩,勾唇。
姣姣,我们好久不见了。
等回到香洲湾,顾倚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时绰的生日,紧挨着他母亲的祭日。
洗完澡后,她躺在大床上,怀里抱着新买的大号布朗熊玩偶,小脸皱巴巴的。
“时太太,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被陡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心一颤,顾倚风回头看去,果然瞅见某人穿着长衣长裤的睡衣,半倚靠在墙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被她看得心里发虚,顾倚风声音都软下来:“你可别诬陷,仙女,仙女纯洁着呢!”
“是是是,仙女很纯洁,是凡夫俗子想歪了。”
时绰走过来,顺手将她怀里的棕色毛绒公仔抽走,然后丢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刚巧,布朗熊背对着他们,一双眼睛只能对着厚实的窗帘。
他倾身,轻松把她钳在怀里,若有若无的清爽气息将其笼罩:“仙女,我不喜欢做某些事的时候被盯着,玩偶的眼睛也不行。”
刚欲发作的话瞬间熄火,顾倚风很会抓重点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某些事”。
她二十三了,早就不是洁白无瑕似白莲的年纪。
加上这人的态度这么暧昧,嗓音沉沉得直逼心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在暗示什么。
目光下意识开始晃动,顺着他的眼睛一路往下,越过鼻梁和薄唇,又途径性感的喉结,最后停在隐约可见流畅线条的锁骨。
她又开始慌了:“我有件别的事要跟你说。”
时绰挑眉:“嗯?”
“梁吉葵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说让我做监制的事情没有没有问题,还说这部剧是她想今年主推的,所以行程安排得比较紧。”
“所以呢?”
时绰看着她,只眼神就撕破了一切名为铺垫的纱帐。
看出来拖时间没用,她清清嗓子,直接说了:“明天晚上她约了制片人和导演,还有两个两个编剧,希望我也过去。”
顾倚风赶紧找补:“女孩子多!真的!只有联合制片人一个男的!我保证不喝多!而且支持我去做监制的不是你嘛,你平时也有很多应酬不是嘛,你应该理解我的对不对?”
一箩筐的话丢出来,她活脱脱像个豌豆射手。
时绰哑然,细细品着这番态度从软到硬,又由硬复软,最后转变成以退为进的话术,当真极富有水准。
欣赏着她表面怯生生,实则满是坏水的表情,时绰低下头,咬了下她的唇瓣。
“呜!”
顾倚风吃痛,刹那间,软绵绵的伪装悉数碎掉:“你信不信我咬回来!”
“我很期待。”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狗男人!不要脸!
看着他无所畏惧的模样,顾倚风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脑袋一热,她想都不想地就昂起脖颈。
对准的男人的嘴角,狠狠咬下去!
月亮轻车熟路地跑出来,还热情地和几颗星子打招呼。
夜晚的云与白天时很不一样,风吹得猛,它们散得也快,像没骨头的偶人,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时绰最后还是同意了。
甚至顾倚风前往繁星大楼赴约,都是他亲自开车送过去的。
临下车,前者还很懂行情地给了“小费”。
清脆的一声响,男人凛冽的气质被侧颊上的口红印冲淡。
饭局定在繁星大厦最有名的餐厅,曙宴。
由侍应生带她到了包厢门口,还礼貌又恭敬地道了句“祝您用餐愉快”。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的梁吉葵。
梁吉葵也在同一时间看到她,眼前一亮,起身后热情地做起介绍。
如顾倚风对时绰说的,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年纪不一的女性,就连联合制片人,也是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乍一看就跟大学没毕业多久。
“顾十四”这个笔名不只是在作者圈很响亮,她这几年手底下出了好几部影响力超乎寻常的作品,目前为止几乎每一部都卖出了影视版权,而且种类不同,几乎囊括了所有有可能的风口。
这样有才华有野心的人物,哪怕是身处娱乐圈的这些人,也很有结交的兴趣。
笑吟吟地做了自我介绍后,顾倚风落座。
可下一秒,门扉再度被推开。
随着外面来者的五官逐渐清晰,顾倚风的眼神也愈加不寻常。
男人身着挺括的黑色衬衫,银色领带尽显优雅,他走进包厢,简单地打了招呼,笑意虽浅,却格外具有亲和力。
耳畔的声音被悄然拉远,顾倚风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轰鸣。
猛烈且绵长。
“姣姣,不认得哥哥了?”
