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安手里拎着的，正是陆辛夷网购的防盗刺。
当时大部分物资都寄到了隋安家里，又由他开车带回来，最后由于不想过于引人注目，便暂时放在空房间内闲置。
陆辛夷只知道自己买了，但她一心是刷游戏进度，没顾上去看。
她当时是心血来潮去搜，恰好某宝有店家在售，便大手笔买了几款不同型号的。
此时被隋安拿过来的，是专门用在墙头的长条款，整体都用耐磨损的不锈钢材质制造，尖锐倒刺长度约摸十几厘米，上窄下宽，还带着多层锋利锯齿。
只在光底下看，就觉得这东西泛着不好惹的冷光，让人心生寒意。
陆辛夷却是相当满意：“这个好！看着就很凶啊！”
最重要的是能挡住不法分子！
两人一拍即合，看了眼天色，等爸妈回来一起吃午饭后，立刻开工！
开工前，隋安又回到房间里翻出当初店家送的膨胀螺丝和AB胶，陆辛夷则是去储物间拖出老爸的工具箱，在里面找出电钻和钻头。
她看着满箱子的工具，想了想，又扒拉出来一把小锤子，准备用来试验倒刺的坚硬和挺拔程度。
十分钟后，一大堆危险品和工具都被摆放整齐，陆辛夷扶着梯子，仰头看隋安：
“一个人是不是比较慢，不然我也来吧？”
隋安闻言垂眸看她，他背着光，陆辛夷只能看到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他先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好，才说：“你走了谁帮我递东西？”
电钻还在脚底下呢！
陆辛夷：“……也对。”
隋安站得高，拍不到陆辛夷脑壳，也就没乱动。
他接过陆辛夷递过来的电钻，想了想，说到：“你要是想试试，等下我跟你换。”
起初只是因为陆辛夷没用过这些工具，隋安才主动揽了活，如果陆辛夷也想……
陆辛夷摇头拒绝了：“不了，我不擅长肯定走得慢，就不耽误事了。”
她也只是有一点点想试而已！
就算陆辛夷做得慢，隋安也没什么不乐意。
如果真要说，他反而希望陆辛夷不要像刚回来那会儿一样，沉重的近乎实质的悲伤仿佛要把她压垮，如今哪怕已经是末日，全家在一起，她也不用一个人背负过多的负担。
能保持着积极生活的心态，比什么都好。
就这么，隋安先给她示范如何操作，又将自留地旁最不好处理的墙头修补装订完毕，便带着陆辛夷改换阵地。
两人换了角色，陆辛夷学着隋安的样子，一点点练习怎么刷胶按压、电钻打孔、装膨胀螺丝，直到将院墙顶端都给布满尖刺。
看着四周爆棚的安全感，陆辛夷心底满足，情绪也略放松些许。
不管会不会有人来他们家，只要敢，就会先面临第一道难关！
可她也没说只有这一道诶，陆辛夷心底默默补了一句，抬手将剩余的防盗刺收收，拖到没有自留地的另一侧墙底下。
爬梯被收回室内，陆辛夷丈量一番脚下的土地尺寸，就将一根根防盗刺铺展，再用钉子砸进地面，只留下满地的狰狞尖刺。
但凡敢从这边爬墙过来的人，都会……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过于马赛克，陆辛夷微微闭眼又睁开，她承认自己心狠，可她更不愿意有人来伤害她的家人！
她也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无用功，不会有人出现在倒刺中。
忙活了一下午，总算将院墙和院子四周的边缘地面都布置完毕，陆辛夷收回正在敲倒刺的小锤，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应该不会有人来吧？”
她偏头看向隋安，目光中盛着某种期待。
隋安安静地回望她，没有说话。
陆辛夷也就没再问。
白山屯是她从小长大的村子，对于村里的人，她其实也是有些了解的。
白山屯的人整个夏国北部地区都差不多，在过往漫长的冬日里，他们随时可能裹着大棉袄去邻居家做客，路边看见陌生人也能唠起来。
几十年里都是这么淳朴真挚的人，真的会被末日改得面目全非吗？
可陆辛夷也知道，人心难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和她记忆中一样。
……
数日后，村委组织的雪地野外生存讲堂开课了。
陆辛夷一家三口准时抵达，结伴来的还有乔颖他们三口。
隋安因着今天有巡逻和安保任务，没能和他们一起。
最前方，苏浩轩正认认真真地讲着课，梁东升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
“……最重要的是一点，那就是不能慌！”
“你迷路了？看不清方向了？又或者是遇到野生动物了，千万别慌张！”
陆辛夷左右看看，发现来得人不少，可认真听的最多一半。
有不少人是在那聚堆，搓搓手，只想围着烤火。
村委为了开课，可是烧了好几个火盆呢。
村长陆海峰的表情也有些无奈，他看向正在唠嗑的几个人，敲敲小黑板，严肃道：
“都好好听啊，这可是以后要命的事儿！”
“你们再有谁偷偷上山回不来，可别说没人去救！”
村长说得严肃，村民们果然也谨慎起来。他们暂停闲聊，无不睁大眼睛看向苏浩轩，似乎是在用行为表达：你怎么不讲了？
苏浩轩：“……”
他清了清嗓子，翻开手稿下一页，继续讲解——
“那我们从第一条开始啊，先说怎么辨认方向……”
在通俗方法中，分辨方向的手段很简单，年轮、蚁穴、又或是巨石两面，都可以帮助人在野外辨别方向。
而在积雪天气，一般则是通过两面雪化的程度来区分……
南或北，除了沟渠之中的方向与常识相反。
苏浩轩的课件中也不出意外，多是以上几种，但他着重讲解了一番：
“出现意外被埋在雪里时也别害怕，先确定上下再开始挖，不然很可能会把自己越埋越深！”
“在雪里吐口唾沫，看唾液飘的方向才是下！往相反方向挖坑就对了！”（注）
陆辛夷听着苏浩轩的话，思路开始逐渐发散出去。
白山屯的山，靠的就是绵延千里横贯夏国北部的东白山脉，而这几个月的暴风雪席卷堆积，山顶大量积雪，最容易出现的其实是……雪崩。
她思绪回转，苏浩轩果然手持稿件，翻开了下一页：
“咱们这最重要的还是山上积雪，除了要会看方向，还得学会预判，可不要顶着雪往上冲！”
随后，他大概讲解了六七种提前判断雪崩、雪地塌陷的方法。
“第一，坡度37……”
“小苏书记，看不出来那什么坡度咋整啊？”
有人提出疑问。
“看不懂？”苏浩轩顿了顿，大声回答道，“没事，你看那山上像个鼓包，先走就是了！”
说着，他还大致比划了一下形状。
提问的村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看清了。
“第二，新雪……”
“第三学会挖坑……第四是避开背风和侧风堆雪……”
伴随着村民们热情的提问，陆辛夷将一条条知识点记下来。
有些是她自己查过资料的，也有的是她上辈子生存时听说过的，这一点，可能就连苏浩轩自己也不清楚。
陆辛夷支着头看过去，被调动起学习积极性的人也逐渐增多，七嘴八舌地开始追问苏浩轩。
苏浩轩抹了抹头上的汗，有些难以招架。
梁东升突然站起来，绕过前端的人群，目标明确地来到陆辛夷身边。
他问道：“晶晶，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陆辛夷微微偏头去看他，眼神和表情都写着两个字：疑惑。
“小隋和我说多照看一下你，”梁东升解释了一句，干脆拎着凳子坐到她家三口旁边，小声继续道，“回头我把资料给你一份，你们回去多看看。”
他说的“你们”，还有隋安。
陆辛夷便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台前苏浩轩还在和村民们继续问答模式，手里的演讲课件快被他翻烂了，神情越来越无助。
“山上需要担心的很多，除了自然风险，还有动物和……植物。”梁东升最后留下这么一句，人又起来回去，从人群中解救了苏浩轩。
他说：“剩下的我来讲，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就是那个天黑咋看……”
“遇到野生动物……”
梁东升着重讲了讲，遇到雪地里的野生动物该如何逃离，尤其是袭击性高的，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村民们听得心有戚戚，陆辛夷听到有人问：“那野狼都饿了好些天了，还那么厉害？”
梁东升严肃地看着那人：“越是饿狼才危险。”
普通人类不要试图和野兽对抗！
梁东升讲东西不像苏浩轩，不看稿子，问到哪他想到哪就是啥，但他似乎知道很多？陆辛夷发现，梁东升所说的更倾向黑暗环境下的生存技巧，就像是……在提前给永夜时期预热。
永夜时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陆辛夷心底不由得飘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又被对技能的渴望给压下去。
她把笔记记完，确认没什么疏漏，才算松口气。
陆辛夷揉了揉手指，她现在的记忆力比之前好很多，但关于前世的事情，却是想起来的越来越少了。
偶尔的，陆辛夷都会想，是不是两世差别过大让她难以分辨，可能想起来的部分，她连细节都记得栩栩如生……
全村的雪夜生存培训课持续了一周，每日来的人不一样，但是基本囊括了全村上下近百户人家。
确定后面几天都和第一天课程无差，陆辛夷就没再来占位置，也给别人腾出点地方。
爸妈又恢复了给自家大棚打工的日常，隋安也逐渐忙碌起来，陆辛夷没怎么在意，索性窝在家里继续刷日常。
在她的锲而不舍下，【提现】进度终于又推进一大步。
就在陆辛夷盘算什么时候能够解锁新地区时，白山屯村内自行组织的“登山”开始了。
起初，他们只是在荒山附近转转，没走远，也就没遇到什么危险。
逐渐的，有人不满足只有那么一丁点收获。
愿意冒险登山的，无不是家中储备不足，更希望能借此多囤货。
有人提出了走远一些，后来，他们逐渐越过山脉外围荒地……
“不走远，就是带他们去挖点能吃的，或者……”隋安正在和陆辛夷解释，“再捡点枯枝什么的，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你之前没说要去山里。”陆辛夷看着他。
隋安摇头：“谁去都一样，恰好这次是我。”
白山屯编外安保队会有几个人一同过去，以免村民们到那边迷路走丢，又或是乱砍乱伐，制造出更大的危险。
理智上来讲，隋安的行为是对的，可从个人情感而言，陆辛夷并不希望他去。
隋安只是看她，几秒钟后，将人拉过来抱在怀中。
他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回来的。”
陆辛夷闭上眼睛，听到耳边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
“好。”
隋安出门那天，天气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好像自从进了“冬季”，这风雪停歇的天就再也没有晴朗过，似乎和往年白山屯的寒冬一致，只闻风雪不见天日。
陆辛夷心底总有些不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陆辛夷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搅得她心神不宁的，她勉强将游戏日常刷完，从空间中回到现实。
乔月枝听见楼上有动静，一抬头，就看到陆辛夷噔噔噔地跑下来，神情紧张。
她疑惑道：“晶晶，怎么了？”
用力的深呼吸一口气，陆辛夷原地站稳，问道：“现在几点了？”
乔月枝略感奇怪，但还是瞥了一眼家里的挂钟。
“十一点。”
“三个多小时，说不定快回来了，”陆辛夷心里计算着时间，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乔月枝就安慰她：“你别担心，他们去的地方听说是提前清理过的。”
比如野狼什么危险性高的，早就被救援队给打死弄走了。
这次据说就是去捡点树枝和枯木，省的有些人家里燃料不够用。
但陆辛夷还是有些不安。
她下意识想起来，前些天第一次培训课开班，当天下午回去，就听说有人家里被撬锁……
陆辛夷她家提前装了成排的防盗刺，最终，只看到了几个脚印在墙边徘徊。
以及邻居所说，那天听到她家狗叫了快五分钟。
“呜嗷！”布布从炕屋里跑出来，给站在厨房门口发呆的两人挨个贴贴。
陆辛夷低头弯腰抱住它，蹭蹭狗头：“布布，我们不会遇到坏人吧？”
布布仰头蹭她：“汪！”
成年大狗的声音浑厚有力，一听就很靠谱！
陆辛夷勉强平静下来，抱着狗返回室内。
见她没有继续担忧，乔月枝也放下心，转头又去了厨房。
时针慢慢走动，先是走过十二点，又缓缓向下一轮滑去。
直到——
乔颖敲响了院门，大声喊到：“姐！出事了！山里有熊跑出来了！”
第32章 极寒05
东白山脉绵延千里，几乎贯穿了夏国北部，白山屯、又或者说是江城，都不过是东白脚下的渺小碎石。
很多人生于此长于此，人生的大多数时间都与这座山息息相关。
他们对这座山有敬畏也有依赖，唯独没有惧怕。
很危险。
隋安带着人抵达今日目的地时，心头蓦地生出如此明悟。
事情的发展也和他想得没有什么出入。
一开始，他们还是溜着山脚边缘的林子转悠。
天寒地冻的风也大，只是最近没下雪，山脚边地上的积雪也早就冻结实了，才不至于走一步踩一个坑。
可也正因如此，来得人逐渐不满足起来。
“再往里走走吧？”
“这儿什么都没有啊，总不能白跑一趟啊！”
“就是就是，咱去瞅瞅山里头有没有啥能吃嘞？不是说有人捡到兔子了？”尽管只是一窝瘦了吧唧的灰兔子，也足以让人心动。
也有不太愿意冒险的，试图让其他人冷静下来。
“这满地的枯树枝还不够吗？”
“树都压塌了，山里哪还会有啥能吃的啊……”
“把折断的树枝先搬走呗！”
“……”
两厢争执不下，最后非要让隋安他们几个救援队的人来下决定。
隋安：“……”
他拒绝了。
隋安又不傻，他时刻记得陆辛夷的叮嘱，谨慎，不冒进。
而隋安的性格本身也很平和，并不喜欢冒险，也不希望没脑子的人把其他人连累。
且山中积雪深重，隋安的职责是将人带回去，不是找到更多物资。
可如果有人非要作死……
他摇摇头，依旧没同意再继续深入探索山林的提议。
“不行，再走就太远了。”
眼见着隋安不愿意带人帮助，提议的人眼底一暗，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离开。
陆辛夷口中所说的“登山”活动，其实也只是在山林外围找个合适的区域，让来此的村民们分组结伴同行。
或去砍伐和捡拾树干枯枝，或是去翻捡露在雪层外的植被，还有那将目光放在了树根下和枝杈间。
树下或许有深埋的块茎植物和残存的蘑菇，枝杈间也可能有躲避风雪的鸟窝和树洞……
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隋安要做的，便是在界定的区域内行走，以此“监督”或者是保护他们不会跑丢，也便于在危险来临时及时施救。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
大多数人都在勤勤恳恳的扒拉树枝，以便家里能有更多的取暖燃料。
直到时间走向十二点，各自分组的人回到原地汇合，然后发现……少了几个人。
“老杜，那几个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很快，落在边缘点一个人被众人注视，成为了话题中心。
“老杜”身形矮瘦，肤色偏黑，此时苦着脸地神情无奈。
他摆摆手，慌乱地想要否认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来了句：“我没和他们一起啊，他们想去里边走走，我拦不住啊……”
再想想那几个暂时不见影子的人，隋安沉默了一秒：“你们是要等等还是去找找？”
过了中午，即便现在的天气并不经常见得日光，午后雪化的概率也比之前高。
为安全起见，他们向来都是中午返回。
“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说了这么一句。
没等隋安看过去，又有人反驳了：“说啥呢，这都是认识的，难不成就不管他们了？”
“乡里乡亲的，万一出啥事咋整？你心里过得去？”
起初说话的人没再搭腔，只是一脸不服气。
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先把自己管好才是正经！
隋安和身边的队友小声商议一番，又分别询问了几个人，才下了决定。
“再等一小时，你们就在这，我们几个去找找看。”
人群只是轻微骚动片刻，便没了其他动静。
隋安几人也没等他们再说什么，将自己身上携带的应急武器整理好，就沿着往林子里蔓延的脚印跟过去。
东白山很复杂，哪怕是依山而居的村民，也少有能探索清楚山林的。
此时的隋安，便生出了如此想法。
他们先是顺着脚印一路往山里去，沿途多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却未曾想，本来向上的脚印突然断了，杂乱无间之余，只有一道清晰地人影摔落下滑的痕迹。
几人对视一眼，难免生出几分焦急。
这是受伤了？
将随身携带的安全绳系好，隋安和队友比了个手势，自己也沿着斜坡缓慢地向下。
痕迹尽头人靠在树下，正粗粗地喘着气。
他看见了隋安，连忙挥舞手臂：“我在这！！”
隋安没说话，只是慢慢拽着安全绳直到绷直，他解开绳索，过去把人扶起来。
他问：“只有你一个吗？”应该有三个吧？
那人看着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性格也光棍得很，撑着脚靠他身上，听声音倒还挺中气十足的。
“不知道啊，他们说下来找我，结果一直没来。”
他也只是随便进来看看，谁知道这么倒霉欸！
隋安：“……”
他把绳子先给伤患人士系好，又用劲儿拽了拽绳索，轻轻摇晃几下。
留在上面的队友便知道情况，把他们俩人缓缓拉了上去。
