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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庶母去世,其亲生子应为其服斩衰三年,其他众子仅服缌麻。孝服用细麻布制成,服期三月。丽姝等人也早就换上细麻布的衣裳。

    苏姨娘原本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贪吃,但她为何会身边一个下人都没跟着,这就奇怪了。现在是傅氏管家,傅氏不在,是由大丫鬟流苏帮忙四处巡夜管事,而以流苏和苏姨娘的关系,就很难说清楚了。

    刘承旭久经刑名,刘家亦是锦衣卫之家,他几乎是不用推断就可以怀疑流苏和苏姨娘的死有关。很快樱桃就被找来询问,还未打板子治她失职,樱桃就被吓的什么都招了。

    “是姨娘找流苏姑娘,她已经和守门的老冯约好了,让人牙子捆了流苏姑娘出去发卖。我因为害怕,就借故没去。”

    小傅氏佯装震怒:“真是没想到苏姨娘要对流苏下手。樱桃,你要说实话,苏姨娘上次还跟流苏姑娘认错,怎么现在又要杀她呢?”

    樱桃拼命磕头:“回二太太的话,奴婢不敢撒谎。姨娘身边原本服侍的葡萄,就是流苏的姐姐,葡萄当年就是被苏家舅爷给……了。所以,上次出事后,苏姨娘就说流苏狠辣,害怕流苏报复她。”

    刘承旭心道恐怕是苏姨娘想先下手,但因为中途肚子疼跑去茅厕,结果被反杀了。苏姨娘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个流苏——

    “相公,我听说这个流苏原本是老太太身边的抱狗丫鬟,后来她主动要去服侍四姑娘,接着没过几日,在一片平地被撞飞落河,说是救了姐姐。因此就很得姐姐器重,那日有人见过她主动去找刘大全,之后不知怎么在老爷书房外喊救命。”小傅氏知道自己该出手了,这个流苏既然是来报仇的,现在苏大全被打残了,苏姨娘已死,她又怎么还能容忍这样的人留在刘家。

    况且她做下这么些事,赶出去保着她的命已经是仁慈了。

    刘承旭还是很信小傅氏的:“果真如此?”

    小傅氏点头:“姐姐老实,不知晓这些,真的把她当救命恩人看待。只是她到底存着什么心,就没人知道了。我是听玉兰说的,说她居心叵测。”

    “好,这些事情说起来桩桩件件也和她有关联,苏姨娘是自作自受,但流苏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她为其姐报仇,也能看出

    她是不畏强权,有仇必报。只是这样的人留在我们刘家日后不知道生多少事,就赶出去吧。”刘承旭还要顾忌丽婉和书景书宜,苏姨娘若是就这么去了,也可以说得急病去的,遮掩的好,外人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各种对质,打了老鼠伤到玉瓶,一个姨娘勾结下人买卖府中大丫头,也是乱家之源。

    小傅氏赞许:“相公一向菩萨心肠,仁者之风,总是会秉公处事,不会因地位不平,就偏袒谁,真是叫我佩服。”

    就这样管事很快叫来流苏的爹,要把她领出去,其实在傅氏刚进门时,流苏就把一切都交代了,只是一天还未过完,她就要被请出去了。

    傅氏看向她道:“老爷向来行事非常公正,不会因为身份就治罪,如今赶你出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我这里有二百两银子,你拿出去和你家里人做些小买卖,我放了你的契。只是盼你日后,不要再被仇恨困囿,过好自己的日子。”

    流苏感激不尽,她磕了三个头,见来带她的人一个劲儿的在催,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道:“太太,你要小心三太太。”

    她只能言尽于此了,原本流苏以为按照默契小傅氏还是隔岸观火,没想到她当机立断立马出手就赶自己出去,此人心机高傅氏百倍,傅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就连自己也根本不敢和她抗衡。

    傅氏一愣。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除了丽婉和两个哥哥伤心,但伤心之后,她们更怕传出她们的娘是掉茅厕死的,这样的不体面,也会影响到他们,还好刘家向来管束下人颇严,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再有苏姨娘的两个儿子还得为生母守孝三年,过继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情和小傅氏联系在一起,包括丽柔都对丁姨娘道:“女儿看苏姨娘的死定然和流苏脱不了关系,否则二太太是不会那么快就送她出去的。”

    在丽柔心里,也觉得流苏也未免太睚眦必报了一些。

    “不,流苏一个丫头,怎么计划会那么顺利,必定有人暗中引导。是她,肯定是她,当年的事情,她肯定心知肚明,却隐忍这么多年,一击就毙。”丁姨娘骇然。

    丽柔忍不住问:“娘,是谁啊。”

    “是小傅氏,

    一定是她,肯定是她。”丁姨娘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

    丽柔不解:“她和苏姨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丁姨娘摸摸女儿的头发,解释道:“当年你爹偏宠小傅氏,她很是受宠,恰逢此时太太的儿子死了,她却时隔多年有了身孕。你也知道苏姨娘心心念念就是过继儿子给长房,可是如果小傅氏生了儿子,她怎么过继呢?她的儿子哪里比得上小傅氏的儿子,无论如何小傅氏若是生个儿子出来也算嫡出了。而太太身边的人因为恨小傅氏害傅氏的儿子死了,故而两下串联,二姑娘当初得了水痘,苏姨娘还送带着痘疮的衣裳过去。”

    “有害到小傅氏吗?”丽柔着急问。

    丁姨娘摇头:“不仅没害到,饶妈妈等人还被老爷发卖了,我本以为苏姨娘的事情她不知道,或者是她决定算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苏姨娘还因此丧命。”

    丽柔想原本苏姨娘死就死了,她却还让她便溺而死,如此死状,二哥哥和三哥哥根本不可能被过继。

    真是杀人还要诛心。

    所以,丁姨娘看着女儿道:“你前些日子告诉我的事情,我早已料到,我当时也是见老爷病了,都无钱买药,又上了小傅氏的套。她这个人什么才情柔弱都是装的,却偏偏拿捏住了老爷,所以我们现在身处险境,一定要蛰伏,莫要强出头才行啊。”

    丽柔暗自把这些藏在心间,又看向丁姨娘:“女儿知晓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傅氏不也是忍了这么多年吗?”丁姨娘没想到小傅氏这么狠辣,自己倒不是没有手段,只是她无宠啊。

    却说丽姝正和爹娘一起品画,刘老太爷那里送了三幅画来,一幅是簪花仕女图,一幅是花鸟图,还有一幅则是策马奔腾的图。

    小傅氏对画很有造诣,她先是从纸张还有画工一点点和丽姝讲起,丽姝指着上面的仕女图道:“那为何这仕女的体态肥硕而浓丽呢?”

    “傻丫头,你看唐代张萱的《捣练图》、西域的壁画《弈棋仕女图》、唐代画师所著《虢国夫人游春图》、周舫《簪花仕女图》这些唐代的画中女性形象都比较丰盈,可以说在唐朝以丰腴为美,圆润饱满才是仕女图的精髓。”小傅氏教丽姝识画。

    丽姝受教颇多,刘承旭对

    书画也颇有研究,他教丽姝看纸张,看字体可以看人之心境抱负。

    大概这就是耳濡目染,在祝嬷嬷那里丽姝知晓起卧行事如何仪态优美如何看起来恍若天生美姿仪,但是许多东西似这样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教导得了的。

    一家三口品鉴一会儿,刘承旭外面有事就先行一步,留下小傅氏和丽姝在,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小傅氏见女儿穿着细麻布的衣裳,吩咐道:“她也算是你庶母,还有这三个月,你要穿到最后一日才行。”

    丽姝明白:“女儿知晓。”

    她很清楚流苏报仇完非常利索的被赶出去,这一套几乎就看得出娘的手笔,她从来都不会真的姑息养奸。流苏生的很好看,而且为了成功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即便抓住她的把柄,但一着不慎,反而会让自己身处险地,如此,还不如提前赶出去,解决后顾之忧。

    至于其中苏姨娘为何吃多了要上茅厕,为何泡在茅厕一直无人施救,既有流苏的计划,也有小傅氏的推波助澜。

    但苏姨娘这般死不足惜,只是……

    “娘,苏姨娘死的如此不体面,二哥或者三哥要过继并不容易。到时候弟弟们会不会被过继了?女儿其实并不想。”丽姝道。

    小傅氏拍了拍丽姝的手:“你不想我更不想,我们不必图人家富贵,让我们母子离散。况且就冲你大伯母那样,我也不肯啊。”

    丽姝点头:“我就知道占便宜的人吃大亏,况且不是人家的孩子,人家怎么会疼呢?苏姨娘的儿子们过继了,大房也会膈应。”

    小傅氏笑:“你懂这个道理就好,再说了,还有你大娘和丁姨娘在,兴许她们还会有子嗣,将来她们也想过继呢,我可不要泼天的富贵,我就希望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就好。”

    三个月除服,刘家的姑娘们都做了一身春衫,春衫的颜色很嫩,不是鹅黄就是粉红或者是浅绿色。比起裁制新衣,最紧要的一件事还是分院子,姑娘家大了,刘太夫人让大夫人徐氏把后花园的几间院子收拾出来给姑娘们住下。

    “你们也该有些官家千金的样子,再者都是姐妹,也学些和睦相处之道,将来出去你们姐妹都是刘家的女儿,也要互相扶持才对。”刘太夫人叮嘱。

    其实二房死了个

    姨娘,刘太夫人真的不在意,毕竟只是个姨娘。但是二房发生太多邪门的事情了,年纪大的人总有忌讳。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二房都是因为夫人有几个,姨娘们不听正夫人的,都各自为政不好管教,所以互相争斗。

    唯一就是脱离各自的生母,既可以让她们能各自管自己的院子,也能增进她们的姐妹之情。再者大房的丽贞平日就是被大儿子两口子太宠了,不懂得谦让,如此,都住在一起,也能懂些眉眼高低,将来她们迟早嫁出去的,她们这样的人家,将来嫁人,婆家万一也是个大家族,难不成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成?

    她老人家决定了,就和几个媳妇说了,小傅氏先说好:“老太太这样说,当然是很好,也让她们姐妹之间多亲香。”

    其实她是不担心丽姝的,也盼着丽姝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院子,她自己能管着自己的院子也当是历练了。

    而傅氏也是同意,女儿丽嘉逐渐大了,丽婉也是待嫁的姑娘,单独住的确比较好。

    徐夫人心里虽然不愿意,但没办法,大家都同意,她也只好同意,但她先下手为强,为她女儿丽贞选了最好的院子,那院子最为华丽,金碧辉煌恍若神仙居所。院门种的牡丹,皆是各色的红,仅仅认得的就有凌波仙子、千褶绣球、紫艳夺珠、紫艳夺轮、百花齐放摆弄在前,一派富贵景象。

    内里又布置了各色奇珍异宝,糊了珍珠纱做窗纱,软烟罗做纱帐,走出门外,又是雕栏玉砌,第一等的富贵气象。

    丽嘉住的则是幽静之处,丽婉素来畏热,就住在临水之处,丽柔因为喜欢疏阔就住在不加隔断之处,唯独丽姝因为喜书,因此她选了一间小而精巧的房舍。

    分了院子后,小傅氏带着丽姝分派起来,丽姝自己的私房有一半是买了书,另一半则拿出来给小傅氏置办物件。

    小傅氏摆手,丽姝则道:“娘亲,我知晓你如今添了两个弟弟,你私下还要贴补他们,我的月例银子是够用的,这些我拿出来置办好了院子,我自己也住着舒服,您就答应我吧。”

    如此,小傅氏也不客气的收下了。

    丽姝先在门口用缸养了碧荷粉莲,从门口进来,有一条羊肠小道,道路上用鹅卵石砌成,她这里有精巧的三间小房,从里面推门出去连着向阳

    处的两间明间则又布置成书房琴室。

    从外买了两对对鼓凳、一对玫瑰椅,两套最时兴的茶具。又把中间的堂屋作为花厅,用作招待客人,这里布置的最为精致,算得上是用最少的银钱办的最为精妙。

    西边则用作平日做针线所用,故而那边的帘子用的是湘妃帘,东边住处则用的是珠帘。

    丽姝在花厅一旁,又让人从外买入一张红木几案,让娘亲在其上用金粉缀以海棠样式的花儿,她则自己画了一张图,让人按照她画的杯架,这里就是她所做的最巧妙专门摆茶具的地方,各种她想要的牡丹纹样、海棠纹样、荷花纹样的茶匙,都可以随意转动,看起来精巧无比,实际上也不过花了二两银子。

    更有浅粉色的瓷杯,琥珀色的琉璃杯,白玉杯,以及丽姝让人做的一套茶具。

    更有巧思的是,她用去年搜集的花粉浸泡在各色绢布上,等这些绢布干了之后,她再做成各色花儿,这是胡妈妈教她的,尤其是做像生花,简直是胡妈妈的拿手绝技。

    这些绢花上她饰以珠玉孔雀石,在光线下,居然显得流光溢彩,琳琅满目。

    可见没有很多钱,也照样能够把这里布置的非常精巧。

    比起丽姝,别人就没有花这么多功夫收拾房间了,丽嘉是根本没怎么收拾就住进去了,屋内纸窗木榻,一洗富贵之色。丽婉自从苏姨娘去世后,姨娘平日所藏钱财私产,小傅氏平分给她兄妹三人,丽婉又有曾家所赠,她私财颇丰,平日又会筹算钱财,让身旁玉茗宝珠两个丫头帮忙收拾。

    再有丽柔,是刘太夫人身边的魏妈妈帮忙收拾的,和丽姝不同,丁姨娘让丽柔多亲近刘太夫人。刘太夫人见丽柔对自己过于依赖,于是让魏妈妈私下开库给了好几样好东西给丽柔。

    丽柔多是按照刘太夫人的喜好收拾的,丽姝走进去看过,她是不太喜欢的,当年在刘太夫人那里她就觉得色彩太过沉闷,但丽柔喜欢就好。

    而众人去看丽姝的院子,都暗自觉得好。

    丽嘉捏了捏她的脸:“都说你这些日子忙着收拾院子,我看看脸都小了一圈了。”

    “这也没什么,总归是自己要住的地方,自己收拾起来也好看。”丽姝笑着。

    原本丽贞那里真是金碧辉

    煌,现下见丽姝这里处处都是花边坐垫,完全不同于她那里的大红色的传统纹样,很是清雅好看。

    再有她的茶具,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各式各样的茶匙。她的这个茶具一共七层,每层又有七个小盒,看起来令人叹为观止。

    回去后,她就要找徐夫人也做一个和丽姝一模一样的茶具楼,这让徐夫人也忍不住道:“你这里有专门的茶房,还弄什么劳什子茶楼?”

    看人家丽姝并没有什么钱,小傅氏嫁妆更不多,小叔子更不必说,可人家二十两就能置办的让人都叹为观止,自己女儿守着一个金屋子,反而羡慕人家茅草屋,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夫人又语重心长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三叔的同门现在任詹事府詹事,原本他因为母丧守孝三年,现下起复又重新任太子所属的东宫里的詹事,是正三品的官。”

    丽贞摊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二叔向来交际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叔父的这位同僚,出自荥阳郑氏,乃是前朝的五姓七望。和刘家祖上也有姻亲关系,这位詹事大人原本是宰相之子,他的儿子听闻博闻强识,天资聪颖,仪表堂堂,都夸他是卿相之才。”徐夫人当然有所打算。

    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累世高官,郑家公子更是天之骄子。只可惜,二叔任性以至于官位低微,她家老爷却是锦衣卫高官,若是二叔肯为自己女儿说这门亲事,她过继二房的儿子也无妨,反正总是要过继一个的。

    至于过继谁,她也不在意了。

    反正到时候家里这个世职可以给他,但是家里她的嫁妆钱财是要全部陪嫁给自己的女儿的。

    总不能既要又要吧。

    就在徐夫人动心的同时,丽柔是最淡定的,她和丁姨娘道:“我听说了,郑家要举家拜访,就是老太太那里都让人重新洒扫很是郑重。但是越好的东西,往往就越不会属于我,所以,姨娘,您不必和我说这个,我避着些就是了。”

    丁姨娘见女儿见事明白,也是松了一口气:“我就怕你去争,如今我是没有宠的,也说不上话,又只是个姨娘。这郑家指不定是看不上咱们家的,我只听太太曾经说过郑大人和我们老爷关系莫逆,不是一般二般的关系。就是争,恐怕也

    是你大姐姐和你三姐姐去争啊?听说连大房的大太太也在打听。”

    丽柔心想那自己更要避开的远远的了,大姐姐有阁辅外公,又有好大一笔嫁妆,又是刘家嫡长女,三姐姐丽姝母亲得宠,本身才华横溢容貌昳丽,性子尤其是喜压别人一处,再有个丽贞,大房嫡长女,父亲乃是天子心腹,又是高官,她娘是宰相孙女,总之个个都比她要好。

    她不能去冒大不讳,否则要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

    殊不知丽姝听小傅氏说完,先是道:“这位郑公子的确很不错,但是她大我十岁,等女儿及笄,他都二十五了。”

    听闻郑灏就是中状元时,一眼被皇帝看重,见他年轻才学好,又家世出众,相貌英俊,故而被相中做驸马。

    甚至他早已定下婚约,自己都上轿子了,郑灏还被追回。

    其实丽姝知道郑灏极好,他和自己定亲后,期间父亲还被贬谪楚州,那时郑家依旧不悔婚。实际上听说郑老夫人对她不是很满意,觉得她人生的单薄了,没有大姐姐丽嘉那么富态有福气,可郑家依旧远赴楚州迎娶她。

    甚至后来她从乌孙国回来,知晓自己的被卖的经过,他非常自责。

    这样一个好人却困囿于驸马的身份,一辈子有才也只能担任闲散官员,她不能这么自私,即便她知晓郑灏是夫婿的好人选,但自己的年纪现下也不到十岁,郑灏应该娶一个年近及笄的女子,早日成婚,这样也就不会被皇帝榜下捉婿了,他也能施展抱负了。!

    第 42 章

    郑家人来之前,刘承旭因为在春天力破大案,升任大理寺右少卿,连跳三级,成为正四品的官,这当然又是另外一喜了。

    刘承旭在家里摆了几桌庆贺,来的都是亲朋好友,有老亲曾家,姑母鲁国公府,还有傅家人也一并都过来道贺。傅氏和小傅氏虽然名为姐妹,但傅氏毕竟年长,又先进门,因此她要劳动,小傅氏也就随她而去。

    姑母是来的最早的,她是刘家的女儿,早些回来还能帮忙,同时也把三位表哥带过来了。这三位表哥的名字也很有意思,他们分别叫耿裕方,耿裕正和耿裕圆。

    这三位表哥中,三表哥耿裕圆性子最跳脱,一下都坐不住。刚在刘太夫人面前请完安,他就立马看向丽姝:“三妹妹,上回我过生,你送给我的傩神面具,我戴出去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丽姝掩嘴直笑:“哪个要你去吓别人的,那是驱邪纳吉、除灾呈祥,以求人寿年丰、国泰民安的。”

    耿裕圆挠挠头,眼睛骨碌一转,又狡黠的道:“你若还有下次生日再送我一些。”

    “那不成,下次我要送你更好的。”丽姝觉得耿裕圆比起别人更像个真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这样倒是很好。

    一听说更好的,耿裕圆就不由得问:“那是什么?”

    丽姝神神秘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不说还不打紧,一说耿裕圆就更好奇了,猴在丽姝身边,直到丽姝给了他一个自己做的万花筒,他才拿出去玩儿。

    姑太太看了这一幕,心中一动,她这三个儿子中,就属老三心地最为赤城,她原本就想为儿子求娶娘家侄女儿,如今看来丽姝倒是不错。

    首先丽姝乃嫡出,年纪虽然比自己的儿子小一岁,可是文采出众,样样都来的,更不提美貌了,只见她不过十岁的样子,体肤通透,面容如玉,如同水里的一块碧玉,盈盈散发着光泽,如若长大,不知何等旷世美颜。

    若是娶她进门,小儿子指不定有更大的出息,毕竟美人在侧,哪里还敢庸庸碌碌。

    况且她家也不差,自家丈夫翰林院编修,鲁国公之子,她又是做姑母的,肯定会对侄女儿好,姑母当婆婆,婆媳关系都没有。

    她的眼神

    当然被小傅氏看了个正着,小傅氏却不会同意,若女儿嫁到别家,她还可以为女儿撑腰,可若是嫁到亲戚家,尤其姑太太家,就不好说什么了。

    再有以外甥而言,耿裕圆还是很讨长辈喜欢的,虎头虎脑心直口快,为人热忱,可若是找女婿就差着了。

    耿三哥儿并不喜读书,女儿却是手不释卷。

    说真的小傅氏也是操碎了心,看女婿可不是到了年纪就直接定亲,你也要有人选才对啊。先定几个人选,有了默契再慢慢定亲成亲。

    她又见了曾家四公子,曾四公子倒是才学很好,相貌更是清俊,可他娘的确如丽姝所言,显然人家是想求更高家世的,女儿真的嫁进去,也要伏低做小。

    伏低做小的日子可是难过的紧,常常忧郁愤懑,就是身处富贵又如何呢?终究活的不够畅快。同时,小傅氏想就是曾三太太选家世高的也没什么,正如自己也盼着女儿嫁的更好些,如此若是苛责别人,自己也太假了。

    又有傅夫人带着几位儿媳妇过来,小傅氏起身迎接。

    丽姝也跟在小傅氏身边向傅家人行礼,丽嘉更是熟稔的上前和她们说说笑笑,丽姝当然还是如以往那样站在一旁,因为她知晓傅家人并不喜欢她。

    丽姝自己不太在意傅家,只当寻常人看待,但小傅氏却不能忍受。

    她能忍受自己受到欺负,却不能容忍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

    因此原本想着要提前戳穿傅家虚伪的面容,现下她又不想了,为何呢?因为丽嘉年纪越拖越大,傅家也是按捺不动,到时候两家肯定会反目成仇。

    现下自己戳穿了,还不是为了傅氏和丽嘉好。

    可她凭什么呢?