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一如当年温雅低淳。
像一坛极具年代感的佳酿。
十指攥紧,心跳陡然乱掉。
她微仰头,撞入男人的那双深邃的黑,喉咙突然变得很怪:“怎么会,阿泉哥哥,好久不见。”
铺天盖地的记忆涌现,她险些被冲撞得扛不住。
人们谈论起感情经历,总是无可避免地会提到初恋、青春,时泽是她的初恋她不否认,可也仅此而已,她和他的过去,只是一段没有结果,且错误的恋情。
可谢泉不同。
他才是真真的,占据了她七成以上的青春。
几乎被翻烂的日记本上,曾一次又一次地落下他的名字,可自尊心和羞耻心让她不敢明晃晃地记录,最后只能留下两个字母缩写。
XQ。
那两个字母,深深烙在她名为“过去”的那扇门上。
谢泉拉开椅子,不容置否地坐在她左手边,眉眼温润:“我昨天刚回国,原来我们姣姣已经结婚了?”
第49章 惹风情
他问的直接, 顾倚风的心跳更凌乱了,她一边抠刚做的的美甲,一边低声道:“是, 已经领证了。”
谢泉不动声色:“没办婚礼?听阿羡和倚霜说, 是跟时家的掌权人?”
“嗯。”顿了顿,顾倚风继续道:“今年会补办。”
“我听说过他,的确是个人物。”若有所思地颔首,谢泉只静了一秒, 便唇角轻勾:“真没想到, 我们姣姣居然能领先哥哥这么多,一声不吭的, 都结婚了。”
这时, 只隔了几个座位的梁吉葵发现他们的窃窃私语,忍不住道:“你们早就认识啊?”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顾倚风连忙解释:“做过几年的邻居, 后来我读高三, 谢总就出国留学了。”
梁吉葵挑眉, 浓墨重彩的瞳仁隐着锋:“我刚刚, 好像还听到你喊他‘哥哥’?”
顾倚风缓缓道:“两家是世交, 谢总又大我好几岁, 当时一个圈子里玩的都喊他哥哥。”
“这样啊。”
嘴角勾出一个弧度,盛满冰凉液体的玻璃酒杯在掌心晃了两圈,她表面装作若无其事, 桌下的那只手却已经拿起手机, 点开某个人的头像开始打字。
趁着这个档口,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谢泉身上。
有趣的是,每一次她又都刚好瞧见后者盯着顾倚风看。
啧啧, 那眼神。
谢泉并不是扎根京圈的二世祖,他本硕都在德国,创业也是在德国,起家做的是智能家居,正好赶上时代的风口,短短五年便风生水起。
但有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点,他放弃了自己一手建立的品牌,只保留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回国,带着大笔资产开始做起投资人。
它最开始以为谢泉借裴渡的关系找上她,是看中国内影视圈的风生水起,可现下看来,这个理由纵然有,也绝对不是大头。
一大串消息发出去,聊天框半点反应都没有,给梁吉葵看得都着急。
酒桌上的推杯换盏还在继续。
酒过三巡后,多数人的兴致都高上来了。
导演童虹三十岁出头,留了头干练的短发,刚刚到下巴。
几杯白酒下肚,她干脆站起来挨个喝,手里还端着杯所谓的“深水炸弹”,走到顾倚风面前时,夸赞之辞是别人的五六倍。
顾倚风笑得无奈,但还是喝了。
刚放下杯子,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徐徐嗓音:“哥哥不在的这几年,姣姣变得很厉害了呢。”
他用了一口地道的魔都话。
连断句和语气都是令她万分熟悉的模样。
那股被人看透的局促感又涌上来,顾倚风抿唇,还没开口,就看见包厢的门又动了。
只走进一步,时绰的视线便准确无误地圈在她身上,不愿腾出一分给多余的人。
顾倚风眼前一亮,下意识道:“你怎么来了?”