一路往上走，那人还在喋喋不休：“诶呦得亏你们来了，靠他们我都交代在这了，一个个……”
老而不死是为贼！太坑了！
隋安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说了一句：“你腿不疼了吗？”
说话力气那么多，看来伤的也不严重。
“小隋你这话说的，哥可没法接。”
那人又叨叨一句，看着快要到坡顶了，也就没再废话。
“安哥，就他一个？”
队友看着上来的俩人，迷惑一秒钟，“不是还有俩吗？”
隋安简单解释了一下：“分个人带他回去，再继续找找。”
一个身材高大的队友就主动站出来，一把将人扛背上，下山去了。
隔了老远，隋安还听到那话多的惊讶的声音：
“小兄弟你搁哪练的啊？！”
“……”
隋安几人绕过那人摔落的地方，仔细查看脚下凌乱的脚印，确定另外两个的确是“绕路”下去找人，也顺着痕迹换了路线。
没想到的是，只是绕到林子下，几步之外看到的风景便截然不同——
壶口状的山谷冲着他们露出一角。
天光雪影之间，眼前是豁然开朗的葱郁春色。
一时之间，光影与雪影交融，隋安分不清眼前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此时陆辛夷在这里，就会看清楚，此处山谷与她系统空间内的【河谷】极为相似，说是等比例复刻也不为过。
隋安只觉得眼前的山谷挺奇怪，四处都是寒冬腊月，这里是怎么保持内部春暖花开的？
队友却是惊讶地叫出声：“这边有脚印，他们真的来这里了！”
循声看过去，隋安也注意到了两排清晰脚印。
或许是这边很少有人类抵达，雪地上除了那两排脚印，基本上再没有其他痕迹。
此时距离先前约定的一小时，已经过去了大半。
几人没再犹豫，就准备跟着脚印往里去看看，也是因为在这没看见其他痕迹，才让他们以为这边没有其他生物存在。
他们走出没多远，对面山谷茂盛林木间蓦地冲出了两个人。
他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见隋安几人时眼都发光了，疯狂挥着手：“快走快走！”
没等隋安问，他们就火急火燎地窜出来：
“卧槽啊有一头那么大的熊！”
两只手比划了一下，谁也没看明白到底多大。
即便冬季应该是棕熊休憩的时间，可他们也不敢赌，万一这熊没存够粮食咋办？
于是，还没能搞清楚状况的救援队成员也跟着跑，直到——
“吼！”
沉重的、恍惚间仿佛把周遭雪层从树枝上震落的吼声传出老远了。
与此同时，隋安好像在身边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他转头，看见旁边那人怀里正扑扑簌簌地掉了一路……
“你们他么的把熊的储备粮偷走了？”
可真是个人才！
“陆河，你先跑快点去通知其他人赶紧走。”
隋安没功夫和偷盗的人掰扯，这熊看着体长两三米，吨位可不是说着玩的！
陆河也顾不得管他们了，忙一溜烟的窜出去。
得亏来时候他们踩出了一条路，不然这会儿跑路都跑不快！
隋安转头，面对着怀里没掉东西的那位，说到：“你们还拿了什么？”
那人表情一僵，疯狂摇头：“没了没了！”
但他捂着胸口的姿势，分明是暴露了自己。
“嘤嘤嘤！”
奇怪的叫声从他胸前传出。
隋安人猛地一愣，不敢相信：“你们还偷了幼崽？”
这犯法了吧？！
哪怕山里野熊比不上大熊猫珍贵，那也是保护动物啊！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都在逃窜中损耗了大量体力，而那地动山摇的追杀者就已经跟上了他们。
“轰！”
那熊大佬显然不是好脾气的，上来就是先对着身边的树出脚，当然，它可能只是平平无奇地路过，恰好把树撞翻了而已……
“你自己看着办吧！”
队友也是服了这些老六了，你偷吃的就算了，还偷熊家孩子？！
真是找死都找热乎的！
一行人四散分开，试图躲避开愤怒大熊的攻击，大熊也很明显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它目标明确地冲着某个人过去了！
“啊啊啊——”
那人疯狂逃窜，却发现自己的体能完全比不上动物，最终，他眼一闭心一横，抬手就把怀里的崽子扔了出去！
“嘤……”
细弱的幼崽声音飘散在空中。
隋安就眼睁睁地看着，愤怒大熊把崽子抱住然后……冰冷无情的兽瞳依旧盯着他们。
一个，两个，三个，它抬起巨大熊掌——
“砰！”
枪声响了。
隋安躲过棕熊扫过的巨掌，回头。
他看到陆辛夷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一柄……□□？
枪口还在冒着烟。
隔得太远，隋安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知到，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恍然之间，隋安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和自己互相依靠的姑娘，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了。
陆辛夷此时全新都在关注隋安和近在咫尺的棕熊，她顾不得手腕被震麻，踩着雪橇就顺着斜坡滑下去。
雪沫四溅又洒落，伴着风声，呼啦啦地飘了漫天。
“卧槽！她是不是飞出去了？！”
跟着冲过来的救援队成员一脸懵，他感觉自己的眼有点花，不然怎么会看见残影？
他身边一片静默，除了寒风凛冽呼啸，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很明显，这帮子“专业”的救援队成员，此时脑子都有一些懵，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们也能无压力的几公里负重＋障碍越野，可现在是地面冰冻三尺啊？！
那几十厘米厚的积雪还在呢！哪怕只有一浅层的新雪松软，也不该能直接漂移出去吧？
而且这姑娘不是个柔柔弱弱的研究员吗？
铆足劲冲出来追人的他们面面相觑，“她不是搞研究的吗？”
“她离职前是研究药的，全家都没有什么极限运动爱好。”
梁东升此时也是神情复杂，隋安只是说了陆辛夷有“一点”底子，可没说是这么一点啊！
陆辛夷起初要跟着来救援时，还有人嫌弃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会耽误事。
再加上现在事出紧急，来报信的人已经吓到魂飞天外，组织救援本就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事，根本没人愿意搭理陆辛夷。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陆辛夷也只是找他们的人问清楚路线方向，又去村长家里借了个□□，就先一步开着滑雪车冲了出去。
梁东升之前真的只当她有点功底，再加上本来就对陆辛夷的开朗风格有印象，可他真没猜到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就变这么虎了？
同样跋涉过来的另一名成员也有点紧张，她手都抖着，眼神更是止不住地落在那头倒地的棕熊身上。
“我刚刚还拦着她开车，我……”
是不是得感谢对方遵纪守法？没有暴怒之下不遵守交通规则？不然他可能这会就不是在山下，而是在车底？
而在他们的注视下，陆辛夷已经冲到了隋安面前。
“哗啦啦”，碎雪分明是无声的，此时隋安却仿佛听到了坠落的声响。
与之相同行的，是压着雪层俯冲而下的雪橇。
“咚！”
“咚咚咚！”
落脚点敲在冰雪之上，与他的心跳一同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陆辛夷一把拉过隋安，正面对着后退避开□□的棕熊。
在他们身旁远处，还有几个已经被熊掌拍落生死不知的倒霉蛋，以及，罪魁祸首。
陆辛夷眯了眯眼睛，端起□□，正对着不远处的棕熊。
她正要去扣扳机，突然听到细弱的幼崽声音：“嘤……”
在她视野中心的下端，一只秃了吧唧看不见毛的崽子从雪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滚到棕熊脚边，抱住了它。
陆辛夷的手一顿，便错失了最佳的进攻时机。
棕熊明明是笨拙又庞大的，此时却动作灵敏地把崽子抱回怀里，任凭幼崽拽着毛坐在它头上。
它“楞楞”地看了眼陆辛夷手里，趁着她没再次攻击，飞快踩着地动山摇的步子跑路了。
陆辛夷看了看它们，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再动手。
“哎那个谁！你快打它啊！”
有人试图指挥陆辛夷动手，那么大一头熊，好几百斤呢！
陆辛夷转头看着他，神情冷漠，手里的□□还没完全冷却。
那人就卡住了，不敢再说话。
又过一会儿，其他的救援队成员也都下来了。
在救援倒霉蛋们时，他们基本拼凑出来事件全貌，也就对某些人没个好脸色。
“警官，那大熊好几百斤呢，你看咱们这么多人……”
试图诱惑。
“自己做坏事被抓，还想让其他人兜底，哪有这么好的事？”
梁东升毫不客气，直接打断了某些人的抱怨，“想要跟熊再去练练？那你去吧。”
那人就闭嘴了。
陆辛夷没搭理他们，只是拉着隋安，问他：“你没事吧？”
她身上还是一路奔波而来的风雪寒意，夹杂着某些难以言说的气息，可神情仍然是熟悉的亲昵。
隋安帮她拍了拍肩头溅落的雪花，点头：“没事，你来得很及时。”
他也知道，陆辛夷的心结在于曾经的逃离，也有她当时没有及时回头的悔恨。
归根结底，都是他们不够强大而已。
可现在不是。
陆辛夷便缓慢地“嗯”了声，没再说话。
隋安伸手抱了她一下，接过她一直没松手的□□，也是此时，陆辛夷才发现，自己那只手由于过于用力又紧张，已经僵硬到无法活动。
隋安的手是热的，睁开的眼眸也没被血污浊，身边的积雪虽被踩踏，却也只是变成了坚实的平面。
梦境与现实重叠又交错，陆辛夷眨了眨眼睛，猛地松了口气。
他们都没事！她没有再次错失回头的机会！
后来的事就和陆辛夷没什么关系了。
救援队的人挺多，不管是倒霉被连累的，还是罪魁祸首，都被妥善地送走去救治了。
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因此而死亡。
要真算起来，受伤最轻的除了隋安，就是那位一开始摔下去崴脚了的仁兄。
其他人可都是直面了大熊的愤怒冲击！
以至于再后来，罪魁祸首也受到了不具名的冷暴力。
就连他的好伙伴，病好了之后都和他大吵一架，就别提几家人是如何闹得不可开交了。
但这些都不在陆辛夷的关注范围，自当日她声名大噪之后，梁东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本来先询问她愿不愿意来他们组，等到陆辛夷拒绝后，他居然转头把陆辛夷推荐给了姜秘书？
陆辛夷的表情非常迷茫。
姜秘书他是文职吧？还需要保镖吗？那也是优先同性吧！
陆辛夷并不是觉得自己作为女士有什么不好，只是保护工作而言，同性相处更方便吧？！
姜秘书笑了笑，给陆辛夷解了疑惑：“你不是跟着我做保镖的。”
山城和另外几座城市即将组建一所联合研究院，落地点恰好是距离白山屯和种植区不远的大学，相应的人才和组织已经拉好了。
陆辛夷换到的几种种子，就是农研所递出来的。
陆辛夷本身也做过药企的研究员，梁东升推荐她还真不是让她做打手来着，只是这边人手不足，什么专业的人才都缺，像陆辛夷这种有实验室经验的更好了。
“你也就是去帮帮忙，别有什么压力。”
隋安得知陆辛夷要去打工后，也是安慰她。
陆辛夷点点头，想法却是突然转到了奇怪的地方。
她转头去问乔月枝：“妈，你们最近温室大棚那边有安排其他什么事情吗？”
她总觉得研究院什么的，可能还有点其他事情。
乔月枝仔细想了想，摇头：“没说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
过了会儿，她又不太确定地补充道，“人好像变多了……”说是什么来学习的？
陆辛夷若有所思，所以研究院之后的下一步，会是官方联合农场？
但是……
她偏头看向室外，此时仍在夜晚，窗外自然是一片漆黑的。
而如今的限电政策也越发收紧，入了夜基本看不见亮光，整个村子都是黑的。
以陆辛夷最近的观察来看，最近的夜长日短的情形也越来越严重，即便是冬日，也不该只有这么点白日才对。
可时间不会等人，未来也不会让他们全盘预测。
日子一天天都溜走，陆辛夷在零下六七十度的极寒中，度过了自己的又一个生日。
“又是冬至了啊。”
陆辛夷还没有去上班，以姜秘书的告知，陆辛夷距离“上班”还得等过了年再说。
农研所倒是提前先搬好了，但其他的实验室本身并不全在山城，来回迁移的也需要时间，还得照顾工作人员的体能。
不管陆辛夷怎么想，风雪降临后的第一个年头都即将过去，在新年来临之前，他们村应景地再次举办了一次大型互换集会。
此次来交易的不只是白山屯的，还有些听说这边东西多、冒着风雪从其他村跋涉而来的。对此，村委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其实是救援队协助），通通安排到了村委会的休息室内。
挤是挤了点，总好过没地方住。
难得的，看起来有了点过年前赶集的热闹气息。
陆辛夷好多年都没赶过集了，对这一次的集市也挺有兴趣，开市第一天，就早早收拾了在家准备用来换的东西，吃完饭便背着篓子往外走。
而最近这些时日，乔月枝和陆山青的工作也少了许多。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来了很多学生”，他们把东西教出去，大多数能做的活计就都由新来的做了。
对此，陆辛夷只是浅浅地猜测了一番，没下定论。
结局反正会自动发生，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一家人互相整理番存货，便相携出门了。
最近几天没下雪，道路上原有的积雪又被清除多次，只剩下冻得邦邦硬的地面，还有浅浅的冰层。
才走出不远，就遇到了曾经有过交集的邻居。
“嫂子！五哥！”
陆辛夷看了一眼，脑子里翻捡出对方的信息。
那个什么海安的老婆，曾经来他们家借药，本名叫张莉，她自称是陆辛夷的婶子，其实也就比陆辛夷大了刚刚十岁而已。
借药的后来，也是张莉来他们家道谢，当时还送了一点她自己种的红薯。
倒是她家的那几个据说发烧的人，一直没怎么出现过。
张莉不知道陆辛夷的吐槽，她对他们一直很热情。
“你们一家去赶集啊？”张莉掂了掂自己的篮子，露出里面的红薯和一点绿色，“也不知道今天有啥，也快过年了，想换点肉。”
陆辛夷没说话。
这种情况，都是她妈的主场。
乔月枝身上没带篮子，她凑到张莉身边，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哟，你这是自己在家里种的菜？可真绿，看着不错！”
张莉抿唇笑了笑，小心地把菜篮子遮好。
“是啊，也就种了这么点出来。”
乔月枝表现得深有同感，虽然她家现在吃得都是陆辛夷空间种出来的，但小院如今也过冬了，捡食材都没那么容易了！
她了解似的点头：“确实，现在弄点新鲜蔬菜真难啊！”
“现如今，除了蔬菜大棚里，外边基本没有绿色叶子的踪影。”
乔月枝随口和张莉寒暄着，也无意间透露出一点消息，“可是咱们这边就能种，也吃不到多少。”
“最近来得人也多，也不知道会不会裁员。”
张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不经意地问到：“裁什么啊，那不是嫂子你们自家的吗？”
乔月枝就“吐槽”到：“诶呀别提了，那我们哪说的算，还不是……”
她话说到一半，才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换了个话题，“没什么了，你不如说说你怎么在家种菜，是用的水培吗？”
“是啊……”
两人就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陆辛夷三人慢吞吞跟在后边。
“老妈真厉害，我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陆辛夷小声吐槽道。
隋安抬手，揉了揉她的毛绒帽子。
陆山青则是向四周看过去：“好像人还挺多的……”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村委外的小型广场上。
“小隋！晶晶！”
“姐！姐夫！”
两道不同的声音从两侧传来，他们同时停顿着对视了一眼。
陆辛夷跟着声音看过去。
左侧是陆耀，右侧怎么又是乔颖和苏浩轩？
他俩这组合好怪哦！再看一眼！陆辛夷如此想着，脚步转向了乔颖。
第33章 极寒06
看见陆辛夷过来，乔颖倒是蛮开心的，她又扬起手晃了晃，口中叫道：
“姐，这儿！”
年轻女孩清脆的声音越过了极寒与人潮，准确无误地抵达耳畔。
陆辛夷微微偏头，眼角带笑，回应了乔颖的呼唤，抬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你们怎么这么早？”
只是她带了口罩，声音连带着呼吸出来的热气一样，听着都有些模糊。
乔颖也跟着把口罩拉下来一点，以便于和陆辛夷说话：“听我爸说这次会有人换鲜货，我们就早早来啦！”
“也不知道是什么，姐，你们准备买什么吗？”
前些时日的山林遇险事件，并没有给白山屯的村民们带来什么严重影响，或许也是因为无人死亡，受伤者也安安生生地窝在家中。
而经此一难，也不再有人试图越过荒山往深处去，有效减少了再次出现危险的机会。
也正因此，村民们对物资互换的集市也愈发期待。
尤其，此次还是新年节日前夕的最后一场，不少人是带着置办年货的想法来的，即便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可交换物。
但是，哪怕在无望的天灾之中，他们仍然期待着新的一年，期待未来会有好的转变。
“我得看看，现在什么都缺。”陆辛夷的目光在周遭逡巡一番，口中平淡讲到。