    今日整治了一桌桌美酒佳肴,傅氏和小傅氏坐在一起,陪过来的太太夫人们一起吃饭,丽姝和刘太夫人还有小傅氏对视一眼,又悄然离席。

    众人原本在听《清平调》,此时曲风却变了,变成《醉渔唱晚》了,此曲原本是陆龟蒙与皮日休泛舟松江,见渔父醉歌,遂写此曲。丽姝练习此曲时,翻开不少评价,尤其是以《诚一堂琴谱》中《醉渔唱晚》后记:云逸亭曰,奇音妙趣,描写醉态,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如今刘承旭正与其他人在吃酒,乍然听此曲

    ,似古调,又有啸傲烟云,醉鄕酣美之意。

    通音律之人,才能听出其中妙意,刘承旭放下酒杯仔细聆听,心下无比舒畅,只是一曲罢,余音绕梁。

    刘承旭倒也罢了,年轻人中傅明伦听了,又有一股想驾一叶扁舟于江上的感慨。

    又听得一曲是《梅花三弄》,这梅花三弄原本是吹笛最好,后来又写琴谱上,丽姝选此曲缘故就是为了赞赏父亲就如同这梅花一般,不畏寒霜,不畏强权,敢傲风凌雪的顽强性格。

    现下不少会弹琴的,多半只是会弹,并不解其中意思。

    此曲弹奏完后,耿姑父笑道:“这必定不是一般人能够弹奏的,我观此人必定不是一般的弹奏者。”

    倏尔,只听屏风后传来一道女声:“女儿祝爹爹气蕴风云,身负日月,谨以此曲盼爹爹云程发轫万里可期。”

    这话说的很好,大理寺少卿只是发轫之初,日后更是大有作为,讨了个好口彩。

    一听出来时丽姝的声音,刘承旭就笑道:“三娘你有心了。”

    众人恍然,原来是丽姝在弹琴祝贺,刘承旭又对众人道:“小女拜古琴圣手严天池为师,年纪太小,还不得三昧,诸位可要多担待。”

    丽姝已经回到席上了,傅家的人当然觉得她似歌姬一般上前献弹,熟料不一会儿,醉兴起来,刘承旭亲自起身吹箫给众人听,另有刘老太爷吹笙,合奏得天衣无缝,男人们是赞不绝口。

    此时,傅家人才知晓刘家人都颇通音律,刘太夫人还解释道:“我记得丽姝的爹小时候,他一曲《清明上河图》可是闻名乡里,所来客人者莫不夸,丽姝是和她爹一样了。”

    贵族女孩儿多学琴棋书画,本就是陶冶性情,若是学问太差,毋须懂太多,可丽姝心思玲珑剔透,勤奋刻苦,颇有天分,她学的好,方才她起身时,只见喜鹊盘桓其中,足以见她秀慧而绝艳,秋波善睐,神光动人。

    却未曾想到姑太太此时却打起了退堂鼓,原本她属意丽姝,就是觉得她是个机灵的姑娘,反正丽嘉她是够不到的,丽姝退而求其次,但眼见丽姝已展露少女风韵又颇受全家喜爱,故而她就觉得齐大非偶了。

    就像杨贵妃生的太美,连公爹都觊觎,寿王作为王爷都护不住。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呢。

    又有席间曾二太太和小傅氏坐在一处,她对小傅氏的兴趣更大,傅家二房两位正夫人。她是常常见到大傅氏的,很少和小傅氏接触,今日近距离观看,才发现小傅氏居然异常年轻,看起来恍若十八少女一样。

    正是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比起其女虽然也过于美貌,但刘丽姝对任何事情都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小傅氏却是眼里带着一抹忧愁,显得风致楚楚。

    也难怪迷的刘承旭那样的正人君子跟情痴似的,曾二太太主动和小傅氏说话,见她说话文雅好听,说起庶务也是头头是道,并不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反而可亲可怜,每一句话都说的妥帖。

    大人们说的热闹,姑娘们也是三三两两自有话说。

    多日不见盈秀等人,宴毕后,丽姝就请盈秀去她那里说话。曾盈秀衣裳穿的很是精致繁复,到了丽姝的院子里就道:“每次出门恨不得把所有的大衣裳都让我穿上,我都热的不行。”

    “你先脱下来,我让人上些温茶来。”丽姝笑道。

    二人坐定后,曾盈秀才抱怨:“以前我总觉得在女学里好辛苦,每日都要早起,还要学好多东西累的紧,现在想起来姊妹们都在一处,其实也是很好的。至少我们不必想什么,读书就好。”

    丽姝知晓曾盈秀其实生活的也很苦闷,她家里没一个知心人,陆静宜素来老实任由欺负也不会出声,曾大太太待曾盈秀表面什么都不缺,但没有任何关爱,这和她前世娘亲死了的状态很像。

    丽姝就开解她道:“我也觉得如此,可日子就是酸甜苦辣咸什么都得尝一遍,才有滋有味啊。我们家里这些日子也是怪事频出,我祖母还要我们下个月去感念寺呢。日后,你若想我了,派个人送信给我,我让我娘打发人接你过来玩就是了。”

    “这感情好,你这个院子真是不错。”曾盈秀羡慕不已。

    丽姝有些得意,“这是我自己布置的,我这后面连着游廊,我娘亲搬了不少花花草草来,葳蕤茂盛极好。我现在独自居一个院子,你要来,和我住这里,平日我们就去打秋千,写写字,我弹琴给你听,岂不是快哉?”

    曾盈秀心思纯正,在家平日也无人陪着说话,

    多半就是做针线,听说丽姝如此畅快,立马答应下来。

    不过,她又道:“是了,近来我们太太带着我出去了几趟,恰逢我那里有一张花宴的帖子,不如到时候你也去啊?你的才学可是很好的。”

    “这不好吧,人家又没请我,我去做什么呢?”丽姝摇摇头。

    曾盈秀豪气道:“成亲王妃很好说话的,她还很喜欢我呢,我替你要一张帖子不难,你且等着我吧。”

    以前曾盈秀和丽贞关系最好,随着年纪增长,曾盈秀和丽姝关系很是不错。

    丽姝谢过,又问起陆静宜:“陆姐姐如何了?她又不好出来,我还是过年的时候去你们家见了一次。”

    “她倒是很好,你也知道她向来小心谨慎,又有什么问题呢。”曾盈秀笑道。

    丽姝一想也是。

    二人说笑几句,好不畅快,只是临走时,曾盈秀对丽姝道:“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下次记得一定要请我来,还有帖子我到时候送过来。”

    “你也不必把帖子挂在心上。”丽姝生怕她为了这个得罪别人。

    在次日,丽姝就和小傅氏说了成王府的花宴,小傅氏突然道:“以前你身边教你规矩的祝嬷嬷,不就是汪太妃身边的人,汪太妃的儿子不就是这位成王。”

    “原来是他家,我都忘记了,那您说我要不要去?”丽姝问着。

    小傅氏笑道:“应该多出去,咱们家你祖母上了岁数不怎么出去走动,你看你大伯母应酬可是很多的,但她有私心怎么可能会管你们?有这个机会出去走动也是可以的。我们刘家就你爹之前一直外任,所以在京城混不开,曾家一直在京,你曾大伯父如今是顺天府尹,人脉也多。你能去,我很高兴。”

    丽姝点头:“那娘和我一起去啊,我一个人不敢去,曾大太太到底和我也不是很熟。”

    “好,我陪你去,有你这个女儿不知道省了我多少心。”小傅氏又知晓是女儿让她故意多出去交际,这几年她陪老爷在外任,家中都是傅氏打点,在外也是她交际应酬。

    如果她能去成亲王府这样的地方,能认识更多的人,她将来也能出去交际。

    不过三日,曾盈秀就把帖子送过来了,小傅氏忍不住道:“这个日子太恰当了,

    若是迟一日,郑家来访,我也不好出去了。”

    “也是。”丽姝笑着。

    成亲王之前因为汪太妃的关系,并不受皇帝看重,但坏就坏在皇帝的兄弟到现在只有成亲王和云亲王两位,永初帝没有嫡子,还有位皇子病恹恹的,据说也不是长寿之像。

    她时隔二十年回齐国,也不知晓当时的皇帝到底是谁的儿子。

    母女二人又把要去花宴的衣裳挑了出来,刘承旭知晓母子二人要去赴宴,又对她们母女道:“这成王妃乃小门小户出身,是成亲王继妃,成亲王原本妻妾有数人,为了这个继妻,遣散妾侍,当年很是轰动。”

    丽姝听的双手托腮,很是向往:“爹爹,那成亲王是不是第一痴情人啊。”

    少女们总是希望自己碰到的男子,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偏爱她们一个。所以丽姝一听就对这位王爷很有好感,哇,真是话本子上才遇得到的男人。

    刘承旭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想法:“一位王爷娶了一位二十多岁的豆腐西施,焉知此女子有没有夫君。”

    听这个意思,就是巧取豪夺。

    “爹爹,您莫说了。”丽姝真是觉得真爱难得啊。

    小傅氏就踮脚在刘承旭耳边说悄悄话:“这丫头怕你把人家说太坏了。”

    她吐气如兰,刘承旭只觉得很是意动,想搂着她,但是见女儿在这里,还是忍住手了,但是小傅氏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在宽广的袖口下,她主动拉刘承旭的手,刘承旭不免睁大双眼看着她。

    小傅氏淡定的看了他一眼,刘承旭顿觉气血上涌。

    爹娘这些眉眼官司丽姝没有留心,她想着明日自己还是不要随意表现的好,王府不是一般地方,她可是从未想过嫁给那些所谓的王爷们,比起王室公卿,显然是选一位门当户对的世族子弟毕竟符合丽姝的打算。

    当然,丽姝被邀请去成王府花宴时,丽贞又嫉妒不已,她和徐夫人道:“她和她那个娘,真是见缝就钻。殊不知登高跌重,她看不上曾家四公子,原来想着攀高枝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傻,听说成王妃办这个花宴,就是为了找儿媳妇呢。”

    和丽姝不同,丽贞父亲如今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徐夫人经常能带丽贞出去,消息很灵通,不像丽

    姝出去走动一般也就是在亲戚家中,又刘承旭之前在外任官,和京官往来不多。

    徐夫人则道:“你二叔现下升任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官了,她们想找高一点身份的,也没什么。只是就凭这个身份,想去攀高枝,那是万万不够的。只盼她们不要连累咱们倒是好。”

    其实徐夫人眼见丽姝容貌心性强过自己女儿百倍,也知晓她必定是想嫁一个高不可攀之人,方才能凸显其美貌的作用。

    要她说现在丽姝年纪还小,何必如此汲汲营营。

    殊不知丽姝就是和娘一起去见见世面,成亲王府又比她们之前去过的鲁国公府要大,一路都不知晓换了几次马车轿子了,这还是在王府内里。饶是小傅氏也有些许紧张,丽姝反而颇为镇定。

    一路行来,发现成亲王府的花园都有四十多亩,花木扶疏,曲径幽深,奇珍异兽,数不胜数。再进来王妃所居的院落,只见这里用檀木作梁,处处皆雕梁画栋,水晶为灯,白玉为壁,丽姝不敢多看,由得人带进来向王妃请安。

    屋内已经有不少贵妇人了,衣香鬓影中,丽姝随着娘亲盈盈下拜,只听的上面的女子温柔一声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丽姝抬眸看到这位王妃穿着雍容是其次,但最让她觉得特别的是她的性格温柔似水一般,她的美貌不如自己的娘小傅氏,但是其温柔到极致的气质却十分少见。

    就在丽姝战起身时,成亲王妃却是惊叹道:“这小姑娘长的真是很标致。”

    成亲王妃身边的嬷嬷道:“这是荆湖刘家的姑娘,也难怪与众不同的。王妃,其父最近破获一桩大案,受到皇上嘉奖,现在已经是大理寺右少卿了。”

    小傅氏也以大理寺少卿的夫人同众人见礼,期间又有姻亲曾大太太帮衬几句,小傅氏也认识了不少人。

    丽姝乖乖坐在小傅氏身边,她完全没有真的来寻夫婿的意思,因为她年纪还太小,上面十二三岁的丽嘉都还未定亲,这辈子她不希望这么早定亲,要多陪陪娘亲。

    别人问她,她也表现的很腼腆,曾大太太眼见也是暗自点头,这位刘家三姑娘是个非常精彩绝伦的人物,这样的人恐怕长大后其美貌也是亘古所无,所谓横绝千古之丽也。但是这个场合,尤其是在王妃面前,万万不

    能造次,这里有不少高官带着女儿来的,她们是来想选成亲王世子妃的,所以若是这刘家三姑娘出挑了,反而招祸。

    现在的刘家可不是以前的刘家了,还好这姑娘也算懂事。

    曾盈秀想和丽姝说话,但总有人看着,她也不好施展开来。

    幸而王妃起身道:“家中海棠开的极好,人常说这海棠乃是‘花中神仙’,特意请你们过来赏花。”

    众妇人跟着成亲王妃鱼贯而出,此时曾盈秀才和丽姝在一处说话,丽姝就道:“东坡的海棠诗中说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但成亲王府的海棠又何止诗中写着的这般,丽姝见这些海棠中垂丝海棠偏浅粉色,复色海棠是水白色和殷红色,尤其是垂丝海棠尤其显得艳丽极了。

    只可惜海棠无香。

    丽姝见如此美景,自己也仿佛身在花海中,人都要醉了。

    只听有仆婢道:“王妃,世子过来请安。”

    成亲王妃温柔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急切,丽姝心想这个成亲王世子又是什么样了?

    只见此时从海棠花丛中走出一位少年,他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亲王世子服,华服锦袍,看起来丰神俊朗,行礼中都带着器宇轩昂,双眸犹如星辰般闪耀,腰间一块白玉玲珑玉佩尤为相衬,贵气逼人。

    丽姝见他的气派倒是还好,只是见到他的脸时,有些恍然,这位就是她的恩公,当年她被人卖去要替那家的女儿和亲,一直被关着,后来逃脱就是在此人帮助之下逃脱,只可惜当年她从乌孙回来后,却始终找不到此人,很是遗憾,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找到恩公了。!

    第 43 章

    她的恩公居然是成亲王的世子,丽姝想皇室宗亲一般都不能随意出京的,那么他是怎么到达徐州的呢?丽姝那时候可是被卖去徐州的啊。

    因此,她决定按捺不动,观看世事之变化。

    今日来的小姑娘们很多,似丽姝和曾盈秀这样九岁和十岁大小的不多,都是十三四岁豆蔻少女,这些姑娘们或矜持,或开朗或者斯文秀雅。

    曾盈秀时常和她继母出来交际,也有几个相熟的姐妹,又介绍丽姝认识,丽姝很是感激,也和其她人攀谈起来。

    丽姝也聪明,只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其余人情世故一律装傻,并不多参与,要不就闭嘴不谈,仿佛是真的来欣赏海棠花儿的。

    她自己不仅如此,还见小傅氏有空闲了,又央求小傅氏回家了替她画垂丝海棠,小傅氏也兴致勃勃的道:“你爹爹最爱风雅之物,若是咱们在家也种一株海棠,到时候用海棠浸染成胭脂红的小包子,你爹爹绝对爱吃。”

    母女俩头回出来交际,因为托了曾盈秀的福,回去后小傅氏给曾盈秀送了几部新书和一对手镯过去。

    刘太夫人喊小傅氏过去,问她们去成亲王府如何,小傅氏就道:“看着像是替成亲王世子说亲的,我们家丽姝本以为是跟着曾三姑娘参加花宴,能够和小姑娘们一起玩玩,没曾想是误入。还好,这次去她还相识了几个小姐妹,过几日说是要去邵家和她们起什么诗社。”

    “你们呀,怎么就记得这些。”刘太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小傅氏憨笑:“老太太,我又笨,寻常也不大出门去。但我知晓,姝姐儿年岁还小,老爷刚在京中稳固下来,现下不考虑这些。况且,她上头还有几个姐姐呢!”

    刘太夫人点头:“这话很是。再有,你们都莫只贪图富贵,成亲王府的事情可是不少,这其中有什么事儿我就不说了,正如你所说,丽姝年纪还小。要嫁给成亲王世子的人很多,就怕有些人不明所以,胡乱出手,到时候连累了承旭。”

    小傅氏一凛,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话,小傅氏当然也和刘承旭说了,刘承旭不可置信:“我们家姝姐儿才多大啊,难道现在是个男的未婚,女的未嫁,就要凑在一起不成?我说她们也想

    太多了。”

    小傅氏听了这话“扑哧”一笑,“是了,天下间,但凡是个未婚男子,总有人觉得就是自家女婿了?”

    刘承旭看她笑的鬓发松乱,脸色酡红,忍不住也到床上拉住她:“秋君~”

    “做什么?”小傅氏脸朝旁边一偏。

    这个举动更是让刘承旭些许疯狂,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吻起来,还是小傅氏推他:“你成日在我这里,就怕她们说我霸道,唉。”

    以前她不说这样的话的,刘承旭知晓必定是傅家人说了什么,傅家待她一贯不好,明明当年是娘看中的秋君,偏偏说是秋君和自己有了首尾嫁进来的,这不仅仅是侮辱了秋君也是侮辱他。

    “我知道是别人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你也不要入耳,有我在呢。”刘承旭继续在她身上索取。

    小傅氏轻笑着捶了他一下:“你还要继续么?小心别人说你白日宣淫。”

    “那又如何?我在自己房里,还要管别人不曾。”刘承旭不想停下,夫妻二人叫了两回水。

    原本丽姝准备过来的,但见有人在送水,她赶紧跑回去了。现在家中人正在洒扫忙,为了迎接明日郑家人过来,可丽姝却见徐夫人身边的喜儿盼儿穿梭的起劲,她心下讶异。

    就连一向不多话的水芝也道:“咱们二房的事情,她们倒是跑的勤,真是上杆子的不是买卖,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因为丽贞素来对丽姝不客气,还时常对她的下人们也是吆五喝六,言语尖酸刻薄,偏偏这个丽贞容貌性情才情甚至是女红都逊色许多,因此丽姝这边的下人也不喜欢她,巴不得看她倒霉。

    丽姝当然知晓,大伯母一切都是为了丽贞着想,甚至在几年前就想为丽贞寻一位如意郎君,可惜曾家已经和刘家联姻,曾四公子没看上丽贞。

    现在大抵是听说过郑灏的名声,又听说了郑灏的家世,故而动心了。

    只可惜郑家固然联姻,也会选刘承旭的女儿,前世就是如此,那时爹爹的仕途还没这辈子这么顺利呢,而且她娘还去世了,爹都把这门极好的亲事给了嫁妆并不多,生母也不在的自己。

    时下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她自己都是婚前见过郑灏寥寥数面,还是从乌孙回来才重新和

    郑灏说过几句话。

    除非像曾家和她们家是姻亲关系,还能了解刘家几位姑娘如何。

    这一夜她睡的很早,傅氏却没有睡着,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玉兰催了几次,见她依旧如此,也就在一边陪着。

    “太太,您在想什么呢?”

    傅氏摇头:“我在想流苏,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其实她在想流苏的话,说让她小心妹妹秋君,可是她小心什么呢?难道苏姨娘是秋君害的,那不可能啊,那个时候秋君和她都在看元宵灯会。

    是啊,苏姨娘掉进粪坑死的,她死的这么不体面,她的儿子们身上也仿佛沾满污秽,要过继也就难了。

    而自己和刘承旭根本就没亲近过,她现在身子骨养的很好,也没有男人亲近,故而,她没法子有身孕。

    她自己倒也是罢了,据说丁姨娘也是独守空房,傅氏就觉得小傅氏太不应该了。

    再有明日郑家的人过来,别人若是见二房有两位正夫人,她又如何是好?是啊,别人家只有一位正夫人,她家却有两位。

    说起来都是造化弄人,她想提防小傅氏,可又不知道从何提防起。

    在次日,她就知晓小傅氏有多坏了。

    丽姝早起还在睡梦中,就被丹红过来喊醒了,她看天色还早,不由得道:“怎么今日娘让我这么早过去?”