时绰:“怕你被外面的野花勾走,家花不放心。”
噗——
顾倚风没忍住,在心底笑出声,她没想到这么有乐子的比喻居然能在这人的嘴里听到,而且看他的表情,倒是颇有几分来“捉/奸”的意味。
至于野花……
她笑了,眸光一转,故意把矛头丢出去:“梁总,他说你是野花诶?”
梁吉葵乐呵呵地接下这口黑锅,很给面子插科打诨两句。
酒精在空气中弥漫,还混着几种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原本乱糟糟的嘈杂气氛因为他的到来戛然而止,他好像生来就有这种能力,只需站在那里,就会引来无数道目光。
像是黑夜中高悬于天际的月亮,星子们悄然聚拢。
没有管顾他人的视线,时绰朝她走去。
大掌微抬,青色的鱼尾状疤痕在偏暖色调的灯光下很显眼:“时太太,我们回家吧。”
顾倚风其实也喝了不少酒,可看见他的那一刻,那些晕乎乎的状态登时就跑干净了,而且随着他一步步靠近,神智愈加清明。
就当想要习惯性地去回握时,一道声音传来。
“时绰,你还是这么霸道,姣姣有说现在就要走吗?”
停在半空中的手一顿,顾倚风错愕地看向谢泉。
她有些傻眼。
一是没想到他们俩居然之前就认识,二是诧异为什么他要在这种时候喊她的小名。
就好像,他在故意将事态闹僵。
要命,时绰可是个醋精!
而且她之前还亲口告诉过她这个小名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喊的!
啊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时绰没有接话,眼神却冷了几十倍。
反观谢泉,缓缓站起身,侧迈出半步,刚好形成一个把顾倚风“护”在身后的姿势。
他道:“毕竟姣姣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边追着我一边喊哥哥的小女孩了,无论做什么事,她都有自己的判断,没人可以干涉。”
时绰低低的笑了声,半哂半嘲。
他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半点失态:“姣姣当然长大了,你不也变老了吗,我记得你今年二十八了吧。的确,连我也得喊你一声哥哥。”
随着最后一个词落地,不和谐哦气氛攀爬到了顶峰。
赶在场面进一步难堪之前,顾倚风很利索地从谢泉身后走出来,然后一把拉住时绰的手。
不是抓,不是握。
而是安抚意味更浓稠的十指相交。
掌心又一次被他的灼热温度包裹住,顾倚风心跳如雷,重新看向谢泉:“是我让他来接我的,阿泉哥哥我们先走了。”
她的心脏被不安充斥着,一个称谓条件反射地从嘴里冒出来,即便说完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今晚是个阴郁的天气。
无星也无风。
连月亮都躲进云层里,朦朦胧胧得只能看见轮廓。
快马加鞭地回到车里,顾倚风仍心有余悸。
车内一直是属实的恒温,她深呼吸几下,然后准备将小包丢到后座。
可刚扭过身,便一眼就扫到了安分“坐”在皮质后座上的花。
是一束香槟玫瑰。
艳而不俗。
她蹙眉,看向他,解释道:“我不知道谢泉在……”
时绰的两只手都搭在方向盘上,但却久久不动。
甚至连发动机的声音都没有,车内寂静如斯。
他看过来,目光灼灼:“你刚刚喊谢泉‘哥哥’?”
有些意外他抓重点的能力,顾倚风表情尴尬,食指指尖在侧脸滑了两下,讪讪道:“小时候喊习惯了,有点难改。”
时绰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五官带着不动如山寒意,尤其是像现在没有表情时,更像传闻中高坐孤山的玉佛陀了。
顾倚风求生欲爆棚,抬高了音量:“我也可以喊你哥哥的!时绰哥哥!”
终于有反应了,时绰冷哼一声:喊他就是‘阿泉哥哥’,喊我就是连名带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姣姣这么厚此薄彼呢。”
随着这番话说完,手也紧接着从方向盘上挪开,腕间表盘上的绿翡翠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他皮肤很白,借着街边路灯的光,为他清冷的气质更进一步润色。
盯着他的侧脸,顾倚风有有种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无措。
心一狠,她干脆倾身贴过去。
可就是靠近的这一瞬间,时绰毫无征兆地看过来,两人的唇在无言的异样气氛中咻然擦过。
柔软的触感几乎令彼此都心惊肉跳。
顾倚风瞪大了眼睛,更慌了。
要命,她刚刚只是想亲他的脸!
