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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鉴于宋大郎君已经年满二十,宋家希望长媳快些进门,所以交换庚帖的速度非常之快,且婚事定在本年年底,也就是丽嘉满十四之后,就要出嫁了。

    之前丽嘉那里一直没有动静,阖府上下免不了还有笑话的人,现在一嫁倒是嫁给一位仓场侍郎的大公子了,整个刘家开始准备给丽嘉筹备嫁妆,小傅氏还要带着丽嘉管家等等,忙的不可开交。

    丽姝在院子里打秋千,书麟则和丫鬟们躲猫猫,丽姝现在能够做的,也只能是帮忙照看弟弟了。

    不时,有人从院门进来,却是丽嘉端了一碗冰镇红豆沙过来,丽姝从秋千上下来,不禁道:“大姐姐怎么亲自给我送过来了?你现下可是忙的紧。”

    丽嘉笑道:“瞧你说的,有什么可忙的,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太太,替我忙前忙后的。”

    “大姐姐怎么这般外道,我们俩人除了是姐妹,又比旁人更亲近一层。快些进来吧,外头有些晒了。”丽姝引着丽嘉进来。

    其实能嫁到宋家,丽嘉完全不后悔的,傅明伦性子跳脱,即便才学斐然,但厌恶仕途,不通经济学问,以前她是想着傅家到底是她外祖家,傅明伦是她认识的人中条件最好,她又最能攀得上的了。

    之前她其实劝过明伦表哥不要使性子,多学一些经济学问,反倒不被他所喜。如今宋家大郎,听小傅氏言,爹爹正敦促宋家把他差事落实下来,如此她嫁过去,丈夫又有官身,有什么不好呢?

    当然,丽嘉也很清楚,荫官不同于进士,进士选官是老虎班,有缺就能补上,荫官升的很慢,且荫官多半是文官荫武职,就和刘家情况也是这般,祖父也是世袭锦衣卫千户,因为曾祖父曾经是兵部尚书,还赢过几场仗,刘家才有一个世袭职。

    但看爹爹,正经的两榜进士,多年也一直在七品打转,就知道朝中无人官也不好升。

    况且科举意外多,丽嘉看向丽姝,那郑灏虽说满腹经纶,才学名声在外,但是真要科举中进士,也未必板上钉钉,如此想来,她过来看丽姝,也是为了缓和二人的关系。

    无论如何,她的婚事嫁妆小傅氏没有拖后腿,和丽姝搞好关系也是投桃报李。

    “你尝尝这红豆沙,不比绿豆沙寒凉,我

    看吃着不错。”丽嘉把碗推向丽姝。

    丽姝笑了笑,她知道这辈子许多事情都不同了,上辈子爹的仕途没有这么顺利,尤其是他任大理寺少卿时,有嫌犯的画像都让娘亲笔描绘,破案事半功倍,因此升迁的非常快。

    只要他们在京中,爹爹为重臣,她的婚事的保障就多了一层。

    丽姝低头去吃红豆沙,绵软香糯,吃了一碗倒是意犹未尽,“好吃,真好吃。”

    “你喜欢就好,是了,我听说四丫头的婚事估摸有着落了,仿佛要和姑母家亲上结亲呢。”丽嘉笑道。

    比起丽姝而言,现在丽嘉即将出嫁,家中大小事倒不避讳她,丽姝道:“这门亲事倒是真不错,姑母素来就喜欢四丫头,说的是哪位,是三表兄吗?”

    丽嘉点头:“不是他还有谁。”

    丽姝心想难道这辈子又有所不同了,丽柔要嫁给表哥,而非岑时放,如此想着,到了中元节那日,鲁国公老夫人却得了热症去了,姑父要丁忧三年,耿家还要面临分家。

    这桩婚事也就耽搁了。

    又刘家人要上门给鲁国公府道恼去,皆换上素淡的衣裳,连她们头上都只插上银饰。徐夫人是最积极的,不为别的,二房四个丫头亲事都定的七七八八了,就丽贞还在熬着,如今管家权被小傅氏拿过去了,她家里周姨娘生的一个儿子产下就夭折了,她还做样子给刘承宗看,伤心了几日。

    这么一耽搁,大丫头再过半年就要成亲了,丽贞还没着落呢。

    鲁国公府也是国初时陪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到如今虽然算不得顶尖儿的,但也是勋贵中很有分量的。

    当然,对于刘家人而言,道恼是假,最重要的还是耿家分家的事情。

    丽姝下马车后,就随小傅氏去灵堂,今日小傅氏只带了丽姝和丽柔姐妹,徐夫人则带了丽贞,其原因当然是她们这些大人们不在家,家里总要人看顾,丽嘉和丽婉年纪大,自然留下来看家。

    况且丽嘉今年成婚,也不好来这里触霉头。

    鲁国公府请了僧道对坛,烟雾缭绕,各诰命也和刘家一样上门前来。如今家中主事的是姑太太的嫂嫂,现任鲁国公夫人耿夫人,丽姝看了这位耿大夫人一眼,听说她性子疏淡,在婆母面前不大讨喜

    ,她生的儿子也不如庶出的儿子,过的很不快活,因此冷冷淡淡的。

    现下她婆母死了,她还得哭的伤心,说起来虽然憋屈,但又很快活,到底婆母没了,她顶头上就没人了。

    其中滋味,也很难说。

    “亲家老太太。”耿大夫人哭的扑在地上。

    刘太夫人也是用帕子擦眼泪,“你们老太太和我这么多年的亲家,两家亲近的如一家人似的,没想到她老人家就这么去了。”

    丽姝也跟着抹眼泪,哭的很伤心,丽柔和丽贞见丽姝哭也是十分吃惊,但丽柔沉的住气,丽贞就在丽柔耳边道:“自家死人都没见她哭的这么伤心。”

    丽柔又想笑,但是憋着了,也不好说丽贞说话刻薄。

    几人道恼了,姑母又带她们隔壁次间坐下,“娘,您年事已高,随我先去歇息一下吧,这里就劳烦两位嫂嫂了。”

    徐夫人和小傅氏都道不敢。

    丽姝知晓这是姑母要和刘太夫人有话要说,怕到时候分家不均,还要娘家人来出主意和撑腰。好歹姑母有两位亲兄弟,都是大官,很有分量。

    “娘,这茶是蒙顶甘露。”丽姝对茶道颇有研究,一吃就吃出来了。

    像蒙顶甘露主要是用于提神醒脑,缓解疲劳,生津止渴,但若是体寒之人,就不能喝。所以丽姝提醒小傅氏:“您脾胃虚弱,又体寒,不能喝这个。”

    小傅氏见女儿如此细心,又很感动:“娘知晓了。”

    可让娘亲这么干着也不成啊,她就道:“娘亲,我替您去斟茶去,不能渴着。”

    向来很怕麻烦别人的小傅氏道:“乖乖,还是算了吧。”

    丽姝摇头:“娘,干嘛这么说,若是我自己渴着就渴着了,可您这些日子这么累,女儿悄悄的找个丫头去就好了。”

    如此,小傅氏也只好点头。

    丽姝悄悄走了出去,丽贞搭着丽柔道:“她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去,咱们也出去看看?”

    丽柔原本不欲出去,但被丽贞扣着,她也不好拒绝,也只好和小傅氏说了一声去更衣(出恭),小傅氏让丫头们跟着,叮嘱她们别在外玩耍。

    只可惜,她们俩出去后就不见丽姝踪影,丽贞跺跺脚,丽柔则道:“那咱们

    回去吧。”

    “不行,那里边气味太杂了,咱们俩去那里坐坐吧。”丽贞拉着丽柔过去。

    又丽贞看到相熟的手帕交,连忙过去说话,丽柔的丫鬟见状,不由得埋怨道:“五姑娘总是这般顾前不顾后。”

    丽柔坐了一会儿,久不见她来,只好自己先回去了。不巧在路上遇到一男子,他一身玄色衣袍,领口处有些繁复的暗纹,手中握着一串彩色的珠子,棱角极为分明,鼻梁挺直,薄唇紧抿,有渊渟岳峙之感。

    这不是岑时放又是谁?

    丽柔正要开溜,却被岑时放喊住。

    “听说先妻在世时,和你关系最好,可惜她天不假年,回想种种,也有我对她不住的地方。”

    丽柔心道还不是你表妹害的,你说这些做什么?但面上却是道:“辜姐姐平素和我关系最好,她过世了,我也很是难过。”

    岑时放见这姑娘明显言不由衷,听闻表妹当初都被她骂哭了,现在装蒜。

    故而,他道:“你们的姐妹之情我之前也听说过,辜家那里求官我也在周旋,虽然弥补不了什么。这样我想她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吧。”

    丽柔这就不服气了,她想雪娥姐姐为人多么的温软善良,平生没有得罪过一个人,却无辜枉死。据说岑时放还准备续弦,大抵要娶他那位表妹,真是天道不公。

    但她也不好直接为辜雪娥出头,故而就道:“岑世子,辜姐姐在临死之前其实和我通过信,她说每每吃完饭就觉得下腹坠坠,她一向身体很好,我想此中缘由你可要查查。”

    岑时放睁大双眼,内宅之事他了解不多,如今听丽柔说起,似乎在提点什么,再抬头她已经走远了。

    丽柔回来时,见丽姝正侍奉小傅氏吃茶,她安静的坐在一旁。

    丽姝却问她:“你去哪儿了?丽贞方才还说转眼就没见到你的人了,这里人多口杂的,连我给娘斟茶,都是不敢走远。”

    丽柔当然不会把她私下见岑时放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笑笑:“方才头晕,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儿。”

    “那就好。”丽姝深深的看了丽柔一眼。!

    第 52 章

    鲁国公夫人的丧期,刘家也要沿路设置祭坛,小傅氏又带着家中的姑娘处理此事,她本人本是庶出,傅夫人不教她这些,但她勤勉好学,原本也聪颖。她先去请教刘太夫人,又打听鲁国公府姻亲如何行事,因此边做边学,倒也没了出任何纰漏。

    徐夫人本以为这种事情小傅氏没有处理过,还等着她来求自己,或者是发现小傅氏出了纰漏,她再补上,让婆母知晓小傅氏管不好家。没想到小傅氏办的挑不出错来,徐夫人当然扼腕。

    就连丁姨娘也对丽柔道:“如今她得意了,家里也由她管着。不过,也是应该的,她未必真心想教你们,但傅氏正是被她逼走了,连族谱上都没有这个傅氏了,就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人要脸,树要皮,如此她可不得展现一下做太太的贤惠名声。”

    丽柔点头:“是啊,她这招兵不血刃。可怜真的二太太却从此不复生存,姨娘,我听五妹妹说,大姐姐的婚事也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好的。”

    虽说丁姨娘颇有才智,但她现下到底只是个姨娘,不能出门,也见不得宋家的人,到底不清楚这些。

    “这话怎么说?”

    “丽贞说宋家虽然也是累世官僚,但如今做官的只有宋大公子的亲爹宋侍郎大人。家里妯娌们不和都闹到外面去了,那位宋大公子没有功名,说是准备恩荫,但大姐姐那位未来婆婆,听闻只宠小儿子,这个名额能不能到宋大公子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还有啊,宋老夫人其实属意的是某位国公府小姐,还是傅家上门说了几句,才定下这桩婚事。”丽柔平日和丽嘉关系不错,也是忧心忡忡。

    丁姨娘道:“她娘这么一走,谁还会替她筹算呢。就像你一样,我位卑言轻,到底帮不到你什么。”

    丽柔摇头:“爹爹如今官运正好,女儿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更何况姑母那里……”

    丁姨娘笑道:“你姑父既是国公儿子,又是翰林,日后指不定还要入阁的。而你三表兄虽然性子调皮些,但我看他这两年也沉稳了不少,你姑母偏爱小儿子,这次鲁国公府分家,又要分一大笔家产,你和他年龄相仿,日后肯定平平静静。你姑母又做婆婆,更是极好。”

    丽柔不说话了,嫁给三表哥的日子,大概就是

    一眼望到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见丁姨娘似乎清瘦了些,她道;“姨娘,您怎么瘦了些?”

    正端茶进来的清风道:“姑娘还不知晓吧,咱们舅老爷得了病,写信过来跟我们姨娘要一根老参。姨娘去和太太要,太太说府上是只有一根老参,那是留着太夫人保命用的,我们姨娘可不就急的不行吗?”

    丽柔皱眉:“不对啊,我记得二姐姐过文定时,她的文定礼原本就送了参的,要不我去问问?”

    丁姨娘默默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为了舅家的事情,丽柔很快又找到了丽婉,丽婉则歉意道:“对不住啊,这人参倒是有一些,但是你知道的大房那个周姨娘那次产子,说是大出血家里要许多人参,大伯母和太太说了,就都拿过去了。”

    想起周姨娘产子的时候的确是所有补品往她那儿送,丽柔也不想多待,她得去找祖母或者丽贞那里问问才是。

    因为走的急,丽柔落下了自己的香囊,她只好折返回来找。

    却没想到听丽婉身边的宝珠道:“二姑娘,咱们那里不是还有两根参吗?虽然不是老山参,但也很是名贵,您不是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以前人参一两不过一千五百钱,莫说是卖给她,就是送给她,我也愿意。现下人参连芦须一斤都要十六两,就是最低等的五等人参而言,一斤最少也要五百两。何况,我这两根是上等的人参,太太同我说过,这是日后用来救命的。你看那个周姨娘,差点生孩子生的死过去,就是用人参保下来的,我怎么能给她?再说了,我姨娘曾经说过,丁姨娘就是假清高,最是无用,帮她也是白帮?”丽婉很是犀利的分析。

    丽柔再也没想过人居然这般实际,这般势利。甚至丽婉还和她其实不错的,平日里人人都说丽婉好,连小傅氏夸她处事练达,哪里知晓她这个人居然心思这么深,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带着人走了。

    又小傅氏那里见丁姨娘过来,她心一软,就想把自己所藏的人参拿出来。可想起女儿丽姝,还是犹豫了,她的嫁妆不多,刘承旭是清官,除了冰敬炭敬没有别的收入。以前她生书麟时,尚且都没有把这颗山参拿出来,这是预备给女儿的,女儿年纪比郑灏小十岁,将来成亲,必然要早些

    生育,若是有事,好歹有一株山参保命。

    故而,小傅氏就道:“不如这样,我们和老爷说一声,去找曾家买一株来。”

    丁姨娘手上的银钱并不多,她一个月才二两银子,还好这么些年积攒的现银有二百两,又从丽柔那里拿了一百两,她不能出去,就拜托小傅氏了。

    “这有泡丁一斤五十两,我记得好些年前头等参甚至高达八十二两每斤,现下恐怕涨的一二百两的。一株七两才算是真正的一根,我看不到二百两夜尽够了,那我就往曾家去一趟。”小傅氏道。

    丁姨娘当然千恩万谢,她心里盼望着快些拿回来救命才是。

    只不过曾家二老爷和掌柜都去了北边,但曾二太太还是很帮忙的,大抵见小傅氏对妾侍的兄弟都这么帮忙,心中高看她一眼。

    过了一旬,曾家送来一株上等的人参过来,小傅氏对丁姨娘道:“曾家是看在咱们亲家的份上算是少收了银钱,给的又是上品,否则咱们去药铺买,真参假参也无法判别。”

    无论如何小傅氏这次算是尽力了,丁姨娘很是感激:“多谢太太了。”

    “说这个做什么,还是让人快些送回老家给你兄弟服用吧。”小傅氏把盒子递给她。

    丁姨娘匆匆而去。

    一时,丁姨娘和丽柔对小傅氏改观不少,二房妻妾和睦,丽嘉在人前也道一声小傅氏辛苦,刘承旭对妻子越发从宠爱到敬爱,刘太夫人夸了小傅氏几回。

    徐夫人原本想夺回管家权,不曾想小傅氏四处收买人心,她的人被小傅氏赶出去不少,有的还被排挤,她也坐不住了。

    这日丽贞过来看丽柔,丽柔正在房里做鞋垫,这是做给父亲的,所以她很细致。

    “你做的挺多的呀,有没有我的份儿?”丽贞笑嘻嘻的。

    丽柔啐了她一口:“哪回没给你了,只是你也悠着些,现下我们太太常常带我们出去,都得奉上各色针线,我自己都不够了。”

    丽贞心道丽柔以前哪里敢这样和她说话,无非就是现在二叔官位升了,连丽柔也翅膀硬了。但她难得没发作,只是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何事?”丽柔见她神神秘秘的,又打发下人出去。

    只听丽贞道:“

    我知晓那小傅氏最近待你们不错,但是你是不知晓,她这是故作好人呢?我找我娘问过,当年她随二叔在山东任上,老太太特地送了她一株老山参,那才是救命的。这株老山参她是没用的,自己留着,却不给你们,还拿着你们娘俩的私房钱找曾家买,来显示她的名声。”

    丽柔不解道:“我们太太既然没用,你是怎么知晓的?”

    “你想啊,这野山参要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要防虫蛀、防潮。一般储存这人参,无非就是用细辛封罐,或者同茶叶放在一处。你们太太屋里,不是就放的一个茶罐,青花瓷的那个,那里头就装着野山参。”丽贞其实平日也没留心,当然是徐夫人告诉她的。

    丽柔想起丽婉和小傅氏所作所为,只是感叹一声:“五妹妹,难道你会把自己唯一一株参送给我吗?”