“这样啊，那看来我们也得去看看……”乔颖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程中，陆辛夷时不时点头，听乔颖叽叽喳喳地说话，偶尔回复两声。
在他们身后，除了陆家爸妈去和乔家舅舅舅妈走到一起，就是陆耀从另一头跑过来，拖在尾端，和隋安闲聊：
“哇，你们真的头都没回！”
“我只好自己过来了！”
隋安抱歉地看着他，询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嗐呀，”陆耀摆摆手，语气无奈，“倒不是什么事，你也知道，你们上次回来之后……”
他是真没想到，那些人自己跑出去出了意外，还真有某些人非要说是陆耀故意误导的？就因为他的兔子？可问题是那兔子现在也不是他的啊！
当时，陆耀的表情就是迷茫。
后来的时间里，陆耀除了继续完成自己作为编外人员的任务，基本没怎么再出门，也省得再遇到奇葩。
他与隋安的相熟，也是得益于组队当“保安”。
陆耀的经历也跟大家讲过，此时他一开头，隋安便听明白了。
大概是担心在此次集会上再遇到找他“算账”的，陆耀才想要和隋安他们一起，也算是人多好照应。
隋安同意了，但他也说清楚：
“我们只是在这随便逛逛，不一定待多久。”
对此，陆耀没意见，他也只是来看看，还是因为操心的父母亲催促。
隋安没再多说什么，脚步不停，跟着前方的家人踏入“集市”。
说集市也不准确，真正用来做交易的地方，依旧是村委活动大厅，再加上一楼两侧的房间。
“环境”却没之前那么好了，或许是人多，也可能是资源不够，并没有多余的火盆安置在大厅内。
陆辛夷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对开的前后门，以及当时在后门外摆摊卖羊肉的位置，再次出现了新的？
还是卖羊肉？该不会又有人在外面蹲点吧？
一时间，无数猜测从脑海中飘过。
遥遥望过去，陆辛夷看到了菜市场挂肉的不锈钢架，架子上则是一扇扇鲜切肉，鲜红的血肉组织裸露在寒风中，此时蒙上了一层薄霜。
除此之外，还有攒动的人头和嘈乱的噪音，此起彼伏地冲击着视野和耳膜。
陆辛夷无奈叹口气，不想去挤那修罗场。
一家人在入口处略作观望，随即自觉地两两分组，各自向前。
而乔颖，被赶过来的爸妈带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对此，陆耀表示：“……”说好的带我一起呢？
可惜他的确多余。
在思索片刻后，陆耀头一转，和另只多余的小苏对视一眼：
“兄弟，帮个忙，咱们一道吧？”
苏浩轩点点头，握紧自己的包。
“活动大厅的地方好小，”陆辛夷忍不住说到，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人，“而且人好多……”
在今天之前，陆辛夷根本想不到，极寒之下的村落中，会有如此多的人聚集在狭小场所内。
隋安握着她的手，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也就这两天人多，等其他村子的人离开，剩下的可能还没之前那几次人多。”
此次算是年前最大的周边交易集会，白山屯因着种植区的缘故，物资相对丰富，周边村子的很多人为了和白山屯的人交换物资，不远奔波而来，才使得前几天人超多。
陆辛夷想了想，也就没再说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兑换，她也不想在第一天出门，这感觉就像小长假的头天去景区，除了人啥都看不见。
想必其他人也差不多想法，还是赶紧地忙完正事吧！
“冻虾，保鲜！”
陆辛夷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着什么，她循声看过去，看到斜前方支了个桌子，上面摆着一捆草编垫，垫子上是冻地邦邦硬的大青虾。
摊主还在说话，“从池子里现捞的，一路带过来就冻成这样的！”
“……”
围观者多数是这么个表情。
但一想现在这天气，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陆辛夷就凑过去看了看，对方“捞”的青虾质量不错，哪怕是隔着冰块，也能看出体型不小。
至于新鲜不新鲜？常温零下六十度，纯天然防腐，也看不出来问题。
“怎么换啊？”
有人开口问价了。
来集市第一天的，不就是图这个，以免买不到某些限量物资。
摊主比了个手势。
现如今的物价基本不看货币，单以物易物，就比陆辛夷买兔子时又增长三分之一。
尤其是稀缺度奇高的果蔬菜品，其次是肉蛋奶，反而是主粮没有多贵。
白山屯若不是种植区，各类的价格还能更离谱一点。
陆辛夷就问隋安：“要买点吗？”
系统空间内的河流结了厚冰，陆辛夷已经很久没捞鱼了，也就失去了大部分河鲜。
不过，地窖内的冷库中，陆辛夷也提前储存了各色淡水鱼，足够她一家再吃很久。
而且系统内并不会保持着极寒，只要等到来年春季，春暖花开河流解冻，陆辛夷的空间里将再度多一批应急储备粮。
隋安也想到了陆辛夷的空间，和陆辛夷不同，隋安阔别空间日久，上次还是去帮忙收蘑菇，并不清楚陆辛夷最近做了什么。
他偏头问到：“你想吃吗？”
年夜饭的菜谱上，或许可以安排一道油焖大虾？
陆辛夷点了头，两人便错开其他人，去与摊主进行交易。
最终，在陆辛夷神奇的砍价技术中，他们花费部分菜干，兑换了两斤大虾。
“也可以吃三汁焖锅，”隋安给陆辛夷更新菜谱，口中给出了其他配料，“用土豆、胡萝卜和洋葱打底，再加玉米山药……”
“鱼虾处理后直接焖，料汁我记得几个不同口味的配方……”
陆辛夷：“……”
听了一脑子菜谱的感觉蛮好，就是又饿了。
两人拎着冻虾继续走，没多久，就将大厅和走廊转了一遍。为合群起见，他们依次兑换了不包含蔬菜和米面在内的多种类型物资，分量不多，其中又以某牛肉酱最贵。
将小瓶牛肉酱放进篮子，陆辛夷却不合时宜的想到，她家好像也可以做点其他的菜酱？香菇酱就很好！
反正他们自己种也吃不完，不如多开发一些耐储存菜式。
想到这，陆辛夷不免生出离开的念头。
她一扭头，就看到老爸老妈来到了摊前，似乎要买什么？
陆辛夷好奇：“去看看？”
她微仰头说话时，眼底泛着温润的光，不自觉的便映出几分期待。
隋安点头，伸手环住她侧边，护着她一道过去。
乔月枝正在和摊主砍价。
哪怕对方手里是白山屯唯一的鲜肉供应货源，乔月枝也没退缩，充分展示了砍价的精髓。
譬如——
“我这可是鲜肉啊！你给的价格也太低了！”
“少来，”乔月枝继续压价，“你这肉还有骨头呢，哪能卖那么贵？”
摊主：“……”
陆辛夷探头一瞅，好像是排骨？羊排还是猪排？
猪肉的话，她空间里还养着两只呢！
很显然，乔月枝也不做多余的事情。
她指着肉排，小声道：“你这肉都冻了好久，我换给你的可是新鲜蔬菜还有水果。”
近来恰好月中，他们家特意把“工资”发的果蔬留下，便是为了此次集会兑换。
闻言，摊主表情不自觉的变了点，倔强地小让一步：“真的最低价了大姐，这再低我也做不得主了！”
他就是个打工的，现在能养羊的可不是一般人。
看他神色不像是作伪，乔月枝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这半扇都要，再加三根棒骨。”
陆辛夷不过是围观了片刻，就看到老妈将羊排＋棒骨全款拿下，他们带的菜和果酱还剩下不少。
乔月枝结完账，才有空和陆辛夷说话。
她把换购的物资都倒置到陆山青篮子里，自己提着剩下的，招呼陆辛夷：“我刚瞧见有做豆花的，你想吃吗？”
家中也能自制，只是陆辛夷一家如今没那么闲，且手艺也平平，做出来的豆花只能说还行。
“是专业的？”陆辛夷好奇了起来。
陆辛夷偏好咸豆花，如果能再多一张油饼，就更完美了！
乔月枝点点头，带着人往走廊尽头去。
“是专业的，就你小时候吃过的刘伯伯家的，他们做豆腐和豆花几十年了。”
“最近才从县城回来的，你可能没注意。”
这么一说，陆辛夷就想起来了。
刘伯伯算是陆山青一家的熟人，他家的豆腐店开了好些年，陆辛夷对他家的豆腐记忆全在学生时期。
如此想着，陆辛夷已经来到尽头，却没有直接往左侧的屋子过去，反而看向右侧：
“这儿是不是压面条的啊？”
走廊两侧的房间也都空了出来，被各色兑换占据，陆辛夷一路过来，竟然还看见了一家现场磨香油的？！
在末尾对开的两间空房内，则是乔月枝提到的鲜豆花豆腐，和一家手工压面作坊。
在陆辛夷说话的档口，门内正在忙碌的人也抬起头，她没认出来是谁，对方却抬手叫了一声：“小隋？你们家也来买面啊？”
是认识的吗？陆辛夷疑惑偏头，看向隋安，眸光中带着些许茫然。
隋安一眼就认出来了对方。
这不就是当天摔倒滚下山的倒霉蛋吗？他对这人的话痨印象深刻。
没等隋安出言解释，倒霉话痨就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姓陈。”
陈诚和陆耀的经历差不多，只是他父母早逝，白山屯只剩下姥姥姥爷还在，天灾后，他跨越了几个城市，才成功回到家乡。
当日，陈诚只是抱着进山看看的想法，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点背，才走没多远就咕噜咕噜滚下山。
他更没想到的是，那俩信誓旦旦面相憨厚的中年大汉，居然把他给忘了！除了无语他无话可说！
再后来，家里俩老人担惊受怕的，陈诚也没再往外跑。
可人都是要吃饭的，他思来想去，索性把姥爷的旧手艺捡起来，学着给人压面条和面饼子。
但开机器得用电，陈诚自家做不了，他便借着机会找了隋安，又和梁东升打好关系，才得以来到村委会借地方搞事业。
与之相应的，他得给村委会无偿提供手艺，当然，每日限量。
此后，最先照顾生意的是救援队，随之而来的是种植园和农研所，这地方人多，但又不方便重建食堂。
陈诚的压面事业就在村委会，方便又省事。
他在这边干活，成品就近送到不远的员工专属厨房，直接下锅！
拜农研所和官方救援队多方照顾，陈诚的手艺突飞猛进，如今已经可以压制多种类型的面食。
他看向隋安几人，询问道：“你们想要哪一种？”
除却各类粗细的面条，陈诚如今最擅长的是面饼子。
只是需要排队，还得自带原料，陈诚只收手工费。
看着摆了整间屋的工作机械，陆辛夷的第一反应却是，饼卷菜！
在限电之后，陆辛夷家里用电也格外谨慎，电饼铛更是好久没出山了。
上一次烙饼，还是她妈就着灶台用的大铁锅。
而面条，则是隋安自制的手擀面，口感劲道，现吃现切。
隋安看了陆辛夷，确定她没什么特别的需求，便自己提出了要求：“五斤面，面条和饼一样一半吧。”
至于手工费，隋安展示了自己的菜篮，让陈诚看着选。
眼看着篮子里的果酱菜干和少量新鲜蔬菜，陈诚纠结半晌，还是选了更便于储存的菜干。
“这些就够了。”
陈诚要的不多，就连陆辛夷也看出来了，不过再看着对方的神色，他们也没坚持。
人情交际不就是有来有往，下次才能继续来往嘛。
忙完最后一波，陆辛夷总算约到了新鲜豆花。
可惜的是，鲜豆花和豆腐也得排号等时间，如果自备原材料会进展更快。
介于此，陆辛夷当场回家，把自家囤积的黄豆送过来。
约好年前来取豆花的时间，陆辛夷就没再耽搁，和家人一起拎着食物往外走。
再度走到村委外的那条宽阔大路时，陆辛夷没有停顿。
即便她依旧感知到了窥视。
但见过数百斤的棕熊后，陆辛夷心底对于人类的恐惧反而减少了许多，又或是，她已然发觉，自己能够应对藏在冰雪之下的危机。
防盗刺，猎/枪，自制弹弓和工兵铲。
不管哪一样，她都能让来访的不法分子有去无回！
……
由村委会牵头的集市热闹多日，外村来的人结伴离开后，便陆续散了热度。
一周后，陆辛夷和隋安再次去往村委会，领到了预订的豆花和面条。
临近年关，救援队编外人员的巡逻任务加重，但相应的不需要外出，假期反而变多了。
拎着新鲜豆腐和豆花，隋安偏头和陆辛夷说着话：“晚上你想吃豆花鱼吗？还是直接吃胡辣汤掺豆花，咸辣口的？”
鱼可以用冷库中的鱼柳，其他配菜也有库存。
家里的胡辣汤料包还有，再加上囤的冻牛肉和海带粉丝，面筋做起来也不麻烦。
陆辛夷大力点头：“吃豆花！”
咸豆花永远的神！
当天晚上，陆辛夷就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咸豆花，外加现炸油条和鸡蛋饼，主菜则是川菜豆花煮鱼，配菜是榨菜和川渝泡萝卜。
总之一句话，好吃！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陆辛夷总算想起来，自己的游戏空间也该升级了。
【小院】内，最为引人注目的依旧是微光“种植”区域。
熟悉的【一键收获】＋【种植】。
一顿操作完毕，陆辛夷再度回到“室内”，选了个熟悉的地方坐好。
她郑重地打开系统面板，点击【提现】。
只是瞬间，【提现】进度便加载完毕。
陆辛夷没动，依旧盯着面前的日志面板。
很快，记录日志上刷出一串信息——
【本次累计获得土地＋500】
【玩家VIP等级提升至LV4】
【已获得全属性＋10】
此次提升的全属性竟然翻倍了？陆辛夷按下心底的疑惑，继续往下看。
除了必备的个人等级及属性更新，面板上也适时刷出后续信息：
【恭喜您解锁新的区域——东凌峰】
【东凌峰为非安全区，请玩家谨慎探索】
信息赘述与之前两次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在于，【东凌峰】三个字标蓝了。
陆辛夷试着点上去，果然……
面前的画面一转，直接跳到立体地图中。
恍惚间，陆辛夷回想起当初的那个梦，在梦中，她也是以上帝视角，看到了将要来临的无望未来。
此刻恍如梦境重现，不同的是，此时的她是清醒的——
浮石积雪共云色，碧水天池映晴空。
东凌峰顶，便是东白引以为传说的云上天池，此时的奇峰险石皆被雪色覆盖，唯有天池，仍是一汪璀璨。
陆辛夷没能将视线停在天池过久，此时的系统，似乎只是想让她借此机会俯瞰一番东白盛景。
从云上天池，再到飞瀑流星，她的视线追随着秀水清溪，一路来到幽静桦林，再坠入另一汪清潭中。
此后，奇峰、峡堑、幽谷、密林、河滩渡口和五彩温泉，一一在她面前呈现。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须臾一瞬，陆辛夷的心神从地图风景中抽离，再度回到【小院】，又成为了安然端坐垂眸看地图的模样。
可陆辛夷知道，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全景沉浸式体验过后，陆辛夷再次打开地图，只能看到左侧的山峰上了色，不再是无法进入的状态。
也就是说，那是东凌峰？
陆辛夷有些怀疑。
倒不是她对东凌有什么了解，只是看那座山峰与安全区处的交接，便知道，那山不像是野生林区。
也就比她家承包的荒山好点。
系统并无过多提示，只带着陆辛夷云游一圈，便再度神隐。
如此作为，当真让陆辛夷摸不清头脑。
她试着叫了两声：“系统？你在吗？”
无“人”应答。
陆辛夷也只是猜测，没再继续试探。
她再度拉开地图看了看，目光在新解锁的山峰上停留许久，才收拾包裹离开。
非安全区，也就意味着会有危险，陆辛夷的个人属性加成翻倍，但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是无敌的。
思及此，陆辛夷先退出游戏空间，下楼去找隋安。
“我可能要出去时间久一点。”
隋安疑惑：“怎么了？”
陆辛夷便将系统升级、精神视角纵观现实山脉以及新区域解锁都告诉他，再加上自己的猜测，“我怀疑那座山和咱们家附近是一样的。”
当日救援结束，隋安曾和陆辛夷提起过雪峰密林下的山谷，后来陆辛夷也去看了。
那时她才恍然，系统承载的远不止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
第34章 永夜01
按照自己先前的想法，陆辛夷是想用最快的时间，只为探索清楚东凌峰和她家附近的关系。
然而，真的来到空间内山脚下时，陆辛夷才想起来，该区域是已经解锁，但是目前能踏足的也只有当时划定的【土地＋1】而已。
无奈之下，陆辛夷只略扫过可入内的山脚地区，顺便刷刷日常进度，便又离开了空间。
看见陆辛夷下楼，在家休息的乔月枝还挺意外。
“晶晶？你忙完了？”
不是说很久吗？
陆辛夷摇摇头：“没有，只是我暂时上不去山。”
上不去？乔月枝疑惑一秒，恍然想起来了陆辛夷说过的设定。
自从那次家庭会议后，他们家人再去空间内就很克制，固定时间段才会进一次空间，是以一家人都忘记了，新区域的解锁只是“解锁”，不是开放。
“……没事，不用担心我，我有点事想出去一下，”陆辛夷在卧室换了衣服，如此对乔月枝说到，“可能……下午回来？”
乔月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没多说，只是叮嘱陆辛夷早点回来。
“明天除夕，你别回家太晚了啊。”
刚走到客厅门口的陆辛夷扬了扬手，“知道啦～”
钟表提示此时是上午时分，陆辛夷走出家门时，却只觉得外界阴沉灰暗，哪怕是附近的邻居，都在灰蒙蒙的视野中看不清楚轮廓。
她脑海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永夜，也会提前来临吗？
上辈子的陆辛夷生活的很糟糕，不论是被飓风困于城市，还是遇到不法分子窥视，又或是和隋安一同生活的那几年……
在重生后，陆辛夷最先想到的是利用已知信息，囤货、回家、和家人一同度过天灾后的每一天。
可这样的愿望，首先面对的却是……
天灾的时间变了。
飓风提前侵袭了世界。
自此，对自己脑海中所铭记的时间点，陆辛夷都产生了怀疑。
她不敢再利用已知信息来妄下定论，以免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只是这次，陆辛夷还是需要自己去看一眼。
不单单是那山谷，还有山峰和树林，她都觉得可能有惊喜存在。
至于会不会遇到危险？
全属性没＋10之前她都能去和熊打架，如今属性翻番，怎么也能徒手碎大石了吧？陆辛夷如此想着，随手从路边选了块乱石，上去掂了掂手感。
她只是试着搬动，没有真的徒手劈石块，毕竟陆辛夷也不是傻子，知道人体血肉和碳酸钙二氧化硅集合物的硬度差距。