都怪狗男人,这种时候转头干什么!
胸口的起伏逐渐剧烈,顾倚风强忍着羞耻心,道:“这个总是谢泉没有的吧,而且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有!”
重新看向她,时绰的眼里添了点儿藏不住的笑意。
她的聪明劲儿令他没辙。
表盘上的绿翡翠又换了个角度,他幽幽道:“那请问时太太,你觉得是家花香,还是野花香?”
顾倚风:“……”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好气好气的情绪憋在心口,顾倚风脸上反而笑眯眯的,一双分外无辜的深棕色眼睛闪着光:“可我没闻过野花怎么办呀,要不我去认真闻闻再来告诉时总?”
时绰眯了眯眼。
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视而不见,顾倚风继续摇旗呐喊:“说起来阿泉哥哥一直都是笑呵呵的,脾气特别好,可不像某人喔,成天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吃醋!”
“所以还是我的错了?”被她彻底气笑,时绰抬手控住她的手腕,以一个不容置否的力道将人拉近。
熟悉的气息再度将她笼罩,顾倚风心跳疯狂加速。
她骗不了自己,无论嘴上说再多,她也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有这种失重感。
这一瞬间,仿佛四肢百骸都不再是她的,而流淌在体内的血液也即刻喷张、呐喊,不知道究竟是在叫嚣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
男人的脸靠得很近,只要稍微垂下一点点,他们的唇就能贴在一起。
可他没有。
眨了下眼睛,顾倚风不甘示弱,嘟囔道:“别动不动就耍流氓,小心我把你被子扔书房!”
“顾倚风。”
他郑重地叫了她的大名。
连名带姓,一板一眼。
这样的口吻,顾倚风觉得上次听到还是高中时,班主任把她喊到办公室,问为什么故意空着英语作文不写。
“干、干什么?”
哪怕眼神直勾勾,可一开口,她的心虚发怯还是暴.露得原原本本。
“你都说了,我在吃醋,那你不能多哄哄我吗?”
第50章 惹风情
他眼中蕴着摧枯拉朽般的情愫, 只一眼,顾倚风的心便又成了不上不下的虚空浮木。
一堆难听的话堵在嘴边,她试图将它们吐出来, 可唇瓣张了又张, 最后也只瓮声瓮气道:“我哄了呀,明明是你跟我过不去。”
说完,她撇过脸,特地着重道:“而且, 还跟你自己过不去。”
“那我现在认错, 还有没有机会再听两句好听的?”
说着,他俯下头, 薄唇压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协着丝丝缕缕的热意,在白嫩的肌理上落下痕迹。
跟羽毛滑坠似的, 有些痒。
他的动作太过轻柔, 没有直白又粗暴的侵略, 反而细水长流, 让这份触感在她的脑海中不断被拉长。
顾倚风的呼吸一窒, 脑袋乱糟糟、晕沉沉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化为一团积雨云, 压在她心口,莫名的躁动难安。
她勾了勾唇,笑道:“时总认错认得没诚意, 所以没有。”
时绰也被她逗笑了, 重新抬起头, 视线掠过因他而起的靡艳色泽,薄唇微启:“那, 时太太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知道他有洁癖,不可能在车里做什么,顾倚风有恃无恐地伸出手,指尖在他胸口画圈圈,嗓音软,调调也软,佯装一副苦恼之意。
“时总,嘴上的诚意不够稀罕,我想看点稀罕的。”
寒风翦翦,月色清冷。
香洲湾内种植了很多孔雀草,介于蓝紫色的花瓣宛若月宫的精灵。
上面一层颜色浅,温婉又优雅,翩翩动人,而托着它的下面一色调则更深,偏藏青,更富力道。
她是被时绰抱下车的。
男人滚烫结实的胸膛令她发软,习惯性地搂住他肩颈,将脸靠得离他很近很近。
近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在她听来,震耳欲聋。
从小花园到玄关只有十几步路,换做以前不过是三四句歌词的功夫,可眼下,顾倚风觉得无比漫长。
她忍不住心想,路易十六上断头台前走的路,是不是也这般。
“害怕了?”