    丽贞语塞。

    丽柔想很多时候,自己不是别人的优先选择,是因为分量不够。她生母只是个姨娘,若是老太太现在病了,恐怕小傅氏怎么也会拿出来的,丽婉也会做人情。

    很可惜的是,在刘家把人参送到的时候,丁家舅舅已经去了,她嫂子托人带口信说,若是早十天都还能救,偏偏就这么十天就不成了。

    丁姨娘哭了一场,按照规矩,刘家赏了二十两给她兄弟办丧事,小傅氏在公中支了银子给丁姨娘。

    如此,已经冬至了,丽姝正好换上新衣,屋里已经燃起了玉蕊香。这冬至燃玉蕊香,高烟升起,冷夜能含暖,馨温之气盈满室内。这是丽姝亲自调制的,取白檀香四钱、丁香皮八钱、韶脑四钱、安息香一钱、脑香、麝香少许,桐木碳四钱。研成粉末,炼蜜调和,窨藏了半月,如此才成香。

    又从今日开始就能挂“梅花消寒图”,她在图上添了一笔,方才抱着手炉出去。

    刘太夫人这里已经围满了人,数九寒冬,竟浑然不觉得冷,里屋暖和极了。丽嘉的婚事正办的如火如荼,她一个人绣不来那么些绣品,姐妹们都帮衬着做,在这里她们手都不停歇。

    “正好我制了些玉蕊香,都包好了,你们若喜欢这个香味,就来我这里拿。”丽姝坐下笑着对她们道。

    丽婉伸手就要:“你惯是心灵手巧,我是不成了的,给点我回去薰薰最好了。”

    水芝赶紧拿了一包送到丽婉的丫鬟手里,又听上头刘承旭提起园子里梅花开的好,想请亲朋好友过来赏梅。

    “正好上次庄上新送了糯米来,我那时做了桂花冬酿酒,正好可以拿出来喝。”小傅氏笑着。

    刘承旭又很高兴。

    实际上丽姝想这种赏花宴,反而花不了几个钱,无非几碟糕点,几碟瓜果,许多都是自家庄子上的,再佐点娘亲酿的米酒,一锅羊肉汤,着实是实惠雅致。

    丽姝又把自己的玉蕊香贡献出来:“此香燃起时,高烟缥缈,仿若仙境,又冷屋能含暖。”

    “恰如其分。”刘承旭又对刘太夫人道:“每逢同僚来我们府上,都说秋君待客最为热情,儿子在大理寺人缘也最好。”

    刘太夫人夸小傅氏妥帖,小傅氏连忙说自己不敢当。

    回过头,小傅氏对丽姝道:“你爹爹喜欢饮酒,又喜欢呼朋引伴,若是别家弄那么多上等席面,必定耗费不少,可咱们家每次你爹喊人来,这银钱绝对不超过一两,这便是一个雅字。”

    丽姝道:“娘每次都是先布置亭子,时兴鲜花都是自家亭子的,只在于怎么摆放。至于点心瓜果也都是庄子上送过来的,茶房您每次都是用女儿从祝嬷嬷那儿学来的泡茶法。最贵的就那桌席面了,但那也要看他们留不留下来吃饭?”

    “没错,你比如说点心,把模子做好,其实很简单,可是就很好看。还有比如米饭上放点白藕和莲子,那就叫玉井饭,有时候重阳节呢,还可以把金黄色的菊花和米同煮,那叫金饭。花点小心思,就能雅致好看又好吃,比吭哧哧弄些鲍鱼海参更划算。”这才是小傅氏要手把手教女儿的。

    丽姝又记下了,听小傅氏传授什么叫做绣花八果垒,什么叫乐仙干果子,雕花蜜饯有哪几种。许多都未必是钱能买到的,一向好学的她用笔快速记下,等自己何时能下厨了就试试。

    大家谁也没想到刘承旭所谓的梅花宴,请的并非是他的同侪,而是几位未来的女婿。最紧张的当然是宋大公子宋明霁,他现下已经恩荫出仕,京卫指挥司的一个正六品的百户,但大齐向来重文轻武,以文御武,他这个百户还真算不了什么。

    当然,别人看在他是仓场侍郎的儿子,还是很礼遇的。

    可宋明霁知晓,自己若要扎根往上升,就不能真的混日子,否则他爹在的时候还好,若不在了,他的境遇就不好了。

    现下婚前未来岳父请,宋明霁自小就不爱读书,不是这里头的料子,但他知晓未来岳父人家是两榜进士。别看刘家老太爷和刘大老爷也都是武职,但一位是武进士,一位是武状元,才学都不低的。

    但宋明霁头脑还算灵活,他去找弟弟宋明诚支招,比起他来,弟弟算得上颇通文墨,兄弟俩关系一向很不错。

    “我想既然是梅花宴,上不得要作几首关于‘梅’的诗,你若帮我提前想好了,我也不至于出丑。”宋明霁笑道。

    宋明诚打趣自己的哥哥:“怎么着?怕输给你那几位连襟啊。”

    宋明霁很坦诚:“我不是怕输给他们,我是怕坠了咱们宋家的面子。你不帮我也行,爹养着几个清客,我去找他们就是了。”

    “诶诶诶,我怎么不帮你了,再过一个月嫂嫂就要进门了,你若是吃了挂落,在嫂嫂面前丢了面子,我也是不忍啊。”宋明诚笑着。

    兄弟二人又说笑几句,宋明诚想起看见的那个刘家的女孩儿,听说她已经定亲了,定的还是郑灏,饶是自己这位仓场侍郎的公子也比不得,他慢慢笑容淡了。

    宋明霁笑道:“二弟,我听娘说明年你也准备定亲了,已经为你相看了礼部左侍郎的女儿,到时候咱们哥俩也算是都成家了。”

    宋明诚笑了笑。

    和宋明霁一样,曾云熙也是找堂弟想法子,他手阔的很,往躺椅上一靠,曾云昉也是无可奈何:“你也是读书读了多年的,吟诗作赋应付一二就成。”

    “你真是天真,我这可是为了我曾家的脸面。”曾云熙说的振振有词。

    曾云舫十二岁就已经是童生了,靠的不仅仅是天赋,还是刻苦,这个苦曾云熙吃不了,但他也是立志要中秀才的,有了功名才能见官不跪。

    “那三哥你就更该靠自己了,你也是要下场的人,咱们之前去那些诗会,你还是挺自如的,怎么今日如此紧张?”曾云昉不解。

    曾云熙道:“我提前打听过,若是没有郑灏,我压宋明霁没问题的,听闻他不好读书。但是郑灏可是举人了——”

    “三哥

    ,你输给他也不亏啊,人家都是举人了。”

    “也是。”曾云熙也想的开。

    他不知怎么见四下无人,又仰头问:“她,她还好吧?”

    曾云昉虽然没听到他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但是又知道他所说的“她”是谁,曾云昉看了三哥一眼。这个哥哥从小就知道怎么在先生眼皮子底下溜走,知道一切好玩的事情,在那时还是小时候的他眼里,觉得他无比伟大。

    即便自己的娘和二伯母关系并非很好,但也很喜欢这个表哥,他天生就懂人情世故,上上下下没人不喜欢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做人何时何地都游刃有余的人,居然会为情所困,在钟表姐悄悄送走后,病了数日,仿若没事人似多的。曾云昉也以为他忘记了,没想到堂哥又提起来。

    “她很好,上个月我姨父来信说给我表姐说了一门亲事,是当地县令的儿子,我姑父又在县衙里有了营生,婚期定在明年。”曾云舫道。

    曾云熙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他走了出去,不知怎么曾云舫总觉得堂哥的背影有些萧索。

    比起宋、曾两位的紧张,郑灏的心情也未必轻松,他主要不是因为可能会被岳父考较,而是他娘说的另外一件事情。

    “你岳父和岳母对你都十分看重,你岳父的任命估摸着快要下来了。马上就要进官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辅佐工部尚书治黄河,怕是要去济宁。”郑夫人看着郑灏道。

    郑灏知晓岳父刘承旭家学渊源,对治河颇有心得,在今年还上疏皇上,皇上虽然不怎么上朝,但还是知道什么人是人才的,现下有这个结果也很正常。

    但娘说这些的意思是……

    他抬头看向郑夫人,郑夫人眼中带着趣味:“所以,你岳父母有意让你们未婚夫妻见一面,到时候又是几年不能相见了。”

    郑灏不轻松的正是这件事,他已经是举人身份,所以诗会参加了也不少,甚至能说的上的是游刃有余。

    而面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远远比诗会更有难度,比如送什么,还有说什么话,这就是很让人困扰的问题。

    他被人称为幼而爽悟,博闻强识,但那些大多都是读书,或者作为世家子弟的礼仪,可没有人教他怎么和小姑

    娘交往。

    他出自荥阳郑氏南祖,十一岁时曾经是宰相的祖父去世,父亲在家中丁忧,那时就告诉他要他一定要继承祖父遗志,将来兴许南祖郑氏再能出一位宰相。

    头一次,他去了卢家,请教妹妹卢夫人。

    卢夫人十五及笄而嫁,出嫁已经几年了,她没料到大哥这个时候来,无他,因为大兄郑灏素来十分守礼,似乎除了读书就没有任何爱好,完全能称得上天之骄子,虽然出自宰相门第,父亲又是部堂级高官,完全能凭借父祖过的极好,哪里知晓他非常有志气。

    兄妹二人的感情实在算不得很好,现下兄长上门,她正狐疑。

    又听郑灏道:“你数次去过刘家,你看小姑娘们都喜欢些什么呢?”

    卢夫人恍然大悟,原来兄长是问这个,她终于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在兄长面前摆摆架子的:“咳咳,你是想问刘三姑娘吧。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郑灏听妹妹嘴唇翕合,认真的把关于丽姝的一切都一字不落的记在脑子里。

    **

    外面很是热闹,刘家今日三位姑爷上门,尤其刘家是有名的女儿国,一下来了三位名门公子,下人更是激动万分。

    出乎意料,刘承旭根本没考较什么诗文,只是在和他们闲谈。

    他本人任过多年亲民官,做过御史,探过案子,为人总是有少年气,和三位女婿说话,也是谈天说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尤其是他本人破获过一件二十年前的冤假错案,更是备受瞩目,刘承旭就笑道:“说起来我之所以能破获案子成功,最大的原因你们猜猜是因为什么?”

    曾云熙最为圆滑,立马道:“这自然是多亏岳父您刚正不阿,不畏权势著称,直言力谏,孜孜不倦的才能破获此案。”

    好了,这话原本宋明霁准备说的,只是没想到被曾云熙抢了,宋明霁就道:“我看是岳父心细如发,断案如神。”

    “不是,都不是。”刘承旭摆手。

    连郑灏都好奇,脸上笑道:“到底是为何?还请岳父不要藏私啊。”

    刘承旭笑道:“那是因为你们太太下笔如有神,那个人已经很难找了,她偏偏根据描述让人画了一张二十年老衰之图,惟妙惟肖,我下

    发到各州部,才能找到此人,一举拿住。否则,我就是猜到是谁,凶手也是找不出来的。有时候男人别瞧不起女儿,这女子你若发掘其才,夫妻二人同心协力,方能走的长远。”

    说完,他还让下人把当时小傅氏画的那幅画拿了出来,顿时四座皆惊。

    郑灏道:“仿若真人在眼前,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

    大家这才明白刘承旭的用意,你们都要娶刘家的女儿,就不能等闲视之。

    刘承旭道:“你们若视她们为帮手,她们就是最好的帮手,你们若视妻子为牛马,那她们始终被圈养在里面,终究一辈子蝇营狗苟。”

    三位女婿连忙表态,一定会如何如何对刘家姑娘好的云云。

    躲在后面的几姐妹听了都是捂嘴偷笑,丽姝心道这男人和女人也没什么差别嘛,就是郑灏也知道讨好老丈人,不好,自己等会儿还要和郑灏见面的,得赶紧溜了。

    ……

    郑灏在被老丈人敲打之下,还要想着等会儿怎么和小姑娘聊天,妹妹怎么说来着,首饰分挑心、分心、华胜还有对,他都记得。

    先从首饰、衣裳、再谈论诗词,据说这些全部是刘家三姑娘最感兴趣的话题。

    看了一眼院门,门口的缸里养着火红的茶花,显露出勃勃生机,叩门后,他由仆从从小径带到正厅,正准备跨进门时,一股悠扬的古琴声传来。

    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分明是弹奏的《胡笳十八拍》。

    少女一袭红衣,抬眸时秋波善睐,神光动人,他在她抬眸时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第 53 章

    “这是出自《燕居香语》的《安魂香》,我也是头一回做。”丽姝在小红泥炉上用文火慢炒,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郑灏先是闻到一股崖柏的味道,带出一缕淡绿的飘逸,后来又转化成一股浓烈的果香味,最后转化成蜜甜的香味,淡雅干净,清怡甜度,有安静放松的味道。

    “你头一回做,却做的很好。”

    丽姝从炉子里把香粉倒入一方绿地粉彩开光菊石青玉盒子里,她笑道:“这安魂香有安神助眠之功效,传说中一缕清香能入神窍,冬日长夜漫漫,你们读书人夜里读书读久了,就很容易失眠,若是点一丸此香,效果极好。”

    原来是送给自己的,郑灏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这样的灵巧,他接了过来,放鼻子下嗅了一下,又觉得和平日所用安魂香不同,平日所用的安魂香茴香味很重,眼下这种却是很好闻。

    他又道谢。

    “做什么道谢,这不是应该的吗?”丽姝前世是没有这样见面的机会的,因为根本没人张罗。

    郑灏也是闻言一笑:“也是,这样谢来谢去也太外道了。我方才见你弹奏古琴时,有鸟雀盘旋,所谓琴道,《溪山琴况》谓之‘音与意合’,我想你已经达到这样的境界了。”

    没想到郑灏居然也对琴有所了解,丽姝就道:“所谓学琴,不过是言不可言之语,抒发心情罢了。以前我年纪还小,总是追求指法技艺,现下却想到你这个境界,日后人琴合一。”

    “终有一日,你会成为古琴圣手的。”郑灏由衷道。

    “那你呢?你日后想做什么?”丽姝歪着头看他。

    郑灏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姑娘问志向,但她又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听她说话,就知晓她聪慧异常,玲珑心思,不能当寻常人对待。

    但他言不虚发,说话不喜欢敷衍,故而道:“我自然是求功名了,我也不能免俗啊。至于其余的,等中了再说。”

    “学而优则仕,但前提是学而优,我听爹爹说你的才学是极好的,想必金榜题名也是唾手可得。只是你金榜题名游街之时,恐怕我们看不到了。”丽姝想前世就是这样的,她在楚州待嫁,等着郑灏来迎亲。

    为何在楚州,也是丽贞和她屡次不和,祖

    母只偏宠养在膝下的丽柔,如此爹才带着她去楚州,也因为如此,郑灏就是来楚州的路上被时任宰相白行中以圣旨拦截。

    也因为如此,她还真的没见过郑灏大魁天下的样子。

    那时她回乌孙时,听闻郑灏身体已经很不好,那个时候他才四十多岁,就仿佛命不久矣的样子,那时他才四十四岁啊!

    现下看他容光焕发,这样一个珺璟如晔、雯华若锦的人,完全就是天之骄子。

    郑灏不知怎么看向她的眼睛,他很少会慷慨成词,这次却很认真道:“会的。”

    丽姝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对未来妻子的尊重。她嘴角噙笑,也很认真道:“不管路途多远,你若中了状元,我也是要回来的。”

    她肯定会做最后的努力,若实在是不成,非人力所能及,那也无法了。但在此之前,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好啊。”郑灏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韧劲,绝非随口说说。

    但话又说回来,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金榜题名,这科举之事,难说的很,连不少大才都折戟于此,更何况是他?