得益于能见度低于五十米的糟糕天气，陆辛夷逆着风向北，没遇到一个人。
直到来到曾经给予隋安熟悉感的山谷外，陆辛夷的警惕依旧没有降低半分，她可还记得，这里是有熊的！
善泳者多溺于水，这道理陆辛夷还是明白的。
幸运的是，陆辛夷的行动途中并没有遇到棕熊一家。
她只用了半小时，就将整座内部温暖如春的山谷逛了个遍，与此同时，她也得出了个不太美妙的结论。
为此，陆辛夷不再迟疑，转道就去爬山了。
面对着冰雪堆砌的丛林和山峰，陆辛夷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华而不实！
好看是好看，但对于上下山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
那种冒着大雪登上欣赏雪景的旅客们，真的不担心自己人身安全吗？
无论心底在吐槽什么，陆辛夷上山的动作一点都不迟缓。
为安全起见，她还特意从空间内换了一套登山装备，用以隔绝山中无处不在的寒风和飞雪。
登山的一路还算顺畅，积雪深厚影响步调，陆辛夷却游刃有余，还有时间看自己到底遇到了几只不同种类的野生动物。
极寒之下，短毛灰兔子已经不见踪影。
长毛松鼠惊吓地抱着尾巴，将枝杈上的积雪抖落；色彩艳丽的锦鸡一闪而过，只留下点点存在过的痕迹，还有形容可爱的紫貂、花狸……
陆辛夷只觉得自己打开了限定款的野外直播，才能高清观测到如此多的保护动物。
它们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访客，无不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排斥，有志一同地往“安全地区”撤离。
随即，陆辛夷便跟着它们，来到了整座山背后、山峰和更远几座攒聚的某一处密林山谷。
谷中依旧是云蒸雾霭暖如春日，碧蓝如镜的潭水静默，倒映出灰沉天空与苍峰素雪。
陆辛夷没靠近，只是就近进入空间，拉开立体地图对比，发现和当初看到的“东凌”的确不一样。
应该是与东凌峰顶云上天池遥遥相望的小天池之一。
也是火山口。
陆辛夷闭了闭眼睛，确定自己的观察没出错。
白山屯靠山，却并不紧邻东白山脉主峰和各景区，用地理规划来算，就是个边缘地段。
陆辛夷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起过，在相隔不远的山中，有如此活跃的火山口。
霎时间，陆辛夷想到了曾经梦里出现的景象：
阴云下压至峰顶，天际火光喷涌而出，流淌的火焰扑向大地……
那白山屯岂不是第一时间就要被火山喷发给淹了？她瞬间打了个激灵，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感。
这谁能扛得住啊？！
事实过于残酷，陆辛夷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后，便下山离开了。
火山爆发还不知道在何时，但家人却近在眼前，陆辛夷自暴自弃地想着，她还有系统，到时候真跑不掉，就全家躲起来！
至于登入时长上限怎么办？
陆辛夷回头看了一眼冰雪铸就的连绵山脉，握紧拳，暗下决心。
在火山爆发之前，她一定得会办法带着家人离开！
……
“今天是除夕了，那我们吃的丰盛一点吧，怎么样？”
年末休假，乔月枝也不用继续打工，看着女儿在面前走来走去，随提议道。
暂时将系统空间、现实还有其他未知关系抛却一旁，陆辛夷正跟着爸妈一起收拾库存，闻言抬头看过去。
不管未来会有什么改变，现在他们一家都还好好生活着啊！自己最初的愿望，不就是和家人生死与共吗？
“好啊，那我想想吃什么！”
陆辛夷认真思考起来。
眼见着陆辛夷想要点菜，乔月枝也没什么不应的，他家囤的货不就是给吃的，不然留着放坏吗？
此时，隋安恰好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藏在地窖中的两瓶子酒。
圆肚酒坛是陆山青私藏许久的花雕酒，另一瓶则是普通的果酒。
看着红封完整的酒坛子，陆辛夷眼眸一亮，“是要做花雕鸡吗？”
花雕醉鸡，也算是地区的特产了。
最重要的是，陆辛夷好久没吃其他地方的特色菜了！川菜、粤菜、鲁菜还有本帮菜！
隋安点头：“有这个想法，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除夕夜理应阖家团圆，团圆饭丰盛也正常。
点菜啊？陆辛夷继续思索，他们一家四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菜，只能挑最想要的选。
存货中囊括了鸡鱼肉蛋奶各类食材，即便是不同的调味和香料，他们也有囤积，完全能够满足陆辛夷对美食的期待。
“鱼总要做一份的，连年有鱼嘛，”乔月枝帮女儿提出建议，“小隋刚说的花雕醉鸡，不如再煲个汤？”
陆辛夷觉得能行，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五花肉的做法实在是太多了，倒不如选最简单的红烧肉。
至于鱼，陆辛夷突然生出个绝妙的想法——
“拆鱼羮和糖醋鱼你们想吃么？”
以陆辛夷的手艺，她最擅长的是剁椒鱼，鱼头鱼块都行，就这还是她在某视频网站精心学习的结果。
糖醋鱼却是老妈的拿手好菜！年年必备！
而拆鱼羹嘛……胜在少见，又是某省的十大名菜之一，陆辛夷也有过研究。
年夜团圆饭的精髓，不就在于全家一起忙活嘛？陆辛夷决定贡献出自己生疏的手艺！
“你啥时候会做鱼羮了？”陆山青大嗓门疑惑，惊讶的眼神看过来，像是不认识自家女儿，“我还老担心你吃不上饭呢！”
陆辛夷：“……”
她每次回家都有帮忙做饭啊！
陆山青尴尬地笑了两声，转移话题。
“你说的那个啥鱼羮，听着还不错啊！”
陆辛夷没吐槽，顺着话头就接了下去。
半下午，一家人总算定好了菜谱，开始忙活各自的拿手菜。
然而灶台不够，他们商量之后，全家出动去空间内做饭！
既然家人都没意见，陆辛夷便愉快地选择了煲鱼羮。
说是名菜但做法其实很简单，只是所需的鱼？陆辛夷翻了翻库存，取出一条胖草鱼。
没多久，陆山青就见识到了自家女儿的“精湛”厨艺！
剁头去内脏处理干净的鱼腩，片成薄片的香菇，切成丝的木耳胡萝卜和丝瓜……
油锅内，陆辛夷熟练地把鱼腩煎至金黄，抖着锅铲滴入些许黄酒。
“呼啦——”
火苗还没冒起来就中道崩殂，只看见散去火光的水蒸气弥漫锅盖，还有一边陆山青的声音：
“晶晶！”
陆辛夷冷静地又给鱼翻了个面，再倒入开水……
做完整套流程后，她才随口和老爸解释：“不会有事的，只倒了几滴黄酒。”
此时，拆骨的鱼肉和一堆配菜已经下了锅，只剩下熬时间。
期间，陆辛夷让家人继续忙碌，自己先出了游戏空间。
拎着爸妈炸好的素丸子和果酒，她出了家门，一路来到舅舅家。
开门的却是……苏浩轩？
“你怎么在这？”陆辛夷一愣，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浩轩倒是神情自然，稍稍侧身让开一点，询问她：“等等让……和你说？”
“你先进来？”
陆辛夷敢发誓，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口型！
但苏浩轩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陆辛夷也就没问，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进门。
乔颖最先看见陆辛夷，她欢呼一声，冲过来迎接：
“姐！你咋来了！”
陆辛夷抬手示意：“我爸妈让我送点东西过来。”
只是给亲近的舅舅家送点菜，应该不至于被注意到吧……
乔颖拿着陆辛夷递过来的袋子和酒瓶，正要转身，便被苏浩轩接了过去。
她自然地松手，张口道：“哥你先过去，我和晶晶姐说几句话。”
陆辛夷的表情缓缓变得迷惑。
她没听错吧？乔颖是叫“哥”了？
或许是陆辛夷的表情太明显，有可能是乔颖就准备和她解释，两人手拉手在屋里坐下，乔颖就先说话了。
“我哥……啊，就是小苏哥，”乔颖抓抓头毛，组织了一番措辞，“我妈说他好像是什么远房亲戚，反正现在叫我妈是表姨。”
陆辛夷：“……”
说实话，她其实不太相信的。
乔颖的表情其实也很疑惑，可她又不清楚真假，只能听家里的安排。
“不过我哥人挺好的，他……帮我们家好多。”
迟疑了几秒钟，乔颖还是小声说了出来。
“姐你不是也知道，就前段时间……”
在最开始，陆辛夷就提醒过有人暗中观察，乔颖一家也算是小心。
可乔颖一家人少又是外姓，亲戚也住得远，在外人看来，他们家就是“势单力薄”的佐证。
哪怕来他家的收益不高，相应的风险也低。
那次，是苏浩轩提前察觉到问题，带了救援队成员来帮忙。
那几日村内出现多起盗窃事件，乔颖家因为来得及时，没受损失，也就不为外人所知。
但陆辛夷是知道的，隋安也有参与安保工作，连带着得知的消息都告诉了陆辛夷。
盗窃者并非白山屯的本地人，而是从城中转移至县城和乡下的人，城市内供暖电力都跟不上，早在数月前，就开始逐步向农村输送人力。
起初只是某些亲戚投奔，后来，县城里多数没有人住的偏僻房屋都被征用，又安排了不少无家可归之人。
也正因此，安保队的工作才日益繁忙，多种不法事件也屡禁不止。
本就是朝不保夕的人了，哪还在意会不会被抓？
说不定更期待被逮捕，毕竟“衣食无忧”呢！
“这都是想太美！”等陆辛夷回家一说，乔月枝直接吐槽道，转而说起乔家的事情，“你真觉得可以吗？”
指的是苏浩轩。
乔月枝也不清楚是不是亲戚，但很显然，他们必须“是”。
其实还有几次，乔颖一家都听到了院外似乎有人走动，直到陆辛夷“千里走单骑”那天，也是苏浩轩来找的她。
棕熊的危险性极高，有家人在外出名单的根本坐不住，遂聚集到村委会等消息，直到所有人都救援成功返回。
然而，就在大家焦急担忧之时，很多无人留守的家再一次被盗了。
乔颖家未有损失，但却看到了隔壁翻墙出去的影子……
再后来，苏浩轩得知情况，和乔月升陈敏夫妻商量一番，从村委会搬了过来。
“苏哥说，家里多个人也能安全一点，而且……”
苏浩轩村官当了那么久，还和梁东升带的人熟悉，怎么也能震慑宵小。
“其他就没什么了，”乔颖搓搓手，目光看向不远处，厨房内，她的父母和便宜哥哥正在帮忙做年夜饭。
“他也是好心帮忙，我觉得挺好的。”
陆辛夷跟着看过去，乔家的厨房构造和陆家类似，两人坐在客厅，恰好能瞧见他们的身影。
她回头，和乔颖又随口交谈几句，才暗示到自己想说的，“……最近天黑太快了，白天也看不清，你们如果没事就别出门了。”
乔颖若有所思地点头。
陆辛夷没再打扰他们，和出来的舅舅舅妈略微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我还要回去大扫除，就先走了。”
待回到自己家中，陆辛夷静极思动，果然进行了全屋室内打扫。
忙完“除夕”必备的家庭清洁，陆辛夷想起自己的电炖锅，忙不迭地回空间……
最终，除夕夜的饭桌上，他们家四口人带一狗，凑出了六菜一羹一汤。
“祝来年顺利。”
愿望也如此朴素。
作为主菜的红烧肉色泽鲜亮，糖醋鲤鱼不逞多让，二者交相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小鸡炖蘑菇是家里的传统菜式，空间里鸡崽长大又孵蛋，如今陆辛夷也算是实现了鸡肉自由！
野生榛菇用得则是泡发，比不上新鲜口感，却又别有一番风味。
隋安做得水煮肉片则是用传统的川菜手艺，一眼看过去只有红油辣子，与之相匹配的浓郁气味缭绕在鼻尖。
试菜时，隋安给陆辛夷尝了一口，果然辣得她眼泪汪汪。
却——
“好吃！”
然后就被乔月枝敲脑壳：“洗手了吗！”
“就去！”
陆辛夷不敢反抗，火速带着布布转移阵地，趁机从果盘里顺走草莓和苹果。
几分钟后，一人一狗窝在沙发上，互相分享切好的苹果，眼睛不眨地盯着厨房里的动静。
除了几道分量不多但很有质量的肉菜，隋安从诸多蔬菜中选了两样——
凉拌藕片和蚝油生菜。
一凉一热，前者酸辣刺激，后者鲜嫩清爽，恰到好处地填补了肉菜之间的冲突。
拆鱼羮丝滑鲜嫩，山楂酪酸爽开胃。
想吃鲜的可以来一碗鱼羹，极致鲜香不过如此。
而山楂酪的酸甜口，用来冲刷重油重糖的黏腻感再好不过。
陆辛夷满足地咽下一口鱼羹，又给自己舀碗山楂酪，慢吞吞用勺子喝。
她身边围坐着父母和爱人，还有狗弟布布，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天就好了……”
可惜时光流逝不等人，年后地第五天便是立春。
以正常来讲，立春即是昼夜等长的开始。
可在清晨睁开眼的那瞬间，陆辛夷只看到了室内外是同样的漆黑。
天光未曾明亮。
永夜已至。
第35章 永夜02
“……会有救援队对街道路灯进行调试，请各位村民不要慌张，保持冷静，也不要打扰救援队正常工作……”
远处广播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辛夷侧耳倾听片刻，人依旧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遥遥地眺望远方，只是，目之所及皆是黑夜。
在她漫无目的的视野中，偶尔能看到些许零星的光芒亮起，是一些人家利用工具照亮自家。
收回目光，陆辛夷的动作顿了顿，眼睛已然适应看不见光的世界，她伸手从矮几上摸过来一根蜡烛。
打火机随之擦响，微弱的火光燎灼灯芯，带来一室暗淡光线。
一灯如豆，却是此时最让人向往的光明。
“噔噔噔！”
不远处的街道传来脚步声。
陆辛夷凝神看过去，她的身体素质早已今非昔比，在属性加成下变得远超正常人，五感自然也不例外。
即便隔了个院子，陆辛夷也清楚地看到，门口道路上是救援队的人在奔跑。
他们头顶着带灯的安全帽，推车上堆着成箱的物品，再加上安静无声却凝滞的气氛，怎么看怎么奇怪。
陆辛夷没出去凑热闹，她只是举着蜡烛看了几眼，就转身从窗口离开了。
她刚走，就有人从队列中看过来，低声询问：“队长，刚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梁东升摆摆手，声音平静：“没关系，正常工作就行。”
他说完，队列中其他人的情绪也轻松下来。
“是啊，咱们只不过是安装路灯，被看见就看见呗！又没干什么亏心事！”
“天这么黑，哪有人看得到啊？”
“也对……”
说完话，他们就叮叮当当地干起活来。
村子不比城里的小区，一般不会装太多行道路灯，但救援队的工作时间也很紧张，是以路灯的安装早在年前就做完，此时只需要对线路进行调试即可。
没多久，微蒙的白光从灯泡中倾洒而下，受限于供电量不足，光线也不强烈，只能恰好清晰地照亮几步之外的距离。
幸运的是，路灯间距并不十分宽广，即便光线不足，也凑合能让人看清路。
梁东升仰着头看灯泡，耳边突然有人问了一句：“梁哥，电量还够用吗？”
他循声看过去，就看到队友指着头顶的灯，神情似乎有些担忧。
梁东升笑了一声，反问他：“你担心会出乱子？”
队友一愣。
如今的供电已经是改良＋限制过的，目前也会全方位保证工业用电，以至于民用的额度一再下调。
他们这一年来基本都驻扎在乡下，暂时没遇到多少□□躁动，可是也能从组织内部得到消息，天灾来临对大多数人影响甚深，夏国得益于应对及时有序，才没出现什么大乱子。
即便如此，各地区也时不时出点小状况，譬如屡禁不止的入室盗窃事件，抓都抓不完。
大环境对人类生存极为不利，人类自身也会因此产生应激反应，进而做出离谱行为，都是正常的。
可天灾已经开始那么久，不管是什么乱象，都保持在可控范围内。
“你要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梁东升思索几秒，还是出言鼓励了一番队员。
在小分队的协同工作下，这条路段所在的路灯全部调试完毕，他们带着工具赶往下一处……
目标地点，种植区和农研所。
陆辛夷推开院门，便看到几米外立着的路灯已然亮起，照亮了她家门口，不像远处的邻居家门口，只有路灯的余光扫过。
她仰头注视着模糊的光晕，脑中回忆起上辈子，她和隋安从小区一路去往新基地，最后见到的也是类似的光芒。
当时的城市内供电不足，几条街都见不到一点亮光，才滋生出无数阴暗的想法和行为。
陆辛夷他们，只不过是其中微不可见的受难者罢了。
“晶晶！”
乔月枝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你在看啥呢？”
陆辛夷回头，看见她妈手里抓着台充电款的小夜灯，整个人都的轮廓都被映照的模糊不清。
但是，是真实存在的。
心底似乎有一个角落悄悄被填补，陆辛夷笑了笑，即便她妈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扬声回到：“外面装了路灯，我看看好不好用啊！”
乔月枝就没再问什么，只是说，“你看完早点回家，外面黑乎乎的，小心点。”
陆辛夷又应了一声，动作极快地从自己门口走出去，用脚步去丈量距离。
路灯间隔15米，单个可视范围为5－8米左右，中心点反而因为光线集中导致无法聚焦视线。
两盏灯恰好有交叠区域，即便是光线弱也勉强可以看清周遭，使得整条路段被照到的地方并无死角。
陆辛夷下意识想着，这是故意的吗？
只要在光线范围内就不会有藏匿的地方，但光线外一片漆黑，更让人为之胆怯。
但他们所在的住处一出门就是灯，肯定不会再遇到那种……人躲在半路角落冲出来的情况！
“……是我提议的，”当晚，在陆辛夷问起是，隋安直截了当地承认了，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陆辛夷了然点头：“我猜到了。”
针对路灯的事情，他们就没再多说，转而聊起来工作相关。
“大棚那边的工作比之前要轻松了，”乔月枝冷静地讲出事实，“但是因为人变多了。”
新来的人倒也不是为了抢工作，以乔月枝的观察，他们应当是在提前做准备？
“哦这个我知道，姜秘书提了，等开春要建个新的农场，会从各个种植区抽调人。”
陆辛夷想到姜秘书对她的提点，微微皱眉，她其实有点不明白对方的想法。