感受到她的颤栗,时绰低声道:“你可以随时叫停。”
他向来如此,无论自持再猛烈汹涌的攻势,都心甘情愿地把主动权放在她这里,然后回到原位,做一个没有武器的暴徒。
锁孔繁琐精妙,再锋利的钢铁都撬不开,世上独此一只。
而她,一直是手握钥匙的人。
至于钥匙,则被他亲手托付。
可想了一圈,她又觉得这个形容不太恰当,托付这个词暗藏的隐喻太有重量,拿着烫手,却又不好意思丢开。
他不希望她这样。
他给了她充足的选择权,如果觉得钥匙太重手腕酸了,随时可以扔下不管。
只是慢慢的,她心甘情愿紧握,而且不觉得沉重。
顾倚风小幅度地摇摇头,声音小,但意外地郑重:“可我不想停下来。”
进到别墅里后,时绰没有着急开灯。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玄关的柜子上,瞳光深邃,晦涩,也极其认真,像是对待一只易碎的陶瓷偶人。
大掌顺着她的耳根缓缓向上,穿过她的发丝。
表带混着凉意,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碰在皮肤上。
寒与热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分开,然后再撞击。
气息交缠,逐渐乱了阵脚。
顾倚风被激得颤了下,鸦黑的睫羽微微垂着,下意识嘤咛出声。
灼烫的热又在悄然间攀上脸颊,她偷偷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窘迫。
瞥了眼腕表,时绰默不出声地摘下。
房间漆黑,找不见光亮,只能借助月色依稀看清。
表是定制的,绿宝石的下面还缀了一串英文。
眸光暗了暗,薄唇轻抿,他将腕表放到了柜子一旁。
随即,狠狠吻上她。
顾倚风条件反射地扶住他的肩头,十指微微用力,释出来的力气是从他这里先一步给予的。
不仅是手,她仗着此刻的身高优势,双腿直接环上他的腰间,一对脚腕轻而易举地搭在一起,两人间的距离狭窄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吻绵长又猛烈,从吸吮一步步到啃咬。
不过被咬的人,是时绰。
无奈地溢出一丝气音笑,他哑声道:“姣姣,你之前咬破的地方才刚长好。”
“怎么,不能咬呀?”
顾倚风撇嘴,一双眸流光溢彩,含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眼尾殷红,脸颊也是粉俏俏的,怎么看都是一副惹人怜爱的姿态。
就算再怎么懂人情、识俗礼,可顾大小姐骨子里依旧蕴了大量的“娇纵因子”。
在连温度都被精准计算的温室里待久了,她也想要品鉴一下雨夹雪天气的肆虐。
时绰待她一直很温柔,细心妥帖地照顾到了任何一处。
可偏偏,她的叛逆是深入骨髓的,一朝一夕改不了,也没人需要她改。倒是应了那个词,恃宠而骄。
接吻时她习惯性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四肢百骸的微妙变化,一大堆分不清楚的情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开始弥漫,她有些兴奋。
脑袋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怂恿她,让她无比想要再不克制一点。
更想,看他失控。
手臂忍不住圈得更紧,她靠近他,唇瓣贴在男人耳根一侧,挑衅道:“时总,他们都说男人年纪越大身体越不行,你比我大四岁,不会也开始走下坡路了吧?”
唇角漾起弧度,时绰搂着她的腰,嗓音沉沉:“你要是想知道,我们可以试试。”
说着,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沙发,若有所思。
也在同一时间,顾倚风察觉到了他眼底燃起的星星点点,连忙出声阻断他的坏心思。
语气稍显紊乱:“别、别在这里,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长眉轻挑,时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大掌游离,轻松两下,套在高领内衬外面的靛蓝色衬衫扣子挨个被松开。
眨眼的功夫,又被整个从她身上剥离。
他故意道:“为什么要回去?你的身体明明很期待在这儿。”
羞耻心轰地炸开,顾倚风瞪大眼睛:“才没有!”