    丽姝又道:“过几日就是我大姐姐成婚,开春后,我就要随着我爹爹去济宁了。我这一去,山长水远,就不能和郑伯母请安了,请你要代我和郑伯母说一声,让她保重身体。”

    饶是郑灏平日只苦读诗书,但也并不傻,甚至还闻弦歌知雅意,他很快就听懂丽姝要表达的意思了。她这一去,三年之间两人之间可能会有变故,说的是不能和他娘请安,实则是担心自己。

    郑灏站起身来,“我打算最近三年搬到感念寺读书,我学问不精,还得更加精进才是。”

    果然,他说了这句话后,丽姝笑的眉眼弯弯。

    ……

    冬至过后,很快到了腊八粥,丽姝等姐妹都端着碗,在小傅氏这里喝腊八粥。

    “太太,为何咱们今年吃的腊八粥和以往不同,仿佛更香了。”丽嘉好奇。

    小傅氏解释道:“这里边放了牛乳,不过牛乳要先驱除腥膻味,才能放在煮好的腊八粥中,这样才香味浓郁,很是醇香。”

    丽嘉暗自点头,原来如此,她明年若是能在宋家煮出这样的腊八粥肯定很惊艳。上个月承蒙

    爹爹和太太的安排,她和宋明霁说了几句话,那宋明霁是个上进沉稳又颇孝顺的人,她的夫婿在几位姐妹中身份最高,是二品官的儿子,即便是丽姝的未来公公也不过才三品。

    大抵是识别了丽嘉的心思,丽姝捂嘴笑道:“大姐姐现在是人还没过去,心就过去了,娘亲,你还是快教教咱们大姐姐吧。”

    丽婉和丽柔都忍不住直笑,丽嘉放下碗,闹着要撕丽姝的嘴,姐妹二人闹了起来。

    又小傅氏道:“好了好了,丽姝你说你姐姐,被撕嘴也是活该。”

    姐妹二人停下来,小傅氏对丽柔道:“原本你爹爹外任是要带你过去的,但你祖母说想你留在身边,你就代我们好好侍奉你祖母。”

    丽柔连忙起身道:“女儿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如今侍奉祖母也是应该的。”

    “你放心,我把你姨娘留下来照顾你,若有大事,你们就去信济宁。”小傅氏呷了一口茶。

    丽柔心知肚明,小傅氏是怕她姨娘跟着去争宠,所以把自己留下。但她也想留下,她和小傅氏始终不够亲近,舅舅的死反而成全了小傅氏的名声,让她口碑大涨,甚至没人再提起以前的傅氏了。

    她不怕真小人,就像丽贞那种言语刻薄,反而事事放在脸上,和她交往无非是伏低做小,但并不需要大费周折,而小傅氏呢,让人胆寒,不动声色之间除去生了二子一女的苏姨娘,又把名正言顺她的嫡姐和原配逼的清修,如今还能够稳坐钓鱼台,名声大好。

    这不是她一个小庶女能够对付得了的,如今还是守拙藏愚为上。

    去济宁的人只有丽婉和丽姝还有书瑞书麟兄弟俩,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丽婉今年不过十二三岁,要成婚还有两三年,书瑞书麟还小。而书景书宜兄弟都开始在书院读书,不好擅自去别处。

    丽姝回去收拾箱笼,小傅氏是又要准备箱笼,又要操办婚事,大冬天嘴都忙的起泡了。好在丽姝也时常过去帮忙,小傅氏的账册几乎都是她在整理,从不怎么精通的人,变成了现下很会筹算的人。

    “娘亲,您看我把这些都筹算出来了,还有大姐姐的婚事要给的红封荷包女儿也都弄好了。”丽姝笑道。

    小傅氏摸摸女儿的头:“有你在我的身边,不知道我省了多

    少心,是了,有老家的亲族们过来,你也同她们说话去。”

    “那是自然,还有两个睡我院子里呢。”丽姝叹道。

    就是因为屋里多睡了人,丽姝有些精神不济。

    却见外面说是郑家送了蔷薇水来,小傅氏看了女儿一眼,“也不知道你和郑公子说了什么,他呀,寒冬腊月跑去感念寺读书。”

    丽姝有些心虚,但又道:“是他自己为了做学问去读的,关我何事。”

    “好了,人家一共送了十瓶蔷薇水来了,你自己收好,别给人摸了去。”小傅氏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丽姝把脸撇向一旁:“这不是郑夫人送的吗?他能想得到吗?我看他呆的很,就是外表看着仙气飘飘,实际上啊,功夫全在学业中。”

    小傅氏老神在在:“因为昨儿我去见过郑夫人,我帮她画了一幅她外孙子的画像,所以人家透露给我的。这蔷薇水来自外藩进贡,没有门路去哪儿拿呀。”

    “您怎么神出鬼没的啊,这么忙,还能出去替人家画像,再说了,他一个举人又去哪里找门路送这个呀?”丽姝嘴硬。

    小傅氏则道:“傻丫头,那代表郑灏很重视你,你现在还小,他呢能够还是把你当成妹妹和未来妻子关爱,有责任感人品好的男子才是好夫君。”

    丽姝红着脸走了,回到院子里,都发现自己还没问郑灏从哪儿弄来的。

    她这里住了两位从外地赶来吃喜酒的刘家族人们,丽姝对她们很是大方,举凡是她有的,什么珠花绢花绒花都会分给她们,但是今日她抱着盒子却没开口,那两位族姐妹也不敢讨要。

    丽嘉大婚办的很盛大,傅家人来添了许多妆,宾朋满座。三日回门,宋明霁高大魁梧,丽嘉脸红娇羞,倒似天生一对,刘承旭放心了。

    一开春,丽姝就随爹娘准备南下去济宁,她们先乘马车到通州口岸,这年头女人们出门很少,丽姝除了外任,最远的就是出去上香。

    这次一起去河道衙门的,还有尚书朱涛带着家人一道去,小傅氏连忙下马车准备寒暄,丽姝和丽婉也下了马车准备拜会朱夫人。

    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她死都不会忘记的女子。

    “丽姝,这位是朱家的外孙女,杨姑娘,你们年龄相仿,正好可以一道说话呢,这样路途就不寂寞了。”

    丽姝强笑着,这位杨姑娘她就是化成灰了也认得,当年正是她被徐州杨家人买下,代替这位杨初萤杨小姐嫁去番邦。!

    第 54 章

    杨初萤皮肤呈奶白色,她脸颊微鼓,正托腮坐着朱老夫人身边,眼眸澄澈乖巧,贝齿咬着娇嫩的唇,笑起来还有一对小梨涡,整个人显得无忧无虑。

    朱老夫人对小傅氏道:“我这个小孙女自从会说话,就养在我身边,她爹任河西节度使,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她娘去了,又没续弦,只是我们年纪大了,她表姐们比她都大,正好您家两个女儿,年龄相仿,她们小姐妹可以一处说话。”

    “我也是这么说呢,这样旅途就不会无趣了。”小傅氏笑着。

    朱老夫人见丽姝和丽婉一起行礼,见她一人齐整规矩也好,遂问道:“你家姑娘定亲了没有?”她想年纪都不大,兴许可以结亲也是行的,刘家也是名门望族啊,刘承旭做官官声也是很好的。

    小傅氏点头:“都定了,我们一姑娘定的是我们老太太娘家侄孙,吉水曾家顺天府尹曾大人的内侄。三姑娘则定的是荥阳郑氏,郑少尹的长子。”

    一个家族如果放任姑娘们年纪拖大了,到时候随意再许配人,那就是不负责任。就像傅氏一直把丽嘉拖着,若非后来逼了傅氏一把,她也不会知道傅家真实面目,丽嘉恐怕被拖到一十岁也嫁不掉。

    没想到刘家的姑娘居然都定了亲,朱老夫人自然不会表现出异常,又推着杨初萤和她们说话。

    三人分别序齿,丽婉在三人中年纪最大,杨初萤比丽姝大月份,丽姝在三人中年纪最小。

    丽婉笑道:“那以后我们就叫你杨妹妹了。”

    “诶,丽婉姐姐,丽姝妹妹。”杨初萤一点儿都不介意。

    看的出杨初萤是完全娇养出来的姑娘,刘家姐妹虽然生于豪门显宦之家,但是姊妹几人成长环境复杂,因此都是人精,杨初萤就显得有些过分单纯了。

    和朱家分手后,刘家专门有一艘船,丽姝上了船后,小傅氏就察觉女儿有心思。

    “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见了那位杨姑娘就有些心神不宁的?”

    小傅氏时刻注意女儿的神情,她好容易带着女儿外任,是想让她放松,不必在那府里规矩那么多,却见女儿心事重重的。

    丽姝不知道怎么说,她前世其实只见过杨初萤一面,就是跑出来的时候被抓回去后

    ,捆着进府的时候,那个麻袋破了个洞。下人都跪着给这位杨姑娘行礼,杨姑娘翩翩走开。

    “没,没什么。女儿只是觉得,那个杨姑娘似乎毫无城府和心机,而朱老尚书和朱老夫人年纪都很大了。”丽姝道。

    小傅氏想着:“是这样没错,朱大人今年七十岁了,朱老夫人也是上了岁数,但这于你爹爹是好事啊,他年纪大了,做事情自然不利索,还得你爹爹帮忙,你爹爹多历练有好处啊。你若不喜欢那个杨姑娘,就少来往。”

    丽姝连忙道:“不是我不喜欢,只是觉得女儿在她面前太世故了些。”

    小傅氏笑道:“我女儿哪里世故了,这才叫大家闺秀呢。其实你大伯母为何等着看娘的笑话,因为她心知肚明,我是没有人教导过管家祭祀,没有经历过婚丧嫁娶的,所以很容易出丑。所以我现下时刻把你带在身边,就是想把这些该教的教会,你看她还比你大,听朱老夫人那个意思,似乎她被娇宠惯了,如今吃饭还挑食呢。要知道只有小门小户才刻意娇惯孩子,朱老大人四十五岁才中进士,以前过的一直也不太富裕,这样疼爱未必是好事,什么都不让孩子做,那不是好事。”

    “可她爹爹不是河西节度使吗?”丽姝记得那个时候她的身份就是两淮盐运使之女杨初萤。也就是说,他父亲还会升任盐运使,官儿当的可不小啊,丽姝爹爹如今也才正四品呢。

    小傅氏又是一笑:“难道官当的大就证明这个人什么都好么?就像傅家照样阁老府邸又如何?若非上次闹出来,谁也不知道傅家那么可恶,就是你大姐姐现在都未必嫁得了。其实若是我原意,应该会远嫁了她,日后这事儿就彻底扯不到你大姐姐身上了,若是身份稍微比我们低一些,你爹也是时时敲打,偏偏是你祖父看的人,傅家也插手,我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若是杨初萤是个坏人,尖酸刻薄心地不好,丽姝可以光明正大的恨她和她的家人,是她们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买了她代替。可显然杨初萤这个人算不得坏人,她很单纯,也不精于算计,反而是个白纸一般的姑娘。

    她不能昧着良心在现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就去下手害一个现在没伤害她的人。

    除非她们真的做了恶事。

    “娘,我就是一时感慨,是

    了,我离开了京中,最好的就是不用听到丽贞那个臭嘴针对我了。”丽姝想通了,心情也就好了。

    小傅氏道:“我听说胡姨娘又有了身孕,你大伯母呢,也在吃坐胎药,巴不得再怀一个。你大伯母一心想找个人压过你们姐妹,我看她们怕是焦头烂额了。”

    丽姝道:“是啊,无论是婚事还是生产都是女子要过的难关,我虽然不喜欢大伯母和丽贞,但眼见此情此景还是有一种物伤其类之感。”

    “我女儿能这般想就是对的,否则就成了伥鬼了。就比如自己不得意被婆母折磨,反而等她做了婆婆又去折磨儿媳妇,又或者是她自己明明千辛万苦才生下儿子,也知道生儿生女士看缘分的,女子不易,却又看不起人家生女儿的。”小傅氏教导。

    所谓伥鬼恶毒在哪里?,俗语说:虎毒不食子。而伥鬼则不然,他似乎专门勾引自己的亲人让老虎吃。

    朱老夫人也正和朱老大人说这个道理:“我看刘家那对小姐妹,年纪和咱们家初萤相仿,可是人家很懂规矩,早早的就定下了亲事,都是定的名门子弟。再看看咱们初萤,这可怎么办哦?我年纪大了,你又是个老古板。女婿面上敬着咱们,可心早就偏向那个狐媚子去了,还想扶正那个狐媚子,呸,只要我在一天,初丫头就别让她们祸害。”

    “谁让初萤她娘放印子钱,被人告到上头去了。”朱尚书四十余岁才中进士,中进士后,得了这个老来女,视若珍宝,等到了年纪又许配给初萤的爹。

    初萤的父亲是寒门出身,又是他的学生,为人虽然并非多么英俊潇洒,但深沉冷静,谨言慎行,又机敏过人,于是朱尚书把爱女下嫁。女儿下嫁后,朱尚书不遗余力的提拔女婿,甚至女婿这个河西节度使就是他用自己的官位调换的。

    只不过,女儿嫁出去后收取赃款,放印子钱,尤其是女婿官做的越大,她就收取的越多,原本有他的官位护着还好,偏偏女儿因为女婿有外室和外室争风吃醋,闹的太大了,以至于贪污的事情被御史发现,女儿急火攻心就那么去了。

    孙女儿还小,只好在他们老俩口膝下,女婿在他大费周折下又启用了,看在她们老两口的面子上,一直没把那个外室迎进门来,但是据说那个外室都生了个儿子了,迟早再娶进门。

    想到这里朱尚书也埋怨女儿,行事不谨慎。

    朱老夫人则忧心忡忡:“原本我还一直都觉得把初萤养的很好,我们初萤生的好,又请了名师教导。可看了刘家的姑娘,刘家不愧为名门望族,尤其是刘家那位三姑娘,比初萤还小呢,莫说是诗书,就是说话规矩,连女红都是一等一的,咱们初萤只能绣个旱鸭子,横针不拈竖线不动。”

    “你也别总和别人比,既然你觉得她们好,就让初萤多和她们一起玩儿才是。”朱尚书道。

    朱老夫人很赞同。

    从通州到济宁,算不上很近,小傅氏很细心,每次停靠就让管家下去买些新鲜的蔬果粉面来,丽姝就跟在娘亲身边耳濡目染。平日闲暇时,弹琴给家人听,刘承旭常常陶醉不已,小酌几杯小傅氏酿的酒,就觉得很惬意了。

    “账本都做好了吧。”小傅氏问女儿。

    丽姝点头:“您就放心吧,哎呀,刚开始记账我还是缩手缩脚,现下多记账,居然也是有模有样了。”

    小傅氏点头:“是啊,我们外任就多与当地官夫人往来,这比你爹爹在京为官更为复杂。”

    “娘,我知道您是锻炼我。”

    “不是,是娘要你帮忙,现下你两个弟弟年纪要照看,我终究没有你读的书多,我看你呀是学什么一学就通,娘也能轻松点,就怕不周到。”

    “其实不是我一学就通,是我不怕困难。”就像她从未做过菜,但是在乌孙被放逐时,和儿子住蒙古包,她起初非常厌恶挤奶和煮羊肉,到现在都很讨厌,因此自己种菜,但是又觉得挑粪很恶心,可没办法,为了生存,只得坚持。

    最后终于坚持到自己儿子成了左菩王。

    小傅氏感叹一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到济宁的时候已经五月了,丽婉和丽姝先一起在小傅氏这里等着下人收拾,丽姝看了丽婉一眼,她似乎没什么兴趣爱好,也不喜看书,偶尔弹月琴也不懂自己弹的是什么。

    但丽婉也有不寻常之处,她在与人交往中,常常能够居中调停,为人温柔和气,心中恼谁喜谁都不显示出来,但往往都能洞若观火,平日投靠小傅氏,似乎很敬重嫡母,私下和丽柔丽嘉又沆瀣一气。她处处占据了名分大义的高地,又

    很好地掩盖了机巧奸诈、行事狠辣的手段。

    这点丽姝很难做到,她平日为人要的就是有颗良善之心却不能失去锋芒,既没有雷霆手段,就不能显菩萨心肠的人,一开始就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线。

    所以丽姝对她一直不交心,看似说的热闹,实际上实真的都不会说。

    如今她们住河道衙门,这里可比九江的衙门好太多了,爹爹现下是正四品的官儿,和以前的七品官不同了,下人也可以带多些。

    现下丽姝身边有两个教引嬷嬷,四个大丫鬟,两个粗使丫头,丽婉也是同样的配置,比之前在九江她还要用娘的丫鬟完全不同。

    但小傅氏自忖俸禄不多,因而把针线房都裁撤了,姑娘们平日的针线都得自己做。

    丽姝是知晓这次丽嘉的婚事就耗费不少,眼看还有书景书宜丽婉和她的婚事都大差不差的,家里自然要俭省些,就怕丽婉抱怨,没想到丽婉却是欣然。

    一人院子挨着,还时常一起做针线,也说起家中情况。

    丽婉道:“我听说大姐姐成亲,公中出五千两,原先太太的嫁妆五千两,一共一万两。咱们老爷和太太把先太太的嫁妆和宋家的聘礼也全都给她了,真正是十里红妆。”

    “是啊,这婚丧嫁娶最是费钱不过了。娘也是为了咱们好,一姐姐,曾家更是富贵,爹爹又清廉,若不省着些,你没有先太太那样的贴补,又得把婚事办的圆满,就很难了。”丽姝笑道。

    丽婉其实有苏姨娘的私房,还有曾经她舅舅生意做的很大,她手里也有一份家俬,但是怕小傅氏让她自己拿出来,所以现在决不冒头,女红也跟着做。

    外头又说杨姑娘过来了,丽姝和丽婉放下手中针线,站起来起身迎她进来。只见一着粉色衣裙的姑娘翩然而至:“我外祖母说马上端午了,让我和你们一起做香囊。”

    端午都要佩戴香囊,里面也是装雄黄、艾叶、冰片、藿香这些,佩戴在身上能驱虫辟邪。

    丽姝笑道:“正想去喊你,你既来了,就一道做吧。”

    “你们手真巧,我就不行了,绣只鸳鸯我外祖母说是跟旱鸭子似的,真是羡慕你们。”杨初萤见丽姝飞针走线,很是羡慕。

    “这有什么,不过是多做就熟稔了。”丽姝并不以为意。

    丽婉却很耐心教导杨初萤,她的针线没有丽姝做的好,也没有丽嘉专心在女红上,但她后来因为读书不如姊妹们,人却很伶俐,因此在苏姨娘那里下了苦功夫,现下针线做的很不错。

    甚至丽婉管家方面,丽姝认为她比丽嘉更擅长。每一个人都有长处,丽姝常常观察身边的人。

    “丽姝,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啊,是用的茉莉露吗?我家里就有一瓶。”杨初萤觉得丽姝身上很香,她进门十步远就闻得很清楚。

    “不是,是蔷薇水。”丽姝道。

    见杨初萤对这个很感兴趣,丽姝指了指她的妆奁上放的一个琉璃瓶,杨初萤对做针线其实不太感兴趣,她就去丽姝的妆奁盒里,拿掉塞子闻了一下,“这香味比我的茉莉露香多了。”

    “是吗?我也觉得很好闻。”但是这是郑灏送的,所以她不可能给别人的。

    这种蔷薇水是贡品,听说因为郑灏参加云王所办的诗会,云王颇通音律,郑灏上前弹奏一曲琵琶,很受云王青睐,还视他为友,一向云淡风轻的郑灏就要了这十瓶蔷薇水来。

    杨初萤见丽姝妆奁放了两瓶,她忍不住想要,但见丽姝没有发话,她只好歪着头问丽婉:“怎么这蔷薇水比茉莉露香这么多??”