    “哪里是太太让您过去,是老爷让我喊您。您素来知晓的,老爷同郑少尹关系极好,他家平日住在京郊,老爷想带着夫人和您在半里坡去迎,岂不是要早些起来。”丹红笑道。

    丽姝点头:“那我要快些穿戴了。”

    别的院子还在沉睡时,丽姝就已经随爹娘出门了,上了马车,丽姝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好像只有娘亲和自己过来,其余的大傅氏和其她姊妹都没来,她还很诧异,但是当着刘承旭的面没有露出来。

    其实刘承旭也是为了小傅氏,原本在外是小傅氏当家做主,回家之后傅氏掌权,小傅氏却从不争权。她好歹是正牌夫人,刘承旭也是觉得要平衡一下,平日傅氏管家交际可以,可也不能因为秋君懂事,就让她和丁姨娘似的,蜗居一角。

    当年就因为如此,丽姝被苛待,秋君差点丧命。

    现

    在他没有让秋君去抢傅氏的权利,傅家人却还是对秋君横眉冷对,如果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活的舒心,那算什么男人呢。

    小傅氏也是很承情的,这几年傅氏独自在家守着,管家权她不抢,也不要,这个对外的身份给她。但她让渡了这个身份,就不代表她就蜗居一角,默默无闻,她还有儿子女儿呢,所以只能自己拓展自己的圈子了,反正她又不挖傅氏的墙角。

    马车出了城,刘承旭就忍不住下马车骑马,他总是这样的意气风发,小傅氏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又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丽姝突然觉得她前世好像从未在她爹的脸上看到过这种志得意满的神情,她记忆中爹总是苦大仇深,心事重重,傅氏也病病殃殃的。

    再看看娘,眼圈发青,咳咳,她也知晓是什么意思。

    “丽姝,困不困?是娘太早把你叫起来了吧,你要知道娘都是为了你好。”小傅氏摸摸女儿的头发。

    丽姝颔首:“娘亲,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有你的道理的。”

    小傅氏就在她耳边道:“郑夫人出自陇西李氏,郑家累世高官,能和这样的人家往来,有什么不好?尤其是丽姝你,你看昨日那个什么成亲王世子在那儿选妃似的,要我说那种王室宗亲也没什么好的,妻妾成群,而且我昨日特地观察了一下那位成亲王世子,外表看着人品极好,我看他巧舌如簧,昨儿怕是一个人都没看上。”

    “是吗?”丽姝很难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这样的人。

    小傅氏点头:“我看的很清楚,那个成王妃啊,性子柔弱,明明是女眷在花宴上,偏偏成王世子闹着要过来请安,还不是来提前相看,很不合规矩的。我看他是太精明了,这种人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的。你别看你爹爹现在官儿不大,做事情还有些不顾后果,可越是直道而行的人,越敢于慷慨直言,敢于秉笔直书,敢于死命直谏,如此方是君子之风。”

    这么多年她也算是阅人无数,尤其是擅长画画的人,非常能够快速了解一个人的特质。

    女儿看似聪明伶俐,其实和丈夫一样,也是个憨直的姑娘,有手段却总想着仁义。这样的丽姝,看谁都先是好人。

    丽姝听了娘的教导,乖乖的点头。

    小傅氏又想

    喊女儿宝宝,但是想女儿大了,就忍住,喊了一声“姝姐儿”。

    “怎么了,娘亲?”丽姝看着小傅氏。

    小傅氏笑道:“娘其实也有点紧张,听说这位郑夫人是个很讲规矩的人。”

    “那又怎么样,娘和爹爹一样,爹爹表现的亲热,您就表现的亲热。咱们家又没什么求她的,您就正常来往就行,我就没见过和娘说话不喜欢娘亲的。”丽姝觉得娘亲哪里都好。

    其实娘亲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前几年自己醒来的时候,她还不满二十呢!

    小傅氏有些不自信,但听女儿这么说,还好奇的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丽姝继续夸道:“那还有假,您长的很面善,又很温柔,还身上那么香,女儿都想天天靠着您呢。”

    “死丫头,净胡说。”

    马车停在半里坡时,朝霞出来,天上似一条金边。丽姝跳下马车,扶着小傅氏下车,母女二人都走上前和刘承旭说话。

    刘承旭还怕被人看到,见妻女都恍若神女一般,连忙道:“我们过去那里等,那边无人。”

    不时,来了一队人马,仆从熟人,几辆马车缓缓行来,只见马车上挂着标记“郑”字,刘承旭很是欢欣:“是郑兄来了,秋君,丽姝,来,随我上马,一起去接人吧。”

    丽姝原本是不会骑马的,后来去乌孙学会骑马,但现在不能表露出来,只好道:“好吧。”

    作为文官,刘承旭的马术还是很好的,他骑的很稳。他们下马后,刘承旭亲自跑上前去,又下来一中年男子,微微发福,面留长须,显然他也是十分激动。

    “旭弟,多年不见,你还好么?”

    “兄长,我很好,嫂嫂和侄儿呢?我特带了内子和女儿过来接你们。”

    一席人又重逢见面,这也是丽姝头一次重生见到前世的未婚夫,郑夫人瘦而高,相貌清雅,她还是如前世那般很是衣着考究,而她身旁站着两个儿子,一位已经是青年,这位就是郑灏了。

    郑灏身长七尺八寸,处众人众,似珠玉在瓦石间,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容貌整丽,真乃神仙中人。行走两步,朝小傅氏行礼,又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小傅氏连忙道:“这就是令公子吧,真乃

    龙章凤姿,豪俊也。”

    郑夫人见小傅氏似西施的面容,再见到丽姝,居然生的这般好,忍不住道:“弟妹你的女儿也很是好看,我看数年后等她长大,次容貌是亘古所无,横绝千古之丽也。”

    丽姝听人如此夸耀,连忙谦逊道:“郑家伯母如此夸我,实在是愧不敢当。”

    因两家是通家之好,丽姝又上前和郑灏郑清兄弟见礼,他们也都尽数回礼。丽姝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懂规矩。

    郑夫人看了也是微微点头,这些年见过她儿子相貌的姑娘无不被迷的神魂颠倒,也因为如此,儿子烦不胜扰,现下这位小姑娘倒是很懂礼。

    又郑夫人见小傅氏身姿清瘦却又说话很是妥帖,心生好感,二人说起京中风物,不由把臂前行。丽姝则跟在她们身后,又打量了郑灏一下,见他行完礼的确如翩翩公子模样,却沉默不语。

    他这个样子倒是和印象中的郑灏不同,印象中他和自己说话非常温和,也很健谈,听她说起当年来历,还忍不住红了眼圈,是个十分温软的好人样子。

    可现下他不仅有些沉默,还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好吧,恩公变了,前世的未婚夫也好似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再看看前面爹爹和郑伯父相谈甚欢,二人真是说的难舍难分,而小傅氏和郑夫人也不知道在八卦什么,还压低声音,自己真是哪儿都插不下五?

    傅氏却是出离的愤怒了,她早知道刘承旭自从刘书昭去世后,对她毫无感情了,现在更是话都不说一声,居然带着小傅氏去接郑家的人。

    这算什么,这不是打她的脸吗?如果郑夫人先认定了小傅氏是正妻,那她呢,尴尬到哪儿去。

    丽嘉显然看出她娘的心事了,也觉得爹做的很过分:“娘,这事儿我看还是和外祖母商量一二,祖母眼见二娘生了儿子,又疼爱丽姝,她的心早就偏了。”

    “那有什么法子呢,若非你哥哥没了,我们母女焉能如此地步?”以前她不信娘的话,觉得她和刘承旭感情还在,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刘承旭对她的感情不复存在。

    若非当年她被刘承旭安排出去,也不会时隔快两年才回来,也就不会有刘承旭续娶的事情了。

    她也想淡定自

    若,可她发现无论如何她也淡定不了,刘承旭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好了,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妹妹,感情没了,下人们对她也是虚虚应着,往妹妹那里跑的勤快,甚至,呵。

    看透了,这个世间男子皆薄情。

    她从来不为难任何一个妾侍,努力照顾她们,把妾侍的子女也当成自己的子女,甚至对后来抢了自己位置的妹妹,她亦是以礼相待,甚至当年知晓她无子,还想让书昭等她百年,就为她穿孝。

    可她的善意一点儿也没被接纳,傅秋君不仅蹬鼻子上脸,利用柔弱,满脑子的心机,一肚子的诡计。

    先慢慢让老爷愧疚,拉拢老爷,生下儿子,站稳脚跟,对自己更是赶尽杀绝。

    表面看她不抢权,暗戳戳的却还到处去认识别人,成亲王府的花宴,又擅自跑去认识郑家的人,老爷真是失心疯了。

    这绝对会让外人笑话的。

    别人会怎么看刘家,嫡庶不分,妻妾乱成一团。

    万一别人日后说刘承旭的正夫人不同,会不会认为刘承旭内簿不修?到时候损害的可是老爷的名誉。

    傅氏实在是难以想象。

    而傅氏想象中的顾虑完全没有,因为郑家人过来,连刘太夫人都亲自出来迎接郑夫人,郑夫人也上前请安。

    “老封君,早就该给您请安了,只是我前儿病了一场,在那边庄子上养病,如今和我们大爷过来给您请安。”郑夫人笑着跪在蒲团上叩头。

    刘太夫人道:“不知你的病好了没有?承旭从以前就和你们大爷那是好的不得了,和亲兄弟似的,成日师兄师兄挂在嘴边。”

    小傅氏则一幅主人做派,刘太夫人当然也不会现在强推傅氏,实际上她对傅氏原本就淡淡的,只希望看到儿子家中平和就好,显然小傅氏这几个月从不抢权,请安到的早,问安走的最晚,足以见她很不错。

    郑夫人其实是知晓刘家二房的情况的,但她又不傻,只是来做客,还对人家的家务事指指点点,那不是讨人嫌吗?

    况且她途中和小傅氏说话,见她和她女儿都是一等一灵巧之人,她母女二人言谈举止清雅,又很得刘承旭喜欢,郑夫人觉得好打交道就行。

    一行人簇拥着郑夫人进内厅,大房的丽贞和二房

    的姊妹又一起出来给郑夫人请安。丽贞是得了徐夫人的指示,压住自己的脾气,表现得很殷勤,至于丽嘉和丽婉也是争相说话,唯独丽柔不欲点人的眼,并不多说话。

    这些姑娘们以为自己很独特,殊不知郑夫人只听介绍就让人送见面礼,并不多观察,毕竟刘家的姑娘众多,倒是丽姝因为提前认识,捷足先登,她的印象很深刻。听说她还拜了名师学古琴,弹琴时,有百鸟盘旋。

    可她不像刘家这位大姑娘这般卖弄才学,恨不得每说一句话都要扯三四句典故来,也不像她们家二姑娘八面玲珑,四姑娘倒是不错,看着落落大方,不似庶出的样子,模样性情都很挑不出错来。

    但二房这三位姑娘和之前见的丽姝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三姑娘丽姝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她秀慧而绝艳,有神彩,举止娴雅,这是非常难得的气质,令人无法忘却,但她却从未因为貌美而得意,反而陪坐其中,性情温和平顺。

    当然众姊妹得了表礼,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刘太夫人就道:“你们先下去吧。”

    丽姝等人起身都逐一离开,又说丽婉还好她已经定了亲事,其余就不做他想,丽嘉则常常不露声色,旁人也不知晓她想什么。

    至于丽柔,她最淡定,她是要不起郑家这样的人家的,又怕丽贞忌惮,今日又特地选了件绿色的衣裳,生怕被丽贞针对。她总觉得以小傅氏母女的急功近利,似郑夫人这样的大家宗妇眼明心亮,恐怕早已看出这两人心思,还有那些小傅氏妾侍做派和鬼魅伎俩了。

    明明一个正房太太,居然为了巴结郑夫人,提前那么久去谄媚于人。

    除了争宠,她还会什么呢!

    自己的姨娘持身很正,也正因为如此,不讨爹爹喜欢。这也真是听曾盈丹感慨说曾二太太曾经说男人都是眼瞎,喜欢狐媚子。

    刚刚走出正院,丽姝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就见丽贞走上前嘲讽:“三姐姐今日一大早,就换了一身最艳丽的衣裳,又鬼鬼祟祟的趁着天没亮就出门,是去做做那一步登天攀高枝的美梦吧?”

    丽姝听了这话眯起眼,正准备回击,丽嘉赶紧上前拉着丽姝道:“算了,算了,五妹妹年纪小,你别和她一般计较,万一让郑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丽姝怒极反笑:“我自然是不会大闹,五妹妹向来如此,当年不喜欢我弹古琴就剪断我的琴弦,若非是流苏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现下见郑夫人过来,你又不高兴了,其实弹奏古琴的事情我还能理解,那是你嫉妒我,可郑夫人这里,我爹娘带我去的,又关你什么事儿?多谢你,让我知道三姑六婆原来是不分年纪的。”!

    第 44 章

    丽姝的话显然戳到了丽贞的痛点,尤其是她还揭露了丽贞剪断她琴弦的事情,丽柔其实原本也有三分猜测是丽贞干的,如今听丽姝说出来,应该是真的。

    但她故意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宣扬出来,恐怕目的不纯。

    原因就是丽姝想立马把潜在的对手丽贞解决掉,丽贞暴躁鲁莽,刁蛮任性又刻薄霸道,但她是大房独女,家世顶好。原首辅的外孙女,曾任左都督、太子太傅、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孙女,父亲亦是指挥佥事,大伯母当年的陪嫁奢华到有三百抬嫁妆,用六百名女子抬进来。丽姝如何能比,听姨娘说小傅氏嫁进来才六十四抬,还有不少虚抬,这怎么比?

    现下趁着丽贞发难,丽姝故意说出此等事情,就是损丽贞的面子。

    可惜了,丽柔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丽姝没有丽贞有优势,当然她看今日郑家之体面,说不定根本都看不上刘家的姑娘,还想高娶也说不定呢!

    姐妹们见丽姝走了,丽婉赶紧溜了,反正这里不关她的事情,何必惹一身骚,丽嘉安慰了丽贞几句,又说还有事情也就先走了,丽柔因为和丽贞同路,躲都躲不过。

    一路上丽贞抱怨得紧:“那个三丫头红口白牙的诬赖我,自己做错了事情,反而还倒打一耙。”

    显然丽柔觉得此话不实,只支支吾吾的,并不多话。二人走入花丛中,忽然见一年轻男子出来,他很是守礼,见有女眷,就停驻不前,其人风姿特秀,濯濯如春月柳,朗朗如日月入怀。

    丽柔和丽贞继续向前行,丽柔虽然有一瞬间的恍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再看丽贞,丽贞却是粉脸通红,看起来晕乎乎的,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心神荡漾都写在脸上了。

    “那位就是郑公子吧?”丽贞喃喃道。

    丽柔迷迷瞪瞪的道:“我也不知晓,五妹妹,我先下去换身衣裳,方才吃茶时,茶水弄洒了在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丽贞还想多说什么,见她如此,只好意兴阑珊:“知道了,你快去吧,等会儿我再找你说话去。”

    丽柔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先带着香雪香钿离开,直到走远了,香雪才道:“小姐,原来那位就是郑公子啊,也难怪几位太太们打抢。”

    “噤声,横竖和咱们无关。”丽柔约束下人,这些美好的东西向来都不是她的,何必去争,到时候误伤了却不好了。

    丽姝把丽贞骂了一顿,回房后心情倒是很好。

    丝雨奉茶来,就笑道:“姐儿骂的可是真过瘾,分明是大房殷勤的不得了,反倒是怪起您来了。五姑娘平日没事儿就挤兑您,也不知道哪里对您的戾气那么大。”

    丽姝呷了一口茶,把自己以前没有想通的问题,总算是想通了,丽贞为何那么针对自己,她一直以为是有丽嘉等人挑拨离间,这固然也是其中一个道理,但更重要的是丽贞自己自卑。

    她虽然为长房独女,含着金汤匙出身,但并不是很好看,甚至算得上平凡了,固然常常金雕玉琢一件上百两的裙衫,也比不上丽姝随意一件家常袄儿。因为年龄相仿,以前丽姝读书时,心思放学业上,她就是冷嘲热讽,丽姝当她是个麻雀叽叽喳喳,自己要把事情做好。现在天天在家,姐妹们时常见面,自己处处都压过她,又不肯伏低做小,也从不哄着她,她的恨意自然就深了。

    其实丽姝前世就很羡慕丽贞,同为姐妹,她父母双全,大伯父和大伯母都那么疼她,又有荣华富贵在身,几乎什么都好。而自己呢,除了一幅皮囊美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超过她,但前世就她这么点美貌在身上,居然也能被针对。

    她总觉得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被针对,被嫉妒,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可后来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是她自己心理摆不正。

    一家子的姐妹,凭什么我因为你的坏脾气,因为你的年纪比我小,怕你针对我,我就要认错道歉,那绝对不可能。

    只不过,从此以后徐夫人肯定会针对她,这是一定的,前世就是这样,徐夫人很是护短。尤其是她和郑灏定下亲事后,她们看她的眼神总是觉得自己德不配位,这种莫名其妙的恨意让她很不适,所以她也常常不出来。

    可每逢她在人前出来一次,她的美貌让人无法忽视,都会让人惊叹她丽光动人。

    这辈子娘亲还在,在后宅也有地位,就不会和前世那么着急定下亲事,丽姝也没什么好紧张的。而郑灏今年十九岁,比她大十岁,二人年纪不对。

    她如是想着,居然昏昏欲睡起来。

    前堂也是刀光剑影,明明是二房的客人,徐夫人也是聊兴很高,她是南直隶人,而郑夫人的生母也是南直隶的人。拐弯抹角的论起关系来,小傅氏涵养很好,不插嘴,还是刘太夫人听徐夫人说的厌烦,不免道:“我们家的园子历经三代,才休整成如今的模样,现下未免园子空着,就让我们家里的姑娘们住进去。不如我们过会子用完饭,我们一道去逛逛园子。”

    郑夫人连忙道:“这感情好。”

    小傅氏笑着介绍:“我们园子里种了几株枇杷树,上面结满了果实,前些天我还酿了一些枇杷酒,郑嫂嫂若是不嫌弃,不如把筵席摆在园子里,赏花吃酒,倒也是一桩美事。”

    这么说来刘太夫人也赞同,她对徐夫人道:“你去吩咐一声吧。”

    倒不是老太太针对徐夫人,纯粹是她今日实在是表现得太过兴奋了,有些丢脸,郑家虽然不错,但刘家也是荆湖鼎族,如此谄媚实在是有些丢脸。况且,这郑夫人是二房的客人,她应该当个陪客就好了。

    徐夫人虽然还撑着面皮,但出去就啐了一声。

    午膳就摆在园子里,清风徐徐,饭菜可口,景色优美,郑夫人也是心情很好。中途,吃完饭,郑夫人还让两个儿子专程过来又给刘太夫人请安,刘太夫人赠送了表礼,傅氏眼见郑灏着实是一表人才,和自己的侄子傅明伦也不差什么,倒是明了为何小傅氏跑的那么急。

    因此,傅氏一幅长辈的口吻笑道:“我娘家有个侄儿,和灏哥儿年纪相仿,到时候他们一处指不定能说的来。”

    郑夫人想了想,又道:“您说的是傅阁老的孙儿吧,如此说来还真是可以呢!”

    傅氏仿佛找到了交际的自信,她这些年在京里,比小傅氏认得的人多多了,娘家傅家又是她的靠山,无论说起谁来侃侃而谈。小傅氏倒也没拆姐姐的台,只是含笑听着,反正她今日目的达到,别的她也不管那么多了。

    却说郑夫人见傅氏年岁三十来许,说话不疾不徐,微微有些发福,倒是生了些许好感。但她心中清楚,恐怕刘承旭的心肯定是偏向小傅氏的,否则,不会只带小傅氏出去跟她见面。

    期间她见小傅氏在婆母面前服侍的其实比徐夫人和傅氏要多,别人说话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抢

    话,性情温顺平和,但又十分坚韧,听闻她在难民冲击府邸时,坚决留下来照顾丈夫,又分粮给流民,倒是高看她一眼。

    小傅氏听郑夫人夸奖,倒是不好意思了:“也并非我真是慷慨大方,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怕因财丧身,况且我们老爷是当地御史,本也该爱民如子。那时许多百姓都在饥饿之中,如此也算是积攒阴德了。”

    “能这么想就已经很不错了。”郑夫人称赞。

    就在傅氏以为小傅氏会开始推荐丽姝出来弹琴或者云云,却见小傅氏什么都不提,真真是陪客人。郑夫人对什么感兴趣,她就帮忙陪客,且很有耐心。

    前面男人们吃了酒,郑大人开始泼墨挥毫,小傅氏则借故先去更衣,徐夫人当然和傅氏趁着机会和郑夫人各种谈天说地,博古论今。

    许久,小傅氏再回来时,就对郑夫人道:“方才我见夫人游兴很好,就画了一幅画儿,赠送给您。”

    画册打开一看,郑夫人欣喜万分,她身形很瘦,尤其是今年来,有妇人病,总是畏寒,因此手上青筋凸起。没想到在小傅氏的画中,自己竟拈花而笑,在花丛中仿佛魏晋仕女一般。

    “这……”郑夫人喜的都不知晓说什么好了。

    小傅氏当然获取了这次交际的最大圆满,但她最感谢的人反而不是刘承旭而是女儿,因为若非女儿小时候就让她帮助刘承旭用画笔画犯人,她这些画作不过是自娱自乐消遣时光罢了。

    现下用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能去结交别人帮助丈夫,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郑夫人临走时,也邀请刘家人下次等她们搬了新宅时去玩儿,刘家众人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小傅氏获得了成功,徐夫人本就心气不顺,她以前总看二房笑话,认为她高她们一截,现在好了,小傅氏居然公开和自己抢人。当然,徐夫人也知晓小傅氏无非是为了丽姝,可她也不想想,丽姝真的有丽贞条件好吗?