以陆辛夷的自我认知来看，她没有什么值得“大佬”关注的，即便是超强的身体素质，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
那么，为什么呢？陆辛夷陷入沉思。
“晶晶，你想啥呢？”乔月枝开口，打断了陆辛夷的思考，语气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陆辛夷摇摇头：“暂时没有。”
至于以后有没有，只能等她再了解之后才能确定。
陆山青的关注点却在其他地方，他疑问：“农场？”
“准备建在哪啊？”
这次是隋安给出了一个地点。
“……那边恰好在几个村子中间，又有大片农田。”
陆辛夷：“那周边？”
隋安便确定了她的猜想：“都会一起进行重建，届时会建立山城新联合基地。”
这也是隋安才知道的，等工程开工时，梁东升所属的官方救援队也会过去。
还有则是——
“会在全城范围内进行招工，消化城乡闲置劳动力。”
从飓风席卷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七个月，全国大部分人也被迫闲在家。
除了货币逐渐失效和存粮消耗带来的生存难题，还有精神上的紧绷也在影响着民众，以至于城市内的肢体冲突事件频发。
乔月枝却舒了口气，神态轻松：“这是好事啊，也省的有些人总盯着别人家。”
他们家因着个大棚，也算是有了“正式工作”，相对于村里大多数只能窝在家里消耗存粮兑换物资的来说，属实是惹人注意。
白山屯和他们家境况相同的自然也有，但乔月枝曾经小心试探过，他们也都感觉到被人“关注”。
再加上前些天盗窃屡禁不止，乔月枝真的是担心不已，就怕独自在家的陆辛夷出事。
即便，如今的陆辛夷足够自保，单挑几个成年人没问题。
霎时间，陆辛夷的思绪跳跃……前世的父母，是不是也遭遇过类似的危险？
她无从得知，只能凭感觉猜想。
“张婶儿最近还经常来找您套话吗？”
乔月枝却摇摇头，否认了陆辛夷的猜测。
“没有了，她只是想找我打听一下种植园有没有招工的想法，后边我回绝，她就没再说什么。”
思及此，乔月枝又补了一句，“如果农场真的要建，不如让她也去试试。”
白山屯本就是男女都可为劳动力，很多大棚里的精细活甚至都是家中女性，做些农场的活计应该也能行。
就看张莉能不能选得上了。
陆辛夷没所谓，农场又不是她的，招什么人也和她无关。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未来自己和农场相关的人，会有不少打交道的机会。
但陆辛夷还是没放松警惕，她至今不清楚，上辈子父母究竟遇到了什么，又是怎么才……
如今他们遇到的人似乎都没问题，可人心复杂，陆辛夷无法保证，每个人都是抱着善意的。
乔月枝再次出言转移话题，没让陆辛夷继续沉浸在压抑情绪中。
“别说我们了，你和小隋呢？”
“小隋还在救援队继续干？有没有其他想法？”
乔月枝的话头先对准了隋安，救援队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也知道，如梁东升带着人走，剩下的约等于白山屯村庄护卫队。
都是熟人，好办事也不好办事。
遇到胡搅蛮缠的可能会比较难办。
“……就是这样，”乔月枝将自己的想法说清楚，“村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好相处的，你这半年应该也了解。”
隋安颔首，将乔月枝的意见一一收下。
“我知道，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脱离计划，有人在救援队里还是更方便一些的。”
人情社会就是如此，并不是他们宅家不出就能避开的。
隋安对自己的短期生活规划还算完善，也很有自己的考量，两位长辈也就不追着他指导。
只剩下陆辛夷……
乔月枝刚转头要问陆辛夷，尤其是姜秘书和农场相关的，却听见她字正腔圆地来了一句：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离开山城？”
第36章 永夜03
“离开？”
乔月枝惊讶一瞬。
但她也清楚，陆辛夷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更别说她还有“预知”的能力！
因此，陆辛夷这话一出，他们几个便紧张了起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陆辛夷本来不想让父母担忧的，且在她“知道”的未来中，火山爆发的节点怎么也会在升温和暴雨季之后，算时间应该还很久。
可看看现在官方的基建手笔，陆辛夷突然想到，其他的地方应该也在搞新的基地建设吧？
按照正常来讲，冬季低温时期不宜动工，但听姜秘书的意思是，近期动工的不只是农场，抗寒种子也在逐步迭代然后大批量投入种植。
兴建居民区的计划，会在农场完工后提上日程……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还是我之前讲的，火山距离咱们住的地方很近，可能会比较危险。”
陆辛夷没有多加隐瞒，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和猜测一一讲述，又提到最近的情况，“而且永夜提前了，我担心……”后续的灾难也会提早爆发，他们不能及时应对。
极寒之下的山峰被冰雪拥簇，如果真的升温，很可能如梦境中一样，给各地靠山的地区带来山洪！
梦境中也是有的！
相对而言，低温时期生活艰难的城市中，在山洪之下或许不会受到那么大影响。
这也算是某种的守恒吗？陆辛夷脑子里飘过某个不太靠谱的猜测。
其他几人听完陆辛夷的话，也都陷入了思考。
不管是火山爆发还是山洪倾泻，都不是普通人能应对的，可是走，又能走到哪去？
“咱们家会被水冲到吗？”
陆山青紧张起来，目光下意识转向室内的陈设家具，“这都是我和你妈一点点置办的……”
乔月枝也跟着看过去，眸光带着些怀念。
乔家父母早早不在，全靠大哥乔月升带着两个妹妹讨生活，陆山青也没好到哪去，陆辛夷都没见过爷爷奶奶。
家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他们两个一起赚回来的。
可生活的难以预料既是如此，谁也说不清明天是否会有意外。
陆辛夷努力回忆一番梦中见过的场景，不太确定地说道：“我没看见咱们村子，但是雪水都是从山上冲下来的。”
白山屯靠着的可还是东白，峰顶积雪厚度足以盖过一个成年的，真在高温下突然融化，还真是有可能冲到这边……
“也不一定就搬走，”乔月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调侃道，“你想走还没地方去呢！”
“没听见晶晶说了，农场那边的新基地可是没有建居民区的，你难道要去县城里？县城里的条件还比不上白山屯呢！”
“没水没电没暖气，吃喝全靠领救济。”
陆辛夷“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妈是有点活跃气氛的天赋在的，这么严肃的话题，都能押上韵。
乔月枝就伸手拍她，脸上也带着点笑意。
“笑什么呢，严肃点！”
陆辛夷连连点点：“好好好！”
然而，紧张甚至紧绷的气氛已然轻松起来，即便陆辛夷的焦虑仍然未曾缓解，她也没有再下意识地悲观了。
针对可能会出现的灾害，一家人还是凑在一起做了计划，从搬家的可选择性到不搬家该如何应对，他们认真地列出各项条件对比，再归类出各人该做的事情。
无论未来将会发生什么，他们尽力了，就够了。
……
时间依旧一天天过去，失去了光明之后，整个世界似乎都显得安静下来。
但山城的部分地区却热闹起来，机器运转的声音不断，伴随着发电机的轰鸣，一寸寸露出被冰雪覆盖的农田。
如果陆辛夷在场，就会发现，官方协助户外作业的并不是普通的机器，而是某种外骨骼装置，疏松冻土无压力。
操作者位于控制台绑定外骨骼，再进行其他作业。
这种工作方式，陆辛夷只在科幻电影中见过，却不知道原来早就有了现实应用。
被招聘来的包括陆山青的农民们，主要是负责进行最后一步的机械开垦，操纵犁地机之类的，将农场土地翻新，以便尽早投入种植。
直到永夜来临的第一个月结束，
“市长，农场扩建已经完成，要提前开始下一步建造工程吗？”
姜秘书站在办公桌对着的位置，微微垂下眼，看向手里的企划书。
“先进行一期工厂重建，”一道沉静又不失威严的女声从办公桌后传出，“同时在厂区修建员工宿舍，为下一步安置做准备。”
姜秘书微微抬头，看到的便是一张端方英气的女性面孔。虽然早已年过五十，却丝毫不显老气，还因为早年军旅生涯而显得格外有气势。
姜秘书点头，提出下一项事务：“xx区发生……”
黑暗来临的毫无征兆，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无异于真正的末日。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城市边缘区域出现了不少意外，无不是因为食物、极寒而引发的。
姜秘书审视着手中的事项表，一项项汇报完毕，再将谭市长的回复记下，以作为接下来的行动指针。
工作汇报持续了将近一小时，才算是将近期的事件处理完毕。
末了，姜秘书才随口提及陆辛夷的名字，
“是体能不错的实验员，沈教授总说人不够，刚好用得到。”
谭紫英眉目不动，
“是小梁介绍的那个？你看着安排，有用就行。”
如今各地运输简直是十倍烧能源，人才用一个少一个，山城虽然只是三线城市，却要和临近的二线城市融合，甚至还是作为主址？若不是只有山城部分区域可以种植，或许……
乱麻似的事务桩桩件件，一个小小实验员的安排，实在不能让市长谭紫英动容分毫。
被无意提到的陆辛夷，此时还在家里种田。
她爸陆山青完成农场建设也没回来，反而决定继续留在农场工作，乔月枝女士对此不反对，全家人也就都没意见了。
送走来报信的苏浩轩，乔月枝才给陆辛夷解释道：
“你爸是想先适应，你不也说了，温室大棚这个事干不久的，咱们也不可能一直住在村里。”
新农场和工厂的选址很巧妙，并不在山城泄洪区内，换言之，如果真有山洪，农场附近大约是最安全的。
对此，陆辛夷只有一个想法，官方绝对是有“预知”的！
至于到底怎么个预知法，就不是陆辛夷能想到的了。
黑暗笼罩之后的时间仍然没有半分停留，只身处其中的人类觉得格外难熬。
民用通讯彻底断掉了，白山屯如今全靠村委广播大喇叭通知，有事都会直接吆喝。
至于物资兑换，也被暂停了。
官方开始按照户口人头分配物资，据说城市内是送到小区楼下，而村里，则是由村委护卫队的人分拣，一一送到各家各户，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毕竟，除了黑暗难以视物，此时的低温也跌破了零下60℃。
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够正常行动的温度范围。
唯一能让陆辛夷感到安慰的，是她的游戏空间内，天气终于来到了正常的春季！
即便外界依旧是天光无色一片漆黑，温度也仍旧保持在零下50℃左右，都没能阻挡陆辛夷的心情逐渐转好。
只要空间内一切正常，他们家就不会缺少物资！
最最重要的是，空间是他们应对紧急灾难的退路！
陆辛夷暂时不需要出门，便将大量时间耗费在空间……种田。
是真正意义上的种·田。
从翻地必备的犁，耙，还有其他诸如锄头铁锨镰刀等等，家里收藏但暂时用不到的、还有天灾前特意囤积的农具，都被她收整出来一一待命。
干农活的一把手陆山青暂时不在，隋安便顺其自然地接手了农田工作，再加上个新手上路的陆辛夷，两人倒是将之前空闲的土地又翻新一遍。
还顺便多垦几块地。
隋安微有不解：“你都农用机器人买到了吗？”
【商城】上架了农用型全能机器人，隋安是知道的，他也能猜到这是为了帮助玩家工作。
但是售价属实高昂，陆辛夷上次还抱怨说差很多金币。
陆辛夷果然否认了。
“没攒够钱，但可以先开出来，前期种植我们能做。”
等这一批种子成熟期时，她的余额也够买机器人了，到时可以用机器人做种植方面的工作。
她自己，只需要忙活菜园子和养殖区。
果园内种下的果树还不确定会不会结果，陆辛夷也没准备继续在空间内搞温室，水果方面全凭借几个固定的野生标点区域。
隋安提出自己的建议：“那你可以种植不同类型的作物。”
比如土豆红薯洋姜和芋头，只需要分片区撒种子，也不需要过多操心。
陆辛夷若有所思，小麦还需要脱穗，玉米得去掰，高粱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处理！
换成块茎植物好像确实更省事。
两人商量一番，又在晚上征求了乔月枝的建议，最终一致决定种上多种块茎植物。
除了种植区的改革，陆辛夷还磨刀霍霍向养殖。
安置在养殖区的发电机功率很大，声音也轰隆隆的，但胜在只需要“光能”即可为再度扩建的养殖场供电。
然而直到现在，陆辛夷也没搞明白，游戏空间内的“光能”来源于何处。
总不能也是恒星吧？陆辛夷下意识地仰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明亮的、晴朗到无风也无云的浅蓝色“天空”。
是在城市中看不到的干净和明朗。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态看了半分钟，才缓缓回归正常，如果不是知道这属于“游戏”，她真的会以为这就是星球本身。
“唧唧！”
新生的破壳小鸡仔试图“越狱”，实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木箱子里乱扑腾，根本没有翻墙出去的能力。
陆辛夷的眸光温和起来，想了想老妈的叮嘱，遂从背包中取出才【合成】的鸡食。
主料为剁碎的白菜叶和半熟小米混合，另有捡回来的谷糠辅助，还有陆辛夷随手添加进去的【鸡蛋＊1】。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新入手的【量子合成装置】，简而言之，便是某些游戏中的“合成台”。
陆辛夷并没有图纸之类的东西，但她可以将部分【原料】加入，合成台便会相应弹出不同的成品选项，她只需要做出选择即可。
单次【合成】的【原料】上限为种类为10，以陆辛夷看来，足以做出大部分复杂的物品。
单单是用于烹饪或调配化肥，属实是屈才了。
可惜的是，合成台只能用于空间内物资的量子合成，造物也无法携带外出，让陆辛夷放弃了某些想法。
在陆辛夷大肆改造空间内环境时，时间依旧不停，休假结束的隋安再次恢复了“保安”日常。
殊不知，早有人盯着这一群护卫队成员，以及他们的家属。
白山屯对于接收外来居民算是严苛的，毕竟有种植区在，官方也怕影响到基本生存。除了先期梁东升带的部分救援队警员，后期和农研所一同抵达的还有军队。
农研所包括种植区，都是被圈禁保护的，白山屯只是顺带，但也在多次盗窃时间后逐渐增强了安保力度。
是以，在永夜来临之前，白山屯已经成了出入不便的地方。
除了本村居民的亲属可来访，从城市来此的只能远离，或住在原村旧址，或去其他村落寻求帮助。
白山屯是迁过一次的，旧址距离不远但也只剩下不太齐整的老房子，整体显得荒凉破败许多。
此时那荒废的老房子中，却是凑了几十号人。
隐隐约约，只能听到他们间断的声音。
“那边看那么严实，我不去！”
“看得严才有好货啊，你想想，另几个村子穷得要死，听说……”
“不至于吃土吧？”
“咱们又不动静大，挑一家进去看看，不行就撤，天这么黑，谁能看得到？！”
随着激烈争论声，是逐渐动摇的底线。
后来的某天晚上，白山屯照常定点关闭路灯，开启“夜间模式”。
唯有还在值班的安保队从街道上走过，手电筒的光芒扫过道路，留下一晃而过的影像。
陆辛夷照常和老妈隋安一起吃了晚饭，也没继续去空间忙活，转而盘算起来家里还剩什么。
整个村子基本都没有光，陆辛夷一家也怕引人注意，就没怎么在夜里点灯，只偶尔燃一根蜡烛备用。
万籁俱寂间，陆辛夷从睡梦中骤然惊醒，听到街道上传来或轻或重的脚步声。
后半夜了，怎么会有人在外面？
第37章 永夜04
此时正是半夜，无风无月无光，人间万籁俱寂。
陆辛夷在黑暗中睁开双眸，起身，准确地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隔着她家的房屋、院墙、以及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她什么都没看到，但又好像看到了“未来”。
“怎么了吗？”隋安慢慢握住她的手，轻声询问，“你要出门？”
陆辛夷讶然侧眸，抿唇，静止几秒钟后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只是坐在这发了会呆，甚至什么都没说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隋安无声地笑了笑。
自天灾伊始，陆辛夷就让自己处于过度紧绷的状态，即便偶尔松懈情绪，也会很快找理由继续警惕起来。
这是好事，却也不是那么的好。
隋安并不想也不会去干涉陆辛夷的想法，但他足够了解自己的爱人，哪怕抱着“警惕一切陌生人类”的想法，在未知危机来临时，她最先想的还是——
“我去看看吧？”陆辛夷微微偏头，似乎并没有失去视物的能力，准确地贴近至隋安耳边，小声道，“我担心有人来……”
不论对方的目标是不是他们家，都值得关注。陆辛夷心想着，她得确保不会有陌生人威胁到自家安全才行。
以陆辛夷目前的身体状况及武力值，足以应付大多数非热武器攻击，即便是……她也能避开最危险的时机。
隋安没有制止她的想法，只是叮嘱道：“那你要小心，别冲动，记得早点回来。”
“好。”
陆辛夷的声音依旧很低，她并不想吵醒家中的其他人。
只听在隋安耳中，她的声音却是沉到被呼吸模糊了质感，只有淡淡的气息被遗落在黑暗中。
不合时宜的，隋安想起了他们相依为命的无数黑夜，面对不确定的世界时，陆辛夷似乎也没有退缩过。