    丽婉道:“这蔷薇水是贡品是大食国所产,茉莉露呢是仿造的,虽然芳香可人,可仍旧略逊一筹啊。若非是郑家,旁人是没有的。”

    听闻此言,杨初萤才讪讪的放手,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她知道自家外祖母虽然官位在刘大人之上,但朱家和她们杨家都是寒门,和刘家底蕴不同。

    其实丽姝觉得丽婉这话有些不客气了,不像她平日的为人,故而丽姝则道:“杨姐姐,咱们还是来做针线吧,我听说今年河道衙门要聚在一起看划龙舟,咱们都要做些针线,做这个才是正经。”

    杨初萤这才慢慢过来,又坐在她们旁边,不一会儿,又有丹红过来道:“三姑娘,太太说端午耗用要您先写个条陈过来?”

    “好,没问题,等会儿我忙完就去写。”丽姝笑着。

    偏杨初萤不解:“怎么你娘让你做这些,家里不是有管家么?何必劳烦你。”

    丽姝解释道:“我家里兄弟太小,我

    一姐姐又大病初愈,我怎么能不帮着我娘处理事情呢?以前我们姐妹在京时,也是帮忙的。莫说是我们,就是你日后也要学的。”

    杨初萤一想也是:“我外祖母也是说要我舅母教我呢,我以前在京里时,也帮我舅母记账过。”

    “那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嘛!”丽姝心想这个杨初萤似乎并非很受宠啊,感觉什么都不懂,是了,若真受宠她爹怎么会把她的名字报上去,让她做陪媵。

    就像刘承旭还只是个楚州做布政使参政督粮道,同样的三品官,也没有让家里的女儿去做这个呀。

    因为丽姝转移了话题,丽婉又提起京中端午的风俗,杨初萤和她说的很是热闹,也道:“我表姐还未出阁时,我们也一起出去玩儿过,舅母不同意,可我表姐见我喜欢,就硬是求我舅母答应。只可惜后来表姐出阁后,我就不好出去了。”

    这也很正常,朱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她比刘太夫人还大十好几岁呢,像刘太夫人都不大愿意动弹,觉得很累。

    “那这么说起来,你和你表姐感情很好啊!”丽姝问道。

    杨初萤点头:“那是当然,我母亲早亡,长在外祖母膝下,表姐待我无微不至,就是有她在,我才不受其她表姐们欺负。我表姐夫在成亲王府做典仪,现下成王府在京中,我们表姐妹在京里也是很难相见。”

    成亲王府?丽姝一直在想当年杨初萤和成亲王府会有什么关联,否则,成亲王府的世子萧昀会出现在杨家。

    难道是因为杨初萤?

    这也有可能,毕竟杨初萤父亲有节度兵权,还有她表姐穿针引线。

    丽姝不动声色的打探:“成王府我去过啊,你有没有去过?”

    “没有,一次也没去过。我哪里能去那儿呀,我外祖父说朝臣不能和藩王来往呢。”这点杨初萤还是知晓的。

    丽姝颔首:“我们是去参加花宴,说起来是托我们一位亲戚的福。哦,对了,我在京里参加过不少诗宴,有不少花笺,你若喜欢等会儿我让人拿出来,你挑一些去。”

    很快有人拿出些花笺出来,杨初萤欢欢喜喜的挑了几张,针线也不做了,说要回去练字去。

    等她一走,丽婉就对丽姝道:“这花笺你不是说那是什么薛涛笺,

    很珍贵的,怎么给了她那么些?”

    “我这蔷薇水不好给她,总不能让她空手而归吧。”丽姝也有自己的考量。

    丽婉心道你这个三丫头还是挺会做人的嘛!

    临近端午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山东道御史被杀,引起轩然大波。据说又是因为河道的关系被害,所以圣上又派了钦差过来,派的还是皇帝很信任的成亲王世子,这位分量够重。

    河道衙门的官员还有本地巡抚布政使都去迎接钦差的到来,却不料这位向来讲排场的亲王世子派了一艘空船过来,本人却是中途下了船,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刘承旭在饭桌上道:“现下整个山东的官员都瑟瑟发抖,这位成亲王世子很受皇上器重,想必他要办成一件大案。可怜我们这些新来的官员,什么都没做,真是怀璧其罪。”

    丽姝心想山东省的官员也未必是吃素的,曾经听说某位钦差去巡查,还被杀了呢?还有御史检查粮仓,粮仓瞬间起火被烧。

    如此想着,很快就到了端午,表面上还要歌舞升平。小傅氏带着她们一道去望江楼看龙舟赛,中途有丫鬟上前突然递了一张纸条给她,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的求救字,落款居然是萧昀。

    “中了刀伤,求药。”

    丽姝心里一突,如果是别人写的,她会交给小傅氏处理,因为怕其中涉及很多关系。但是这是萧昀,是她的恩公,前世自己深陷囹圄时,她求救,他一话没说就救了自己。所以,她义不容辞。!

    第 55 章

    如果一个没有体会到绝望的人,是不会有如此感受的,丽姝在被人牙子捆着关小黑屋的时候,无论她用火去烧捆着她的绳索,还是故意打碎了碗,用碗的碎片要磨开绳索,亦或者是想一了百了放把火烧了当时的杨府,均不能得逞。

    嘴每天除了吃饭还被封着,吃饭时也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盯着,连喊救命都不成。甚至她被人弄走,父亲也没有派人真的寻她。

    若非是那日她所在的那里门打开了,萧昀打从那里走过,她眼眸里一直恳求的看着他,无论他是不是见色起意,好歹他是真的帮了她一把,用马车捎带她助她跑出来写下血书,交给玉兰。

    虽然她交完之后,转身又被杨家的人捉了回去,但她是真的传递出这个求救信号的。

    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她要帮忙,却不能完全不顾母亲以及家族,可她怕自己若是迟一点,萧昀性命有损。

    如此,她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正好方才传信的丫鬟也在场,丽姝就对丝雨道:“我出来时,让你们带的药呢?有没有醒神的紫苏膏,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紧,我连水都喝不下。”

    丝雨道:“有的,奴婢替您找。”

    “不用了,我自己来找吧,你平日最喜看龙舟,让这个小丫头替我掌着就行。”她打开包袱,假意翻了几下,又让那个把包袱里的药都拿出来放后面神龛上,找到金疮药后,就看了那个小丫头一眼。

    之后还真的让让去冲了紫苏膏来服用,那个金疮药就放在神龛之后,好似真的遗忘了似的。

    从头到尾也无人知晓她的动作,丽姝还冲服了紫苏膏给小傅氏和丽婉,丽婉笑道:“多谢。”

    “举手之劳罢了。”丽姝笑道。

    龙舟赛很是热闹,丽姝抚掌而笑,竟还赢得了彩头。

    没想到望江楼的一间柴房里,有一位年轻人已经失血过多,面色白如金纸,他身边唯独只有一个护卫跟着,那护卫也是脸上挂彩了。

    “世子,他们命人在全城的药铺看守着,每一个要买金疮药或者跌打药的人都要登记名册,如果那位刘姑娘不帮忙,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要不夜里,小的从黄河游上岸,到时候找锦衣卫再——”

    原来这年轻人正是萧昀,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伤口一抖,血似喷薄而出:“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医,我们从那些女眷的马车底下才得以到这里。我只认得刘家那位三姑娘,且她小时候就是个正直又聪慧的人,只期盼她能帮我一把,若是她想害我或者畏缩了,那也是我的命。”

    护卫很是难过:“世子,您千万别这么说。”

    二人正说话时,门“吱呀”开了,萧昀见那个小丫头手里拿着的是金疮药,脸上一喜,心道看来本世子命不该绝。原本准备忽悠身边的护卫替他跳河去联络王府护卫,没想到居然奏效了。

    ……

    “丽姝,宴客厅在西边,我们一道过去吧。”杨初萤特意跑过来,要和丽姝一起去。

    丽姝笑道:“好啊。”

    她经过神龛时,见那瓶金疮药不见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此恩已报,日后二人就毫无瓜葛了,毕竟她是发现萧昀为人轻佻,并非正直之士。

    只不过在回家时,她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小傅氏。

    “女儿想他是成亲王世子,若是不救,将来亲王府怪罪我们如何是好?可是若大张旗鼓的告诉了您,打草惊蛇就更不好。莫说别人,就是咱们家里的丽婉,她这个人洞若观火,若被她知道了,出了什么事情,她可是很会审时度势的。如此,我就把纸条用火折子烧了,再有那金疮药假装是遗忘在神龛上,可不是我交到他手上的。”

    小傅氏没想到女儿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她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且处置的很是妥当。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成王世子是钦差,但下落不明,他发出求救咱们不救,将来他回京之后,成亲王动动小指头,就会有人攻讦你爹。”

    丽姝道:“是啊,女儿也是如此想的。上次丽婉突然状似不经意间挑拨我和杨初萤,她私下又去和那位杨姑娘很好。就仿佛在家里的时候一样,表面对您恭敬,对我很好,私下暗中串联丽贞这个刺儿头,又拉拢丽柔和丽嘉。我怕此事被她知道,成亲王世子若是遭遇不测,万一她走漏消息,知晓成王世子递过纸条给我,娘亲,我和您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爹爹也会背负不救钦差的后果。”

    “是,没错,就是我拿了纸条,也未必有你做的这么周到,或许

    打草惊蛇,或许要惊动你爹。可那世子在其中死了,我是百口莫辩。”小傅氏惊了一身冷汗。

    丽姝拿帕子给娘擦汗,又道:“这事儿您还要和我爹说一声,女儿当时瞒着您和爹爹,心下总有不安,就怕给家族招祸。”

    “不,你处置的很妥当。”小傅氏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也奇怪,“为何成亲王世子找你呢?”

    丽姝摇头:“大概只认得我吧,,但凡大户人家的女眷如何轻易见得着呢。”

    小傅氏撇嘴:“这是浮浪登徒子,无论如何,你把纸条很快就烧了干净就极好,咱们不奢望成亲王府报答,只是不让他们将来报复就好。”

    丽姝也同意。

    后来,小傅氏也告诉了刘承旭,刘承旭自然按兵不动,他为官素来以直道行之这没错,但是他明显知道河道衙门已经死了个御史,钦差被害,还主动出来与山东官场为敌,恐怕他命不保。

    见女儿如此处置,他对小傅氏道:“此事你就当不知晓。如今我和朱尚书意见也不统一,我要疏通旧河,朱尚书要开通新河,我二人意见相左,还要去河道衙门打官司呢。”

    不曾想朱尚书还如此,小傅氏道:“这又是为何?”

    “其中缘由我也不想知晓,但这只不过政见相左,我是一定要把黄河和大运河先疏通,朱尚书只想以运河为主。”刘承旭如是说。

    小傅氏就把这话说给丽姝听,丽姝笑道:“其实这就是先保漕运还是先治河哪个为先?显然朱尚书是要只治运河不治黄河,而爹爹是“黄运一体”统筹兼顾。黄河决堤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爹爹所说当然最好。但爹爹是佐贰官,是辅助朱尚书治河的,却和朱尚书打起了擂台,这也符合爹爹向来直道而行之观点。爹爹若是坚持,您就支持他。但一般而言官员意见相左,应该上报朝廷处理,公然打擂台,那就犯了官场忌讳。”

    一席话说的鞭辟入里,连站在门口准备进来吃饭的刘承旭也是十分惊讶,他踏步走进来。

    丽姝丝毫没有在背后“教导”娘怎么应付爹支招的窘状,还大大方方的道:“爹爹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用饭,早知道您回来,娘肯定吩咐厨房做一道您爱吃的胡麻饼啊。”

    刘承旭挥手,只道:“犯了什

    么官场忌讳?”

    他只想知道这个。

    丽姝笑道:“这素来正印官河佐贰官若是不和,佐贰官应保持静默,宜付有司才行。否则,公然和上峰作对,试问将来谁还愿意招揽这位佐贰官,会不会认为他是刺儿头。您在言道,自然什么都可以直接出头,但在地方却不是这般。”

    “这个道理我懂,只是没有我儿说的这样透彻,如今为父节节升官,敢说真话的人也少了。”刘承旭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小傅氏见女儿这般得丈夫青眼,侃侃而谈言之有物,十分骄傲。

    月余,刘承旭改向朝廷上折子阐述自己的看法,同时,钦差成亲王世子已经入住山东,声势浩大,携尚方宝剑而来。

    于姑娘家而言,这些官场外面的消息影响不到,闺房内还是一片安宁。

    丽姝正在弹奏古琴,丽婉静静的听完一曲,抚掌而笑:“果然还是你的琴声好,我去隔壁听那杨姑娘弹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二姐姐这也太谬赞我了,是了,那位杨姑娘的女红学的如何了?我听说朱老夫人特地请了几位绣娘来教她学。”丽姝笑道。

    她和杨初萤只能表面和睦,但若要做到亲近很难,尤其是前世她被卖。这多少有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而丽婉和杨初萤却是走动频繁。

    丽婉坐下道:“总不过那样。”

    做女红是要多做多练沉下心做的,否则再高明的绣娘也教不好,针脚都无法做到细密,就想绣双面绣,那是不可能的。

    “我方才在朱家听到一个消息,说成亲王世子在宴饮中很是赏识父亲,尤其是父亲的什么治水方略。”

    丽姝松了一口:“这也是再好不过了。”

    看来萧昀也是投桃报李,后来朝廷下达了命令,同意朱尚书开新河,但也同意刘承旭部分修复运河故道。

    “这样太好了,疏通旧河修补故道,如此即便今年有灾情,黄河旁边的灾民也不会波及太大了。”刘承旭虽然对钦差滥杀官员,为了政绩做成大案不满,但是见百姓有生还,欢喜的跟小孩子似的。

    丽姝看着爹爹如此,和娘亲对视一眼,满眼皆笑。!

    第 56 章

    山东物产丰饶,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尤其是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很多,小傅氏带着丽姝和丽婉一起自己做果脯,酿造果酒,腌制酸菜小菜,自己做酱。

    刘家从女主人到下人都很忙碌,朱老夫人倒是有心,只是她上了岁数,操持不了许多,想让小傅氏带上杨初萤,又着实不好开口。

    一则是朱尚书和刘承旭政见不同,二人还在朝上打擂台,二也是小傅氏并非是热心人,她虽然看起来行事妥帖,但不爱揽事,所以朱老夫人没法子开口。

    “这刺梨外面有刺,你们千万别弄着手了,小心一点,若实在是怕弄到手,就交给下人来干。就来切桃子吧,把块儿切大点。”小傅氏对她们道。

    丽姝和丽婉都要学庖厨,这也是女子必要学的。

    果然家中都有下人,但是如果主母们会做这些,也会显得你持家有方。

    她们一共做四种果脯,分别是刺梨、血桃、苹果和秋李子,又果酒做八种,分别用山楂、金橘、李子、荔枝、青梅、草莓、杨梅以及杏子入酒制作。

    又有各种酱菜,比如腌制的韭菜、大头菜、莼菜、葵菜、水芹、肉酱又有獐肉酱、田螺肉酱、蚌肉酱、小猪仔肩胛肉酱,带骨头的麋肉酱。

    再有刘家都是湖广人,喜爱吃腊肉腊鱼,偏湖广是南方,一般腊月入冬才天气寒冷,而山东北方天气冷的早一些,故而小傅氏又让人做了腊肉。至于咸鸭蛋,咸鹅蛋,也一道用坛子腌制好。

    入冬前,刘家的库房厨房全部都摆的满满当当了,丽姝看了也是心生喜悦。

    大雪悄然而至,丽姝睡的酣甜,以至于小傅氏进来,见女儿睡的红扑扑的,也不让人喊醒,反而道:“让姑娘多睡会儿,她这些日子也是受累了。”

    “是。”水芝和水芸又退下。

    小傅氏又准备了两坛果酒,肉酱和酱菜各几小罐,还有两罐果干送到隔壁,另有一碟两色的酥油鲍螺,一样红色,一样粉色,上面洒上金粉很是精致可口,说是送给朱老夫人尝鲜。

    谁家也不会缺这些,但是这总算是一份心意。

    又酥油鲍螺是丽姝爱吃的,小傅氏特特的找人寻来,又买了方子,自己几经琢磨做出来的,不是普通的酥

    油鲍螺,只传给女儿,便是不会教给其她如丽婉等人。

    因为她擅长画画,是以她手很巧,什么各色花朵、麒麟,还能用这种写诗。

    但是这样又很耗费功夫,所以只有待客时才会做。

    丽姝起来时,厨上做了藕夹,这是湖广一道很有名的小食,原本是莲藕切连刀片,内里原本是放肉糜,再用面糊裹着,炸至金黄。但厨下的人却是花样百出,内里放鱼糜、肝脏这些,可谓是应有尽有。

    “娘亲,您也劳累许久了,这些日子就好生歇歇,您看您都瘦了。”丽姝看着小傅氏忙里忙外,很是心疼。

    小傅氏却道:“世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丽姝道:“女儿想您活百岁,日后咱们母女总一处,所以您要适当歇息,保养身体才是。”

    听闻此言,刘承旭也是看了小傅氏一眼,很是歉意道:“我一忙起来,就忘记了家中的事情,有你操持,我实在是省心许多。等明年开春了,我们一家人出外游玩,好不好?”