    与其搞的刘家一个女儿也嫁不成郑家,还不如选一个可能性最大的。

    回家后,又听说丽贞被丽姝骂了一顿,她把头上的钗子往梳妆台上一掷:“怎么回事啊?我受气倒也罢了,丽贞又怎么了?”

    喜儿连忙道:“您也知道咱们姑娘向来是心直

    口快,不过是见她今日提早去接郑夫人,心中自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故而埋怨了几句,哪里知晓三姑娘反而扯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我们姑娘剪断了她的琴弦,还说是流苏告诉她的,又骂咱们姑娘是三姑六婆,好些下人看着呢。”

    “这可真是……”徐夫人说完,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其实徐夫人不是没有感受到婆母对她的不满,大房无后,她嫌弃苏姨娘的儿子不体面,并不想过继,在刘承宗面前说了许多话,比如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这让刘承宗也犹豫了。

    可坐产招赘吗?那也不可能。

    赘婿有几个好的。

    也不是看不起赘婿,而是赘婿有出息的真没几个,况且家族有男丁过继,何必找赘婿,长辈也是不肯的,女儿也会埋怨。

    “好,我倒是想了两全之策,她敢欺负我的女儿,既然如此,我也要把她的儿子过继到我这里。将来还不是听我说了算,至于她,有儿子捏在我手里,谅她女儿也不敢和我女儿争。”徐夫人想以前小傅氏只有一个儿子,她要过继人家唯一的嫡子当然不好,但现在小傅氏有两个儿子,她只要说不想让将来的宗子出身不体面,相信刘太夫人绝对会帮忙的。

    而小傅氏也知晓丽贞嘲讽丽姝,她冷哼一声:“姑娘家有些口角也的确正常,但是像她这样没教养的姑娘却是少的很,我们丽姝三番四次被她当众挤兑,这次发作也好。”

    丹红自然赞成:“亏得是咱们姐儿性子好,也不知道她为何总针对咱们姐儿。”

    “大姑娘一心指着傅家,二姑娘亲事早定,四丫头庶出,这些人都和她旁不干。偏咱们丽姝和她年纪差不多大,都是嫡出。她爹是指挥佥事正四品,我相公是正四品的文官,现在不相上下,咱们大齐文官又比武官要强,你看大嫂现在居然还想从我们手里抢人。”小傅氏觉得徐夫人简直是自不量力。

    丹青则道:“大夫人她是想让五姑娘和郑家结亲吗?”

    小傅氏点头:“这就没人看不出来吧。可你说她女儿能成宗妇吗?郑家可不是什么小家族,对宗妇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丹青还欲说什么,又听小傅氏道:“罢了,过些日子我们还要去郑家的,到时候我自有妙计。现下还是

    先陪老太太去感念寺,我得养精蓄锐才行。”

    **

    感念寺为前朝古刹,许多文人骚客在此留下光辉的一笔,甚至丽姝学的诗词中,就有不少是写古刹的。

    也许是这日是佛诞日,她还是听小傅氏说起才知晓,这日是释迦牟尼的出生的日子。

    丽姝就问:“那每一年有多少佛诞日啊?”

    小傅氏笑道:“那可多了,四月就有两个,再过二十天就是药王菩萨的圣诞。”

    丽姝“嗷呜”一声,她又听娘道:“过几日再让裁缝上门给你们做几身衣裳,还有你的头面也该打些了。常常要出门子,可不能总那么几件,别人会笑话的。”

    “娘,我还小呢。女儿像一辈子陪着您,不想天天出去。”她对嫁人这件事情真的过敏,前世嫁给郑灏,郑灏娶亲途中被下旨让他娶公主,嫁给于懋忠,那个于懋忠却是转手把她卖了,让她一辈子飘零异乡的人,甚至在乌孙她被迫易了三次丈夫。

    后来她成了太后,才有人替她解围说她命贵,寻常男子无福消受云云。

    最后成功了,自然到处都是溢美之词,可是几次成亲夫婿选的不好,让丽姝真不想那么早就嫁人。

    她甚至都有点害怕。

    小傅氏笑道:“谁不让你陪着我了,但天天在家也不好啊,娘亲也要我的宝宝陪着我,才有信心啊。”

    “好,既然是陪娘,我就愿意。”丽姝知晓上次成亲王花宴,小傅氏结识的人就有请小傅氏出门的,她很为娘高兴。

    想起大弟弟书瑞已经开蒙了,他继承了爹娘的优点,很会读书也喜欢画画,书麟那小子也是活泼可爱,丽姝就觉得这辈子的她很幸福。

    但她隐约担忧,前世娘是在她十岁过世的,这辈子她十岁的时候,娘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呢?这谁也不知晓。

    可她知道她一定要保护好娘亲。

    下了马车之后,刘老太爷和刘太夫人一起进去,儿媳妇们都在一旁伺候。说起来丽姝还是挺羡慕刘太夫人的,这把年纪了,无论去庄子上避暑还是要来寺庙,都是丈夫作陪。

    徐夫人抢了头一炷香,她求的是能够顺利让女儿嫁一个天下最好的郎君,傅氏和小傅氏都默默跪下,不知道求了什么。

    丽姝素来是不信这些,她也闻不惯这种檀香味,跪在蒲团上磕头完后,就迅速起身,倒是让丽柔看了她好几眼。

    她内心其实不信术士,也不信什么鬼神,唯一最绝望的时候,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刘家人正拜完菩萨完,又听闻成亲王妃也过来礼佛,太夫人吓了一跳:“我们并不知道成亲王妃驾临,寺庙怎么也不清场,如此岂不是冲撞了成亲王妃?”

    那小沙弥却笑道:“成亲王妃脾性最好了,以往我们寺院也准备清场,哪里知晓王妃说寺庙原本是给老百姓上香拜佛用的,因此她不讲究这些。”

    “王妃不讲究,咱们也要去拜会一二。”刘太夫人又派身边人去送上拜帖。

    若是成亲王妃肯见,她们就去磕头,若是不见,她们不过去。

    果不其然,成亲王妃说她要清静礼佛,让她们自便,刘太夫人也松了一口气。

    本来朝臣就最好不要和宗室打交道,尤其是刘家世居锦衣卫要职。小傅氏在婆母这里服侍,见丽姝有些不耐,就对刘太夫人道:“老太太,我看这里有些憋仄了,不如让孩子们出去透透气。”

    “也好,只是不许走远,你们丫头们也要跟着。”刘太夫人吩咐。

    姑娘们在这里听人念经早已不耐烦,能出去走动最好,但刘家的姑娘都很守规矩,几乎都是带着四个丫头,就在方才拜的佛堂外面的桃树下走动。

    丽嘉见桃花开的似花海一般,有些沉默,丽姝向来不知道这位大姐姐心里在想什么,她却想到《诗经》里的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丽姝念完,丽婉看向她,欲言又止。

    丽姝俏皮道:“知道了,大姐姐,我就随口一念,没别的意思,你就别在念经了。”

    “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丽嘉摇头。

    她们姐妹二人看似亲昵,却都心怀鬼胎,丽姝笑了笑,又去嗅桃花的味道,桃花的味道清新淡雅,还带着淡淡的甜香味。

    其实丽嘉心里也不是不着急,为何郑家来,二娘和大伯母都争的那么厉害,就是因为她们都想为自己的女儿定下亲事,郑家无疑是非常好的选择。

    比她小好几

    岁的妹妹们都开始寻求定亲了,她的亲事虽然有外祖家的默契,可总归没有真正定亲,她到底是有些忧心的。

    转眼丽姝又去看感恩寺前面的塔旁留名,有不少都是落第书生,不知怎么她又想起白居易的诗:“慈恩寺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只是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想来真是讽刺。”

    就像之前所见的郑灏,明明那么年轻就成了状元,满腔抱负,却因为尚了公主,终究不能一展平生报复。

    她在此处看一个个人的留名,那些抱怨的,或者是兴奋的诗句话语,仿佛看透了人的一生。回过神来,却见身旁只有两个小丫头了,丽姝笑道:“她们人呢?”

    “都去别处看去了。”

    丽姝点头,正欲起身时,却发现有位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是成亲王世子又是谁?丽姝赶紧撇过头去,却见那人朝她微微一笑。

    萧昀头戴翼善冠,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手持一把折扇,看来他是偷偷出来玩儿的,所以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

    “给世子请安。”丽姝赶紧行礼。

    按照规矩,她们甚至还要跪下避道。

    萧昀见这小姑娘生的极好,态度和缓:“快些起来吧,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哪有问女眷名字的,丽姝顿时有些生气,什么恩公啊,就是个登徒子,她义正言辞又有些无语:“世子,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请您自重。”

    萧昀觉得好笑,他在府中多少丫头,多少他见过的女人或者女孩子不是求着和他认识,这姑娘这般义正言辞,也不知道是欲擒故纵还是如何?

    因此他笑道:“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你还是个小姑娘,年纪又不大,我不过多问几声罢了。”

    说完还要走上前来,丽姝则拿出头上的簪子放在脖子前道:“你别走上前来,否则我们同归于尽,我不是与你开玩笑。”

    萧昀原本是觉得她生的好看,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身上仿若神光照人,方才想逗逗她,不曾想她年纪虽小,但持身清白,心中陡然升起敬意。故而,他又连忙道歉:“姑娘,是我不好,唐突了你。今日人多,我只是听说这里的碧桃生的好,所以来看看。”

    丽姝见他这么快就归正过来,倒是放下手中簪子,福了一身,扭头就走,不做停留。

    萧昀看到她的背影,心道此女现下年纪还小,但已经是秋波善睐,神光动人,美貌亘古所有,千古之丽色。只是可惜了,刘家中枢无人,且无兵权,配不上他,总归是有些可惜的。!

    第 45 章 三更

    成亲王世子的事情,是回程的时候丽姝说给小傅氏听的,小傅氏恨声道:“还好你是刘家的女儿,若是民女,指不定就被抢了。丽姝,我知道这并非是你的错,但是你的容貌过分的美丽,一方面自然是可以让某些人打退堂鼓,另一方面却是被一些登徒子欺侮。日后我和你爹爹说一声,我们但凡出去,都让他过来接你。”

    “好。”丽姝为了让娘宽心,只好答应。

    傅氏却觉得自己的计划的确要提上日程了,不能再拖了。

    谁知道她女儿的事情还未解决,但是她的事情找来了,原来是刘太夫人找她。

    刘太夫人很直截了当,苏姨娘死的非常不光彩,这样的人生的孩子,怎么能当刘氏宗族的宗子,承担起大任来。

    又书瑞虽然年纪小,才开蒙,但是聪明伶俐,先生说他是个读书种子,日后过继长房,正好能够振兴家业。老大媳妇那个人她是知道的,虽然说有些私心有些护短,但于家族事务还算是尽心尽力,平日也不大计较银钱耗用,日后书瑞承袭长房也能得不少家当。

    所以,刘太夫人就径直说了。

    “苏姨娘这死了也有好几个月了,她这个人糊里糊涂,死也是死的糊里糊涂。她也算是服侍你们二老爷最久的人了,她这一去,你们二房也就丁姨娘一个妾了。你是怎么想的呢?”

    小傅氏以为刘太夫人还要刘承旭纳妾,心里忍不住嘀咕,现下刘承旭都三十多的人了,老太太怎么还管她们房里的事情。

    但是小傅氏在婆母面前从不辩解都是很顺从,于是道:“儿媳妇一切都听老爷的,现下老太太这么问,可是有人要送过来?”

    刘太夫人还是很满意小傅氏这点的,不拈酸吃醋,对她也很孝顺。

    故而,她先给点甜头她:“你看你说的,承旭如今儿女双全,又有你这样的妥帖人在身边服侍,我哪里有人给她。”

    小傅氏嘴边扯出一抹笑容,但越是不安,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刘太夫人把她叫过来,绝对不止是因为这个。

    果然,刘太夫人又道:“现在二房有你,我是很放心的。丽嘉她娘太过心慈手软,不是管家的料子,我打算过些时候让你来管家。”

    小傅氏更是惶恐:“有姐姐在管家,我何德何能?”

    “诶,你在任上也是管的很好的,何必谦虚。”刘太夫人觉得她还是很有诚意的,因此,转念就道:“书瑞刚开蒙,我见他养的很好,这是你的功劳。”

    小傅氏道:“不敢当,都是老太太您派去的乳母很好。”

    刘太夫人笑道:“都是我的孙子,我怎么能不疼。可是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你不能把儿子们拘在身边,就总觉得是为了他好,真的怎么为他好,你知道的吧?”

    ……

    丽姝带着小弟弟书麟在自己院子里玩,书麟非常非常可爱,总是童言童语,又很活泼,可是又听丽姝的话。

    “五郎,来姐姐这里玩儿,快来和姐姐一起看鱼,快拿鱼食过来。”

    书麟迅速跑了过来,捻着鱼食来喂,姐弟俩看着鱼儿在白瓷水缸里游来游去,都“咯咯咯”直笑。

    这个时候小傅氏却来了,丽姝心想平日这个时候小傅氏都在家作画,她是很喜欢画画的,还说一日不练手就生疏了,怎么现下跑过来?

    “娘亲……”丽姝怕娘有什么事情,迅速站了起来。

    小傅氏强笑:“你们姐弟俩在这儿玩呢?”

    丽姝点头:“是啊,清明刚过,端午就要来了。我怕蛇虫鼠蚁多,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把书麟喊过来玩儿,也能照顾他。”

    其实还是不放心,现在家中人多口杂,书麟太小了,他身边难免有些鬼魅之人,一时难以察觉,不如她多看顾些。

    小傅氏一向知道女儿很懂事,帮她省了许多心,她心里最看重的是女儿,其次就是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命根子似的。

    见娘静静坐着,丽姝挥退下人,对小傅氏道:“娘,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丽姝,你祖母让我把书瑞过继给你大伯母,她说的合情合理。苏姨娘死了,她死的不光彩,她的儿子若是成为宗子,将来刘家或许被人笑话的。而我有两个儿子,过继一个儿子去,不仅能得长房七成财产,还能拥有一个世袭之职,我不答应,可将来你弟弟会怪我目光短浅,不顾他的前程,我该如何是好?”小傅氏完全不愿意过继,但今天太夫人打包票,说即便长房再生儿子,这个世袭之职位迟早是

    书瑞的,她很难再用别的理由拒绝。

    她不可能说我不愿意我的儿子变好?

    再说下去,那就是拂逆婆婆,刘太夫人愿意和她商量就商量,那还是给她脸了。

    丽姝看了小傅氏一眼,突然说了一句话:“娘,您看爹爹仕途如何?”

    对丈夫的仕途小傅氏很有信心:“你爹爹日后必定能位极人臣。”

    “当年曾祖因为是兵部尚书,才荫封我家有了世袭锦衣卫之职,这固然极好。可弟弟们年纪还小,如今我爹就已经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可再过十年呢,弟弟也不过十四五岁,爹爹身体又好,保不住就能位极人臣。所以,我们何必被眼前这点蝇头小利蒙蔽双眼呢!文官荫叙的规定是一品文官之子得不经考试入仕,出任五品官;以次递降,三品官之子可出任七品官。父亲现在已经是正四品官了,您若真的想恩荫,鞭策父亲好好干,那弟弟不就什么都有了。”丽姝一语中的。

    小傅氏原本在犹豫的,现下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

    丽姝又道:“还有啊,娘亲,钱财也算不得什么。如若弟弟真有本事,千金散尽还复来,若只是个庸人,有钱财也掌控不住,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看人还是要靠自己,才能走的长远啊。”

    小傅氏已经信服了。

    又丽姝笑道:“娘亲,您看我和五妹妹,就知道谁的孩子教的更好了?您放心把您最心爱的儿子给她照看吗?现在祖母能保证,十年二十年谁能保证?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最后这句话小傅氏醍醐灌顶。

    “好好好,丽姝,娘亲知道了。但是怎么让人打消这个念头呢?”小傅氏还没强到对抗宗族公婆规矩。

    明明女儿也不过十岁,却镇定自若,小傅氏想兴许是她读书很厉害,少年早慧,非常人所不能及,她要多听听女儿的看法。

    丽姝笑道:“娘亲,若大伯后院有人有身孕呢?”

    “胡说,你大伯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膝下唯独只有丽贞一个,怎么可能还有人有身孕呢?”小傅氏不信。

    丽姝挑眉:“那有什么不可能的,让爹爹多为伯父治病寻药方才好呢!不过这事儿还得要爹出马,让个好大夫为伯父看病。”

    其实丽姝很了解,如果女子不孕,多半不是女人的问题,很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尤其是大伯父也是好几房妾都无所出。

    但男人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因为面子不会去看病,治会怪女人不能生。

    无论如何,也要给大伯父一线希望,能够有自己的孩子固然很好,若是不能那就再说,再这个期间,书瑞愈发出众的话,爹也舍不得弟弟的。

    但关键是爹爹要站在她们这边才行,丽姝强调了关键。

    小傅氏听女儿说完,猛地亲了女儿一口:“你放心吧,你爹爹还是很听我的话的。”

    丽姝撇过头去:“我可不想听你们大人的事情。”

    “臭丫头,放心吧,娘亲也会为你选一位世上最好最有责任心的男子做你的夫婿。”甚至小傅氏想女儿十岁是个大生日,尤其是在湖广那边,过了九岁就是过童关,日后就能顺利了。

    刘书昭就是没有能过童关,以至于夭折了。

    丽姝看了她娘一眼,“娘亲,我还小呢,可不想要什么夫婿。”

    大抵是觉得事情有眉目,可以解决了,小傅氏也开起了玩笑:“那不成,我女儿这么美,小姑独处一直在家可不行。况且,你和我不同,你嫁出去了,又多了一个人疼你爱你,总之娘亲不会害你的。兴许我有时候不大擅长应变,但看人绝对不错。”

    丽姝就悄悄的问:“那您能告诉我,您要给我找到最好的夫婿是谁吗?”

    这个时候小傅氏就打起了马虎眼:“这却不是你问的了,总之你放心。是了,你爹爹要回来了,我去做两道下酒菜。”

    丽姝看她走的飞快,也是哭笑不得。

    却说徐氏正老神在在,她就等着书瑞过继到她这里,日后好拿捏二房母女,都已经想好了,小傅氏若是舍不得儿子,偷偷跑来见儿子,她就去老太太那里告状……

    没想到过了数日,她没等到书瑞过继而来,反而等到家中那个她最讨厌最妖娆的小妾居然有了身子。

    徐夫人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第 46 章

    丽贞这几日不大痛快,她娘生病了还得撑着,家里的姨娘有了身孕,家里气氛不好,她也能察觉得到。

    无奈她过来找丽柔说话,一吐苦水,“爹现在一心在那狐狸精身上,连对我也关注少了,成日说我不如丽姝。娘呢,明明身体不适,还得装作无事人似的,看的让人心焦。”

    丽柔原本不喜欢丽贞的,因为她常常刁蛮任性刻薄无理,仗着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宠爱颐指气使,若非是她因为地位不高,哪里会委曲求全。

    但听丽贞如此说来,丽柔又很同情:“你也别太操心了,大人们自会区处的,还是想想现下七月了,天气燥热,也不知晓今年老太太带不带咱们去庄子上去的?”

    果然,丽贞听了这个又是一喜:“还是在庄子上自在,也没那么多约束,祖母也不管我们俩如何。”

    可转念一想,她又皱眉:“不好,今年丽姝肯定是要跟着去的,往年她在曾家女学读书,可现下她不读书了,当然又想巴结祖母。”

    丽柔摇头:“倒也不是巴结,服侍祖母也是应当的。”

    “话虽如此,但她总是抢了你的功劳,她自己为了学业想不去就不去,学业弄完,又跟着过去,怎么天下好事都让她占了呢。”丽贞忍不住埋怨。

    丽柔听了心里也是不舒服,但她一贯不怎么表露出来,只道:“她愿意去,祖母也不会拦着她,我们也不能如何啊。”

    丽贞又站起来,束手无策,她是不愿意和丽姝待同一个屋檐下,从上个月郑家回来后这些日子她们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不过,她又逼着丽柔道:“我可和你说,咱们俩可是一边儿L的,你别站在她那边去了。”

    丽柔闻言一笑,她知晓丽姝其实不得人心,家里的姐妹就没有喜欢她的,这也算是奇了,大抵她总是自视甚高,殊不知为人处世也是一门大学问。

    丽姝哪里在乎什么去不去庄子上的事情,她听说大伯父房里的一个姓胡的通房有了身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很不明白。

    “大伯父怎么不和大伯母生一个,那样多好啊?”