她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只等被救的人，她很坚强，也很勇敢。
陆辛夷没猜到隋安会想那么多，她只是悄悄地溜出去，在空间内给自己换了一身轻便但保暖的衣物，才小心翼翼地出门。
近段时间都没下雪，院子里积雪早早就被铲除，也就没留下什么冰层。
除了无处不在的寒风刺骨。
只是对于陆辛夷而言，低温的影响不算很大。
脚上特意更换了轻便且防滑的雪地靴，陆辛夷的脚步很轻，她确定自己不会发出多余的声音。
而被她追踪过去的人，应该也注意不到她。
陆辛夷专注地盯着眼前不远处，人影并不十分小心，或许是仗着夜间无灯火，没人看得到他们。
他甚至是光明正大的沿着街道穿行，时不时在某一户人家的院外停步，和身边另一人小声交谈片刻。
陆辛夷心底的猜测逐渐成型。
他们并不是要现在做什么事，而是在……踩点？
时间一点点消逝，陆辛夷就眼见着那两个人把村子转了一遍，从搓手搓脸小声骂“鬼天气”，走到解开帽子围巾露出真容，头顶还散发热气。
于是，她也看清了那两张脸是谁。
毫无疑问，那两个人她并不认识。
陆辛夷小心躲在院墙下的阴影中，避开每条街留下的路灯，也就躲开了那两人的视线范围。
看着他们似乎想要离开，陆辛夷想了想，还是没暴露自己，但也没直接回去。
她依旧小心尾随，直到一路跟着他们从白山屯村尾的路口出去，向南走，来到原村址。
那两人进了一处还算完整的民居，陆辛夷也绕了过去，在思考要不要进门时，她迟疑片刻，还是没进去。
反正在外面也听得见，跟进去，万一被发现就亏了！
室内的声音逐渐传出来，陆辛夷蹲着墙角，将对话中的信息一一分辨完毕。
“我们对照小杜给的消息，然后确定了每一家的位置，其中……”
“……院墙高度……防盗性……”
“养狗的有……”
“其中兑换过……”
“……”
没多久，陆辛夷还听见他们提到自己家。
“那个隋队长家里，装了整整三座墙头的防盗刺！根本没地方下手！”
“装这么多？他家肯定有不少存货的，要不要……”
提及此，瞬间就有人心动了。
陆辛夷下意识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他们准备作死吗？那她不介意……
杂七杂八的声音谈论着，只是片刻，就有一道粗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你们脑子被狗吃了吗？！”
“他家装那么麻烦，还有一条大狗，偷东西的竟然嫌不够惹人注意吗？”
“……”
那个声音应该就是领头的，在他的震慑下，其他人很快就放弃了对隋安“家”想法，表面上是如此。
这算好事，最起码不会让自家成为优先选取目标。陆辛夷心底略过冷漠的想法，人却丝毫不动，仍然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她或许可以获得更多信息。
室内果然也在继续“密谋”，根本没猜到室外会有人，更不会知道计划即将被“守株待兔”。
“月底……时限三天……可以最后一晚进行……”
“目标就选……”
陆辛夷靠着墙专心致志，心底分神将主要信息记下，顺便确定自己还有多久的准备时间。
既然他们计划好了，那她也得有个相应的计划才行！
比如在他们冲进去时，黑暗中跳出几个执法人员？
……
当日陆辛夷返回家中，等待她的是家人的围炉夜话。
昏黄的小夜灯照亮黑暗，也映出围坐在炕桌边的三人一狗，教陆辛夷小心走路的动作都停了停，才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爸妈，岁岁，你们怎么起来了？”
陆辛夷如常地呼噜两把狗子，才绕到自己的位置上，虚心接受家人的“问责”。
但他们并没有提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乔月枝随口问她：“需要我们帮忙吗？”
陆辛夷摇头：“暂时不用。”
不过，她很快又点点头，强调到，“你们到时候好好在家，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是吗？”乔月枝没看她，若有所思，“那你已经计划好了？”
“嗯，很快就能解决了。”
陆辛夷没否认，虽然也不一定能全盘杜绝，可末日之下的人心，本来就无法一概而论。
麻烦事是躲不完的，不如专注自己。
映着薄灯微茫，陆辛夷看到她爸妈似乎看过来，又很快垂下头。
很快，她听到乔月枝说道：“那就好，没事就行。”
无端的，陆辛夷感知到父母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
但她再看过去，却发现他们并不是对她有不满，而是在走神，好像有什么心事。
陆辛夷脑中的某根弦拨动一瞬，她下意识想要说话，却被隋安握住手腕。
她侧头，看到隋安的脸隐没在光影之中，轻微摇头。
陆辛夷便没再开口询问，他爸妈也的确心事重重，都没注意到她似乎欲言又止。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来到陆辛夷标记的那天，也是对方的计划日。
后续发展也的确很热闹。
当日是交易兑换的最后一天，也是永夜之后的第一波正常兑换日期，不仅是村民们担心以后的生活无法保障，官方也担忧物资供应跟不上。
是以，早在为期三天的兑换开始时，就由荷枪实弹的安保来到各个种植区，且此次外村不得进入村内交易，包括白山屯和周边在内的种植区二号，都被新的安保接管了。
但村子范围内的居民还是正常进行兑换的，且可以当天领取物资，似乎比之前更方便了。
陆辛夷本来也担心出意外状况，但没等她多担忧，便又感知到了熟悉的窥视感。
仍旧是熟悉的街道，携带自家物资离开的人，还有不具名窗户后的目光。
唯一的区别在于，此时的世界黑暗，哪怕是有路灯，行人也看不到临街房屋内的景象。
对方却可以神态轻松地站在原地，不做任何伪装，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每一个走过视线范围内的人。
陆辛夷握紧了拳头。
她回头，和某双眼睛对视，眼底闪着愤怒的光。
对方一惊，猛地往后一缩：“卧槽！她能看见人吗？！”
他的动作太大，后退一步的动作也过于慌张，不小心绊倒了椅子，发出巨大声响。
临街路过的、即便是看不清环境的人，也能隐约听到一点声响传出，疑惑询问：“楼上搞什么呢？”
“你搞什么？！”不满地斥责声从背后响起。
杜云鹏抖了一下，压住心中的不满，小声解释：“秦哥，是有人向这边看，我担心被看到……”
秦哥不耐烦地吐口烟圈，神情暴躁充满戾气，猩红的光点在昏暗室内闪烁，留下难闻的气味和灰烬。
“天那么黑，谁能看得到你！”
杜云鹏讷讷低头，没有反驳的意思。
只是，他手心攥紧衣袋边缘，心里生出一丝怨怼。
如果不是这些人，他又何必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做这些事？！
想到这群冲进自己家里的人，杜云鹏就止不住憎恶，可他又没有站起来的勇气，甚至……
“小杜，可是你求着我们，说你能帮我们的，”秦哥将手里的烟灰按灭，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杜云鹏，上前几步，“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忘记？怎么可能！
杜云鹏被迫抬起头，咬紧牙关，注视着形容凶恶的秦哥。
他无法忘记，当初是这个人带着刀冲到他们家，根本不在意会不会伤人，如果不是他跪着求他们放过自己，说自己能帮他们在村里当眼线，或许他也……
他眼神下瞟，不敢再继续想，脑海中却控制不住地闪现出他爸妈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秦哥抬手拍拍他脸，轻佻又透着让人恶心的油腻感。
“可别让哥哥失望啊。”
杜云鹏没吭声，只是低下了头。
很快，时间走到夜间。
陆辛夷和隋安早早准备好，趁着路灯还没休息，一路来到了种植区新建好的园区大门外。
梁东升已经在等他们：“来了？”
陆辛夷点点头，和隋安一道跟他进去。
梁东升小声和她说话：“人我已经选好了，晚点就去守着，你确定吗？”
“确定。”陆辛夷没有犹豫，如果说军队的进驻会让那些人胆怯，今天就不会再出现在街道边。
更何况，以后的监管只会越来越严格，人普通人的生活储备则是越来越少。
如果他们足够“艺高人胆大”，绝对不会放过此次交接的机会，趁着村中监管还没有和种植区看齐……
指针走过一圈又一圈，直到守“株”点的人腿都要冻麻，总算听到街道上穿来动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隐约的微光从远处行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苔藓的味道。
陆辛夷安静地窝在角落里，没动，眼角余光却瞥向了塑料袋里的光团。
原来这么早就有荧光藓了吗？
没等她再多想，几个人就直直冲着他们在的方向，准确前进。
直到，站在某一户人家院外。
一、二……只有六个人？梁东升瞥向几人，冲着陆辛夷和隋安微微摇头。
他们目的明确，最好是抓个现行，才能把这一群害虫清除！
陆辛夷攥紧手指，控制自己没有冲动。
室内很快传来了凌乱的动静——
奇怪的摩擦声，重物落地声，还有女人小声的哭喊……
陆辛夷不愿意再等，先一步冲了进去！
她如果等着悲剧发生，那又和恶人有什么区别？
只陆辛夷冲的快，其实动作是很轻巧的，根本没有惊动室内的人。
此时的室内只点了一盏夜灯，勉强照亮客厅中央……
一只脚碾在女人的手上，问她：“想起来在哪了吗？”
女人的身后，是她很少出现的老公和儿子，还有个老头，正在死命推她：“你快说啊！咱家东西不都你收的！”
张莉咬唇，没有开口。
秦哥懒得和人废话，侧头问杜云鹏：“”小杜，你说怎么办？
杜云鹏抖了抖，瞬间站好，目光看向他们：“打女人没用，您得把这家小儿子绑上，他们就老实了。”
就像他姐，这么久没消息，他家谁去提过？
秦哥“恍然”点头：“你说得对！”
没等他们再动，张莉猛地转身挡住自家孩子，扭头道：“我都说了啊！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吗？家里什么都没有啊！”
他们家又不种地！
“你们去找那些个种地的去啊！”她绝望地喊到。
“隔壁就是一家温室大棚的种植人员，但他们家有狗，还有防盗刺。”杜云鹏很快帮忙“解释”。
秦哥瞥他：“你什么意思？”
杜云鹏没解释，只是道：“可以让她去叫门，只要门开了……”
他没说完，但话中的意思很明显。
“你和那家有仇？”秦哥看着几个手下的人翻捡回来，果然收获很低。
杜云鹏没辩解，只是低头：“他们家最近，用女人去骗人也省事。”
在他口中，女人也不过是好用的工具。
室内只剩下寂静……
直到两个人拖着张莉向外走，她恐慌地伸出手，想要去握住丈夫和孩子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拍开。
“啪！”
“莉莉，我们帮不了你！”她丈夫陆海安痛苦侧头，不再去看自己被拖走的老婆。
张莉震惊地看向他，却只看到模糊的一张脸。
她被拖出了客厅……
三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除了陆海安家五口，在场的陌生人都被拿下了，还有——
“我是被胁迫的！快救我！”杜云鹏猛地冲出来，口中大喊。
他的神情仓皇又无助，连带着没做好防护的脸上似乎也滴下汗水，又在转瞬间凝成痕迹。
隋安反手用力，将他抵在冷硬的墙面上，素来温和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老实点！”
陆辛夷冷眼看着，没说话。
此时也不是她主场，她只需要静观结果即可。
可很显然，“无冤无仇”的杜云鹏并不这么想，他拼命扭头去看他们，惊慌地睁大眼：
“我真的是被胁迫的！你们是公报私仇！”
现场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被胁迫的去和警察说吧。”
他们可都听见了，这个“小杜”出了不少主意呢，脑子怎么这会儿不好使了？
想去坑人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没人会为犯罪者共情。
没多久，梁东升和隋安和安保队的警官一起，将这一伙胆大包天的入室抢劫犯带走，陆辛夷也顺势回家，也去给爸妈报平安，现场只剩下了受惊不浅的陆海安一家。
张莉愣愣地看着从黑夜中消失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是想为什么会有人来，还是想……她的丈夫、孩子，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是将她推出去？
她不敢再想下去。
陆辛夷已经回了家，乔月枝和陆山青就待在室内没出去，却急得安静不下来。
“我好像听到动静……”乔月枝闻声回头。
就看见陆辛夷进来，对着他们摆手：“爸妈！我回来了！”
还没等他们两人询问，陆辛夷先一步通报结果，“搞定了！人都被抓走了！”
“真的吗？”陆山青反而先一步反应过来，如果不是老婆闺女都不让他出门，他铁定要去隔壁看看的！
陆辛夷肯定点头：“真的！隋安也跟过去了，你们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乔月枝像是松了口气，反倒露出点后怕的神色，止不住地去摸狗头。
“那他们就不会再……”
“妈，他们怎么了？”陆辛夷却是没有再让老妈逃避，径直追问道。
上次她就看出有不对，可是隋安不让她问，她忍了忍，再加上要去和梁东升及其他警官制定计划，也就没时间和父母谈心。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老妈却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让陆辛夷不得不心生疑窦。
乔月枝看着女儿，叹了口气。
“……”
最后，在陆辛夷的追问下，她还是将自己碎片化的梦中所见一一讲述。
不再拥有天光的夜晚，陆辛夷又做了梦。
梦中的白山屯和现如今极为相似，军队安保接管种植区，周遭的生活环境紧绷，村民们除了在庭院自留地内种菜，基本没有别的途径，还要面对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天灾。
除了将温室和田地“出租”给官方的家庭。
也正因此，出于落差感、又或只是单纯的不满和嫉妒，有人谋划了入室盗窃的案件。
在梦境中，没有人提前获悉事件的发生，也就未能提前蹲点截获不法分子。
以至于……
入室盗窃变成了抢劫杀人案。
死亡名单：陆山青，乔月枝。
那时还没抓到凶手。
陆辛夷只觉被悲伤盈满，却又无能为力。
死亡事件曝光后，是苏浩轩主动帮忙收敛后事，又在后来通知了乔月升和陈敏。
彼时各地通讯早已断联，他们联系不到陆辛夷。
陆辛夷也就不曾知道，在她没能回去的时间里，她的家人早已不在。
看来自己一家都是倒霉蛋啊，陆辛夷心底自嘲，继续观看梦境中她不知道的过往。
乔月升照常回村居住，又拜托了苏浩轩帮忙，两人悄悄查了很久，才查清楚——
原来抢劫案的主谋是并不是流窜来的社会青年，他们本来就是干灰色事业的，也就不在乎怎么获得物资，背后还有……
他们这个团体，覆盖了山城四周多处村落乡镇，更有甚者，秉承着天灾之后“物竞天择”的想法，热衷于零元购。
此后又发生了几起盗窃案，就近的安保警员守株待兔多日，终于蹲守到了行凶者。
和今天抓到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叫嚣着自己是“被迫”的杜云鹏，却是切实站在加害者的位置。
彼时生活艰难群情激奋，便也没人再为加害者说话。
但放下心的村民们不知晓，真正为加害者开脱的另有其人。
最后一眼，是黑暗笼罩下的山村，还有远处逐渐升起的灯火。
属于正在建设的农场和新城。
黑暗没能过去，黑暗也终将过去，只是他们没能活到明天罢了。
陆辛夷缓缓睁开眼，看到枕边亮起微弱的光芒。
可能已经是白日，只是室内没开灯，陆辛夷也不知道是几点。
但她能感知到，除了自己，只有一个属于人类的气息。
隋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也没打扰她，就靠坐在炕边，单手搭在枕边，摸着她散落的长发。
布布就团在他脚边，枕着他的鞋子睡觉，身下是陆辛夷带来的方形毛绒地垫。
陆辛夷从炕上跳下来，和隋安挤挤挨挨地坐在一起，怀里抱着枕头。
她垂着眼靠过去：“我梦到了爸妈。”
“我们把大棚所有权换了吧。”
第38章 永夜05
陆辛夷的行动力很强。
她和爸妈商量之后，一致决定把温室大棚“捐赠”给农研所，相对应的，她爸妈会“失业”。
直到农场投入运营，他们可以在农场获取新的工作职位。
对此，陆辛夷没什么意见。
农场建设完毕本就要面向周遭村落招工，她爸妈只不过是提前面试罢了。
其实，以乔月枝两人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留在温室区继续工作，只是他们家在计划搬走，还有未知的更多危险在未来，也就使得他们拒绝了这份好工作。
除此之外，另一项被随口提及的福利，才是陆辛夷的目标——
届时会以厂区为原点，向城市方向辐射建立新基地，他们村子并没有被占地，但他家也获得了第一批抽取居住房屋的资格。
总得来说，赚到了！
当然，在基建工程竣工之前，他们一家只能待在家里当无业游民啦！
“我觉得挺好的，”
就着难得的家庭用电时间，乔月枝开发了新日常，此时正低头去看手里的毛线，“这种时候全家在一起就行，赚得少了也没关系，还不用被人算计。”
可是烦死了，不仅被人套话还有被惦记。
自从得知陆家“捐”了温室大棚，村里人的议论就没停过，然而现在永夜难出行，再加上当日的恶性事件，导致很多人闭门不出，也就还没人跑到他们家来絮叨。
即便如此，还是由隋安转播了不少其他人的言论。