    他年纪比小傅氏大,说是让她享福,却总是让她操劳。

    小傅氏脸微微红:“无事的,我也没忙什么,大家都是如此,我已经很清闲了。”她补品炖的喝,平日操持也是家里的人一起操持,反而觉得有意思。

    甚至小傅氏还要日后给刘承旭做饭:“衙门的饭越发没胃口,老爷您也没空下馆子,况且馆子里的菜吃几天就腻了,不如让我每日让人送食盒去,如何?”

    她还是很心疼丈夫,总想着刘承旭冷了还是饿了。

    刘承旭又怕她操劳,推辞几番,见小傅氏仍旧坚持,只好同意。

    桌上大家吃的干干净净,主要是饭菜未必多名贵,却很是可口。其实在刘家本府要吃什么菜还得加钱,出外之后就没这个陋习了,通常每日想吃什么直接让厨房做。

    丽婉在这一点上就很满意,在京里二两月例通常也不太够用,之前有苏姨娘和她舅爷贴补,舅爷瘫痪之后,她也就得了苏姨娘历年积攒的私房,但那些钱也没想象中多。

    甚至到时候兴许还不如丽姝,至少她看到小傅氏受宠,只要她受宠,家里又是她管家,什么不是丽姝的。

    她的丫鬟玉茗和宝珠下午领了月钱回来,她们道:

    “以往大太太管家时,月前总不及时,如今二太太管家以来,就没有不及时领月钱的,有下人病了,二太太也帮着请大夫,这样比以前强多了。”

    丽婉也承认这一点:“我总觉得四丫头不跟来,反而是损失许多。”

    玉茗笑道:“四姑娘都说是要定耿家姑太太的,肯定要在京中定亲,到底和咱们不一样。姑娘,这么说四姑娘岂不是要嫁到国公府去了。”

    “那倒不是,老国公夫人过世了,姑父虽然是嫡出,可也是小儿子,自然要分家出来的。那日我听丽姝提起过,所谓勋贵和文官是两条升迁途经,姑父原本是勋贵,又考了文职,那到时候一旦两相对立的时候,他帮哪边都不对。所以,他在翰林院难升的很。三表弟又是姑父的小儿子,读书看来也不太行,将来看能不能送去国子监读书,你们不要被鲁国公府的招牌迷惑住了,四丫头若是嫁了姑母家,除了没有婆媳问题,日后日子也未必很好过。”丽婉又有自己的见解。

    宝珠看向丽婉道:“还是姑娘您好,曾家仕宦门第,未来姑爷又有钱,每回曾家送那么些好东西来,谁不是看的眼睛直了。”

    “眼皮子浅,曾家若真有出息的不会要我,能做富家翁足矣,我也不会奢求什么。这样总比那个杨初萤好,我听说她可是够不要脸的,眼巴巴的送上门去。”丽婉都瞧不起她。

    无论如何,还是她们刘家姑娘守本分矜持多了,那杨初萤跟没见过男人似的,还想勾搭成亲王世子。

    玉茗想了一下:“那她是朱尚书的外孙女,又是河西节度使的女儿,就是嫁给成亲王世子也算不得高攀啊。”

    “糊涂,这种寒门出生的女儿,眼下看着不错,可朱尚书都多大年纪了,朱家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后继无力。一旦朱尚书退下去,她爹还能撑到何时?这和我们刘家不同,我祖父官居一品,我伯父今年锦衣卫指挥佥事,父亲正四品,你看丽姝是何等相貌何等才情,都不能入成亲王府的眼,就凭她?她长的还不如丽柔呢。”丽婉不看好杨初萤。

    玉茗和宝珠都道:“咱们刘家的姑娘家教可是很严,外人哪里比得上啊。”

    又说朱老夫人和杨初萤在用午膳,一碟子酥油鲍螺都被杨初萤吃光了,以至于吃饭时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朱老夫人埋怨道:“你也不是没吃过这个,怎么全吃光了,好了,现在挑嘴了。”

    杨初萤讨好一笑:“是刘家太太做的太好吃了,原本府上请江南的厨子也做过,但一股蛋腥味,要不然就是吃着腻,可刘夫人做的一点儿也不腻味,吃起来清甜又很好看。”

    看外孙女这般,朱老夫人又道:“刘夫人做的小菜连河道总督的夫人都很喜欢,她很是能干,听闻在京里也是打理偌大的府邸。你看刘家那两位姑娘就很是不错,尤其是刘家三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针黹女红无一不精,千伶百俐的很,甚至是厨艺,就连双陆抹牌也是精通。你比她还大几个月,她十二岁了,你还懵懵懂懂的,如何是好啊?”

    越看人家优秀,朱老夫人就越是愁。

    她们老了,不如小傅氏年轻力壮,教导女儿有余力。

    杨初萤傻呵呵的一笑:“外祖母,那又有什么,我也会读书写字啊!”

    朱老夫人劝道:“初萤啊,你年纪还小,我知晓你被成亲王世子救了之后就总惦记他,我也希望你能嫁去王府,那里还有你表姐,可世子妃哪里那么好当的。且那位世子也说不能娶,你怎么这么傻?”

    “我还有两个月就十三了,外祖母,他当时救我的时候,还对我说救命之恩要我以身相许……”杨初萤娇羞的很。

    朱老夫人骂了出来:“你外祖父去问的时候,他耍起了滑头,说是看错了人。他根本就是诚心的,不想娶你。”

    杨初萤哭了出来,想起他救自己的时候,在她耳边说她的品貌世间罕有,他一定会负责的。

    如今,他为何又这般呢……

    丽姝又和她娘一起准备饭菜,这些原本不需要她做,但小傅氏常年被傅氏打压,如今总想要显示自己做的更好,仿佛才能配得上这个身份。

    但劝娘不要这样,不是一朝一夕的,只能慢慢劝。

    “娘亲,您这么瘦,不要太操劳了。”丽姝舍不得她娘这般。

    小傅氏听到“操劳”二字脸一红,昨儿还是丈夫给她洗脚,但这种闺房的事情很难和女儿说,虽然她和女儿关系很好。

    她忍不住道:“你不要小题大做,平日我也是六个丫头服侍的,也不过就是送饭给你爹爹吃,

    这也不算什么啊。你爹爹对我好,我也要体贴他啊,夫妻之间都是这般的。”

    丽姝愕然,她从未有这种夫妻的概念,前世婚事不顺,遭受背叛,被卖,后来在乌孙被当牲口一样,还从未有人体贴过她。她想要的就是保存自己,不要动心,然后往上爬。

    是重生后,她从娘这里感受到亲情和爱,可是夫妻之情,她颇有些敬谢不敏。

    她从未拥有过丈夫,也无人体贴过她。

    甩甩头,这次的酥油鲍螺是丽姝做的,她做完后,又道:“我总是没娘做的好。”

    “那是因为你懒,傻丫头,咱们又不是真的烧饭婆。人总要有一样拿的出手能招待客人吧,娘可是费心巴力的学了,特地教给你。将来你是郑家的宗妇,郑家人多,娘很怕你被人嫌弃。因为这桩婚事呢,是娘求来的,娘怕你被别人看低。”小傅氏咧嘴一笑。

    丽姝发誓:“好,我一定好好学。”

    小傅氏看女儿如此紧张,又道:“哎呀,也不能把咱们说的这么卑微,其实我女儿天下男子都配不上呢。”

    “娘亲~”丽姝撒娇。

    母女二人知晓刘承旭平日在官僚中算是比较清廉的,都是做的家常小菜,唯独甜点就是做了酥油鲍螺送去。

    饭菜做好,装盒之后,小傅氏看了丽姝一眼:“我记得你不是有一件蹙金的宝蓝色的披风,怎么没见你穿?那见用的是獐绒,比这件暖和。”

    “还能如何,被隔壁的杨姐姐拿走了,她倒是还了一件羽缎的给我,还有上次我端午穿的那件桃红色的衫子,她那次正好在我这里把茶泼在身上了,我也只好把我那件给她了。杨姐姐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我也没办法,现下我也不怎么和她往来了,正好。”丽姝摊手。

    小傅氏就道:“唉,其实她比那些所谓的高官千金好相处多了,但是实在是无人教导,想法异于常人,你也不必和她计较,她也算实心眼。”

    丽姝想,正是因为这样,她和杨初萤实在是没办法计较。

    这姑娘,两个字评价,难说。

    她心善,常常是猫儿狗儿,甚至是街边见到小乞丐都会关爱,有时候觉得她一点儿也不贪慕虚荣,但是她又无意识表现出对很多精致物件儿的喜爱和追求,时常

    来她这里想用蔷薇水,还有郑家送的那对墨玉手镯,杨初萤也问过几次。

    但这种都是有价无市的,非用银钱买得到的。

    **

    河道衙门

    雪下的大,这些河道的官员们粗茶淡饭很难吃的下去,在公厨用饭的也不少比较清贫的大人,或者三三两两下馆子的,像刘承旭是公厨的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他是南方人,都是面食会有点腻味。

    正好家里送饭来了,吏员还笑道:“您家里夫人传话,还说今儿点心,是三小姐做的。”

    又有朱尚书也同样在衙门用饭,刘承旭打开食盒,里面都是他爱吃的菜,甚至还有一碟花生米。

    可惜没有酒,秋君也真是的,糟了鲥鱼,又有酱排骨,锅巴腊肉饭,还有熬的嫩笋老鸭汤,却不给酒。

    正欲吃的时候,只见钦差成亲王世子进来,刘承旭赶紧起身准备行礼,这位世子很是礼贤下士。

    “朱大人,刘大人,你们快快请起。本官原本想在府邸宴请你们二位,请教河道的情况,但又想私门谈及公事不好,于是正好在这里用饭,一并请教你们二位。”萧昀笑着。

    刘承旭知晓这位成亲王世子看着礼贤下士,实则胸中很有丘壑,但凡能屈能伸的人,都是狠人,就如勾践、韩信之辈,且看他如何办成大案,为了自己的名声就知晓了。

    出乎意料,这位小王爷并不挑剔,桌上摆的不过是公厨的打卤面,他吃的津津有味。

    “世子,这衙门饭菜简陋,皆是因为今年山东闹饥荒,百姓颗粒无收,您请多担待。”刘承旭官位最低,赶紧说道。

    萧昀笑道:“诶,老百姓都如此艰难,本世子虽然出自皇族,但也要体恤下情。”

    刘承旭颔首,又拿起酥油鲍螺吃了一颗,嗯,女儿手艺还不错,虽然和秋君还差那么一点儿,但是还是很好吃的。

    朱尚书昨日在杨初萤嘴下吃了一颗酥油鲍螺,老人家甚是想念,打发人出去还买不到。还好今儿在这里见到了,朱尚书甚是想念。

    “刘大人,你这点心不错啊。”

    刘承旭打了个哈哈,他以前是很乐意于宣扬女儿厨艺的,毕竟自己也与有荣焉的,但现下有萧昀在这里,据小傅氏说过萧昀对自己女

    儿很是轻浮,那个时候女儿才多大啊!

    他递过去给朱尚书,朱尚书捻了一枚放入嘴里,回味无穷,“真是不错,老夫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刘大人,你家那位三小姐真是人才啊。”

    萧昀没想到居然是刘三姑娘做的,上次的救命之恩,让他有了一线生机,从此翻盘,那些得罪他的,全被他喂了鱼,要不然就抄家灭族,他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俗话说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

    河道有他想保住的人,有多皇帝必须要交代的人,他还得监督新河挖掘和旧河疏通,近来在忙活这些,又听说刘三姑娘已经许配了人家,他素来心高气傲,自然不会再惦记人家。

    但听到朱尚书说是刘三姑娘的手艺,他又不自觉的也要了一枚尝尝。

    “不错。”萧昀尝过忍不住点头。

    刘承旭就没多说一句话了。

    下半晌萧昀在此地待了许久,他发现刘承旭果然是能吏,头脑清晰反应很快,朱尚书年纪大了,但是奏对很是得体,不愧为部堂高官,名不虚传。

    他尚且年轻,但并未久经案牍,在轿子里坐着还有些头晕,下轿后,又看见一粉色披风的女子侯在门口,萧昀要上前时,她走上前去,没想到一把被萧昀扒开。

    此粉色披风的女子就是杨初萤,她没想到萧昀居然如此,今日她冒着寒风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啊。

    看着头也不回的萧昀,杨初萤终于下定决心才走。

    走在萧昀身后的贴身侍卫也是垂着头,觉得有些不忍,但是他又知晓,自家世子从小就是如此,喜欢上谁一发不可收拾不择手段,不喜欢的任凭是天仙都不喜欢。

    他除了对成亲王妃还有一丝温存,对谁都是利用,没有任何感情。

    “小姐我们回去吧。您看老夫人怕您寂寞,还以为您去找小姐妹玩儿了,结果您在这里?若是待太久了,这样老夫人会发火的。”丫鬟劝着。

    也就是朱家,朱老夫人年纪大了,近来身体也不是很好,但总怕孙女寂寞,让她多出去交际。也因为如此,杨初萤才能找理由出来,又勒令管家不许说出来,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否则,稍微有规矩,主母持家很严的人家,就像丽姝她们,要去哪里要带

    多少人,甚至是见了谁,主母都会知晓,还要回礼云云。

    ……

    杨初萤病了一场,一直到来年的春天才好转,丽姝和丽婉结伴去探病。

    “二姐姐,你知道杨姐姐怎么病了这么久吗?”丽姝问道。

    丽婉摇头:“我哪里知晓啊,我这些日子都是和你一样,成日在家里睡觉,都没出门的。”

    丽姝叹息了一声:“冬日正是进大补,养身子的时候,杨姐姐倒是病了。”她反正是觉得杨初萤这个人实在是难以评价,和她实在是气场不和,所以都没怎么打听她的事情,没想到,这都病了好几个月了。

    她门过来的时候,杨初萤家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丽姝差点掩鼻。

    只见杨初萤看起来颇为虚弱,见丽姝和丽婉进来,又挣扎着要起来。被丽姝按住了,丽姝道:“我们是来探病的,若是劳动你起来就不好了。”

    杨初萤很是高兴:“总算有人来探病,我外祖母不让我出去,天天吃药,我都快发霉了。”

    “知道你肯定憋闷,所以我带了一册新书过来给你。”丽姝递过书给她。

    “我正好想看这本书呢,没想到你这里有。”杨初萤病了之后,朱老夫人发现她又去了萧昀那里,狠狠的责罚了下人,又禁足了她几个月,她真的都快憋死了。

    丽姝坐在床边,正准备宽慰她几句,却见她枕边放着一对玉蜻蜓玉佩,她眼睛瞬间睁大。

    “这是你的玉蜻蜓吗?真是别致啊。”丽姝问道。

    杨初萤脸色微红:“是啊,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这玉色蜻蜓是一对。”

    到这个时候丽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前世成亲王世子身上就是带着一枚玉蜻蜓的玉佩,也就是说她自以为的救命恩人,很有可能和杨初萤是一对。

    这就很好理解,为什么萧昀会出现在徐州的杨家了,会不会就是原本杨家准备把女儿献出去做陪媵,换取利益,可是后来又被成亲王世子抛出橄榄枝,杨家想把杨初萤嫁给成亲王世子。

    所以,为何她把信物刚送给玉兰,又立马被杨家的人抓住了。但既然这样,萧昀为何要帮助自己逃脱送信物呢?

    这种事情真是越想越复杂了。!