    小傅氏笑道:“你个小丫头,还管起人家房里的事情来了。你爹只负责悄悄儿L的神不知鬼不觉

    的找好大夫,为你大伯父医治就好了,至于人家愿意去哪个房里就去哪个房里,那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了。”

    其实小傅氏早就看出徐夫人和刘承宗貌合神离了,徐夫人权利欲望很重,虽说二房管二房的院子,但傅氏因为宽厚不计较,若非如此徐夫人不会插了那么多人进来,她的一举一动徐夫人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知道。

    可能她一直以为刘承宗反正也不能生,就随他折腾去了,这些年丽贞为何如此霸道,也有她这个亲娘处处想压人一头的意思。

    但人的感情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徐氏不经营,刘承宗也不是情圣,这种结果也实在是太正常了。

    当然,她儿L子不用过继,这就最好了。

    “那我这次帮了娘最大的忙,娘就该告诉我秘密,您说您要替我找谁做我的夫婿啊?”丽姝撒娇。

    小傅氏态度坚决:“你呀,哪有小姑娘想这么多的,我自有分寸。”她要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告诉女儿L,免得让女儿L空欢喜一场。

    夜里下了一场暴雨,绿油油的芭蕉叶被雨水淋的沙沙作响,丝雨要起身去搬花,却被丽姝拦住了:“下这么大雨,虽然是夏天,但淋了雨会头疼的。”

    “可是那些花儿L……”

    “是人重要,还是花重要啊,外面还在打雷呢,别出去了。日后再养几盆就好。”丽姝对她道。

    外面电闪雷鸣,丝雨见丽姝坚持不让她出去,也很是感动,但又可惜那几盆花。

    听雪也打了个哈欠:“小蹄子,姑娘菩萨心肠体谅你呢,别出去了,先睡了,等会儿L雨停了,我陪你一起出去。”

    “好。”丝雨也知道姑娘人真是好。

    莫说是她们这两个外头买过来的,就连老太太那里的水芝水芸姐姐也收归己用,都是因为姑娘待她们真是好。

    两人今日一同守夜,见姑娘睡着了,都为姑娘担心。

    “我看四姑娘虽然看起来中立,但隐约偏着五姑娘在的,到时候和老太太一起去庄子上,肯定会被她们拉帮结派的打压,真是烦人。”丝雨想到这里谁都睡不着。

    听雪感叹:“是啊,若是咱们二房的姑娘在一处,面上总还顾着,她喜欢明火执仗,为人又执拗,很难相处。”

    丝雨冷哼一声:“偏偏喜欢逞能,之前靠大太太还真以为她是家中的王了,现在大太太听说身子骨不是很好,看她还欺负人能不能欺负得起来。想起来我就火冒三丈的,上个月去郑夫人家里,我们姑娘见郑夫人屋里焚香很好闻,就请教法子,人家郑夫人说是别人送的,我们姑娘也没说什么了。她倒好,等郑夫人前脚一进去就讽刺我们姑娘说我们姑娘上杆子,不识相,还暗地里编排我们太太,说嫡不嫡庶不庶,小心高枝不好爬,掉下来呢。亏得是在别人家里,我们太太能忍,姑娘也识大体没吵起来。”

    “她也得了报应了,我听说那位胡姨娘,大房的人叫她狐狸精,大太太很不喜欢她,可偏偏是她有了身孕。以前大房似乎高高在上,大太太每次对咱们太太浑然不当妯娌,上次还暗地里说我们二房乱,现在也是活该。”听雪平日不说是非的,都觉得解气。

    丝雨也笑道:“就是啊,若她有个兄弟,还是胡姨娘所出的,她还想欺负不成?”

    “日后乐子大了,那胡姨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听雪慢慢儿L的道。

    二人的交谈声渐渐变小,也不知何时雨停了。

    一夜无梦,丽姝伸了个懒腰,梳洗后就先去等小傅氏,母女三人一起去给刘太夫人请安。

    刘太夫人最先看到的就是书麟,书麟也赶紧上前请安:“祖母安。”

    “哎哟,我的小孙孙可真行,都学会请安了。”刘太夫人看着书麟,抱在膝盖上,很是欢喜的样子。

    傅氏看的眼睛发酸,仍旧撑着,徐夫人则觉得自己真是功亏一篑,原本她见上次去郑家,女儿L和丽姝吵架还牵扯到小傅氏,小傅氏都忍了下来,她以为自己大计已经成功,小傅氏终于知道害怕,哪里知晓反手后院起火。

    这下肯定就不会再提过继的事情了,她很有可能还多了个庶子,然而因为这个庶子,老太太特地敲打她,怕她去害人家的肚子,徐夫人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瞬间觉得女人真苦。

    小傅氏只在一旁觉得好笑,是啊,你使手段抢人家的孩子,甚至你女儿L长年累月的欺负别人的女儿L的时候,你们就神色自若,天下间可没那样的好事。

    回过神来,小傅氏则笑道:“这孩子我昨儿L看他姐

    姐正教他行礼,没想到今儿L就有模有样了。”

    刘太夫人看了丽姝一眼:“原来是三丫头教的,我听你娘说你平日无事就照看你弟弟,这样很好。一家子合该亲亲热热的,方才是正道。”

    “祖母说的是,书瑞在读书,我不必操心,偏这个孩子常常想和我玩儿L,他小人家闹着要荡秋千,我吓的很,只好看着他。”丽姝知晓其实太夫人应该是知道了丽贞如何骂她和小傅氏的。

    她不像别的老太太疼这个就不疼那个,她始终保持比较公平,只可惜她的这番敲打对丽贞完全没用,丽贞是听不懂的,反而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

    很快,刘太夫人就道:“昨夜才下暴雨,今日太阳又出来,比以往还热。看来今年我还是得去庄子上,老大媳妇,你三伏天挂着豆大的汗珠,看来是苦夏,人都清瘦了不少,这次你和我们一道去吧。”

    各种眼神交汇在徐夫人这里,徐夫人如坐针毡,婆婆这么说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她跟着去庄子上,等回来的时候,那小贱人的胎早就稳得不得了了。

    徐夫人还要强撑着:“老太太哪里的话,我一个当家人,怎么能去庄子上,还得在家好生看顾四处呢!”

    刘太夫人笑道:“今年姑娘们都去,我年事已高,庄子上还得找你打理才行啊。”

    做婆婆的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傅氏连忙出来道:“大嫂就跟着去吧,家里总是有姐姐打理,她这个人做事妥帖,你就放心吧。”

    从小傅氏不接管家权,现在把傅氏推出来,也是希望傅氏能代表二房把以前被徐夫人蚕食侵吞的权利拿回来,当然,拿不回来就是她失职了,就别怪能者上庸者下了。

    傅氏却觉得小傅氏坑害她,心中隐约不悦起来,嘴上自然是道:“妹妹你说哪里话,我可没大嫂能干,不敢挑大梁啊。”

    徐夫人一听傅氏这话就乐了,赶紧借坡下驴:“我有什么能干的,只是老太太心疼我,我知晓,但要筹备中秋节事宜,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既然大嫂和姐姐走不开,那我就享福了,陪老太太过去吧。”小傅氏笑道。

    刘太夫人阻止道:“书瑞刚开蒙不久,书麟还得你照顾,你怎么能去?可怜我老婆子活到这把年纪,遭人嫌弃

    罢了。”

    此时,徐夫人哪里敢作怪,她只好表示她很愿意同往,如此,刘太夫人才开颜。

    小傅氏望向徐夫人,见她满头大汗,妆容已花,在婆母面前失了欢心,是一点儿L也不同情。平日里她数次利用过继一事,在刘太夫人面前进言,打击家中妯娌,放任女儿L处处欺负自己的女儿L。

    若非自己反击,现在书瑞早已过继,恐怕早就被她拿捏住,任凭她搓圆搓扁,让她们母子生生分离。

    这一次刘家姐妹几人都要去,傅氏温和的对丽嘉道:“你是诸姐妹中年纪最长的,要好生照顾妹妹们才是。”

    其实并非是傅氏愚蠢,她只是不忍心,大嫂也怪不容易的,这么多年无子,现下好容易大房有喜,不必过继,却是不对付的妾室所出,那还不如过继呢!因此,她很是同情,但现下刘太夫人发话了,她也无可奈何。

    同为女人,她见不得如此,更何况她和徐氏妯娌多年,关系也还算不错。丽贞更是推崇丽嘉,二人好的和亲姐妹似的。

    离京之前,各处都在收拾箱笼,小傅氏过来替女儿L收拾,见书麟抱着姐姐的大腿不肯撒手,又觉得好笑:“你也想去啊,可是你太小了,还是和娘在家,等你姐姐回来,好不好啊?”

    “姐姐,我要和姐姐在一起。”书麟说话越发的清晰了。

    小傅氏道:“那可不行,娘在家陪你不好吗?你姐姐自己都兵荒马乱的,到时候去庄子上,就没法子了。”

    “娘亲,不如让书麟陪我去吧?”丽姝也有点不舍,她和姐妹们关系处的很一般,和自己的两个弟弟倒是很好。

    小傅氏摆手:“别胡说了,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儿L呢。你也该好好去庄上休养一番,多睡觉,瞧你年纪轻轻的,就有黑眼圈了。”

    丽姝颔首,她带的最多的就是衣裳还有一些什么牙粉香膏这些,旁的倒是还好。

    小傅氏舍不得女儿L,但她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得不让女儿L单独出去,又小心叮嘱女儿L:“上次碰到那个什么世子,这庄子上的人的规矩没咱们家好,自己要留心些,每日多歇息,什么都不必做。”

    丽姝同意。

    其余的小傅氏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怕她在路上饿肚子,

    又风风火火的去炒了几道丽姝爱吃的菜色,让人用食盒装好。

    徐夫人因为要跟刘太夫人过去,已经是要操心许多,此时,她还有闲心对留下来的管事妈妈道:“下个月就是郑夫人的生辰,可惜我不能够留下祝贺,但礼单一定要比之前再厚上三成才行。”

    “是,只是为何要给郑家送如此厚的礼呢?”管事娘子怕徐夫人搞错了。

    徐夫人自然有自己的心事,她原本看中的是曾家四公子,那位公子是个好学之人,曾家不必说和自家有亲,曾四公子的父亲官运亨通,可惜曾家那位三夫人是个势利眼,又曾家二房和侄女丽婉结亲,就不成了。

    她原本也是相看了几家,但比曾家差远了。

    一直到看到了郑家,郑家是什么家世,荥阳郑氏数百年来的名门士族,那位郑灏郑公子恍若天人一般,已经领了乡书,才学极佳,这样的人若能做她的女婿就不稀罕什么曾四公子了。

    当然,她也知晓女儿L才貌并不出众,但那又如何?她女儿L嫁妆极其的多,又是刘家长房嫡女,甚至她还请动了郑夫人的女儿L做说客,这门亲事只盼着十拿九稳才行。

    如此,才能一雪前耻,又能让女儿L将来前途明媚。

    所以徐夫人看着管事娘子,认真道:“你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管事娘子唯唯。

    **

    太阳还未升起之时,丽姝带着对娘亲的不舍,踏上了去庄子上的路。她和丽婉丽柔一起陪在老太太身边,徐夫人则带着丽贞和丽嘉一起坐马车。

    刘太夫人见丽姝一上马车就开始睡觉,笑话她道:“三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平日见你精神头极好的,现下怎么这般困倦了。”

    “昨儿L书瑞去找我,要我陪着他玩儿L什么机关,书麟那里要缠着我睡,两个小娃娃把腿都压在我身上,我能睡好就怪了。小孩子精力真是好,所以孙女儿L没睡好。”丽姝说完又是瞌睡连天。

    刘太夫人笑着指她:“你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呢。”

    这些话丽柔是插不进去的,她姨娘并不比小傅氏差,论及管家和众人打交道还要强,只是就是不受宠,没有小傅氏那么会笼络爹爹,以至于丁姨娘都似乎被人遗

    忘了。

    丽姝笑吟吟的:“祖母,我娘说我们那边有个习俗叫做十岁是不是?如果过了童关,就会一生顺遂?”

    “唔,的确有这个说法,你爹当年做十岁很是盛大,好些人都来了的呢!”刘太夫人陷入回忆,那个时候的她还很年轻。

    丽姝说完话,又昏睡过去,丽婉替她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这么热你也睡的下去,小心颠簸把头磕到了。”

    “不会的。”丽姝是真的说睡就睡了。

    以至于到庄子上,凉风袭来,她竟然精神极好,她是头一次来庄子上,只觉得舒朗开阔,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因此趁着下人们收拾的时候,她让人摆好琴,弹奏一首高山流水,聊表自己的心意。

    徐夫人也听到琴声,她正在刘太夫人这边服侍,又觉得丽姝这种人只适合做个漂亮的摆件,弹琴作画当个花瓶,哪有以这些为生的。

    只有真正做了主母的人才知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于是,徐夫人庄子上多数时候,都悄悄教女儿L算账如何管下人如何看各种契约。丽贞想出去找丽柔玩,还被徐夫人拉住了:“你也不要总和三丫头置气,你该想想你的长处在哪儿L,这样你才能走的更长远啊。”

    丽贞不明白:“您说的长处是什么?”

    “傻丫头,我说的这些就是长处。甭管你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但作为大家主母,最重要的是打理家业和交际。这打理家业尤其重要,比如现下要过中秋了,你能现去买月饼吗?价钱不仅贵,好的都被人挑完了。还有中秋节要送什么礼,要准备给哪几家送,族里有多少人趁着过节打秋风,你准备拿多少银两出来。这些才是最正经不过的事情,她弹的那些琴,谁听啊?”徐夫人见女儿L大了,也不免多说几句,尤其是要和郑家做亲的事情,不能马虎。

    郑灏可是宗子啊!

    丽贞见状也只好跟着徐夫人学,母女二人还在庄子上操持中秋节,搞的红红火火。

    见状,众人反应也是各异,丽嘉是不发表任何看法,只埋头做针线,没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丽婉和丽柔总是在刘太夫人那里奉承,丽姝却是有空就睡觉。

    连刘太夫人都说:“丽姝这个懒丫头,睡的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丽婉笑眯眯的道:“是啊,我也不曾想她居然是个惫懒的丫头,还记得读书的时候,她可是起的很早。”

    在一旁听了这话的丽柔觉得丽婉也不是善茬,现在在太夫人这里上丽姝的眼药,偏偏平日和丽姝最好的人就是她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现在丽婉分明就是在说丽姝懒惰,不愿意伺候祖母。

    丽柔垂眸,只听外面传来一道女声,也是笑嘻嘻的:“祖母,您看看,我这才来迟一会儿L,就被二姐姐编排呢。”

    丽婉神色自若,反而道:“你这丫头,来迟了还这么些话。”

    “我不是来迟了,是一早去给祖母去煮了酸梅汤,又不知晓祖母早上想不想喝酸的,所以又去泡了一杯胡桃松子茶来。”丽姝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丽婉下蛆。

    饶是刘太夫人对丽柔更怜惜,但明面上丽姝这么孝顺,她也是很喜欢的。

    丽姝也是很有分寸,也不打听丽贞任何事情,这就让刘太夫人高看她一眼。又在徐夫人的帮忙下,丽贞这次在庄子上操持了一场中秋宴,真是上上下下都夸奖丽贞,丽姝虽然和丽贞不睦,但也不会到处说丽贞的闲话。

    就这一点,丽柔就觉得丽姝为何比丽贞强,就是强在这里,无论如何,人家从来不会跳脚气急败坏,去故意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当然,也正是如此,丽柔觉得丽姝很恐怖。

    自从这次中秋宴后,丽贞受到老太爷和太夫人夸奖过几次,俨然已经得意的不行了,知晓了徐夫人的苦心,也开始静下心来学理家要务,让徐夫人安心了不少。

    丽姝当然也因此受到丽姝的薄待,就比如送了两匹花色最丑的缎子来,水芝一看脸就黑了:“我们姑娘年纪小,也不能这么糊弄人啊,这算什么料子的衣裳,青黑色还是五彩蝙蝠的,还一股霉味,不知道从哪里压箱底收拾出来的?”

    “我就知晓她是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我还以为她真的长进了,没想到这手法如此粗浅。”丽姝都无语了,这不是送来的话柄吗?

    还好徐夫人比丽贞懂事,立马就派人说送错了,特地送了两匹鲜亮的缎子过来,丽姝才摇头。

    事后,徐夫人又批评丽贞:“你说说你,送这个东西去,那丽姝可是

    好欺负的,一状告到你祖母那里去,连我都要吃挂落。”

    “她就只配这个,要不是她,上次我会被人说小心眼,说我剪断她的琴弦,纯粹是红口白牙的污蔑我。”丽贞说的振振有词。

    徐夫人没好气道:“你也长点心,重阳后,我们就要回去了,娘和你说过的话你可记得?”

    丽贞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记得,记得,就是那个卢少夫人嘛,您和我说了。”

    “你知晓就好,但凡是好事就得早早定下,郑灏年纪不小了,若不先下手为强,那么就悔之晚矣。”徐夫人想的很是周到,女儿L年纪不大,可郑灏却二十了,若非是因为守孝,早就成婚了。

    丽贞早就少女怀春,为了郑灏也是满脸通红,此时暂且忍耐丽姝,等她将来必定能打压住她。

    就在庄子上过了两个多月后,天气开始转凉,徐夫人已经是归心似箭,刘太夫人也发话一起回去,徐夫人坐在刘太夫人的马车上,一路很是殷勤,但又有些心神不定,早起右眼皮就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谁知道马车刚到刘府,就见京中有名的媒婆庄娘子从门口出去,她连忙拉住问:“庄娘子,您这是跟谁说亲啊?”

    庄娘子笑道:“自然是贵府千金啊,郑詹事和贵府是门当户对,郑大公子业已领了乡书,如今是举人老爷,贵府三姑娘呢,是才貌双全,这不,八字合了,您猜怎么着,竟是说双鸟暂时离分必有重逢之日。贵府三姑娘虽然还有好几年才及笄,暂时和郑大公子不能立马结成连理,可很是有缘分,真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徐夫人平日能言善辩,心下却一哽,她甚至结巴道:“这……这是何时的事情,怎么我不知晓呢?”

    刘太夫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合八字,何必告诉你。”

    “可……”徐夫人想说,可那是她看好的女婿。

    刘太夫人皱眉:“怎么二房的事情每一样都要说给你听吗?”

    庄娘子见这位刘大夫人行为有些奇怪,不敢多待,反正她要去郑家讨赏。而徐夫人却是迷迷瞪瞪,被人扶进去的,她见小傅氏笑吟吟的出来,指着她道:“你,你……”后面的话却不好说出来。

    小傅氏则把她的手捏住,小声道:“大嫂,都是我的不是,没来得及告诉你。怎么样,上次你还和我夸郑大公子很好呢,我也觉得他很好,和我们丽姝真是天生一对。”!

    第 47 章

    “恭喜妹妹了,真是难得的才貌仙郎,好亲事呀!”丽婉神色复杂的看向丽姝,嘴上又不得不恭喜。

    其余姐妹也没想到小傅氏居然在她们陪祖母去庄子上这个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丽姝定下了亲事,这桩亲事完全是刘家的姐妹想都不敢去想的。

    正如丽柔会觉得她完全没有希望,所以在对待郑家的时候,根本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是丽贞她觉得可能也不大。没想到这桩亲事居然落在了丽姝身上,要知道丽姝上次去郑家,还舔着脸问郑夫人香料时,郑夫人都不甚热情呢,她不懂为何会这样?

    但丽柔还是走上前对丽姝道:“恭喜姐姐了。”

    丽姝故作羞意,满脸通红,声若蚊呐:“多谢妹妹了,这也没什么,你也快了。”

    丽嘉拉着丽姝的手笑道:“瞧瞧,咱们二姑娘平日说什么都振振有词,爽利利的,现在也知道害羞了。”

    “大姐姐惯会打趣人。”丽姝知晓这就是丽嘉矛盾的一面,她兴许也不是坏到哪里去,平日还非常好,但是她推脱、嫁祸、起哄、架秧子,那又是一绝。

    现在她面上仿佛真是为了自己高兴,可心里很有可能埋怨自己呢。

    最登不上高台盘的就是丽贞了,即便大伯母悉心教导,这些日子她又是分派下人,又是看账本,似乎把二房的姐妹都比下去了,现下却一脸如丧考妣。丽姝和她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会特地和她说什么。

    丽贞真的是说不出什么来了,她再也不会向以前那样牙尖嘴利了,她隐约知晓,一向最疼爱她的娘也似乎不是无所不能。

    瞧,娘说的振振有词,可亲事还是被丽姝抢过去了。

    徐夫人母女头重脚轻,连刘太夫人都忘却了,母女二人就相互搀扶着回去大房。

    喜儿和盼儿都不知所措,但也尽力安抚:“大夫人,这事儿其实也正常,郑夫人怕是也作不得主呢,她还不是听郑大人的。而郑大人您也是知晓的,他和二老爷是莫逆之交呢!”

    徐夫人伸手阻止:“不,不是的。我被太夫人叫去庄子上,一是为了胡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二就是为了丽姝,这就是阻止我搞破坏。”

    丽贞不服气:“都是一样的孙

    女,祖母为何如此偏心?”