有羡慕嫉妒的，“不想做给我啊，送出去是不是能换好多东西啊？”
也有阴阳怪气的，“瞧瞧这大气的，可是十几年的财产呢！”
还有阴谋论的，“该不会是被威胁了吧……”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没有一条能影响到陆辛夷和家人的心情。
“咱们家现在就是贫困户，哪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
陆辛夷手里在认认真真地捋着线，再给团成毛线球，最后才把老妈要用的放到对方手边。
陆辛夷个人不擅长织毛线，也就没凑热闹，整完毛团就开始给狗梳毛。
自从家里人多起来，布布的出场率也变高了，总算不用被孤孤单单地放养在空间内。
且空间里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家人和布布也开始减少进入，以免因为温差巨大对身体有影响。
可是布布已经七八岁，在狗狗里算是年长了。
陆辛夷也会担忧，布布能不能抗得过第一波的长期低温，但她又不能让布布一直住在空间这座“温室”。
她更怕，布布会因为自己的好心，而被未来无情淘汰。
然而此时……
陆辛夷看着手里刮下来的一大把狗毛，语气疑惑：“到换毛期了吗？”
不该吧？难不成是秃顶了？
布布正仰躺在地垫上，眼见着姐姐不动了，它偏头，无辜的大眼睛看过来。
“？”陆辛夷敢发誓，她绝对看出来了布布的意思。
陆辛夷便攥着一把毛，递过去，直直地戳在大狗眼前。
“布布，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秃毛啊？”
下一秒，她看见布布眼一闭头一歪，扭头避开她的手，权当没听见也没看见。
陆辛夷：“……”
竟然还会假装没看见？！这狗成精了？
然而，布布暂时还没开发说话技能，也就无法和姐姐正常交流。
只得让姐姐自说自话，仿佛在造谣它。
“你看看啊，布布，你真的秃了！”
“尾巴上边一点都没毛了！”
最后，还是乔月枝解救了布布。
“你别欺负布布，没事就去种地吧！”
陆辛夷把毛团丢掉，拍拍手起来。
“好哦。”
三月四月正值春种时期，陆辛夷从【小院】中走出，看见的就是绿意盎然的远景和近处已完成种植的土地。
空间内暂时没有机器人助手出现，这些土地都是她一家努力忙活的。
爸妈的登入时长并没有获得增加，但空间内工作消耗的只有【精力】，只需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即可。
陆辛夷则是白天黑夜的都在肝，除了刷日常，她如今对于基础农活也熟能生巧，翻地播种除草啥的没问题。
陆辛夷开始进行每日种地日常。
先是最近的种植区，新撒下的种子还没出苗，陆辛夷只是照着计划洒洒水，暂且不需要施肥。
稍远一点的地方，是依旧被藤蔓覆盖的种植架，还有四周菜畦中冒出绿莹莹的蔬菜苗。
相对于淀粉类而言，生菜小白菜之类的青菜，的确是生长周期短且好养。
水珠在半空中散落，折射出细微的七彩光芒。
陆辛夷停下脚步，看着这难得的人造彩虹闪过，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接下来，她没再发呆，开始专心致志地工作，浇水、除草，还得看看是不是有小虫子爬菜叶子上。
至于菜根是不是有蜗牛，只能等摘下来吃的时候再看了。
徒手除虫拔草，陆辛夷用了不到两小时，便完成了今日份的种植区任务。
下一步，是先去看果树还是蘑菇？陆辛夷搓搓手指，就着自己剩的水洗手，脑中则是在思索，且犹豫不决。
蘑菇也是她前些时间才埋的样本，算算时间也该出头了，就是不知道，先冒头的是鸡腿菇还是杏鲍菇？
思及此，陆辛夷就没再纠结，将洒水装备收拾收拾提在手里，去看自己的蘑菇园。
在山脚下圈出的小片区域被栅栏和挡板包围，内里除了自然树木根系，还有陆辛夷特意搬来的断木和曾经买的营养土。
前者自然成长全看大自然的馈赠，后者则是分区域定点播种，此时皆是冒着小点点。
出于某种不科学的考量，陆辛夷连手电都没开，就贴着土层表面和树木截断面观察，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
灰突突的大概是平菇？指尖略过小圆盖，她看到背面探出一丁点棕色软嫩痕迹，上手摸了摸，应该是新鲜木耳吧？
陆辛夷动作停住，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多种菜谱，无一不是以木耳为主料和配菜。
有点想吃凉拌木耳丝了！
陆辛夷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但她一低头，发现这小木耳真的就才冒个尖，还不够一碗菜的。
算了，她泄气地转头，准备离开……
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陆辛夷低头，看见另一个尖尖钻出地面。
这也不是竹林啊？陆辛夷迷惑地向四周看了看，未几，她还是蹲下去，把绊到自己的笋给刨了出来。
小臂长的冬笋，即便隔着层层外衣，似乎味道也还可以？
陆辛夷觉得是自己在幻想，但不妨碍她为此付诸行动！
想干就干！
陆辛夷随手将工具都收起来，飞快离开了蘑菇园，从安全区中间那条路，开着小电车直奔【河谷】而去。
四季如春的山谷内部，除了茂盛草本植物和时不时乱窜的小动物，还生长着一小片繁盛竹林。
偶尔多看几眼，陆辛夷都在想，这山谷看着和她家附近那个布局那么相似，结果植被却大为不同，囊括了夏国南北多地，该不会是个综合植物园区吧？
可惜没人给她答案。
空间内的山谷面积实际上是比现实要大点的，拗口处也不是嶙峋石缝，而是两座山肆意生长的特色树木。
椴木、桦木、松木，不管叫不叫得出名字，在山谷内向上看，都能找到不同的树种。
竹林就在近东凌的那一侧密林脚下，陆辛夷收起自己的交通工具，又从背包里取出挖笋工具，才循着方向过去。
此时正值三月，恰好是南方春笋开挖的好时候，就是不知道，蘑菇园怎么会有延时生长的冬笋出现了。
陆辛夷脑海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整个人就又被新鲜的竹林气息吸引，她深呼吸一口气，才拖着锄头开始找春笋。
春笋冒尖并不显眼，且挖掘时还得把周遭杂物清除，下手又不能过重……
陆辛夷一锄头下去，缓缓停顿，她扒拉着泥土和叶子，果不其然，从坑里刨出半根笋。
还好熟能生巧。
在连续挖断三根之后，陆辛夷终于成功刨出【春笋*1】！
“总算能吃上了！”她无奈地小声念叨，又去刨了两根，才收手不干。
“下次还是叫爸妈一起吧！”
结束了不太成功的挖笋工作，陆辛夷按照计划去往果园和养殖场，继续日常工作。
先检查果树是否有在正常生长。
陆辛夷偷渡来的苹果树被重新种植，但很不幸的是，成活率只有一半。
除此之外，陆山青帮忙购买的其他果树苗，在空间度过一个暖冬后倒是成活了大半。
此地，被划分为“果园”的区域内，小果苗分布在边缘地带，拱卫着中央的茂盛果林。苹果的花期在四五月，还得等等才能看到满园芬芳的盛景。
陆辛夷一一检查过果树苗，确保没有被虫子啃食枝丫和叶片，才和前面一样，重复一遍浇水除草工作。
来到被留在最后的养殖场时，陆辛夷已经收起来自己的农用装备，单将固定比例的食材投入【合成台】，几分钟后，便会获得足量的饲料。
小鸡崽们成功长大，再繁殖出大家族，猪崽们也没有拖后腿，让整个家族都成为了储备粮。
陆辛夷扒着栅栏看了半晌，突然——
她快速冲出去，揪住一只鸡仔就跑！
几分钟后，陆辛夷结束今日份工作。
再次回到【小院】，依旧是熟悉的【一键收获】＋【种植】，陆辛夷去把休息室内的各类充电物品一一检查，确保在正常充电，也就放下心。
她连账户余额都没看，直接带着收获下线。
此时距离她被乔月枝赶去“种地”，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一天中唯一有供电光芒的下午业已过去。
陆辛夷闭眼再睁眼，只看到小夜灯坚定的在亮，周遭则是一片昏暗。
楼下隐约传来细微的人声，还有锅铲翻动的声响。
她举灯踩着楼梯下去，看到爸妈和隋安都在厨房，三人正商量着晚饭。
乔月枝转头看过来，招手：“晶晶你来看，小隋带了蜂蜜回来！”
陆辛夷：“？”
她都没在空间里见过蜂蜜诶！
隋安跟着解释道：“下午和梁哥去了山谷附近，恰好看到有蜂巢。”
挺大一片蜂巢，产的蜜自然也十分香甜，或许这就是棕熊定居山谷的理由之一吗？至于棕熊的食谱里到底有没有蜂蜜，隋安也不清楚。
打下来的蜂巢蜜很大，隋安只拿了一块。
家里倒也还有之前囤的罐装蜂蜜，但加工过的自然是比不上新鲜口感，哪怕更香甜。
陆辛夷快速抵达厨房战场，借着自家的超亮夜灯观察，底层原有的蜂巢被暴力劈开，使得粘稠蜂蜜溢出，在类似蜂巢的表面布满痕迹。
她用指尖沾了点，舔舐嗅闻，是带着野生气息的甜香味。
那么问题来了，蜂巢蜜怎么吃？直接啃吗？
隋安给她建议：“可以睡前一小时吃，不能多吃，含糖量过高。”
至于吃法，最简单的食用方法即可。
切块，咀嚼，吐出残渣（蜂蜡）。
陆辛夷若有所思，这和口香糖好像没什么区别。
还没等她继续思考，她爸先问了一句：“晶晶，你手里提着鸡干啥？”
陆辛夷瞬间回神：“我刚抓的！咱们今天吃鸡吗？”
乔月枝看着她：“晶晶，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
倒不是乔月枝想打击陆辛夷，只是这会儿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再处理可能来不及。
听到老妈的话，陆辛夷才想起来看时间。
哦！好像是有点晚了！
她没多想，反手就带着鸡崽回了【小院】，想了想，也没放生，就给塞到小院的笼子里。
明天吃！陆辛夷自信满满地想着，转头就被新食物吸引。
又过大半月，听说基地附近的农场、工厂和其他实验地区运营正常，与之相应的，是新城＋居民区也建造接近尾声。
为此，梁东升特意跑了一趟。
“抽签时间在下个月，你们正常来就行。”
重点是下一句，他对陆辛夷说：
“你可能去不了研究院了。”
第39章 永夜06
陆辛夷不太明白，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沈教授暂时过不来，目前只有农研所正常运转，科研院的其他实验室还没能投入工作。”
梁东升解释道，随即，他又大致讲了讲，内容就是将这几间不同实验室组合成的研究院设定。
陆辛夷许久没外出，她并不知道，永夜覆盖全球后，其实是外界包括卫星在内的所有通讯全线受到严重干扰，即便是有了先一步的预知和准备，多地区之间也只能进行勉强交流。
跨越省份的，已经基本处于隔绝状态。
困住城市的黑夜如同幕布，将一切生物包裹在限定范围内。
山城原定的新城市基地也是和临近城市联合建设的，那几座城市不太巧，在飓风和极寒中被摧毁了过半建筑物，救援和生活根本顾不过来。
也正是因此，它们才将目光投向位于几座城中心、背靠东白山脉却又没有大面积受损的山城。
永夜之前，部分受灾民众已经逐步迁移到山城城市中，但这还不够，还有更多的人，也还需要更多的资源。
联合基地应运而生。
除了一开始山城最先督建的农业研究，其他相关研究都还在原址，包括梁东升说的沈教授，是隔壁兴城的。
但兴城如今的医疗体系压力极大，沈教授带着学生们忙不过来，也就没时间迁移。
“现在正在建设对应的居民区和其他公共设施，完成后，你们就可以去抽签了。”
这是陆辛夷一家换来的机会。
至于同时期还有要去抽号的人都是谁，梁东升只说了一句，“和你们一起的是当地的村民。”
至于另一批没和他们同期的，是早还是晚？陆辛夷也没开口多问。
听完梁东升的话，陆辛夷已经有些不想去实验室了，倒不是她怕忙怕累，只是最近，她的想法无形中产生了一些变化。
她问到：“除了研究院呢？”
梁东升一愣：“什么？”
陆辛夷微微停顿，脑海中天人交战。
她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指甲印在掌心，细微的痛感却让她紧张地心脏越发跳动迅猛。
须臾，隋安微微侧身，光明正大地用手覆盖她的拳头，五指轻拍她。
陆辛夷狂跳的心似乎得到安抚，她微微呼出口气，重复问了一遍：“我是说，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我做的？”
在对坏人制订抓捕计划时，陆辛夷就隐约有灵光闪过，再到之后的梦中所见，她对于“苟以保平安”的想法无疑产生了变化。
穷则独善其身，她其实并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想要……
有足够的能力，让那些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人受到惩罚。
与此同时，陆辛夷也很清楚，她其实是更想借此来给父母和家人多一分保障。
未来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样子，天灾更不知何时才会消弭，她们难道真的能保护好自己吗？
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
陆辛夷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家人无虞。
梁东升的表情却很奇怪，有些意外，但又带着些许恍然。
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有的。”
“姜秘书让我问你，愿意去帮他做事吗？”
“做什么？”陆辛夷疑惑，心里生出些警惕。
梁东升坦然回答道：“你也知道，新基地嘛，会重新组建相对的协调部门，用来和各城市对接。”
不可能所有人都入驻新城，先不说别的，只是地方就住不下。
不然怎么会先把大部分的其他城市居民转移到城中，为什么不等建好了让他们直接来？
还不是地方不够，大部分的人还是会留在城内，靠救济过日子。
或者是自己找到工作机会，才能借机来到新城。
陆辛夷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又问了一句：“那我做什么啊？”
她也没什么特殊的吧。
梁东升就笑了起来，这会儿，他看起来倒是和几年前很像了，没有如今的那些严肃和冷厉。
“小隋居然也舍得啊，”他先是看了眼只专注听的隋安，调侃了一句，才回答陆辛夷的话，“你要做的也不麻烦，暂时是在供应部。”
随后，梁东升又略微解释了几句。
新成立的基地内人手不足，但又不能把城内全盘抽调，就要从当地、以及其他城市转来的人补足，陆辛夷就是“当地人”。
陆辛夷恍然大悟。
合着她原来也是自己人？关系户竟是我自己？
梁东升被她的反应逗乐，但他时间紧张，能在好友家里呆这么久，已经算是百忙之中抽的空。
也没让两人送，梁东升很快就离开了。
陆辛夷的心情却又变得微妙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家是平平无奇，没想到还能混到这一步。
她拍了拍隋安手臂，故作老气地表扬他：“小隋啊，咱家这关系可全靠你了！”
隋安遂把人拉到怀里，慢慢抚平她的脊背，也让她丛生的焦虑逐渐缓解。
“并不是我的关系，这是你应得的。”
隋安拎得很清楚，如果真是为了他，那就不会找陆辛夷。
不管是梁东升还是姜秘书，都不是什么能糊弄的人，他们既然抛下橄榄枝，那必然是因为陆辛夷值得。
陆辛夷也明白，可她就是觉得不真实。
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没多会儿，陆辛夷突然来了句，“我居然不用考试就入编了？！”
这是什么可恶的关系户行为啊！她不会被刀了吧！
……
不管陆辛夷心里如何吐槽，时间依旧是一天天飞速溜走。
也不知道官方到底是用了什么好机器，竟然真的赶在两个月内解决了基建……的大部分重要工程。
其他没建好的都是外围居民区，不影响其他工作。
只除了一点，不管白天黑夜都是黑乎乎的，陆辛夷他们一家出门都得小心翼翼。
但好处也在于，不会被人发现他们提前搬家了！
陆辛夷是先搬家，后去上的班。
搬家前，只有舅舅一家还有村长知道，前者还帮他们搬运了不少东西，梁东升是顺道捎他们过去，省得他们自己开车走夜路，还容易遇到危险。
苏浩轩算是彻底融入和乔家，成为日常生活的一份子，且在村里没少照顾乔颖他们。
“晶晶，你们这去的有点远，暂时不回来了吧？”
陆辛夷点头：“得隔段时间才有空，再看吧。”
来帮忙的时候他们一家都来了，但到要出门了，以免麻烦，就让乔月升一家三口帮忙照看屋子内的东西，苏浩轩帮忙送过去。
这一趟自然是运不完的，等在基地安置下，陆辛夷两人还得再跑几次，恰好把苏浩轩再带回来。
苏浩轩也没打探他们搬家的内情，只是说到乔颖：“小颖昨天还在家里念叨呢，离得太远她更没法去招你了。”
拜这一年的极寒所赐，乔颖少有的出门时间，不是去陆辛夷家里做客，就是和爸妈一起逛村内集市，再加上……自行修习大学课程和上实操课。
“她哪还有空找我，”陆辛夷也笑了一下，难得的表情温柔起来，“张医生可把她当关门弟子了。”
乔颖虽然年纪小，但是格外有眼力见儿，又不过分娇纵。
尤其是这大半年的相处，乔颖从来没有表现出让陆辛夷不舒适的点。
是以，陆辛夷也乐得有个关系好的妹妹。
而且也能让她妈放心。
张医生是曾经和救援队合作的市医院主任医师，为人很慈和，刚巧听说乔颖有报考医学院但没来及去读，便将人带在手边教导。
反正张医生如今常驻白山屯的种植区，乔颖也离得近，不会有压力。
苏浩轩也笑：“说的是，张医生很喜欢她。”
两人就没再多说，转而专心致志看路。
从白山屯到新联基地，距离比到市区还远一点，再加上如今天黑路滑，他们已经开车走了快俩小时。
终于在中午赶到，新联基地的住房登记处就在入口没多远，梁东升先交待队友离开，才自己带着陆辛夷两人去抽签。
他一边走还说着：“我带你们看看，等你们安顿好我再离开。”
隋安谢过他，和陆辛夷一起进入大厅。