    第 57 章

    丽姝当然还想打探关于杨初萤和萧昀的关系,但是打听出来的却是大相径庭,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那位杨姑娘都快成笑柄了,她看上成亲王府的世子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子根本就不理会她。她一个女子还大喇喇的跑上门去,朱老夫人都没脸出去见人了。”胡妈妈等人都知晓。

    “也就是说萧昀并不喜欢她。”丽姝心道,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听雪和丝雨:“您管她做什么,我看那位杨姑娘很有心计。”

    丽姝不以为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也没什么。我之所以不必汲汲营营,也是因为我娘给我定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要找身份又高,相貌英俊,人品极好的,本身就是很难的,有心计也算不得什么。”

    她倒是不觉得杨初萤如何,女子大胆些就被挞伐的这么严重,那个什么世子也并非守礼之人。

    原本丽姝想等过些时日再打探,毕竟很多事情和前世不同了,就像这辈子萧昀是被自己救的,上辈子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转念,她又觉得自己不必纠结于此,反而着魔了。

    卖她的人是于懋忠,罪魁祸首是于懋忠。

    况且今生的日子远比前世强多了,前世她在最后也已经报了仇了,于懋忠斩监候,其余人贩子绞死,还有杨家欺君罔上,也活不了许久。

    日子在波澜不惊中度过,转眼到了次年,丽姝已经十三岁了,她个头抽高了许多,已经有了少女的亭亭玉立。

    这日,家中收到了京城的来信,原来是大姐姐丽嘉产下一女,特地来报喜讯。

    这年头出嫁后,没孩子的女人太苦了,若是三年无子,保不住就要纳妾。还是光明正大的,即便你手段强,不让别人有孕,那也是坏了阴鸷,将来未必有好下场。

    所以丽姝也道:“这下好了,只可惜咱们在山东,没法子赶回去了。”

    其实在山东丽姝也很开心,爹爹和娘亲时常带她们去爬山,丽姝第一次站在山顶的感觉,心境就开阔了许多。

    丽婉笑道:“我看你在济宁玩的挺开心的。”

    “那是,以前我觉得我不大喜欢那些所谓的光秃秃的山,还没我们府上

    的园子好看呢,但是真正爬上去才知道什么叫做‘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其实是因为和爹娘和弟弟一起爬山,所以感受不同。

    春天万物复苏,芳草萋萋,小傅氏决定带孩子们出去踏青。

    “你们年轻的时候就是要多出去走动,将来呀,要出去走可是很难的。”小傅氏还是庆幸碰到的是刘承旭,他并不是那种拘泥古板的男人,否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从生到死,恐怕都得关在家里。

    丽婉若有所思,按照道理,她今年及笄,就可以出嫁了。

    但是主母在济宁,就不能回京替她操办婚事,这种事情小傅氏不提,她作为女儿家肯定不能打听。

    她的烦恼小傅氏何尝不懂,但小傅氏不可能为了她丢下自己儿女专门回去为她操办,她没把对她姨娘的恨转移到她身上,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

    当年若是丽姝得了水痘,恐怕女儿早已破相,小命不保。她还能带着丽婉在身边教导她如何持家,又是怎么管家的,已经格外不计较了。

    春去秋来,隔壁的朱尚书却是中了风,根本无法理事,朱老夫人一辈子以夫为天,丈夫一倒,她年事已高,无力带病人回乡。

    后来听闻是杨初萤的父亲派人接岳父母回乡,又因为他原本是河西节度使,岳父倒下之后,他京中无人照应,他也很聪明,宁可降低自己的品级,任从三品的两淮盐运使。

    “他恐怕是想捞一笔钱再回乡做富家翁吧。”丽姝嘲讽道。

    这人若是没钱,也不会一万两买她,也难怪那个海商不敢争夺的。

    刘承旭捏须:“他以前在任上就被曝出受贿,后来不知道怎么平了,现下朱尚书不成了。他还能运作到这个官,别看这个官比节度使官阶低,可是过手的钱多如砂砾。”

    当然,对于刘承旭而言,最主要的是接替朱尚书的人是谁?

    这关系到他治河的策略问题。

    丽姝又和丽婉去隔壁为杨初萤送行,留下刘承旭夫妻正在说话。

    “你说好不好笑,广阳侯府居然向咱们府上求亲,现下未定亲的只有丽柔和丽贞,丽贞我管不到,但是丽柔我是肯定不许她嫁到这种勋贵府邸的。”刘承旭摇头。

    小傅氏想了想:“我听人

    提起过这位岑世子,辜家的女儿嫁进去一年就没了,还有他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种人糟烂,就是身份再高,家风败坏。”

    “是啊,当年我妹妹嫁到鲁国公府,还是因为爹和大哥都走武职,又看耿三儿上进,读书着实勤奋,两家才喜结连理。但终归这种勋贵人家家风不严谨,耿家主家孝期闹出孩子来了,还被人弹劾了,就是妹夫的差事都受到影响。”刘承旭选女婿,还是想选家风好一点,子弟明理的。

    包括宋明霁固然恩荫出仕,那也是很上进,人品不坏的。

    当然,丽嘉情况特殊,她母亲的事情若是被抖落出来,她恐怕嫁人都难,做个女冠子在家庙清修,或者远远的嫁走,家人再也照拂不到。

    小傅氏则道:“那老爷您就是不同意了?”

    “那是自然,我女儿难道嫁不出青年才俊,非要嫁给人做继室。我向成亲王世子打听过京中勋贵的轶事,这个岑时放可不是什么好人,在青楼包的粉头,利用他广阳侯府的权势,四下捞钱。嫡子未有,妾侍就有了一儿一女。”刘承旭是十分看不上的。

    他的态度当然是写在纸上,因为他很清楚刘太夫人这个人只看所谓的权势富贵,好歹宋明霁那还是初婚,也算一表人才,无不良嗜好,岑时放绝对不成。

    隔壁朱家一片混乱,丽姝眼明手快的送了个丫鬟敏儿去服侍杨初萤,因为杨初萤的丫鬟陪她出去见成亲王世子,回来之后被打了板子赶出去了,朱老夫人本来准备今年挑几个丫头的,结果朱老夫人出了这件事情。

    当然,丽姝如此主要想看看杨家到底如何?因此安插人过去,想探听。

    丽姝又道:“杨姐姐,非是我小气,是敏儿的爹娘都是家生子,还有兄弟在京,我不忍看人骨肉分离,将来我再给你送两个好的,再让敏儿回来。”

    她也不能送人过去就不管,毕竟杨初萤也不是很靠谱。

    不提杨初萤如何感激,又把丽姝当好人。

    只说京中刘承旭的信传回来,刘太夫人不露出波澜,但以丽柔这几年按照丁姨娘说的,私下和魏妈妈把关系打好,到底她是知道了。

    丁姨娘闻言,与有荣焉道:“我早就说你爹这个人很是正直,是不会听你祖母的卖女

    求荣的,你看我说的是吧?那岑时放虽然是广阳侯世子,很有可能马上就是侯爷,到底家中混乱。他那个表妹听说嫁出去还守了寡,怕是又要起波澜,这样的人家可比你姑母差远了。”

    丽柔默默的道:“可三表哥不是也在秦楼楚馆和人拉拉扯扯的吗?”

    “我听说那是冤枉的,你三表哥是个少年,没正儿八经的出去应酬过。外头那些风月女子,又哭的凄凄惨惨,他也是满腔热血,你姑母不是还为此特地上门说了的。明年她们就出孝了,你爹爹也将外任三年期满,到时候就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丁姨娘如此道。

    可丽柔一想起三表哥和那风尘女子都觉得脏。

    岑时放如今在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原本就是勋贵任职多,他任二品的都督佥事,因为刘家没有回应,岑时放真是觉得自己只能从刘承旭下手了。

    经过辜雪娥的事情之后,又有刘家四姑娘提醒,他才发现表妹早就变了,她变得心狠手辣,知道辜雪娥有孩子,居然能提前斩草除根。于是,他把表妹嫁了出去,尽管遭受了不少母亲的责难,但他并不后悔。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他决定努力上进,很快他无意中搭上了东宫,现下已经是正二品都督佥事。

    官位有了,人生却还是有缺憾,比如他常常觉得自己孤寂,又偶然在去岁,在青莲庵见到过陪祖母吃斋的她,没想到她已经成了大姑娘了,四周没有人说她不孝顺的,又知书达理,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她落在佛堂抄写的经文,那字儿写的相当好,和卫夫人笔阵图上的字一模一样,且很有风骨,他又自惭形秽中,就动了心,没想到他上门求娶,刘承旭不同意。

    他有些焦急,等待机会中,也在蓄力,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等到了。

    “你是说刘承旭被朱尚书走后的沈大人排挤走了,他还是在任期内疏通旧河,皇上亲自褒奖他,升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如今正欲回京叙职?”岑时放高兴道。

    “正是。还有成亲王世子也一并回京。”

    岑时放突然有了一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此我既能对刘家有救命之恩,又能对付东宫的死对头萧昀。”

    ……

    丽姝等人正上船来,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个头比小傅氏还高点,站在小傅氏身旁,即便戴着帷帽,她七尺长的乌发,举止娴雅华贵,行动间步步生莲,仪态动人,偶然露出一双白嫩纤手,盈盈一握。

    又凑近了听她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似娇花欲语,唇含碎玉,仿佛歌喉百般妩媚。

    “娘亲,那个经书的匣子可要带好,祖母那里指明了要我抄的经文,若是弄丢了,怕祖母她老人家不高兴。”丽姝笑道。

    小傅氏与有荣焉:“我儿,你虽然画带着匠气,但是字写的很好,尤其是仿卫夫人的字,简直就是出神入化,你祖母把你写的拿出去,可不就把别人比下去了吗?”

    “哎呦呦,娘亲啊,您可千万别自吹自擂。”丽姝心情还是极好的,无论如何,她现下回京,还能在年底看郑灏会试,兴许还真的能实现看他骑马游街的盛景呢!!

    第 58 章

    她们都是坐船惯了的,只是长时间漂浮,难免觉得头重脚轻。

    丽婉正在做针线,她已经得了小傅氏的暗示,这次回去,就准备同曾家完婚。她今年十六,曾云熙十八岁了,年岁正好。

    况且丽婉还庆幸是今年成婚,毕竟爹爹又升任二品官,到底不一样了。

    “二姐姐,你说我们这次回去,四妹妹的亲事就要定下来了吧?”丽姝不由得问道。

    丽婉则道:“我问过太太,今年是不是要办几出喜事,谁知道太太说二表弟不争气。和勾栏女子卿卿我我,还被仙人跳,这话你别去外面说去,总之爹爹不算满意。”

    她纯粹是投桃报李,小傅氏这段时日教她管家之责,尤其是管账和婚丧嫁娶如何处理,每逢别人宴客都带她出去,因此她就把自己了解的都告诉丽姝。

    丽姝知道丽婉有两位亲兄弟在府上,她们一直通信频繁,自然消息很是灵通。

    “二表哥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啊?”丽姝想。

    丽婉笑道:“大哥说是被那些勋贵子弟带坏的,你也知道她们那样的人家,多有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到底和我们这等书香门第不同。原本一分坏,和那些纨绔混在一起就有十分坏。再者,姑母心疼二表弟年纪小,恩荫到不了他身上,功名又没有,就越发宠溺一些。只是这等风月之事,哪家哪户没有,偏偏他又不谨慎,闹的满城风雨,如今爹爹怎么肯。”

    丽姝想难道这就是丽柔嫁给岑时放的原因,这也不对,她还听娘提起过爹爹是不愿意把丽柔嫁给岑时放的,现下爹是京官二品,不是前世那样虽然是二品,但是是外放的参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也是,二品官的女儿给人做续弦,那才是真的脸都没了。

    文官和勋贵是不同的两条道,若是丽贞和勋贵结亲不稀奇,都是从武职,还能互相成就。但是文官则是很看重乡党、同门之间互相奥援。

    明明刘承旭很有清名,若是和勋贵结亲,反而落了个攀附之名。

    “二姐姐见事明白,我是不如的。”丽姝道。

    丽婉则道,我虽然有些成算,但不及你分毫,你倒是谦虚上了,但她也不好真的去说这些。

    落霞时分,乌

    金欲坠,天边一片火红,行船在其中,仿佛沧海之一粟。

    见此情景,父母二人都有所触动,丽姝和父亲一起合奏一曲渔舟唱晚。她的琴声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连下人都听的如痴如醉。

    萧昀的船和刘家的船并行,他正在船头喝酒,左右坐着的都是王府的清客。蓦然,听得一股动听的琴声,他一贯不被这些烦扰,却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夕阳太好,尤其是听到后面时,他几欲想哭。

    大抵是琴声不是入了耳,是入了心。

    “世子,这应该是刘家那个女儿在弹琴,素闻她是古琴圣手严天池的弟子,今日我们一听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清客道。

    萧昀呷了一口酒,他从不在外显露他本人的真实意图,只是淡淡的道:“这等琴声本世子在昇平坊也是听过的。”

    “是是是,世子见多识广。”清客不敢多话。

    在萧昀心中第一次真正见到丽姝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容貌甚美,仿若自带神光,自己不过调笑几句,她就持身清白,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就奴颜谄媚卑躬屈膝,着实是个可敬的姑娘。

    第二次更是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但也很是聪明的再也没听任何人提及,施恩不图报,不像杨家那个姑娘,见到一个男人就往上扑。

    当初若非以为是她落水,自己也不会去救。

    他成长环境都是尔虞我诈,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因此,似丽姝这般不仅美若姮娥,还正直义烈、是非分明,让他心中很是钦慕。

    只可惜她早已定亲,自己绝非死皮赖脸之人。

    不知何时夜了,萧昀并不敢醉,他的船舱似乎和刘家的船舱很近,甚至他还能听到那边说话的声音。

    仿佛是她在和丫鬟们说起牛郎织女星,萧昀也忍不住笑了。

    丽姝正和听雪指着天空,“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银河,是王母娘娘的簪子划下的。牛郎就每年七月七挑着两个孩子,和织女在鹊桥相会。”

    “姑娘,您这回去就到了七夕了,你们分别几年,正好可以见个面呢。”听雪如是道。

    “什么呀,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呢!”丽姝撑着头,胡思乱想。

    这辈子爹爹官位升到京中,又有娘亲在,她们的婚事世人

    皆知,且他也不用大老远赶去楚州迎亲,如此她心里稍稍安稳些,这次她想的是,要不要提前和郑灏的亲事,如何说服爹娘呢?

    关键是她的婚期那些,爹娘再怎么宠她,也不会让她知晓的。

    因为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她无法打破。

    “姑娘,歇息吧。”丫头们催着。

    丽姝这才躺下去,她又听着水声,原本睡不着的,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夜里小傅氏又来看了女儿一趟,见她睡下了,才放心离去。

    暗夜,不知道多久了,岑时放如今正是兼任总兵官,他正在官衙中,眸子发亮。

    耿家老二彻底没戏了,当然,他也只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耿老二自己定力不够,与其等他婚后去青楼厮混,如今曝出来更好。

    不时,有黑衣人进来。

    “你们记得,刘家的船不要伤人,至于成亲王世子,给我杀无赦。”他也是替东宫做事。

    东宫虽然孱弱,但那也是东宫,云亲王的儿子们不及萧昀势力雄厚,这小子在外四处联络,东宫早已看他不顺眼了。

    黑衣人听闻此言,悄悄退去。

    却说这一夜丽姝睡的正熟,却听到满是火光和尖叫声,她迅速起身。

    丝雨哭着道:“姑娘,好像是水贼。”

    “水贼?我爹可是光修完河道,如今我们这边可是官船,哪里的水贼这么不长眼睛?更何况还有成亲王世子的船在旁边。”丽姝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一般的贼寇,哪里敢劫道官船。

    固然现下吏治败坏,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姑娘,怎么办?”丫鬟们都吓的惊慌失措。

    丽姝则道:“现下我们不宜出去,万一有人摸上来了,悄悄藏在暗处就不好了,还不如就在我们这里最是安全。现在你们听我调遣,听雪和水芸,你们力气大,搬来凳子坐在门口,死命抵住。”

    “胡妈妈,你把香粉全部拿出来,记住,若是有人进来,你就拼命往他们眼睛撒香粉。”

    “丝雨和水芝,替我把匕首和弓箭拿来,把你们最利的簪子拿在手里,时刻准备刺向坏人。”

    她前世原本也是个弱女子,但嫁去乌孙之后,被迫学会骑马打猎,她力气不大,自然不

    能够和老虎猛兽搏斗,所以就得学会射箭,否则,你若不能射走野狼,孩子被叼走了都不知道。

    况且还时常要伴驾,所以得学会行猎。

    所以,她时刻身边准备着弓箭和匕首,弓箭是从刘老太爷哪那儿拿的,毕竟刘家也是锦衣卫世家,这些东西还是挺多的。

    “笃笃笃”

    只听箭声齐发,但似乎还是火箭,射在了隔壁的船舱上,她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不能掉以轻心。爹娘那里护卫最多,弟弟们的房间和娘挨一起,都在下一层楼。

    她们这边的船上只能听到尖叫声,还有不知道外面是丽婉还是谁一直在敲门,还有夹杂着哭喊声,丽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若是实在不成,那就自己凫水走了。

    还好自己在温泉庄子学过凫水,但往哪边游呢?这该死的水贼。

    还有爹娘弟弟如何了?