    “她不是偏心,而是觉得丽姝比你更合适。”婆媳这么多年,虽然有些龃龉,但她知晓刘太夫人绝不是偏心,她这个人看重能力才干,喜欢你不会因为私人原因。就像她婆婆兴许不大喜欢她,可是为了大房子嗣也是愿意帮她出头。

    丽贞忍不住道:“她是比我会弹那个破琴,可是她怎么能和我比呢?”

    其实丽贞心里已经知晓差距了,丽姝那丫头容貌的确妖冶,小小年纪就回眸一笑百媚生,又很会那些风花雪月,那些她并不懂的东西。

    可要她去学丽姝咬文嚼字,亦或者是酸文假醋,她是学也学不来的。

    但丽贞嘴上不认罢了,徐夫人拍了拍女儿肩膀:“你还小呢,等着娘亲为你找个好的啊!”

    徐夫人话音刚落,就见外面的婆子在回话:“太太,周姨娘也查出有喜了,请的大夫正在堂上呢,您要不要让他来回话?”

    “好,让他进来吧。”徐夫人内心是憎恨刘承旭的,但她又不能宣之于口,这话连女儿都不能说,因为破坏夫家子嗣是非常严重的,怕是徐家和身边所有人都无法容忍自己。

    比起徐夫人和丽贞嘴上不认输,心里已经认输的状态,丽嘉却暗自不服气,她又想自己的舅舅是翰林院的翰林,外祖父进了内阁,傅明伦才学极好,是她的表兄,她以后嫁到傅家,甚至连婆媳矛盾都没有,只是她肉包子藏馅儿,不欲到处说罢了。

    只不过,小傅氏要操办小定礼,这让丽嘉有些颜面无光。

    她又很快去了娘那里,推门进入,娘独自坐在这里,仿佛遗世而独立:“娘,女儿听闻二妹妹年底要办小定礼了么?可是二妹妹都没办,二妹妹办,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傅氏抬眸,见是女儿过来,她恢复了平日的和煦模样,“是啊,我也劝过你二娘,她说是你爹爹说的。又还在你爹面前反问我,如何没有跟你二妹妹准备小定,不能因为曾家是老亲就不当一回事。”

    丽嘉有些心虚,她当然知晓为何丽婉没办小定,那是因为自己还没定亲,不能妹妹定了亲,姐姐还不定吧?又苏姨娘只是个妾,当家主母怎么说就怎么做。

    “娘,那二妹妹那里……”丽嘉询问。

    傅氏苦着脸

    :“你爹让我和曾家暗示一下,尽快办了小定礼,如此方是正道。”

    丽嘉急了:“那不是难为您吗?岂有主母有反复之道理。”

    她们母女的处境看似很好,但其实爹爹已经有所偏向,爹再也不是那个小时候什么都听娘话的人了,但愿小傅氏也会年老色衰,她也会被另一个女人夺去全部的宠爱,到时候她也和自己的娘一样。

    傅氏摆手:“罢了,也是我的不对,见你们年纪小,所以有些私心。明日我回娘家,和你外祖母说一声,把你的小定礼也操办起来,如此就没人说什么了。”

    丽嘉含笑点头,又羞涩的跑了出去。

    傅氏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是听娘家的,知道明伦读书不宜分心,但是只是小定礼,都不必他出面,这样肯定可以的。

    比起傅氏母女的如释重负,丽婉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小傅氏正和她道:“我已经同丽嘉她娘说了,你的亲事原本该和苏姨娘说一声,但是她去了,我就只好听你说。现下是九月,曾家约莫十月来过帖子,到时候两家名分已定,这样走动也便宜。”

    丽婉面上很是感激,小傅氏也不指望她的感激,苏姨娘的女儿她怎么能真的对她视如己出,这次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丽姝一切都顺利罢了。

    “你快回去吧。”

    “是,还是多谢太太了,其实上次郑夫人过来,我就见郑夫人对二妹妹另眼相待。二妹妹才气逼人,又天生容貌极好,和郑公子真是天生一对。”丽婉一幅恍然大悟的原因,仿佛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是郑家看中了丽姝做媳妇儿。

    小傅氏不置可否。

    却说郑家人见庄娘子过来回话,郑夫人颔首,郑重的让人把庚帖收好,才对郑大人和郑灏道:“好了,等腊月过了文定,就好了。”

    郑大人看着儿子道:“刘家的女儿虽然年岁比你小点儿,一时半会不会成婚,但是你看过你刘叔父的人品,那是能臣,绝对不会错的。”

    郑夫人也是道:“刘家二姑娘你也是见过的,她娘和我又格外投缘,那个姑娘出身高贵,刘家是名门望族,更别提她秀慧而绝艳,这桩亲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见爹娘如此,郑灏笑道:“儿子知晓。”

    若说他现在

    对一个小女孩有多么深厚的情谊,那不太可能,并且那还是个小姑娘,他不可能那么禽兽。可他们两人既有了鸳盟,就合该对人家好,尤其是要爱护她才是。

    再者从她爹娘身上看,她父亲也就是刘叔父是个有情有义,热忱待人,为官颇有能为,很有风骨的一个官员,她娘郑灏也见过,擅长丹青,说话行事行事温柔平和,再想起那日所见,虽然寥寥数语,他连人家的相貌也没敢多看,就记住她的头发,似乎头发长六尺,浓黑如漆,光可鉴人。

    头发好像还生的很好,她怎么打理的啊?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郑灏失笑,而郑夫人窥了一眼儿子的神情也放下心来。

    她儿子这样的天之骄子,就得找一个丽姝那样的女孩儿,聪明毓秀玲珑剔透玻璃心肝儿的人儿,二人才有话说,如此儿子婚姻才会美貌。

    **

    丽姝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和郑灏定亲了,她非常清楚,前世娘亲只见了郑灏一面,后来她过世,这门亲事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就说明娘从前世今生一直都是很看好郑灏的。

    “姝儿,还好吗?”

    丽姝转头,见小傅氏推门而进,这里的热闹都散去了,仿佛放完炮竹,喧嚣过去留下的是无限的寂静。

    “娘亲。”丽姝笑道。

    小傅氏和女儿对视一眼:“我原本想着要不要坏心眼一点,就拖着,拖到丽嘉忍不住了年纪大了,到时候看傅家那些人是何等的嘴脸。可是我女儿的婚事,每一步不需要盛大,但都要有,等你生日过完,亲事就正式定下来,不过现下也不差什么了。”

    前世丽姝是没有这么快有小定礼的,也是说丽嘉尚未定亲,她们和郑家之间也只是私下拿了信物,还做的很隐蔽。

    这辈子丽姝没想到自己小定礼也有了,什么傅家她也不在意了,她坚定而又感激的看向小傅氏道:“娘亲这般为了女儿筹谋,女儿一定会和郑郎婚姻美满,一辈子幸福的。”!

    第 48 章

    天气已然是深秋,傅氏独自回家去,傅夫人见她回来,还诧异:“据说你婆母刚从庄上回来没几日,怎么你过来了,到时候被人编排就不好,大家子,一言一行也都被人看着呢。”

    母亲的苦口婆心,让傅氏眼眶一酸,她强忍住伤感,和傅夫人商量起丽嘉的婚事。

    “现下三丫头已经和郑家定好过文定,这三丫头要操办,二丫头总不能不操办吧。偏偏丽嘉和明伦这里……”傅氏停顿了,她知晓母亲最关心她和丽嘉,如今她既然已经提出来了,肯定也要接话。

    谁知晓傅夫人却是问起别的:“你们三丫头和郑家定亲?该不会是荥阳郑家吧。”

    傅氏点头:“正是他家,郑家的家主和我们老爷是同门,二人关系也很好。那位郑公子年约二十,和丽姝差了十岁,我见秋君对这桩婚事很是热切,我就不好说什么了。”

    “哼,好容易骗个不知底细的人,可不就一拥而上,生怕错失了么?你说那郑家也是,总不能只看在姑爷面子上就定下这桩亲事啊。”傅夫人满脸不屑。

    可傅氏也不是来说小傅氏的是非的,当下最急迫的还是丽嘉的亲事,于是她道:“娘,既然已经定了,又何必说那么多。当务之急,还是丽嘉要不要也定亲呢?毕竟她是大姐呢。”

    傅氏敏感的察觉傅夫人的眼神一变,但转眼傅夫人笑道:“这是肯定的,你等会儿,我把你嫂子找过来。”

    傅二奶奶很快就来了,虽然傅二奶奶和傅氏没有像傅氏和傅大奶奶一样亲近,但是无论如何,姑嫂关系还是很和谐的,因此傅二奶奶进门时满脸堆笑。

    “是春华来了,怎么不提早说一声?我让你二哥给你带王记的羊肉汤回来,你哥哥每日下衙都经过那儿,前儿还念叨,你若是在,不知道多爱吃,真是可惜了了。”

    傅氏很感动,娘家人对她真的很好呀!这也是为何她总愿意带着女儿回家的缘故,婆家人到底不同。

    故而,她就开门见山说明了原委:“反正这些小定总是咱们大人们操持,若是能尽快办下来就最好了。”

    殊不知傅二奶奶却大骂道:“这个傅秋君,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才十岁的孩子就闹着要定亲的,真是笑话,不知

    道的还以为她要卖女儿呢,她这做的事情也是忒难看了。妹妹,你听我说,她这是故意的,故意为难你,让你们家二姑娘恨你,踩着你显能呢,你若真的办了,那才是入套了。”

    傅氏又有些犹豫了:“是这样么?”

    傅二奶奶笑道:“怎么不是,她这是故意逼着你去求曾家,又急急忙忙的定下丽嘉,到时候你们两边倒是跟草台班子似的,她那里却是办的红红火火,成心想压你们一头呢,也就是看你老实罢了。”

    傅氏看向傅夫人,傅夫人却是沉着脸,又傅二奶奶在说傅明伦:“这些日子明伦读书越发勤力了,还说什么,世人都说他聪颖绝伦,殊不知他私下也是勤力的紧,我听说他还有些咳嗽。”

    听到傅明伦身子不好,傅氏和傅夫人都关心的问了几句,傅二奶奶说的有些严重,中途又说了不少小傅氏的坏话,又让她保重身子再生个儿子云云。

    晕晕乎乎的,等傅氏自己回到家,才发现事情没办成。

    她又觉得胸口闷的慌,又想傅二奶奶说的话,傅秋君就是想陷害她看她丢脸云云,她也就彻底摆烂。

    小傅氏听闻傅氏病了,又说她管不好家,只好自己接过管家之事,刘太夫人索性让她管家。

    “你大嫂和姐姐都不大舒服,正好这丽婉和丽姝都是你们二房的事情,索性你就帮忙管家吧。”

    小傅氏叹了口气:“也只有这般了,只是家中常年都是姐姐管家,我是个不中用的,到时候还要请姐姐多担待。”

    刘太夫人笑道:“你何必如此说呢,当年你进门那些时日管家也是管的很好的。”

    “娘谬赞了。”小傅氏又说起要去曾家,过帖子云云,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脸面,反而道:“丽婉年纪也不小了,早日定下,相互也心安。老爷也说多让曾三郎过府走动一二,都是一家人。”

    至于丽嘉她没提起,而刘太夫人想着傅氏回了趟娘家反而病了,似乎看出点什么,就没说话了。

    总不能因为丽嘉一个人,大家眼瞅着条件好的夫婿,都干等着吧。

    但刘太夫人道:“只咱们对外说丽嘉已经操办了吧,至于曾家那边,她们家倒是好说话。毕竟长幼有序,咱们不能凭自己心意做事。”

    小傅氏

    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三言两语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前些日子徐夫人带着丽贞煊赫的来来去去,这次,小傅氏管家,却把二房的姑娘们都喊了过来,让她们帮着打下手。

    这一点得到全家的赞许,这才是大妇的气度,只教自己的女儿,未免气量太过狭小。

    丽姝也知道娘的用意,人要学的好,必须有人比着,有磨砺的对象才能越挫越勇,看到别人的优点,也同时看到自己的缺点。

    宁赛马,不相马。

    小傅氏又笑着对女儿道:“你管家就一定要负责,也要摊派好,不许撒娇,觉得我会藏私。”

    丽姝保证:“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地完成娘交给我的任务,绝对会管好家的。”她很明白娘亲的,虽说娘平日对其她的如丽嘉丽婉都淡淡的,但是该教的还得教,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处处藏私,不教她们,看着她们出丑。

    殊不知,她们出丑,影响是刘家姑娘的声誉。

    更何况二房的姑娘们从没有明面上撕破脸,即便是上一辈的恩怨,她们小辈之间还没到那个地步,即便是丽婉,也不过是偶尔发酸下蛆,实质性的没有。

    比如丽嘉或者丽婉先嫁,她们什么都不会,被婆家辖制,到时候反过来坑娘家,帮还是不帮?

    小傅氏很快就把消息传达给各位姑娘,最高兴的要属丽婉了,她身边的丫鬟玉茗和宝珠都说好。

    玉茗道:“二姑娘是嫁到曾家去的,曾家二房只有一个独子,您进去就是要掌家的,太太肯带着您管家就再好不过了。”

    “是啊,自从我姨娘去世后,连姨娘的家俬也是太太分给我的。原本我看丽贞比我小几岁,算盘打的那般响,又会看账本,还能帮忙准备那么多,我多羡慕啊,没想到这么快太太就教我们管家了。”丽婉知道她在姐妹中实在是不出众,爹爹也不喜欢她,对她平平。

    读书弹琴不如丽姝,贴心讨好不如丽柔,甚至是顾大体周全也不如丽嘉。

    她内心对于嫁去曾家二房其实是有些恐惧的,很怕自己做的不好,因为曾家和刘家是老亲,不似别的姐妹,嫁出去了,不会常常见面。

    现在这个燃眉之急也解决了。

    以前丽婉想她和丽嘉交好

    ,所得到的也不过是丽嘉从她外祖家拿回来的一些零碎,实真儿的什么都没有,现下看来小傅氏比起傅氏和丽嘉而言还是好多了。

    不过,她又担心小傅氏会不会藏私,表面上说是都教,其实给自己女儿留一手。

    她的担心,也是丁姨娘的担心,她就道:“你也不必事事争强好胜,总归管家有姨娘悄悄的教你。”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那些人我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大姐姐倒好,她是个对我们都十分友善的人,二姐姐我真是没想到,平日里和三姐姐关系不错,转眼就能下蛆。三姐姐呢,她指不定在庄上跟看猴戏似的,我说她怎么在庄上那么安心,只睡觉奉茶,别的什么都不管,原来早就胸有成竹呢。”丽柔也有自己的见解。

    丁姨娘道:“你大姐姐这个人心思很深,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样。二丫头是个奸猾的,三丫头呢什么都要最好的,连找未来夫婿也要找最好的,殊不知男人太过英俊,太完满了,就有无数女人往上扑,无一例外。“

    丽柔笑道:“我看三姐姐素来心高气傲,她也不会明白这些的。”

    “是啊,她成婚后日子会过的很辛苦的。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别人抢走夫婿。郑家地位又高,你爹也很难管她的家事。所以,这种日子,你千万别羡慕。”丁姨娘道。

    她母女二人又说了不少管家的细节,丽柔才满意离去。

    很快次日,小傅氏拿了对牌,先四处训话了一场,又说了让四位姑娘帮忙管家的事情。

    “大姑娘,二姑娘年纪略微大些,责任也该重些。近来家中要办几桩事情,二门里外婆子丫头们皆不大安分,吃酒赌博看守不勤,各院子熄灯了瞒着主子们斗牌,白日又推三阻四,此事我交给大姑娘掌管,若有大事,你处置不了,尽管回我。再有家中举凡是宴请下帖亦或者是有人送礼回礼,你们都要回大姑娘。”

    丽姝等姐妹四人站在下面,听凭吩咐,丽嘉出来福了一身。

    又听小傅氏道:“近来家中又有客来,又要布置,我就把针线房和茶房交给二姑娘打理,一则茶房不许用陈茶充好茶,让人觉得我们刘家怠慢,再者什么样的人就上什么样的茶,你们要心里有数。另外针线房要做过冬的衣裳,还有鞋、靴、帽、袜、赏人的荷包

    都要在腊八前做完,具体选什么花色什么样式你须仔细和管事妈妈们商量。”

    丽婉心道大姐姐得了交际的权利,但巡夜又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好坏参半。自己管针线房和茶房任务繁重,往年年前把衣裳赶制出来就行,今年又是三妹妹过十岁,她和三妹妹要定亲,尤其是她冬月定亲。小傅氏说是腊月初八,那不可能她文定的时候,丫鬟们还穿旧年的衣裳,她得勤勉催着些。

    “三姑娘和四姑娘,你们虽然年纪小些,但说小也不小了。也都是读书识字的人,不比你两位姐姐少什么。三姑娘管家中瓷器,举凡杯碗盘碟,瓷器及铜、锡器皿都该你管,四姑娘则专管香料,家中各处香炉,香料都该你管。”

    莫说是姑娘们,就是仆妇们也是服气。二房的二太太也算是不偏不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过是管着瓷器,只专管这个,两个大一点的都是管两项。

    四位姑娘领了命,小傅氏厉声道:“也不消你们现在走马上任,今日分派了任务,你们自己去找管事的妈妈,只一条,若我知晓谁在姐妹中倾轧,恶意坏事,家法处置。日后你也别怪家里的人不给你机会,你们的表现全府上下都看着,都给你们自己争气。”

    饶是丽姝见娘粉面含春都有点害怕,但转眼又听小傅氏道:“自然,如果谁表现得好,我赏她。”

    其实丽嘉以前是听过玉屏抱怨的,说那时小傅氏管家时,治家很严,非寻常人能够比拟。可实际上她并不厉害,许多事情都是边做边学,但她威严甚重。

    之前丽嘉觉得言过其实,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姐妹四人等散了之后,各自去忙活,丽嘉又要找她娘傅氏去问拜帖如何写,收帖子如何弄,还得准备晚上巡夜,总之没有喘息的时候。

    丽姝当时就去了瓷器库,她亲自翻看了册子,又找管事问询情况,自己总不能瞎指挥。

    而丽柔也欲去忙,却有了丽贞过来了,她自持是长房的人,不受小傅氏管教,又问丽柔管什么,听说她只管香料,嗤之以鼻。

    “我看那位太太是故意的,就管这么个香料值当什么呀!”按照丽贞说的,就该管账本操持宴会。

    丽柔却知道她说的不对,尽管她不喜欢小傅氏,但也承认她的安排是对的先从小事

    做,再挑大梁,没有人能一蹴而就。

    但她不能这么说,只好道:“三姐姐也只管着盘子呢,我总比她稍微好点儿,若是磕了碰了就难说了。”

    丽贞拍手:“那可太好了,我真想给她添堵。”

    丽柔皱眉,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怪丽姝运气不好,惹了丽贞吧,她反正是谁都得罪不起。

    **

    对于娘只让她管瓷器,丽姝不觉得大材小用,甚至还觉得每一行都有门道,这瓷器亦是如此。瓷器可不仅仅是杯碗碟子那些,还有好些瓷瓶等等。

    库里一股霉气,丽姝进去时,忍不住捂着鼻子道:“怎么里面的潮气这么大?”

    这管瓷器库的人是钟妈妈,今年四十余岁,一对吊梢眼,看起来颇有些精明的样子,她见丽姝年纪小,于是编胡话道:“这一年到头宴会也没多少,放在这里久了就沾灰了,姐儿小心,千万别把衣裳弄脏了。”

    “还担心我的衣裳做什么,我看这里摆的杂乱无章的很,这潮气是不是瓷器没擦干就放进来了?”丽姝敲打道。

    钟妈妈一幅看外行人的样子:“三姑娘这哪儿能啊,这瓷器又不是用水洗的,哪儿来的潮气呢。”

    她是打量自己是外行呢,丽姝也就笑笑,没有真顶她,反而道:“正是我不懂,才被派来和嬷嬷您学,您放心,我今儿就在这儿看着。”

    在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就得孜孜不倦的学,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说一千遍不如做一遍,这都是有道理的。

    前世她还从未这般管过家,要做就自然做的最好。

    钟妈妈等人不喜欢别人盯着,即便这个人是府里的姑娘,她们也是如此,于是一连三四茬儿的人劝着,丽姝知晓她们讨嫌自己,遂看了丝雨一眼。

    丝雨则道:“太太让咱们三姑娘管着瓷器房,咱们姑娘既然是来学的,诸位就别劝了。你们这样推三阻四,难道是想逼着我们姑娘不成?”

    “诶,丝雨别这么说,这几位啊也是好心,打量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所以怕我做不好,须知我是个迎难而上的人。”丽姝冷下脸来。

    众人见她说话颇有分寸,又敲打她们,人家是主子小姐,她们自然不敢轻忽。也都讨好似的上来说话

    ,丽姝则是看门道。

    但就这一天就够累的了,前世她没管过家,也没这么累过。

    当年在乌孙时,她以平宁公主陪媵妾身份成德妃,也是从一件件小事这样起来的。只是在乌孙,女人如牛马一般,不像汉人有规矩,男主外女主内自有法度。

    她手底下有四个大丫头,水芝水芸还有听雪丝雨,此时丽姝用完饭,让她们也和自己一起吃饭,几人商量对策。

    水芝道:“这个钟妈妈她倒不是谁的人,就是这婆子们都是如此,成日想的就是欺上瞒下。”

    丽姝了解,她对四人道:“我想着咱们天天去,总得懂些眉眼高低,只是这样太慢。所以现下咱们分开打探,就比如那些瓷器怎么保养,你就想普通的瓷盘子,用鸡毛掸子或者抹布都成,可描金的呢?还有那里头还有些古董,又要怎么弄,哪里如何摆放,我们一概不知。还有什么锡器,铁器又是一桩。所以,咱们五个人分头行动,每日再汇总,如何?”