作为官方在新联基地的工作部门之一，住房登记大厅是有供电的，哪怕不是灯火通明，看个人也没啥问题。
新居民的住房登记就在一楼窗口，早起开始工作，现在已经抽不少了。
他们选了个人最少的，没多会就排到了。
“户口内含四人，可抽取六十平方以内的两室一厅一套，是否确认？”
工作人员将文件递过来，第一页便是有关【户籍人口及家庭房屋产权·新联基地定制】的相关守则。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新联基地住房按家庭单位人口分配，指的是有资格抽取新房的居民。
自己花物资购买的则是另算。
陆辛夷一家四口，在隋安与陆辛夷结婚后，他就将户口转了过来，也算是上了一个户口本。
而基地守则内，家庭人口≤6的，都只能抽取最高六十平的房屋。
新修建的住房会有统一暖气供应，对于曾经自己烧炕的原住民而言，也不算难熬。
至于供电，暂时比在村内稍好些，但仍然只有每日不足五小时。
陆辛夷又翻了翻其他守则，
基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各项要求，包括但不限于丢弃垃圾、饲养宠物、室内改装等等。
两人交替着看完守则，就由陆辛夷上手去抽号。
“我想抽高层。”
陆辛夷默默念叨着，心里则是想到了未来的干旱和暴雨，前者尚且能靠空调或者物理扛过去，积水就不一定了。
只是，新修建的居民楼都不算高——
“安宁小区三单元701。”
工作人员将摇号展示给他们，确认无误后，取出相对应的钥匙递给他们。
还有地址标记，“欢迎入住新联基地。”
“谢谢。”
陆辛夷礼貌道谢，接过钥匙，突然抬头问，“七楼是最高层吗？一层有几户？”
工作人员顺口回答道：“七楼是最高层，一层三户，天台装有保温层和加热板，不可以随意进入。”
陆辛夷点头表示了解。
她看向隋安，用眼神询问对方还有没有问题。隋安则是点点头，先侧头小声询问一番苏浩轩，随后，他开口问了句：“隔壁已经有住户了吗？”
“能提前购买吗？”
工作人员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问，低头查了一下数据，语气略微遗憾：“703已经有人抽取，702暂时空置。”
没等陆辛夷问，她就补充道，“房屋购买会在三日后开启，如果到时还没能卖出，你们再来吧。”
安置区就那么一片，原住民可是不少，官方暂时都是以安置为主，想要动用钞能力的也得等等。
“好吧。”
陆辛夷无奈放弃，她想的是，等过两天再来看看，到时候也可以整一套备用，即便是为了避免事儿精邻居也好。
几人才走出登记大厅，就又被浓稠的黑暗遮挡视野，只能靠两侧路灯勉强看清周围。
陆辛夷举着钥匙，招呼爸妈：“拿到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他们的防滑雪地车就停在不远处，时不时会有人从大厅进出，眼神好的就会盯着车子看，这种鬼天气还能开车出来的，都不简单。
再看到梁东升和隋安的“保安”服装，则是会下意识转移视线，似乎不想让自己的注视被发现。
“走吧。”
一家人连带着两个好兄弟，成功将搬运的行李送到新住址，途中遇到了不少同样在搬家的人。
可惜没一个是他们认识的。
第一批送来的行李并不多，主要为了先带爸妈过来。
将行李随意地摆放至小客厅，几人就近烧了壶热水，先暖暖。
陆辛夷看了看空荡荡的室内，没提别的，只是说：“下午我和隋安一起回村吧。”
乔月枝也没反对：“行，我和你爸把这边收拾下。”
梁东升却摆了摆手，先提出告辞：“我得回去报道了，之后就没空过来，有事你们直接去找我。”
他说的是隋安，隋安虽然没有继续在白山屯当安保，但却还在梁东升手底下。
隋安点点头，举着热水杯和他碰了一下。
战友情不必多言，都是家人。
梁东升很快离开，也没留下吃午饭，新联基地百废待兴，姜秘书那边早就要人了。
苏浩轩瞟了一眼窗外的黑暗，还有远处路灯散发出的成条带状的光芒，感慨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不管是白山屯的村民，还是新联基地的各负责人，又或只是在天灾中求生的其他人，都有努力地生活着。
第40章 永夜07
没两天，陆辛夷他们就适应了新家的生活方式。
毕竟不用自己烧炕，水电不算充足但勉强够用，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脱离了白山屯人多口杂的环境。
陆辛夷并不讨厌在村里住，只是现如今大多数人闲在家，难免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比如，八卦各种不靠谱消息。
他们家也是普通人，自然逃不掉被打探消息。
可陆辛夷自带金手指，他家囤货也多，还是避着点人眼比较好。
至于说村里捯饬好的超强防盗住宅，暂时被借给了就近的种植区人员居住，也算从明面上改换了“主人”。
陆辛夷其实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但是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村子，离开那个曾经让她父母死亡的地方。
即便当时行动的人都被抓了，陆辛夷也不想再待下去，权当她应激严重吧。
除了陆辛夷对此要求迫切，她爸妈其实也有点想法，在他们的“梦境”中，自己的死亡可不只是被抓走的那几个。
在曾经发生、又或是未发生的时间线里，的确有人来敲开他家的门，送他们去死。
对此，他们两人没提，也是暂时不想计较，以免让陆辛夷两人为难。
不管怎么说，一家人总算是离开了各自的倒霉地，试图开启崭新的生活。
“舅舅他们想买房，是不是不好操作？”
时间来到第三天，也是住房登记处开启第一批住宅外售的时间。
陆辛夷感觉自己是早早地起来了，结果还是家里最后一个，最后只能乖乖坐在餐桌旁，就着台灯恰饭。
餐桌上，是电蒸锅搞定的奶黄包和灌汤包，新鲜出炉，就是在不太温暖的室内快凉掉了！
主食则是大碴粥，并两碟泡萝卜作配，以及隋安另外给陆辛夷准备的醋碟。
吃包子不蘸醋怎么能行呢？
乔月枝就不怎么吃醋，她拒绝了陆辛夷的推荐，继续喝粥。
顺便回答陆辛夷的疑问：“听说这次是对外开售的，只是最先能购买的必须是本地人，还有就是在此务工的。”
“打工人？”陆辛夷更不理解了，那他们也不打工啊，“那他们……”
隋安又给她递个包子，顺便也给自己蘸了醋。
“是小苏的，梁哥那天就帮他申请了。”
陆辛夷恍然明悟，原来也是自己人！
当然，苏浩轩本身也只是打了个时间差，并没有违规操作。
“半月后会全面开放对外出售住宅，但是数量有限，而且所需兑换物资不低。”
“而且除了这里的原住村民，其他不确定会不会愿意过来。”
天黑路远，即便知道有新基地在建设，也不一定能下定决心出行。
曾经的陆辛夷即是如此，现在的山城内居民或许也是。
最有意愿搬家且获得自己房屋的，应当是兴城、叶城和安城迁徙来的居民，但他们本就奔波而来，可能凑不出相应的物资。
但不妨碍，除了陆辛夷现在所住的“原住民安置区”，另有多处居民区会进行外租，还有基地外围的简陋安置房，都可以用以临时居住。
陆辛夷点点头表示了解，先把剩下的一盘包子吃完，才想起来自己想说啥：“那我们是不是不能买了？”
好像是有个家庭限购一套的条例？
隋安点头：“是的。”
所以他才会帮苏浩轩询问，也是存着个念头，邻居如果是熟人，怎么也比陌生人强点。
陆辛夷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挺公平的分配方法，她就不做那个破坏规则的人了。
一家人很快解决掉早餐，然后分头行动。
乔月枝和陆山青晚点会去住房登记中心，和赶来买房的苏浩轩汇合，顺便看能不能买到隔壁的位置。
陆辛夷则是和隋安一道，先去基地另一端的市政办公楼。
梁东升正在等他们，这条路上的路灯也装的更为密集，一眼看过去甚至有些晃眼。
陆辛夷不自在地眯了眯眼睛，抬手用来遮光。
不远处，梁东升冲他们俩抬手示意。
“这里！”
两人加速过去，三人成功卡点会师。
梁东升带着两人往里走，口中快速说话，似乎在赶时间。
“晶晶等下直接去姜秘书办公室，我和小隋送你过去，不过我们俩还有其他事情，就不接你了。”
“姜秘书最近比较忙，除了供应对接，你可能还需要处理其他事。”
陆辛夷心中了然，她这个“自己人”不是来当咸鱼的，定位等同于市长秘书的“秘书”，负责处理杂务。
但她还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是我？”
梁东升语气微顿，旋即解释道：“可能和我也有关系，他听说了你上次的事情，又问过几次你的情况。”
以姜秘书当时的话来讲，则是“小陆是个实力强又有干劲的年轻人，与其闲置在家，不如多做点事情，也不会浪费了她的能力。”
至于其他的，姜秘书语焉不详，没有告诉梁东升。
他只强调了一句：“如果小陆愿意主动来，你再提，她不愿意就算了，咱们也是讲究民主的。”
对此，梁东升其实也是有疑惑的。
别的不说，只是他们现名救援保卫队，原为各分局警员的队员们，能打怪也不止一个，怎么就看上了陆辛夷？
他有过担心，但被姜秘书打消了。
姜秘书当时只是含笑看着他，神情温和：“小梁啊，看人可不是一点，你也就比小陆大两岁，怎么想法这么老成？”
陆辛夷虽然看着文弱安静，但姜秘书能感觉到，对方潜藏着一股子“火”，是炽热且炸裂的，而且还在酝酿期。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因为调查结果才产生的如此想法。
早在飓风来临之前，从中央下发到每一座城市的秘密指令，便引导着姜秘书做出了后续的决定。
调动两月内所有的城市出入记录，确定目标后，再辅以账户购买记录和其他，很轻松就得到了结果。
当信息时代想要查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几乎无处可逃。
但谭市长按下了后续的调查结果。
她说：“我们要相信每一个公民对国家的热爱，也要保护他们的隐私，他们没有必须奉献一切的理由。”
大部分都是热爱夏国的，不然哪来的提前“预知”。
姜秘书同意了，因此，他去了白山屯，亲眼见了陆辛夷本人。
但对梁东升，姜秘书只是用了大家都能理解的理由：
“我们需要培养新人才，也尽量减少民众对后续政策的抵触。”
梁东升不置可否，在老宅和春城的时候，明明他总被人说年少轻狂来着，只是他死宅。
可惜自从来了山城，就没几次联系上老爷子，上一次还是老爷子托人带话过来，让他老实待在山城别乱跑。
也不知道大哥大姐如今怎么样了……
记忆翻涌之间，几人已经来到了位于顶层的办公室。
梁东升先一步上前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道听不出年龄的温和嗓音。
梁东升让开位置，示意陆辛夷自己过去。
陆辛夷点点头，先回头和隋安对视一眼，才转身走进去。
简易防盗门拍上，隔绝了门内外的交集。
梁东升也没在原地多逗留，他转身准备走，还叫上隋安一起：
“我们先下去，还要去报道呢！”
隋安颔首：“好。”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从楼道中消失，没了声音作为控制节点，楼道里的灯光有很快暗淡下去。
未几，有细微的交谈声从门缝中传出。
门内，陆辛夷和姜秘书的对话很顺利，氛围也很轻松，是她没想到的。
姜秘书一直都很平易近人，这点陆辛夷早有预料，但她没想到的是，姜秘书会开诚布公地将内幕言说。
他看着办公室内的年轻女性，语气温和：“是我让小梁介绍你过来的，其他的也没什么，只是有一点，你的信息我们已经查询过了。”
大额支出虽然有结婚的名义在，可陆辛夷和隋安，很显然并没有办婚礼的意图。
至于其他的，涉及到公民隐私，他们没有翻阅。
陆辛夷抬眸看她，控制住自己的微表情，没有露出丁点疑惑和惊讶。
她早猜到不光是那么简单了。
然而，再想到自己那至今还是只能限额进人的空间，陆辛夷微微抿唇，沉默下来。
空间暂时不能开放，而陆辛夷，她并没有把自己上交的想法，也做不到耗尽精神只为了奉献。陆辛夷对自己很了解，也从来没想过依靠自己就能拯救世界。
没想到的是，姜秘书只是略提了句，就一笔带过这些不好言说的内情。
“小同志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只要没坏心就行。”
随后，姜秘书递给她一份文件，转而说起工作内容：
“农研所的新产品即将投入种植，农场内的产量交接会递上来，到时候由你和附近村落的负责人交接兑换事项。”
“还有种植区，你本来就是二号区的，也就不用转手，继续和你对接。”
“另外，供应处会收到各个种植区还有……”
陆辛夷一一记下，再将对方提到的各个要点标注清楚，确认自己不会出现工作失误。
某些不好说的重点只用了几分钟，工作内容倒是花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姜秘书手边的电子闹钟响起——
“叮铃铃！”
姜秘书停下对工作的安排内容，翻看侧边的工作安排。
他对陆辛夷说到：“我等下要去开个会，你直接去一楼103，供应部的办公室，那边有人。”
陆辛夷起身告辞：“好的，那我先下去了。”
姜秘书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弯腰从储物柜中取出其他文件，收整，夹进文件夹。
陆辛夷已经拉开了门。
她看到走廊一片漆黑，也没回头，就那么踩着办公室的光芒向外走。
噔噔噔。
脚步声不急不缓，声控灯也随之一一亮起，照亮了眼前的路。
103就在一楼大厅的楼梯侧边，门大开，能看到里面。
拜如今电量不足且通讯信号不便所赐，如今的大多数工作又回到了人力，辅助机械运算。
陆辛夷进去时，门内的几个人正在忙碌，根本没空招呼她。
她也不急，就拿着自己的文件站在门边，等他们忙完。
几分钟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问到：“是来报道的吧？”
陆辛夷点头。
对方眼疾手快地抽出几份表格，又给她指了指位置，随后将那一堆给她搬过去！
“诶呀就等你了！快快快！”
陆辛夷：“……”
你们这样让我很不敢相信啊！
初来乍到，陆辛夷还是认真看了看分给自己的文件。
和姜秘书说的差不多，的确是兴城迁移到山城的人员名单，还有最近搬到基地内的，以及其他。
陆辛夷一一核对过去，再按照记录标注。
“……”
工作的时间总过得格外快，等到办公室内的闹钟响起，除了陆辛夷还没适应，其他人是瞬间停下手中工作。
更甚者，她还听见了小声的欢呼——
“下班了！”
左侧工位的大姐站起来，她就是最开始招呼陆辛夷的人，她转头和陆辛夷说到：“这边和之前的工作时长是一样的，中午自己解决，回家或者去食堂都可以。”
“食堂需要登记积分，在下月发放时统一扣除餐费。”
说着，她微微弯腰低头，小声和陆辛夷八卦，“食堂一次1个积分，不划算的，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分！”
“积分兑换有很多好东西，平时不如自己随便吃点，月底兑换成生活物资和食物带回去。”
陆辛夷小幅度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
那大姐慢吞吞转回去，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做了个自我介绍。
她还说，“我知道你，前些天有人提过了。”
“你是附近村子的吧？”
陆辛夷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对是什么用意，也就没说话。
卫佳燕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提，顺便点出了陆辛夷是有“背景”的。
他们中大部分是原市政的，也有几个分属其他三城，剩下的就是陆辛夷。
不过他们没继续逗留，午餐时间一到，办公楼内限时供应的电力也开始逐渐断掉，包括他们办公室。、
与之相应的是，生活居住区的电力开始逐渐供上。
几个人随口道别后，一一从走出市政楼，顶着路灯往各家走。
陆辛夷看了看周遭，想起隋安好像让她先回去，说是晚点和梁东升一起来家。
她缓缓吐口气，自己回家去，此时只有她妈在家，隔壁门开着，她看到舅妈陈敏从门内出来。
陈敏招招手：“晶晶！你这么快回来了吗？”
陆辛夷“嗯”了声，探头看看她身后，说到：“舅舅和我爸回去了吗？”
陈敏点头：“嗯，他们俩回去搬东西了。”
“小颖也跟着去了，你还不知道吧？张医生他们家也要搬过来了。”
这陆辛夷的确是不知道，她随口问了句：“也是这边吗？”
“不是，说是在平安小区，就离这不远！”
陈敏想了想，解释道。
平安小区？熟悉的名字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陆辛夷没放在心上，又和舅妈说了两句才进门。
乔月枝有听见她的声音，不过正在忙午餐，也就没顾上出门。
陆辛夷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米饭香味！
什么复杂同事关系、乱七八糟的工作内容、还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瞬间都被陆辛夷抛诸脑后，她噔噔噔地跑到小厨房，扒着门往里看。
“妈！今天吃啥啊！”
在陆辛夷的嗅觉感官中，这一锅除了有腊肉，菜干，应该还有海带和豆皮？
乔月枝回头看她，神情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中变得模糊，却让人十分安心。
“炖了一锅烩菜，等等你爸回来就能吃了。”
陆辛夷清脆地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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