    岑时放派的都是一批死士,且极其擅长水性,萧昀杀了几个人,但他京城长大,并不擅长凫水,还好他身边带着的护卫有些能为。

    萧昀心想还好自己留了一手,他从腰间拿出信号弹往天上一射,又把小船放下,让侍卫们走:“我看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先替我把人引开。”

    他迅速和侍卫们交换了衣裳,跳到了刘家船上。

    黑夜里,众人只看到有一条小船往远处飘去,水贼们皆以为那船是萧昀,都往那边追赶。萧昀却跳到刘家船上,因为他的船舱和丽姝的船舱很近,故而他非常顺利的就过来了,但怕打草惊蛇,还得和丽姝商量。

    外面的甲板一响,丽姝就发现有人跳上了甲板,她手里拿起弓箭,正欲射出时,只听来人道:“刘姑娘,我是成亲王世子萧昀,现下外面追兵已经走了,你们刘家没事儿,我到此地暂时一避。”

    丽姝听说刘家人无事松了一口气。

    此时,萧昀往外看去,只见岑时放乘着小船带着人马准备过来,萧昀看到岑时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径直夺过丽姝的箭朝岑时放射过去,又悄悄跳入河中。

    岑时放正听水贼说去追萧昀了,他就立马趁乱过来救刘家,哪里知晓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一箭,差点射中他的眉心还好他躲的快。

    正发话让人开始

    搜捕,自己准备快些过来时,只听得船底一炸,岑时放连人带船落入水中。

    丽姝看的目瞪口呆。

    ……

    天刚亮时,小傅氏过来敲门,丽姝才打开,母女二人抱头哭泣:“你爹爹昨儿很快就派人守住船了,你猜怎么着,还救下广阳侯世子岑时放,他可真是惨,头发都差点被炸掉。”

    却说起岑时放本是想来个英雄救人,刘家顶礼膜拜,娶丽柔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没想到他反过来被刘承旭救了。

    刘承旭反过来是他的恩人了,岑时放也只好欲哭无泪了。

    丽姝私下又和爹娘说起昨日萧昀射向岑时放的一箭:“我看他二人似乎恩怨颇深。”

    “我知晓那位岑世子阿附于东宫,东宫虽然体弱多病,好歹是皇帝的亲儿子。而成王世子精明强干,算得上是奸雄了,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二人相斗,咱们池鱼遭殃。”刘承旭对岑时放愈发不满,好歹你对付萧昀,也别损害他的船啊,想来对岑时放印象更差。

    **

    路上虽然历经波折,但还是顺利到了京中,二年未见,祖父和祖母新添了鬓发,大伯母也老了一些,看着眼皮往下耷拉了不少。

    刘太夫人是最欢喜的,“你的同僚们好些都送了拜帖上门,只因你不在家,就让人替你回了。”

    儿子升官了,又能在身边,她自然十分高兴。

    再有小傅氏带着儿女们一起磕头请安,自丽姝磕完头起身,徐夫人和丽贞,甚至是刘太夫人又是一愣。

    二年未见,丽姝已经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了,而是豆蔻少女,她容貌甚美,面似桃花,眸如秋水,皓腕雪凝,声音婉转如莺,竟有了风华绝代的初貌。

    “四妹妹,五妹妹。”丽姝也看向二年未见的两位妹妹。

    四姑娘丽柔如雨后芙蕖一般,很是安宁的美人模样,她这几年也开朗了许多,见着丽姝还问起山东的风土人情,很会寒暄。

    至于五姑娘丽贞,也雍容了许多,眉宇间有了一丝郁色,但也比以前动不动就说话难听好多了。

    刘太夫人感慨:“都是大姑娘了。”

    小傅氏也跟着附和,又说书瑞聪明伶俐,先生说他是读书种子,书麟也很活泼,已经

    开蒙了,还很顺畅的背了一段《增广贤文》给刘老太爷和刘太夫人听。

    姐妹几人久久不见,固然丽姝和她们感情并不深,但这不代表她们都要做出样子装装和睦。丽婉“呀”了一声,指着丽柔腰间的玉牌道:“这个好看。”

    丽贞撇嘴:“是大姐姐偷偷送给她的,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嘴上抹了蜜,大姐姐以前和我最好,如今啊,却是和她关系好的不得了。”

    丽姝是知晓的,丽嘉以前和丽贞关系很好,亲如姐妹,丽贞是人前人后说丽嘉恨不得是她的亲姐姐。

    现在却调转来了,丽嘉和丽柔居然关系很好了。

    丽姝当然问起京中情况:“陆姐姐还有曾二娘子她们都如何了?”

    丽柔脸色有些怪,丽贞却是道:“盈秀许配给你傅家二表哥了,日后就是你们表嫂了。”

    曾盈秀和傅明伦?她们居然凑成了一对。

    但是想来又合理,盈秀的爹曾大老爷官运亨通,升迁大理寺卿后,又外放从二品贵州巡抚。而外祖父从二辅成为次辅,很有可能变成首辅。

    盈秀生的浓眉大眼,形貌俏丽,为人舒朗开阔,豪爽仗义,算是丽姝极好的朋友了。

    “是定亲了吗?”丽姝问起。

    丽柔点头:“纳彩都已经纳了,已经择了吉日,就在明年八月初八进门,然后就过中秋。”

    丽婉接话:“是啊,我记得盈秀是二月的生辰,比二妹妹正好小四个月,明年及笄正好了。”

    “真是没想到她们居然成了一对。”丽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傅明伦提早定了亲,是不是也不会闹着非要娶民女呢?这就无从得知了。

    丽贞没好气道:“这有什么没想到的,总归就这么几个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总算傅家和曾家都是我们的亲戚,人品还都了解。”

    “是了,陆姐姐呢?”丽姝当年和小傅氏提起过陆静宜的婚事,小傅氏说曾大太太有数,她不好说。

    丽柔笑道:“陆姐姐前年年就嫁出去了,嫁的是曾大老爷同年的儿子,人家很是看重陆姐姐的品格,说她端雅稳重,知书达礼。”

    “不知是哪家呢?”丽姝问起。

    原来陆静宜嫁的是工部郎中的儿

    子,那家的儿媳妇刚去,留下个女儿嗷嗷待哺,又见陆静宜为人敦厚,是曾大老爷的侄女,虽然陆家已经无甚家世了,但曾家亦是她的娘家,故而陆静宜就嫁了过去。

    虽然是续弦,但丈夫秉性忠厚,相貌端正,夫妻二人倒是很得宜。

    众姐妹们倒是感叹一回,说曾大太太这个继母平日淡淡的,不似别人口蜜腹剑,但作为大太太,还是很尽心的。

    丽婉和丽姝又拿回从济宁带回来的礼物,丽婉送给她们的是当地的绣品,丽姝送给她们一对刻花的锡杯,也别有风格。

    收了礼物的丽柔和丽贞也很高兴。

    丽婉又说起路上遇水贼的事情,“幸而爹爹神勇,咱们又有老天保佑,不仅没事,还救了广阳侯世子。不过,咱们旁边船的那位萧世子可就惨了,他的船被毁了。”

    听闻此话,丽柔很是镇定,似乎只关心她们身体无碍。

    丽姝心想岑时放和萧昀暗斗到殃及池鱼了,这门亲事肯定不成了。

    这一日一大家子在一处用完膳后,徐夫人留小傅氏说话,姑娘们都回各自的院子,丽姝早已累倦,扶着丫鬟的头回去,随意梳洗一二,就睡了过去。

    却不知刘承旭正听刘太夫人提及岑时放。老太太道:“他官位高,又有实权,我听闻他父亲似乎身体不好,他极有可能直接成为侯爷,这有什么不好?你偏要反对。你想想,当年你还有傅氏姐妹为难呢?少年多轻狂,我看他就不错。你也不同意你外甥,现在连侯爷世子你也不同意?”

    “娘,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大来信和我说起裕圆做的事情太荒唐了,我也巴不得亲上加亲,您看曾家处理的滴水不漏,曾老二待我毕恭毕敬,从不提及过往,这才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我外甥呢,还有丁姨娘去信给我,她也是侍奉我多年,之前兄长侄女都故去,我也看在她的份上,要替丽柔寻一户殷实的人家。至于岑时放,他……”刘承旭把船上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况且我是文官,和勋贵结亲也没什么好处,反而将来被拖累就不好了。娘,当年爹位极人臣,和首辅同站一排,何等威风,可一旦获罪呢?儿子不需要那么些富贵。”

    刘太夫人没想到岑时放背景藏的如此深,还做出这等事情,明明说要

    求娶丽柔,结果还派人去弄刘家的船,制造假象,这人心思太深沉了。

    “那你想好许配给谁没有呢?丽柔的年纪可不小了。”刘太夫人问道。

    刘承旭就道:“是我的故交于家的儿子,听说他学问不错,人也是忠厚老实。他爹爹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人实在是淳淳君子之风,他前些年得病去了,我总得照拂一二。于家虽然清贫一些,可日子过的清静,我也会尽力扶持的。”

    刘太夫人就不同意:“你也真是,你看连丽婉都能嫁到曾家,你现在都是二品官了,还把个女儿给你做顺水人情?”在刘太夫人眼里,丽柔比丽嘉和丽婉还强,应该嫁的更好,这样才符合嘛!

    “我先见见他吧。”刘承旭道。

    次日一早丽姝还在睡懒觉的时候,不知道前世最憎恨的于懋忠居然来家了,等她醒过来时,已经快到午膳了。

    她埋怨道:“你们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我还得去请安呢?”

    “是老太太太太都说让我们别喊的,您放心,二姑娘那里也没起来。”

    但丽姝还得先去小傅氏那里,去了那里才知道于懋忠居然来了,丽姝心想,这个狗东西,她一定得揭穿她。

    即便她和丽柔关系不是很好,但丽柔顶多就是皮里阳秋,于懋忠才是真正罪大恶极之人。

    “娘,那个于懋忠怎么样?”

    小傅氏听女儿恶声恶气的,连忙道:“你爹爹和你于伯伯那是生死之交,你怎么如此说话。不过,这个于懋忠听说嗜赌,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嗜赌,你爹正教训他呢。原本你爹和他写过信,夸他文章写的很扎实,人淳朴,有乃父之风,没想到居然好这个……”

    丽姝睁大眼睛:“这是怎么发现的?”前世她急匆匆出嫁,爹爹还说于懋忠为人老实呢。

    小傅氏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这不是要替丽柔寻夫婿吗?丁姨娘自然也要出来看看,正好那孩子在我这里请安,丁姨娘转身就和我说他手上长的茧的位置正好是常常摇色子的地方,八九不离十了。我就和你爹爹说了,你爹爹诈了他一下,居然就诈出来了,家当都输的没了。”

    再也想不到居然是丁姨娘看一眼就发现了,记得那时傅氏病倒在床,前世操办自己婚事的人都是丁姨娘,丁姨娘是见过于懋忠的,她却一言不发,什么都没说。

    所有人都在高处凝视着她掉进深渊,丁姨娘静静的看着她嫁给赌徒于懋忠,傅氏以及身边人接到她的血书见死不救,甚至是爹爹,他也没有真正的上心。大家都只想把她这个上了花轿都被退婚的人快些送出去,管你嫁的是谁,她们都不会管。

    就和娘一样,当初好容易有了身孕,却被傅氏身边的人,还有苏姨娘,甚至丁姨娘推波助澜,所有人一起猎巫,最后身体破败,郁郁而终。

    还好她重活一世,从深渊跳了上来,从此,再也不会这样了。

    娘和她都是如此。!

    第 59 章

    于懋忠显然不成了,丁姨娘很有些发愁,丽柔默默不语,似她们这样的姑娘家,唯独只能等爹娘作主,其余的婚事她也不能问起,爹也不可能和她说这些。

    就在这个时候,丽贞婚事定下的消息传来,震惊众人。

    丽姝也非常意外:“这是怎么回事,丽贞说亲给岑时放了么?”

    小傅氏点头:“这桩婚事还是东宫做媒呢,你大伯父如今升任锦衣卫指挥同知,听说东宫不知道从哪里知晓岑世子上门求亲,因此就把你五妹妹说亲给岑世子了。你大伯母很是欢喜呢,前几日我们回来时,她还在跟我抱怨说是没法子了,上京都找不出一个好儿郎,现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这“得偿所愿”四个字,就让丽姝觉得好笑。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东宫也是小君,如此赐婚,大伯和大伯父怎么能不满意?”想到这里,丽姝也想若是皇帝赐婚,她和郑灏也是一样不能反抗,倒也没什么觉得报复谁了。

    “不对,你大伯母是真的开心,你道她为何选女婿选了这几年?以丽贞的身份,想选个官宦子弟很容易。但她们母女一直要找一个能和郑灏身份匹配的,男子年轻又有举人功名在身,还出身世家,宰相门第,你说她们去哪儿找?这个岑时放和咱们家不太合适,但他和你大伯同为武职,又是侯府世子,你大伯母当然就很高兴了。”小傅氏道出来意。

    丽姝觉得很奇怪:“那岑时放之前想娶四妹妹,结果娶了五妹妹,到时候见面多尴尬啊?”

    小傅氏自嘲道:“还能有我尴尬不成,你这小丫头。再说只是说和一声,连媒婆都没请,这也没什么尴尬的。”

    “也是。”丽姝就觉得丽贞她愿意么?

    丽贞当然不愿意了,她哭道:“那个岑时放我听说了,辜雪娥当年嫁给她一年不到就死了,她那个表妹又守寡回家了,还有庶子庶女,女儿可不愿意嫁?”

    “你光看到这一点,怎么不看到旁处。他是侯府世子,年纪轻轻又是都督佥事,比你爹官位还高。辜雪娥没命,那是她辜家败落,辜雪娥自己是个没用的。若真是不好,你祖父还想把四丫头嫁给岑家,只不过是你叔父这个人迂腐清高,当然,他也有他的算计,他是文臣,和勋贵家

    结亲,反而有损自己的清名。”徐夫人慢慢劝着女儿。

    丽贞嗤道:“四丫头一个庶出,她能做侯爵夫人?真是笑掉大牙。岑时放是看到我们刘家的名声来的,她次序排在我前面,人家才不挑。”

    徐夫人见女儿止住泪,就知道这招管用了:“你懂这个道理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实惠。将来你是侯爵夫人,丽姝的那位即便中了进士,也不过七八品的小官做着,还得给你行礼。这又有什么不好呢?更何况,我也是见过岑时放的,他总算是一表人才,年纪大点,更会疼人呢。你看丽姝要嫁的郑灏,不也是比她大十岁么?”

    听着能在姐妹中高出一头来,丽贞心中欢欣无比,但她又有些不自信:“娘,您说这是东宫赐婚,可岑时放自己愿意么?其实,我知道,若是丽姝和丽柔,她们相貌好看,比我会讨好巴结,我不如她们。”

    “看你这傻孩子说的话,自古结亲结的是两家的亲。你不要小家子气,若我早年生个儿子,我巴不得替你爹多纳妾,生孩子会死人的,我有位表姐就是不想受生育之苦出家了,她娘准备的度牒。你让妾侍生,就是多找几个替死鬼,妾又不会扶正。所以,你担心什么,你看你二婶到底是庶女,见识浅薄,只知道争风吃醋。娘替你备下几个美貌的丫头,她们的卖身契都在你手上,替你笼络丈夫,若不听话的,后脚就发落了。”徐夫人是殷殷叮嘱。

    话虽如此,丽贞却有些过不去,天下间谁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

    即便是娘,见胡姨娘连生二子,周姨娘也产下一女,还不是赶紧把喜儿和盼儿都开了脸,只是这一年来,家里也没传出喜讯来。

    但每次爹去别的女人那里,她神情总是很落寞的。

    娘会把胡姨娘周姨娘甚至其她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吗?显然不能够,她出嫁时,娘会把家里的钱财尽数陪嫁给她,不会一星半点留给那些妾生的孩子们,自然还会美其名曰“高嫁就是要带足嫁妆”。

    丽贞这边慢慢的接受了,岑时放却是很郁闷,他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来,东宫听闻刘承宗升任锦衣卫指挥同知,锦衣卫指挥同知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是锦衣卫最高指挥,直接听命于皇帝,像刘承宗这样的任命情况,绝对是皇帝非常信任的武将了。

    他想反

    抗都反抗不了,毕竟你再强也强不过东宫的一句话。

    “是,微臣遵命。”如果是像耿家老三那样,还能够算计一番,但你敢算计锦衣卫,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某位官员在家说了什么梦话,锦衣卫可能都有记载,更何况是做局算计人家女儿。岑时放只好安慰自己,丽柔能写一手好字,兴许五姑娘也是不差。

    随着丽贞的婚事逐渐明朗化,丽柔知晓后,不至于酸涩什么,但总归是有些惆怅的。岑时放的确不是好人,但是他却是第一个很重视她的人。

    徐夫人那边就迅速催刘承旭赶紧帮丽柔定下来,刘承旭不免和小傅氏商量,小傅氏则道:“原本她是养在老太太膝下,我不该说什么的,何况我又刚刚回来,倒是大丫头回门,同我说了一门亲事。”

    “是谁?”刘承旭问起。

    小傅氏道:“是京西转运使吴卿,听说是漳浦吴家出身,相公可知晓?”

    刘承旭一笑:“我怎能不知,前国子监祭酒就是吴大漕的兄长。据说她们家的女孩儿专门嫁宰相之家,怎么想起和我们结亲呢?”

    “大丫头说是上回丽柔去宋家玩儿,被人相中了,之前以为你有安排,丽嘉就没好意思说,现下就上门了。”小傅氏想大丫头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也不是个喜欢助人为乐的,多半是拿丽柔做人情。

    但昨日女儿说的分明,丽柔的婚事她就不要掺和,否则日后过的不好,肯定算账在她身上。小傅氏就乖觉的没说什么。

    刘太夫人催促儿子:“你外甥你否决了,岑家你也看不上,于家又是那样,现下好容易吴家也不错,怎么着也不能拖了?”

    如此,刘承旭只好把大女婿喊过来问了一下,宋明霁又是这般说的:“吴大人如今任转运使,家中很是富贵,官声也很好。这次说亲的是他们家老三吴玄鹤,正在国子监读书,她们吴家最是诗书礼乐之家,家中小姐们还起诗社,四姨嫁去这样的人家,岂非是很好?”

    刘承旭又见了吴玄鹤一面,见他虽然身材清瘦了些,但谈吐文雅,又刘太夫人和长房百般催促,还有丽嘉和宋明霁极力促成,这桩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两边交换了庚帖,过了文定。

    丽姝又知道这桩婚事有古怪,

    大的古怪没有,但肯定有点问题。丽嘉大概就是拿丽柔做人情,绝对不是真心操心。

    当然办文定是徐夫人操办了,现下徐夫人管家,但小傅氏作为嫡母也去了吴家几次。

    她回来才告诉丽姝:“吴家三个儿子,无一人科举出仕,自然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不科举也能恩荫个官做做。是了,这位吴夫人说起来和你婆母还是族姐妹,郑夫人说她从小聪明伶俐,能诗擅文,立志非人中之龙不嫁。这吴大人前头死了两任了,她是一眼就看中了吴大人,才嫁过来,她嫁过来生了三子四女,吴大人做官嘛,也还是很不错的。”

    听到这里丽姝也觉得没什么问题,顶多就是这位吴夫人很有主见罢了。

    却见小傅氏话音一转:“这是我悄悄找人打听出来的,说吴夫人长子原本是她内侄女,当年此女并不愿意嫁过来,此事被吴夫人知晓后,非常看不起长媳,还放话出来日后不让长媳进吴家墓园,她那个长媳也不是好惹的,私下模仿婆婆一言一行,据说吴夫人还想让人把她休了。当然,这种话若非是你大伯母,我还不甚清楚。她的次媳高氏之父既是名士,又是户部侍郎的女儿,此女诗文俱佳,去岁作了一首诗,里面说什么瘦如谎话,被东风恶云云,吴夫人很是不悦。”

    东风恶,那就是说婆婆可恶呗!