    四个丫头都摩拳擦掌,无不同意,都想帮丽姝办好事情。

    丽姝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今儿就早些睡。”

    要说这里的丫头,水芝水芸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要说婆家,将来跟着丽姝一起做陪房去郑家,听雪丝雨年纪还小,她们是外头买过来的,最是忠心不二,日后作为大丫头去。平日丽姝从不用制衡的手段,搞什么内斗维持自己做主子的权利,她都是做这几个人的主心骨,平日谁负责什么,都是井井有条。

    水芝和听雪出去挑热水来沐浴,丽姝重新梳洗一番,换上寝衣,看了看天色:“恐怕再等一会儿,大姐姐该巡夜了吧。”

    “是啊。”水芸接话。

    丽姝打了个哈欠就先睡了,其余四个丫头,两个睡在外间,一个睡在脚榻,另一个陪着丽姝睡,不一会儿都进入了梦乡。

    在丽姝进入梦乡之时,丽嘉拢着披风坐着小轿子开始巡夜,她倒是很负责,不怕辛苦,只不过才半个月不到,下人们就暗地里编排她的,白日还好,她收到拜帖问傅氏或者小傅氏如何处理,也算练达,但没有想象中结识许多人,若是贵客,小傅氏来应酬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就是个文书。

    当然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婆子们因为她巡夜编排

    她的,总是有些闷闷不乐。

    而丽婉真是出乎意料,她管着两房,但能屈能伸,有些婆子们刁蛮,她也能够治住。平日受气也从不抱怨,下人们偷个懒,她也不多说什么,很是勤力。

    丽姝在经过一个月的观察后,自己编了一本《论瓷器如何保养》,她是最认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花儿来。

    钟妈妈起初见丽姝笑眯眯的,神情和蔼,只是偶尔语带锋芒,并不当一回事,还以为她好欺负,后来被她借着由头整了一回,才知道怕了。

    现下瓷器房全部按照丽姝的调整,描金边贵重的瓷器如何摆放,什么纹样的放在第几层都有详细记载,连来搬运的人有的不合格或者弄碎的,直接从月钱里扣,现下管事的钟妈妈不敢打马虎眼。

    每日谁借出去哪里用作什么宴会,都要专人记,回来时由谁清洗,如何清洗,怎么摆放,摆放在何地,全部都要一一记录。

    这样规矩化了,丽姝也轻松不少,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吵架胡闹的,她该给面子的给面子,全部内部解决。

    就连小傅氏见女儿这一桩桩一件件办的着实漂亮,也忍不住道:“你怎么还引用这个《黄帝九鼎神丹经诀·卷之九》记载的狐刚子「炼石胆取精华法」,这东西真的能把粉瓷上的铅除去?”

    丽姝点头:“自然是啊,这粉瓷时日久了,就会泛铅,我自己翻书,还有一些老仆告诉我,果然如此,我就写进去了。还有这个爹爹最喜欢的那个定窑“官”字款划花莲瓣纹盖罐有了黑点,就可以用盐水、果皮去黑点,很有效果的,现下瓷器房那些人没有不服气我的。”

    小傅氏“啧啧”:“你真是做什么事情都做的这么好,这册子还真的有用。”

    “反正多数情况都被我遇上了,我这些日子成日在那里混,就总结了这么些经验。”丽姝笑。

    偏小傅氏出去吃酒时,不知道哪位夫人聊起家中哥窑起了黑点,小傅氏立即从袖口拿出小册子道:“您看,若是起了黑点,可以这般。”

    而郑夫人也在场,小傅氏倒也不是炫耀女儿,反而抱怨:“我家这个姑娘,做什么都要做成一朵花儿来,让她看了几日瓷器库,她倒好,给我写了个册子,还好今儿能帮到您。”

    那位夫人看着册子

    上的字儿写的极好,还写了许多她不认识的东西,不由问道:“刘二太太,这个瓷器裂片真的可以用敷以金粉或者金箔就成吗?”

    小傅氏摆手:“您别问我,都是我家那个丫头鼓捣的,我自己没试过。”

    那位夫人却道:“我看这上面引用了不少古籍,指不定是真的,这册子能让我带回去观摩一下么?”

    这……当然不行了,小傅氏打了个哈哈,自己收着了。

    郑夫人心中很是欢喜,这说明未来儿媳妇还是很能干多的。小傅氏见到郑夫人的神情,也很为女儿骄傲,因为寻常人管家就是不出错,要不就是管人,像丽柔怕人偷香料,就让两个不对付的人一起守着,只可惜互相不对付,就容易生出口角。

    像女儿这样,一切不针对人,只针对这件事,让你看着这就是你的事儿,出了问题交给管家处置,而且每个人都细化到要做什么,如此哪个环节出问题,准确的能找到人,下人更不敢马虎。

    很快,检验她们管家成果的第一件事情到了,这就是丽婉的小定礼,这小定礼男方携带庚帖上门,还会送一些小定礼如猪、羊这些,如此,再合两人八字是否相克。

    丽姝既然管着瓷器,她就把瓷器中几套看似吉利的写下来,先送到丽婉那里去让她挑,毕竟她管着茶房,到时候用什么器皿归他说了算,避免到时候突然找过来,让人措手不及。

    丽婉打开册子看了,上面写的是:【男方家人茶具备选一共四套,分别是斗彩三秋杯、粉彩百花茶盖碗、定窑白釉划花萱草纹葵口瓷碗、越窑秘色釉葵花式瓷碗。】

    又有【男方客人宴席盘子备选三套:粉彩八宝纹盘、粉彩描金纹章纹花式盘、青花红彩海兽波涛纹盘。】

    派过来的人道:“我们三姑娘说让二姑娘选一样出来,今日瓷器库的人先备着,明儿茶房和厨房的人自来取。”

    丽婉笑道:“你们姑娘倒是很妥帖的,我就选这两样吧。”她说罢,又指给那下人看。

    下人道:“麻烦您直接用笔在下面打个圈儿。”

    丽婉画了几个圈,见这仆人又重复了两遍丽婉念的,丽婉都表示是这样,那仆人遂道:“就请您按个手印吧,这样我回去才能了结。”

    “没想到三妹妹

    规矩如此多。”饶是如此,丽婉也按了手印。

    待丽姝派来的人走远了,她身边茶房的管事娘子才道:“二姑娘不知晓,瓷器房现下可是不一般了,以前每个月都有损耗,这也是应该的。偏三姑娘是哪房支出了杯子,没收回来就责任在那个人。奴婢听说五姑娘不小心摔破了个杯子,三姑娘的下人就把那个杯子后面附注是五姑娘砸坏的,大太太无法,重新选了一个一样的赔了。”

    丽婉颔首:“这倒是了,我听说大姐姐那边巡夜得罪了老太太的陪房,四妹妹那里更是控制不住下人,导致下人们居然吵着还打起来了,唯有有这个三丫头,倒是一丝不苟,很是厉害啊。”

    茶房的管事先奉承丽婉,又接着说丽姝:“这位三姑娘学问可大着呢,到处搜集什么保养瓷器大法,以前咱们府里瓷器总要损耗一些,现下居然没有损耗了。老于头和三姑娘天天嘀咕什么怎么修瓷器,可不是那老于头把老太爷心爱的一盏茶杯修好了,还得了赏钱,瓷器房都夸三姑娘好呢。”

    丽婉恍然:“她真是什么都做的好。”

    其实丽姝背后耗费多少心血,大概无人能知晓,偏偏,这个时候丽嘉据说是吹不得夜风,无法巡夜。

    小傅氏毫无争议的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丽姝。再有丽柔听丁姨娘的,让不和的两个人看守,以便她能准确的掌握下人的小动作,让太太弹压,从而她就能借着小傅氏来镇压下人。偏偏这两个不和的人居然打起来了,这让刘太夫人觉得丽柔不太中用,从而充分肯定了小傅氏。

    所以,原本徐夫人暗示自己身体好了,可以管家了,傅氏见曾家小定已过,人也“痊愈”了,这两人想要回管家权,都被刘太夫人驳回,依旧让小傅氏管家。

    刘太夫人的理由也很充分:“老大媳妇,你家里两个孕妇,可要照顾好,还有你自己,你也不算年纪很大,兴许还能再生一个,就别操劳了。”

    对傅氏,刘太夫人就是敲打了:“这次我们糊弄过去,可丽嘉已经十三了,总该定亲了吧,你也该催催你娘家了。我听你妹子说了,你们丽嘉是有意亲上加亲的不是?”

    其实连小傅氏都能猜到的事情,刘太夫人也猜到了,她甚至道:“若傅明伦拖到二十多,难不成下面的妹妹们都不嫁了?你回娘

    家一趟,就说是我说的,若是傅家迟迟不定亲的话,咱们丽嘉择别人也可以,她老子现在也是正四品官,我们刘家也是名门。”

    傅氏躲过了曾家,她认为是小傅氏算计,但这次婆母都这般说了,傅氏只好硬着头皮和她嫂子傅二奶奶说了:“嫂子,这次不是秋君说了,是我婆婆也说长幼有序,总得让明伦和我们丽嘉定亲才行,否则威胁说要换人呢?”

    她是知晓的,二嫂向来很喜欢丽嘉的,常常夸丽嘉懂事。

    不曾想傅二奶奶居然道:“妹妹,实话跟你说了吧,我那个孽障他无心婚事,现在去庙里读书去了,不是我不答应,要不这样吧,嫂嫂再替你介绍一门好的亲事如何?”

    本来只是觉得嫂嫂是怕侄儿分心,又或者是心疼自己被小傅氏陷害,所以一个劲儿的骂小傅氏,哪里知晓嫂嫂居然根本不想履行亲事了。

    傅氏很是不解,甚至话都有点说不完成了:“嫂,嫂子,不是说好了,丽嘉和明伦成亲的吗?当年他们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说要亲上加亲的。”

    傅二奶奶干笑道:“是啊,当时我是这么说的。”

    傅氏看她二嫂这幅模样,备受打击:“二嫂,为什么呀?我们丽嘉也是有很多人求娶的,但我一直想着明伦是我的侄儿,所以……”

    “妹妹,既然丽嘉有许多人求亲,你不如选个好的答应了吧,我们明伦性子跳脱,他现在真的无心成亲。”傅二奶奶别过眼去。

    “可是为什么呢?”傅氏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傅二奶奶左右逡巡了一下,见四下无人,她终究还是说出来了:“妹妹,当年你的事情,你不是心知肚明吗?万一有一天你身上的秘密被戳穿了,丽嘉怎么自处,我们傅家可是清白人家,怎么能娶这样的儿媳妇?”

    听闻此言,傅氏摇摇欲坠,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了傅二奶奶一眼,傅二奶奶快步走了出去,还小声道:“妹妹,你的事情只刘家不知道罢了,我们这些知情人你就别装了。明伦日后要考科举,将来做官了,他的妻子家世不必高,但我只希望她清清白白的。对不住啊,我这个人性子直,本来我不想说这些的。”!

    第 49 章

    “姑娘,把汤婆子揣上,这夜里风大,太太不放心,说您要把那件狐裘穿上,兜帽戴上才好。”丝雨尽责的又帮丽姝披了一件狐裘。

    丽姝笑道:“我这是又戴抹额又穿狐裘,人都压的走不动路了。”

    即便如此,她却是风雪无阻的巡夜,如何处置轮不到她,但是她会尽责的把名字记下。这些婆子们有的刁钻的,很快就被收拾了,有的被罚月例,有的打板子,家中夜里倒是盗窃的官司倒是没用了。

    上了小轿,丽姝每到一处,都特意下来,看守门的是哪几个人,是否在认真守夜。

    回来院子后,身上满是风霜,丫头们拧了热帕子过来,丽姝抹了一下脸,又活过来了。她既不喊苦也不喊累,以至于还被爹爹打趣。

    一走进来,刘承旭就笑道:“小管家婆来了。”

    “臭爹爹。”丽姝冷哼一声。

    小傅氏见她没大没小的样子,忍不住道:“丽姝,别和你爹爹没大没小的。”

    “娘亲,您总偏着爹爹,女儿可真是没话说了。”丽姝嘟嘴。

    小傅氏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小鬼灵精,都十岁的人了,还这样撒娇。前儿做完十岁,亲戚们都夸你长的高呢。”

    丽姝笑眯眯的:“都说我看起来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有的人还喜欢我的衣裳,悄悄儿的让她娘回去跟我做一样的呢。”

    母女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书麟已经被抱过来上房了,书瑞则已经去读书了,无论如何,刘家对姑娘们头痛脑热请假不读书无所谓,但是对儿子却是要求非常严格。

    丽姝想这真是不公平,如果每个女子都能被家里要求勤学苦读,肯定不比男儿差,就是因为大多数女子只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嫁个好人家,才让女子自己折翼。

    这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听小傅氏和刘承旭道:“姐姐那里从傅家回来后,就高烧说胡话,人也混混沌沌的,我请大夫看了两回,又让大姑娘在旁照顾。”

    “等会儿我去看一回。”刘承旭道。

    小傅氏点头:“您去探病就最好不过了,我去看了一回,这边又要忙着和郑家的小定,到底脱不开手。”

    丽姝听爹娘说话,

    心道难道是傅家人说了什么不成,往年她过完生日后,大姐姐生日必定比她盛大数倍,她是知晓的,今年却没有动静。

    但她已经想不到那些了,因为刘家和郑家要过文定,兴许她还能见到郑灏一面了。虽说明面上是不能见面,可是上次二姐姐私下和曾三公子见过面的。

    说起曾三公子曾云熙,她又想起了钟云冉,那位钟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现下两边正式定亲,曾盈秀爷不好多说什么,丽姝那日又忙,居然忘记问了。

    不时,小傅氏带着丽姝和书麟去给刘太夫人请安,丽婉和丽柔先到了,见小傅氏进来,赶紧一齐起身。

    “老太太,都是我不好,来迟了。”小傅氏见徐夫人已经到了,连忙请罪。

    刘太夫人笑道:“现下家里几桩事情你都办的很好,还要照顾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小傅氏也不居功,她对徐夫人说道:“等大嫂身子大好了,还是交给大嫂管最好,我是个没见识的,这些日子可是够忙活的了。”

    丽姝坐定,见丽贞没来,知晓她肯定又是睡懒觉,反正有徐夫人帮她打掩护。徐夫人说的是进宫的事情,每逢年节下命妇们都要进宫庆贺,但是自己的娘……

    因为爹爹有傅氏和小傅氏两位正妻,索性就没有为妻子请诰命,因为一道传到上面到底不好,再有这个诰命给谁呢?又是一个问题。

    所以,往往这个时候,娘只能干瞪眼,若说之前爹爹官位小也就算了,现在都是正四品的官员了,娘却还是不能以命妇身份出去交际真是亏的紧。

    大人们说完事儿,刘太夫人又道:“你姑母打发人送来一盒绒花来,说是内造的,时下最时兴的。你们姊妹几个分一分吧。”

    丽婉很见机,“让三妹妹先选吧,马上就是她的好日子了。”

    “还是让大姐姐先选吧,这几日大娘不舒服,咱们按照顺序来就是了。”丽姝倒是不拿大。

    丽柔也是说姐姐们选了她再选,并不争抢。

    这看的刘太夫人忍不住点头,又对小傅氏道:“这几个孩子你教养的很好。”

    小傅氏则道:“哪里是儿媳的功劳,分明是老太太教养,让她们知晓些眉眼高低。”

    这几个月几位姑娘都开始

    管家,也不娇怯了,都落落大方,她们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丽婉管着两房,很是勤勉,丽姝更不必说有想法肯苦干,还是真心为刘家好,甚至丽柔从一开始学制衡,到现在也敢弹压教训,可谓是各有成长,这些都是小傅氏的功劳。

    转眼到了小定这日,刘家都只是请了关系亲近的人家过来吃酒,傅家就派了傅大奶奶过来,曾家因为是亲上加亲的关系,几位太太都过来了,大家齐聚一堂。

    丽姝今日也是一身簇新出来见客,上身是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儿,下身配着同色绣花流苏垂绦宫裙,头上从以前的丫髻和包包头改成朝云近香髻,因为还未成亲,前面的头发挽上去,后面的头发还是垂散下来。

    给长辈们请完安后,丽姝抬眸,来的妇人们自然少不了打趣一番。

    丽姝忍着红脸,只摆出娇羞状。

    曾二太太的女儿曾盈丹则对丽柔道:“你这位三姐姐还真是选了位好人家,我听我娘说荥阳郑氏非普通人家,几百年来的名门世家,宰相门第,其父任三品高官,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了,连好些亲王和宰相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没想到却选了你三姐姐。”

    “那还不是。”丽柔笑了笑,她知晓曾盈丹也在说亲中,曾盈丹和其姐完全不同,她喜爱黄白之物,性子恣意,大大咧咧,好歹丽贞还能装相,她却完全不会,曾二太太替她找的是扬州大商人的长子,那家和曾二老爷有生意上的往来。

    又说那家也有远亲做过巡抚这样的高官,是很大的海商。

    曾盈丹又叹道:“你在笑,我却是哭也哭不出来。我姐姐嫁的是胡状元的从弟。那个人浑然不似胡状元这样勤奋,反而志大才疏,我姐姐多说几句反而遭骂。又因为她膝下只有个女儿,我那姐夫闹着要纳妾。他还专挑贵的,一个妾就花八百贯,一共买了两个妾,全花我姐姐的嫁妆,可笑还说我们二房是商户,早知道不结亲了。”

    丽柔安慰了几句,她想真是人人有苦说不出。

    上个月是丽婉过文定,曾家二房有的是钱,自然不手软,明明文定只需要送薄礼就够了,他们却是满满当当的送的不比聘礼少,这让丽婉出了大风头。

    众人心想郑家虽说是世家,但人口众多,未必有曾家二房这么有钱。

    却没想到郑家送的样样都不是凡品,虽说没有像曾家摆满几个院子,但件件都体现郑家的用心。

    打头的当然是聘雁,这是一对活雁,崔駰的《婚礼文》中记载:“委禽奠雁,配以鹿皮。”又送一对白玉的同心锁,表示永结同心,再之后便是一对墨玉手镯,隐约从墨玉中还能看到龙凤纹,这代表男女山盟海誓,又有一对玉连环和戒指多是代表定亲之物。

    最后还有两本帖子,据郑家的人介绍这是先祖郑道昭所书,郑道昭是魏碑体鼻祖,工书善正书,体势高逸,作大字尢佳。被誉为“书法北圣”,南与王羲之齐名,有“南王北郑”之誉。

    曾盈丹暗自撇嘴,为自家说话:“郑家的小定礼比我们家差远了嘛!”

    丽柔想若论真金白银肯定是曾家送的多,但郑家送的也是价值连城,可这些所谓珍贵的帖子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她还是实际点。

    唯独丽姝却是很喜欢,觉得郑家送的东西很有品味,尤其是这对墨玉镯,内里的龙凤纹路非常细致,带点暗红,似上古之玉。

    刘家今日请了小戏班子,郑灏并未上门来,今日按照礼数是男方族人上门来。她照例见不到的,要等纳征之后,双方才能见面。

    丽姝想这样也好,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再过几年见面就又不同了。

    外面很热闹,丽姝忍不住摩挲着郑家送来的礼物,很是欢喜。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丽嘉听到外面咿咿呀呀敲锣打鼓的声音,忍不住侧耳倾听。傅氏躺在床上见女儿如此,也仿佛听到了声响。

    “真热闹啊,这次是三丫头的定亲礼吧。大姑娘,你也合该有这么热闹的。”傅氏煞白着嘴道。

    丽嘉摇头,表示不在意:“等明伦表哥那里忙完,女儿什么都有的,您总说过的,外祖家对我多好。”

    “咳咳咳,丽嘉,你和你表哥的婚事恐怕是不成了,你听娘的话,以后也不要想此事了,如何?”傅氏想起二嫂嫂的嘴脸,心中终于明白了,自己活着的一切都是欺骗。

    丽嘉不明白:“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傅氏摇头:“没有误会,你是刘家的姑娘,以前是娘误了你。日后你好好听你爹的话,他是个好人。”

    “娘,您在说什么啊……”

    “总之,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等会儿亲自替我传信,让你二娘过来一趟,我有事情交代她。”

    “可是二娘……”

    傅氏摆手:“她是我的亲妹妹,你以后要防着她,但是也要信她,听到了吗?”