有也不可能承认!
狗男人!居然还想玩沙发play,想都别想!
迅速抓住他妄图继续作恶的手,顾倚风挤出一个笑:“你要是敢在这里,干脆再也别想回主卧!”
她的声音变得黏糊糊,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太讨喜。
看着这只冲自己耀武扬威的小狐狸,时绰没脾气地笑一声,臂弯用力,扶着她的腰肢,直接把人从柜子上抱起来。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把顾倚风吓一跳,她紧紧搂住男人的后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从他怀里摔下去。
连声音都抖起来:“你、你可抱稳了。”
“放心,摔不着。”
他淡淡道,看似平寡的语气中,藏了三分上扬的笑意:“祖宗,把我摔了也不敢摔你啊。”
唯一的支撑点变成他,顾倚风的心脏很不自在。
很快,到了三楼,她身上最后的遮蔽物也被扔在卧室门口。
夜深人不静。
大概就是对这个晚上最好的描述。
顾倚风为自己的挑衅付出代价,还顺带让实施惩罚的执法者再度成为被害者。
只是这回,被咬的地方不是他的唇。
“时太太,我有必要怀疑我是不是哪里让你记恨了?”
完事后,瞥了眼依稀可见粉肉的肩峰,时绰似笑非笑。
没咬出血,但也不算轻。
顾倚风把自己的脸捂在被子里,不好意思看他,只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不怎么显诚意的话:“我下次一定注意嘛。”
得,又是下次。
时绰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笑着叹的。
他扯下她死死攥住的被子,在后者充满警惕性的眼神中落下一吻。
砸在她眉心。
紧接着,他又亲了她两下,分别是脸颊和嘴角。等亲完才不疾不徐地将人打起横抱走向浴室。
没一会儿,浴缸被装满水。
面对面地坐在他身上,顾倚风筋疲力竭,连眼睛都累得睁不开,但依旧喋喋不休道:“仙女明天要吃冰淇淋!”
长眉轻皱,时绰刚想说什么,上下唇瓣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指抵压住。
再抬眼,是她□□未完全消散,还夹杂着愠气的瞳仁。
紧接着,便又听见她哼道:“不许拒绝!这是仙女辛苦一晚上应得的!”
指腹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在腰窝处,像是在描绘什么精绝的图案,动作轻柔,眼神是无可比拟的认真。
他轻笑:“好,不拒绝,都听仙女的。”
洗完澡后,顾倚风实在是扛不住,脑袋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反观时绰,换上睡衣后拿起手机,反倒是离开了卧室。
别墅里静悄悄的,他抬手打开位于走廊上的灯,咻得一下,原本的黑色被照亮。
看了眼屏幕里的内容,他单手打字:【这次谢了。】
对方回复的很快:【客气,我这不是担心你头顶一片绿嘛。】
【或者你要真想报答我,亚历山大园的那块地让给我就成。】
时绰冷笑一声,回道:【别想。】
手机对面的梁吉葵显然急了:【你这种人居然能有老婆!!!】
看了眼感叹号前面的最后两个字,时绰的眸光忽然软下来。
像一块甜度刚好的橡皮糖,不需要多少力道,轻轻一压,便能被捏出非常不寻常的形状。
大概一分钟,梁吉葵又发来一条消息:【对了,有关谢泉的事我问过裴渡了,他说以前从没有在他那里听到有关顾家的事,他们可是当了将近四年的大学室友,看来藏的挺深。】
没有着急给出回复,时绰盯着这一大段话,若有所思。
有些上了年头的记忆突然飘荡出来,浮现在眼前,久久不散。
他重新开始打字:【这件事你和裴渡都不要插手。】
梁吉葵:【怎么,你要跟他私下解决啊?你俩的矛盾私底下能解决?】
时绰:【不出意外,他不是冲我来的。】
把这一句话发过去,他按灭了手机。
双眼轻阖,呼出一口浊气。
他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谁来的。
就跟当年那次一样。
还真是死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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