    丽嘉见娘有些语焉不详,心下不妙,她先去告诉爹了,才去告诉小傅氏。

    而小傅氏是深夜前来,她忙完了女儿的小定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似乎是料到傅氏找她过来。

    “姐姐。”她唤了一声。

    傅氏这才睁开眼,从床上起身:“你来了。我是要告诉你,我准备找一处地方清修,求老爷把我除名,将来这个二房的正夫人就是你。”

    小傅氏淡淡的道:“姐姐还是保养好身子吧,这些话,我只当没有听到。”

    傅氏摆手,颇有些急不可耐道:“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已经把位置让给你了,我希望你能够保证我的丽嘉找一门极好的亲事,就和丽姝一样,为她筹谋,我的嫁妆你也要全部给丽嘉做她防身。如此,这个位置我才让给你。”

    真是天方夜谭,我凭什么帮你女儿筹谋?小傅氏并不答应,甚至敷衍都不愿意。

    傅氏则道:“我知道你很想成为诰命,这个机会唾手可得,你——”

    小傅氏倏地站了起来:“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早就知道你已经在那年从山阳县逃难时失去了贞洁,这件事情我都从未要挟过你,甚至你身边的人谋害我,我也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从来没有为难你。至于后院争宠,大家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我也并未倾轧于你,甚至从外任回来,你要管家以大妇自居,我也没有跟你争。”

    “你……你早已知道了?”傅氏脸瞬间白如金纸,嘴唇翕合。

    小傅氏放缓了语气:“是啊,我不傻。更何况那也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错呢,一路南下为了儿女委身于土匪,也不是你愿意的。乱世人如狗,和你没有关系。”

    傅氏猛嗑一声,血染红了床单,她丝毫不在意,又平静的诉说:“我回来之后想和老爷坦白的,但老爷对我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就不敢说了,那时我历尽千辛万苦回来,没想到老爷变心了,喜

    欢上你了。”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太太对我是什么样的,她给我说亲的许家家无恒产,有个厉害的寡母,连个靠山也没有。后来因为你的葬礼,我被刘太夫人看中,才嫁给老爷的。我本以为太太和嫂嫂们对我不好因为我是庶出,又觉得我鸠占鹊巢,对我不好我也受着,可是姐姐这里,丽嘉和明伦的婚事一直都定不下来我就知道了她们有多虚伪。”小傅氏看向傅氏也觉得可怜,好歹她是直接感受到恶意,对傅家没有任何期待,而傅氏一直沉浸在傅家温暖宠溺她的氛围中,如今揭开血淋淋的真相,她就受不住了。

    傅氏笑了:“若非是你,我的丽嘉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妹妹,以前倒是我错怪你了。”

    不知怎么,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傅氏心里也轻松了:“我想让傅家替我选一处风景极好的地方,在那里清修,闲暇时垂钓。怎么着成日哄骗我,如今我也得让他们替我做点事儿吧。”

    “姐姐,其实……”

    傅氏看向小傅氏:“秋君,我意已决,日后家中就交给你了。你虽然有些手段,却是个好人,比起强。我相信你不会苛待丽嘉的,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此,就拜托妹妹了。”

    小傅氏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出去时,外面有道黑影早就匆匆走了,那背影分明像极了刘承旭。

    三个月后,傅氏遁入空门,小傅氏成为名副其实的二太太,在刘承旭荣升大理寺左少卿后,为小傅氏请封四等硕人诰命。!

    第 50 章

    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小傅氏受封诰命之后,长房又有一喜,大伯父的爱妾胡姨娘产下一子,虽然孱弱,但对于大伯而言,总算有后了。听闻长房还有一位周姨娘也大腹便便,不日就要产下孩子,但具体是儿子还是女儿就未可知了。

    这些都不是丽姝需要操心的,自从翻年之后,姑娘们就不必管家了,一切由小傅氏管家。

    尤其是傅氏走后,小傅氏完全名正言顺,一房没有第二个女主人了,投靠她的她收下,有意仗着是傅氏的人想作怪的,就被打发走了。

    丽姝的人缘也突然好了起来,一房的姐妹对她非常友善,小傅氏和她提起这话,丽姝却是笑道:“娘,咱们不能因为别人一点儿好就晕头转向。她们之前不亲近我,大抵是觉得我的身份不上不下,又觉得我压过她们,总而言之觉得我不配,现在是见您成了二房的主母,所以才向我示好。这些人锦上添花很会,雪中送炭未必,所以即便是姐妹,我压根心里不会相信她们的。”

    小傅氏道:“你比我想的清楚,我还容易晕头转向,别人稍微对我示好,我就容易感动了。”

    “娘,我就知道一句话,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丽姝知晓小傅氏终究心软,尤其是她的日子过好了,有些仇恨就慢慢淡忘了。

    像傅氏明明是被傅家戳穿真相,没脸待在刘家了,却还打算让娘替丽嘉竭尽全力,只是没想到娘早就知晓了,不仅知道还隐忍不发,没有揭穿她,德行比她高十倍不止。

    小傅氏道:“嗯,我知晓了。当务之急现下是你大姐姐的亲事,她今年都要满十四岁的人了,亲事还未定下来,总不能耽误你们后面的吧?”

    “那您是要寻媒人上门还是如何?”丽姝看向小傅氏。

    小傅氏却摇头:“这事儿我不管,让你爹爹和祖母去操心。”

    丽姝笑道:“您这么做很对。”

    有时候小傅氏觉得女儿真的早慧,不像十岁大的孩子,不过,还有小半年女儿又要满十一岁了。

    丽姝从小傅氏这里出来,正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丽柔,她随口问了一句,却听到一个消息,广阳侯世子夫人辜雪娥人没了。

    “我记得她成婚还不到一年吧。”

    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丽柔痛苦道:“是啊,我听说她过的不是很好,没想到她竟然人没了。辜伯父和辜伯母也不敢声张,早知晓我就该多去看看了。”

    丽姝清楚的知道丽柔和辜雪娥关系的确很不错的,她就安慰了几l句,丽柔也实在是不想说太多话了,故而先告辞了。

    看着她的背影,丽姝想既然丽柔这么为辜雪娥痛苦,那为何后来又嫁给岑时放呢?

    这就很想不通了。

    姑母回来就把原因说的很清楚了:“人家都盼着她死呢,那岑时放也不喜欢她,俩口子常常拌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走了,得的是急症。我们都听说,恐怕会立马续弦,续的就是岑家那位表姑娘呢。”

    这些话她们大人们不会当着姑娘们说,因此丽姝她们一进门来,姑母就停住嘴。

    只是丽姝已经听到了,她想家里的丽婉还不是一样的情况,曾云熙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娘钟云冉,但是她们都不好去问丽婉,也不存在双方毁婚,连曾云熙都常常跑到刘家来。

    丽婉正抬眸,见丽姝看了她一眼,丽姝的眼神似乎带着点什么,丽婉一下就明白了。她当然知晓钟云冉,一起读过书,钟云冉比她生的艳丽,读书也比她厉害,但她要怪就怪自己家世不好。

    家世这一点不好,钟云冉就无法入一房的眼。

    这世上兴许也有不看家世,只看人才得,但这样的人不是曾家一房,曾家一房是最需要和权贵结亲的,什么又比刘家好呢?她祖父是左都督,伯父现下也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父亲是大理寺少卿,连外祖都入阁了,钟云冉怎么比?

    辜雪娥她见过,软弱不堪,动不动哭哭啼啼,否则也不会和丽柔做朋友,丽柔这个人结交的朋友,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致命的缺点的,都不如她。

    而她不同,正如苏姨娘告诉她的,当年苏姨娘若是老老实实一心认命,现在就跟那些年纪大的绣女一样,眼盲心衰早就不成人样了,一辈子就是个下人。虽然姨娘死的不大体面,但她早就是半个主子,有丫鬟服侍,月例银子也多,她的儿子女儿都是刘家的少爷小姐,而不是随便配个小厮,生一窝奴才出来。

    同为庶女,她和丽柔不同,丽柔是表面闲云野鹤无欲无求,实际

    上尤其是虚荣势力为家中之最,她呢,更喜稳妥富足的生活,人才出众些就更好了。

    曾家一房钱财不可斗量,曾三公子为人风流倜傥,固然他身上没有功名,但也实际点不是。

    就像丽姝嫁的郑家送那些精致好看的配饰来,又送名贵的书籍过来,丽姝非常高兴,因为丽婉知道丽姝这个人她看似什么都要尽善尽美,其实她反而不太看重钱财之类,更注重和人投不投契。

    可她不同,她更看重曾家出手阔不阔绰,那些带着徵记的郑家物件是没法子变卖的,那些书也不能吃不能喝,还不如真金白银,送些人参狐裘来的实惠。

    所以,总是求男人心在不在你什么有什么,只要他拿银钱回来就好,那些什么表妹表姐,蝇营狗苟的,还真敢登堂入室啊?这些妾身未明的人敢和正妻叫板。

    辜雪娥遇到的这些事情,她压根不放在心上。

    丽姝又品了一口香茗,听姑母说起姑父荣升翰林院侍讲,连忙恭喜道:“恭喜姑母。”

    丽婉心道爷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官儿,有什么好恭喜的,丽姝却心里很明白,官场上,有时候并非完全是看品级的。侍讲的确品级不高,但所谓的大学士也不过五品,谁敢说大学士品级低了。

    姑太太则对丽姝道:“我还忘记说你了,听说你们都帮着你娘管家,管的很好。年节下,想请你们过去家里住几l天,你还说要巡夜呢。”

    “侄女儿本事微末,只好辛苦勤奋些,就怕出事,担心的不得了。”丽姝笑着。

    姑太太看向丽姝,她道了一声可惜了,若她早知道小傅氏还有这一天,就选丽姝为她长子的媳妇也未可知,当然小傅氏也是能人,居然让丽姝和郑灏凑成一对,真是眼明手快,简直就是快狠准。

    当然,她又看向丽柔,丽柔这姑娘她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是庶出,但她乖巧懂事,行事也是落落大方,不小家子气,脾气温顺。

    等丽嘉的亲事定了,她就上门来说丽柔的事情吧。

    姑太太来说了一会儿话,鲁国公府的人就上门寻她,姑母只好先走一步。刘太夫人就对丽姝她们道:“你们今儿留下来陪我用饭吧。”

    “是。”众姊妹答道。

    刘太夫人这里的饭菜最是精致可

    口,太夫人很会享受,吃完饭又说在端午前游湖去。丽姝喜道:“果真是祖母好,我求我娘,我娘总不肯。”

    “祖母,是去哪儿游湖啊?”丽贞迫不及待的问。

    丽贞虽然有了个弟弟,但是是胡姨娘所出,徐夫人面上还得维持做大妇的体面,私下发脾气,爹是一心在弟弟和胡姨娘那里,丽贞很是烦闷,听说能出去玩,都很高兴。

    刘太夫人笑道:“是去金明池,正是春天,天气不热不冷,你一婶让人给你们裁了新衣,我们一起去游湖。”

    丽姝看了丽嘉一眼,心想这大概都是为了她。

    小傅氏是不好管丽嘉的婚事了,还好知晓丽嘉和傅明伦曾经说亲过的屈指可数,所以刘承旭和刘太夫人想快些帮丽嘉定了亲事,以免别人来说嘴。

    金明池上春风拂面,很是和暖,不少达官贵人都在这里游玩,街边的垂柳掉下来,丽姝可惜娘今日没出来,她是最喜柳的。但她让身边的丫鬟去折了一枝杨柳枝,等回去的时候送给娘亲。

    “妹妹何故摘这个?”丽嘉不懂。

    丽姝捂嘴笑道:“姐姐平日博学多才,如何不懂这个了。《齐民要术》中记载,取杨柳枝挂在户上,百鬼不入家。如今马上要端午了,用这个辟邪很好。”

    丽嘉恍然,又道:“我只看过晋代葛洪《抱朴子》有‘夫木槿杨柳,断植之更胜,倒植亦生,横之亦生’。”

    这是说柳树被折断还能复生,这倒是符合丽嘉的心境,丽姝心想前世丽嘉十八岁亦是未曾定亲,但前世傅氏还是太太,病病歪歪的,这辈子好歹提前戳穿傅家的虚伪,让她早做准备,也符合折柳之义了。

    “大姐姐,你平日多不走动,今日出来正好遇上折柳,这也是缘分,我就借花献佛,祝你也如这杨柳枝一般,正所谓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丽姝送了杨柳枝给她。

    丽嘉接了过来,扯出一抹笑。

    丽婉则不耐烦道:“好容易出来,你俩个又开始拽文起来了,专门气我不是?”

    “好好好,大姐姐,一姐姐,我们赶紧跟上吧,祖母比咱们走的还快呢。”丽姝牵着她们的手一起跑到刘太夫人身边。

    很巧的是在这里碰到了熟人曾三太太,曾四公子今年十

    一岁,已经过了顺天府县试,虽然院试未过,但眼下已经是个小童生了。

    “姑母。”曾三太太赶紧上前请安。

    刘太夫人道:“原来是你们啊,你们也是来金明池玩儿的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曾三太太笑道:“那感情好,多谢姑母了,是了,我娘家人也在前面,不如我替你们引荐一番。家母和家嫂对姑母你,可是神交已久啊。”

    一向不喜麻烦他人的刘太夫人居然很快答应了,还道:“走吧,侄儿媳妇。”

    曾三太太的娘家姓宋,听钟云冉提起过,宋家官虽然做的大,但是势利眼严重,似钟云冉的娘是庶出,嫁的男人举业无望,很受轻视,甚至门都进不去。若非钟云冉生母在闺中和曾但太太这个嫡姐关系很好,曾三太太也不会收养钟云冉。

    胡思乱想中,很快到了一艘画舫上,曾三太太笑道:“都是一家子,大家就不要拘礼了。”

    丽姝等姐妹取下帷帽进去,内里宋家人坐的满满当当的,宋老夫人迎了上来:“亲家姑太太,一向可好啊。”

    宋老夫人头发花白,短小精悍,褐色的泥金马面裙都在地上拖着,满脸亲热。

    刘太夫人笑道:“还是多年前见您一面,您还是这样神采奕奕,一点儿也没变。您也是带着儿孙过来的,我也是带着我的几l位小孙女出来玩儿,正巧碰上了。”

    宋老夫人目光扫视过来,似乎在审视她们,丽姝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好像在挑货物似的。同时在两位老太太说话的空档,曾三太太笑着上前引荐。

    “娘,这是刘家的五位姑娘,这是大姑娘丽嘉……”她一一介绍。

    宋老夫人对一位中年妇人道:“我们出来也没带什么东西,恰逢前儿她们送了我几l把扇子,我年纪大了,用不得那么俏的东西,正好送给刘家几l位姑娘做表礼。”

    此时,见宋家人用托盘送来五柄檀香扇,这檀香扇是苏州特产,极其香,微微扇一下,香溢四座。听闻在盛暑可以祛暑清心,若和衣物放在一处,可以香袭衣衫,还能防虫,保存十八年之久。

    丽姝得的这一把上面是烫金的海棠花,非常华丽。

    就在丽姝把玩时,宋家小一辈的也给刘太夫人请安,宋家子嗣并不多,

    现下跪着的两位少年,一位一十来岁的年纪,肤色古铜色,身材伟岸,举止从容,另一位十六七岁的年纪,眉宇间神采飞扬。

    刘太夫人自己的孙子年纪不大,书景和书宜她一贯不大看的上,书瑞聪明伶俐,又是个小孩子,故而,刘太夫人对宋家这两位公子赞不绝口,还一人送了一对玉佩。

    “这就是你们家大姑娘吧,生的真好,一看就有福相,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宋老夫人把丽嘉拉到一旁,用手摩挲着,看起来很喜欢丽嘉的样子。

    刘太夫人也接话:“我家大孙女出生时,天上正好一轮满月出来,前些日子我病了也是这孩子在我身旁侍奉汤药,很是有孝心。”

    这个时候丽姝已经看出门道来了,这根本就是来相看的,只是大家装作巧遇,日后若是不成,也不会有嫌隙。

    正这么想的时候,丽姝发现有一道视线看向自己,她抬眸见是方才那位宋一公子,那位神采飞扬的那位。

    他见丽姝看过来,脸上露出惊艳,丽姝把脸别了过去。

    两位老太太约莫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刘太夫人才起身:“打搅您这么久了,我们就先过去了。”

    “大郎,你送送刘太夫人。”宋老夫人吩咐那个大一点的青年过去。

    莫说是丽姝,就是其她人也看出了端倪,丽嘉面上也飞红。丽姝本以为丽嘉会抗拒,至少私下伤心难过,甚至面上淡淡的,没想到她想的这么开,丽姝也放心了。

    金明池上风光正好,众姐妹们如丽柔和丽贞正在玩推枣磨,丽婉正和丽嘉窃窃私语,丽姝就道:“祖母,我弹奏一曲吧,咱们伴着高山流水欣赏风景。”

    刘太夫人点头。

    虽然每日管家,她怎么着都会抽出一个时辰练琴,一个时辰读书。

    天色正暖,此时丽姝弹奏时,湖里的野鸭,飞过的燕子都盘旋其中,丽姝每每弹琴都能想许多事情。

    刘太夫人选亲和常人不一样,她不会看这个人怎么样,她看的是门第能不能配上。就像她选儿媳妇,目标明确,对当初的徐夫人就是背景配得上,对老一娶的媳妇要求能多生。像丽婉嫁给曾三公子,她并不认为曾云熙有没有什么意中人,只要两家能够联姻。

    而对丽嘉,刘太夫人不

    会看宋家人势利眼,对钟云冉这个外孙女无情,她想的都是这位宋大郎的爹是正一品的户部侍郎提督仓场,也就是仓场侍郎。

    丽姝又知晓为何宋家正一品的高官能折节和刘家结亲,其中不知道如何说动的。

    古琴悠扬,宋家人聚在一处说话,宋老夫人道:“我这么粗粗看了一下,她们刘家这几l位姑娘,最标致的就是那个三姑娘了,可惜生的一幅西施样儿,这姑娘家太好看了未必是好事。”

    曾三太太道:“娘,那位三姑娘已经定亲了,定的还是詹事府詹事郑大人的嫡长子。”

    “我知道,我记得。那你说这刘大姑娘如何?我总觉得她娘出家了,这样的女孩儿未必好,还有这姑娘……”宋老夫人总要挑剔那么几l分的。

    宋夫人却很满意,因为这位老夫人想自己的儿子娶那位国公府的小姐,门第的确很高,可那姑娘很是刁蛮,说是公府,看着也不甚富贵。

    于是她道:“当初傅夫人不是说了,她把这外孙女当宝贝看的,若非实在是她们八字不合,她肯定要把孙女儿娶进门的。”

    宋老夫人还要说什么,曾三太太则道:“她娘清修前,说过把嫁妆全部给她,刘家家风还是很好的。”

    “你是为了你家相公吧,傅阁老许了你家什么了?”宋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

    曾三太太被揭穿也不羞赧,反而大大方方的道:“难道哥哥就不要傅家刘家帮忙了么?刘大姑娘的爹现任大理寺少卿,官升得很快,她们家还和郑家结亲,将来侄儿也有个帮扶啊。您想想刘承旭的儿子还小,他不帮女婿帮谁啊?”

    又曾三太太知晓正所谓嫌货是买主,这桩婚事说的七七八八了。

    **

    丽嘉的亲事很快就定下了,虽然是刘太夫人出马,但后续见面接洽就都是小傅氏了。

    “娘,您觉得宋家如何?”丽姝总觉得刘太夫人这样只看身份,其实并不是好事。

    小傅氏笑道:“你祖母看上的,当然好。”

    “仓场侍郎是一品官,看那个曾三太太,眼睛长天上去了,宋家人怎么会同意和我们家结亲的?”丽姝问道。

    小傅氏则四处看了看,才说给女儿听:“自然是傅家帮忙了,傅家内疚要补偿,

    你祖母呢,为家族计。现下宋家做仓场侍郎,仓场油水很多,宋老夫人儿子好几l个,个个都娶高门大户,我听说她们家总有不合,常年鸡飞狗跳,谁也不服谁。那位宋大公子,你道他为何一十岁还未定亲,原本前面说了一门亲事,就是被自家人搅黄了。”

    丽姝皱眉:“这么说来宋家的水很深啊。”

    小傅氏点头:“是这样,不过你爹打探过这个宋大郎,他倒是还好,虽然未有功名。但其父能恩荫一六品官,你知道的这选官是有规矩的,品官之子,必试其人而后得荫,荫必从科举而后授官。也就是说若是科举出身,凡进士都委以高官,官荫生则委以佐官或属官类。”

    丽姝道:“我也听说如此,京官六部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外官知州、推官知县,由进士选,而京官五府、六部首领官、通政司、太常光禄寺、詹事府属官,由官荫生选。”

    “我儿聪慧,就是这般。宋大郎前程不错,人能力也不错,家世也很好,那我怎么反对呢?谁会看她婆婆是不是偏心,太婆婆是不是势利眼,家里难不难缠?”小傅氏怎么会沾上丽嘉的婚事。

    她对女儿道:“这就是为何婚事不能完全让男人作主,男人们都不知道女人过日子是怎么样的,丈夫再好,有个难缠的婆婆,那才是可怕。”

    丽姝似懂非懂的点头。

    小傅氏搂着女儿道:“小丫头,你大姐姐若能挣出来那是她的造化。至于你呢,郑大公子日后科举出仕,前途无量,他品行端正,也没什么表妹青梅竹马。郑夫人又深明大义,绝非恶婆婆,娘可要给我女儿世上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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