    这位吴夫人看来不仅仅是有主见,还很强势,丽姝想,这样的婆婆做儿媳妇会非常辛苦。

    若丽柔嫁给岑时放,岑时放到底娶继妻,表妹早已熄火,他自己能作主,再有广阳侯似乎身体不豫,丽柔嫁过去不久就扬眉吐气了。当然,岑时放弄的辜雪娥不明不白的死了,也不是良人。

    这两桩婚事似乎都不是很好,丽贞的脾气刁蛮刻薄,全无心机,丽柔则一直要伏低做小。

    “娘,这些您会和爹爹说吗?”她问道。

    小傅氏笑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像于懋忠那般赌博,或者实在是品行不端作奸犯科,我自然会说。但是这种婆母剽悍,小姑子多,这种事情如何说?谁家没有烦心的事情。你看咱们二房也有四个姑娘,难不成别人也怕小姑子多。”

    说她自私也没办法,丽姝却觉得娘真的已经很好了。

    但上辈子的事情她怪谁呢?能指望别人

    对你的善意吗?这世上固然好人多,可冷漠袖手旁观的人更多,谁都不会设身处地的为你考虑,唯独只有你自己立起来,才无论在什么环境里都能过的很好。

    丁姨娘和丽柔自然不知晓这些,丁姨娘还道:“大姑娘和你要好,是她介绍的倒是没错。”在丁姨娘看来,转运使专门负责盐铁,家中银钱肯定多。

    那位吴家三公子她也见过了,好一派富贵气象,虽然看着带着些衙内的做派,但正有名门风范,比之前的都要好。

    丽柔在走廊意外路过,和吴三公子对视一眼,见他眼眸露出惊艳,也微微脸红。

    母女二人倒是同情起丽贞来了,丽柔道:“我曾经听辜姐姐说过,那岑时放房里养的女子都是貌美如花的,岑世子此人放浪形骸,脾气并不好,五妹妹也是素来性子不容人,二人怕是针尖对麦芒。”

    “管她呢,辜雪娥性情平和,容貌清丽,尚且拢不住人,何况是她?你自嫁你的,好歹不必替人白白养儿。”丁姨娘固然扼腕女儿差点嫁岑时放,做侯夫人,可一想岑时放可是个混账纨绔,虽然现在有些成就,谁知道女儿嫁过去还要受多少委屈,那个什么表妹可又守寡回来了呢。

    广阳侯听闻病了一场,还把私生子接了回来,那人不过十五岁左右,就已经是秀才了,一直寄养在舅舅家中。之前广阳侯畏惧其妻,不敢接回来,如今大抵是生病时想起他来,亲自认回他来。

    这样复杂,丁姨娘觉得女儿还是嫁吴家的好。

    丽嘉却有些心有不安,这次婚事她伺机而动,算计了爹爹对她的信任。因为吴大人为转运使,公爹正好有一桩事情被他平了,如此用嫁妹妹的事情交换,这让丽嘉得到了公公的赏识,婆婆脸上好看许多。

    当然,丽嘉也是觉得吴家很不错,吴玄鹤是国子监监生,吴大人转运使几任,可谓是家中富贵至极。

    吴夫人虽然脾气大了点,可丽柔性情比较温顺,兴许更适合呢。

    这吴家总比爹说的那个于家好,也比姑母家的三表弟要好,姑母分家出去,姑父现下混的也算不得很好,这么一想,她心中宽慰许多。

    **

    郑家

    郑灏从感念寺回来之后,出去交游了几场,依旧不敢轻忽。

    早上过来郑夫人这里请安,郑灏见郑夫人有些疲倦,不免坐下关心:“娘,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只是有些累,这也是旧疾了,不碍事。是了,你岳父已经回来月余,他们家先前一直在忙,前几日我见过刘二太太,她正说起中秋节,她家二女儿又要出嫁,事儿都聚在一起了。说丽姝也——”说到这里郑夫人看了郑灏一眼。

    郑灏听到丽姝的名字,耐心听下文。

    郑夫人笑道:“丽姝送了一盒酥油鲍螺给我,说是亲手做的。我年纪大了,不好克化,就给你吃吧。”

    听到这里,郑灏见桌上放着洒着金粉,很是诱人,只没想到是她做的。

    但郑灏又为难道:“只我素来不喜甜食……”

    “既然你不喜欢,就给清儿吧。”郑夫人不惯儿子这个口是心非的毛病。

    郑灏又别扭道:“这是她送给您的,您若送给清弟,岂非是辜负她的美意?”

    郑夫人偷笑:“既如此,还是给你吧,你若不喜欢送人便是。”

    郑灏这才道:“若是送给别人,我怕她会哭鼻子。”说完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笑了。

    郑夫人又正色道:“说真的,一开始我们是看在你刘叔父的面子上,才答应这桩亲事,你刘叔父和你爹爹很是要好,为人热诚正直,官声极好,颇有能为,他的女儿绝对不会差。可我看这丽姝相貌世间罕有,但她从来都没为容貌就高高在上,为人也谦逊,是个极好的姑娘。她娘也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把她教的很好,无论是管家理事,针黹女红,庖厨泡茶什么都来得。你可要好好对她,这样的好女子,怕是挑遍上京都没有呢。”

    “儿子知道。”郑灏也认真回答。

    当年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过了三年又如何了?

    因此中秋时,郑灏亲自上门送节礼,小傅氏正和徐夫人在说家务事,现下长房儿子有了,徐夫人自觉女儿有了一桩好亲事,倒也恢复本来的样子,小傅氏又因为丽婉是二房的,曾家那边过来要人,自然得办婚事,都得提前准备妥当。

    丽姝带着丽婉和丽柔姊妹一起在帮忙抄礼单,这几年在外丽姝的字儿却写的越发好了,丽柔看了都有些自惭形秽,丽姝看了丽柔的字一眼,忍不住摇头,毫无

    风骨可言。

    “三姐姐的字越发好了,尤其是写卫夫人的字都可以以假乱真了。”丽柔也是摸摸自己的脑袋,颇觉不好意思。

    丽姝笑道:“我也只做这些了,论细致我不如你,论杀伐果断我不如五妹妹。”

    “三姐姐也是太谦虚了。”丽柔如今亲事已经定下,她似乎也对小傅氏和丽姝释怀了许多,无论如何她们从未害过自己,至于小时候那些不对付的事情,仿佛烟消云散了。

    就像祖母同她说的,在家她们姐妹之间有口角龃龉很正常,但是将来到外面,要互相扶持。在家的小打小闹,关起门去外面就是一家人。

    正在此时,外边说:“郑大公子亲自送来节礼,大老爷和二老爷又不在家,如何是好?”

    刘太夫人就笑道:“你让他进来就是了,这里没有别人,都是自家人。”

    丽姝也害羞一笑,不时见门口出现一青年男子,他过门槛时,微微提了一下衣摆,行礼如仪。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刘太夫人望了过去,都忍不住被其容貌气度折服:“快些请起,前些日子见到你母亲了,她可好?”

    郑灏连忙恭敬道:“多谢老太太关心,家母身子还好,因有旧疾在身,不便前来,特让晚辈过来。路过南北货行时,又听说新上了货,据闻老太君您素来喜欢糖脆梅,我就买了一些过来。”

    “哟,我老婆子平日里贫嘴贫舌的,倒是有人惦记。”刘太夫人心情大好。

    郑灏也陪笑。

    徐夫人和小傅氏皆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郑灏读书读的如何,他皆一一回答,不疾不徐,也不会刻意卖弄,很是有耐心。

    刘太夫人一高兴就要留饭,小傅氏有意让女儿显露一手,故而就道:“三丫头,你去厨下安排。”

    “是,娘亲。”丽姝心道,好你个郑灏,进门这么久也不看我一眼,你还真忍得住。她自己也有意显一手。

    但做什么了,转眼之间,她就有了安排,八月天还热,最好是做些风雅得花馔,荼蘼粥就很好,正好她院子里种了荼蘼开的正好,她曾经做过一次,很是香美。

    丽姝走后,吴玄鹤也上门来了,他们吴家对刘家的亲事很正式,吴玄鹤和郑灏还非常熟

    识,二人还稍微带点亲戚关系。

    平日吴玄鹤虽然在国子监不张扬,但隐约有一股傲然之气,这自然是缘于他的身份。他祖父曾经是礼部侍郎,伯父是曾经的国子监祭酒,后担任户部尚书卒于位,父亲十七岁中进士,如今不到四十已经是两次任命为转运使了。

    但非常可惜的是伯父六子,无一人科举出仕,他们家也是如此。

    当然他傲然的家世,在郑灏这里却也不值当什么,荥阳郑氏上千年来的豪门,郑灏祖父为宰相,其父虽然不如祖父,但也平步青云,到了他这里,更是年少就中举,郑灏本人正是现下最大的热门。

    但二人都官家子弟,无论平日性情如何,此时礼数非常周到,都耐心的陪着女眷们说话。

    郑灏和郑家都很重视丽姝,吴家也是如此,岳父为都察院右都御史,越是世家越注重礼节。况且,方才吴玄鹤看到了丽柔一眼,见她秀色清丽,心道自家几位姐妹都喜吟诗作赋,只是大姐姐出嫁了,诗社开不起来了,若是她嫁过去,指不定能结诗社。

    因为据郑夫人说刘家三姑娘擅长弹古琴,琴音动人,那这位四姑娘想必也才艺出众。

    徐夫人虽然和他们说着话,却因为没有见岑时放来,有些着急。大姑爷前三日就让人送了节礼过来,曾家是因为婚期临近,曾云熙不便上门,但节礼送的很厚。

    唯独岑家倒是一切似乎太按照规矩办事了……

    丽柔常常在刘太夫人身边服侍,对徐夫人神情很熟悉,一见她如此,就知晓她怎么想的了。

    还好这个时候丽姝过来了,丽姝倒是头一次见吴玄鹤,见他风度翩翩也是暗自点头。她在山东时,常常娘亲在家宴客都是她安排,倒也不怵。

    她自己是给大家煮的荼蘼粥,其余都是厨下准备的,先上了餐前果,如今正值八月,瓜果多,先上了餐前八碟瓜果,甘蔗、石榴、番葡萄、鹅梨、金桃、波斯枣、樱桃。

    又有凉菜四碟,热菜八碟,汤两份,最后上了一份荼蘼粥,备着米饭等等。

    刘太夫人带着三位孙女坐,徐夫人小傅氏在旁布菜,郑灏和吴玄鹤二人一桌。丽姝她们还好,反正在自己家。而郑灏和吴玄鹤就有些不自在了,尤其是被时不时刘家人似乎观察他们二人吃相,两人也不敢放开了吃,还被看的发毛。

    但郑灏终究是把荼蘼粥喝光了。

    如此风雅之物,必定是丽姝所做,不知怎么,他就是知晓。!

    第 60 章

    刘太夫人治家严谨,绝不会像刘承旭那般让她们私下和未来夫婿见面说话,因此,用完饭,郑灏和吴玄鹤一起告辞。

    一般中秋之夜,阖家团圆,郑灏从刘家回去就径直家去。

    郑家家风严谨,一般都要等主母进去,再安排妾侍通房,在婚前是决计不允许出现丑闻的。尤其是郑家和刘家两家关系极好,郑灏虽然偶尔也去应酬一二,但也只是想扬名,很快又家去。

    与之相反,吴玄鹤就不同了,他出门就准备往丽春楼去。

    赶车的管家还要劝道:“三郎君,今儿中秋,刚从刘家出来,您又去……”

    吴玄鹤却是一笑:“就是未成亲才去,若是婚后,想去也去不成了。”

    管家未免嘀咕道:“三郎君,那丽春楼的姑娘可不便宜,那些人都是冲着您的银钱去的。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想必小的们也要吃挂落。您举业在急,可不能荒废啊。”

    吴玄鹤倒也不生气,只是道:“你可别多嘴,少爷我那里有一壶好酒送给你,还有,这死学是没有出路的,不急在这一时,我也当应酬一二。”

    “小的可说不赢您。”管家也无可奈何。

    吴玄鹤大笑道:“老张啊,这要钱的女子未必不是好事,若不要钱死命纠缠的我才怕呢。你就放心吧,等娶亲了,我就收心了。”

    管家也只好赶车回去。

    这些刘家的女眷们是无从知晓这些的,在丽姝和丽柔看来,反而觉得未来夫君还不错,中秋节特地上门,还陪着女眷们耐心说话,看起来很是重视。

    丽贞可就惨了,若是没有他们对比还好,偏偏有人对比。

    岑时放没有上门,节礼也只是按规矩送,并没有多突出,还比不得郑家和吴家所送。

    当着姐妹们的面,丽贞就黑脸了,往常她还拉丽柔说几句话,但她知晓岑时放想求娶的人是丽柔,心里也存着不愿意让丽柔看笑话的心态,自然也不会和丽柔说什么。

    丽柔也乖觉,立马去找丁姨娘说今日情况。

    母女二人想吴家如此,又是一喜。

    丁姨娘还道:“还好你没嫁去岑家,人家是侯府,自来高高在上,五丫头不得气死啊。要我说高嫁也不

    是每个人都能嫁的,你别看你大姐姐光鲜,那次我见她回来还和你祖母哭了一场呢!”

    丽柔当然知晓大姐姐的日子远没有面上看着的光鲜,她太婆婆就不好相与,一家子妯娌都在一个锅里吃饭,她那弟妹进门也是有样学样,二人不愉,她婆婆又拉偏架。

    真是难过啊。

    以前丽柔只觉得在家里憋屈,一心想嫁人后自己当家作主,活的畅快些,现在看大姐姐如此,又觉得在闺中的日子倒也算得上无忧无虑了。

    丽姝也是这么想的,虽然郑灏很好,郑家人看起来也很不错,但是要她提早嫁人,她很舍不得。

    在家里到底自在许多,就像现在还能回来午休一二,大人们却还要忙。

    她靠在榻上,听雪送来一盏莲子羹,丽柔喝了几口,又对听雪道:“怎么广阳侯府的世子未曾上门吗?”

    听雪点头:“其实按照规矩,三节八礼按时送到也就够了,人不来也没关系。只是您想啊,咱们姑爷和四姑爷都来了,就五姑爷没来,这就不太好了。”

    “真是没想到岑时放会如此,他想娶丽柔倒是费尽心机,对不喜欢的人就弃若敝履,这样的人不好。”丽姝虽然不喜欢丽贞,但也说几句公道话。

    丝雨不解:“可是这样不是很好吗?他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好,那被他喜欢的人该有多好啊。”

    丽姝摆手:“这喜欢能延续多久啊,寻常人喜欢吃东西,几日都吃腻了,更何况是人。一辈子多长啊,这种喜欢是最容易消逝的,可他一旦对你不感兴趣,那你就完蛋了。再者,我们许多人都自视甚高,认为别人会钟意自己,殊不知,不被他钟意的人,就活该受罪吗?可不被钟意的是大多数。”

    “您说的很是,那五姑娘不被他喜欢,嫁过去有好受的了吧?”听雪若有所思。

    丽姝笑道:“她也该改改她的那个脾气了,若是下嫁还好,旁人还靠着咱们家,但上嫁就得收敛自己的脾气。”

    好在她们嫁到同等的世家,到底如何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官员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而勋贵现下不如文官混的好,只执掌五军府府务和参与京营营务,且他们多数是世袭,一般通婚又是在执掌军籍职权和勋臣内部通婚惯例,他们人虽然出仕不

    多,但非常稳定。

    也就是说他们升迁上升的机会不大,多数就是不变,有少数任高官。这些人不需要向文官一样,做出偌大政绩才能升官。

    那么岑时放的仕途并不需要大伯提携,丽贞要颐指气使就很难了,岑家可不会像她在家里似的,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不过,丽姝也道:“这事儿是东宫指婚,岑家对她面上也会恭敬的,这种节礼之事,她自己想开了倒也好了。”

    丽贞头脑简单,很是生气,倒是徐夫人笑道:“你要知晓,姑爷那是二品都督佥事,多忙啊,那些能上门来的都是没有差事的闲散,还差的远呢,你看你大伯和二叔,哪个在家里呀!”

    如此一番话,丽贞把不痛快抛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丽贞知晓她婚事数年不谐,已经成了娘的心病了,如果没有岑家这门亲事,恐怕爹要把她嫁给上京赶考的穷士子们了。

    丽贞可是想的很清楚,那些家底太薄的寒门士子,别看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一朝得势,可是飘到天上去了。

    她何必受苦去,正是祖母和魏妈妈不小心说的话让她听到了。

    祖母说:“她们都以为我是贪慕虚荣的人?非得把人往高门大户里送。是,贫贱也能出良才,可若能挣扎出来,那也要数年才行。对于男人们而言,让女孩儿家吃苦,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将来能苦尽甘来就好,可凭什么女人就得受苦到苦尽甘来,出嫁了还不如在家里过的日子。等熬出头的时候,早就七老八十了,何苦来?”

    “可世家不同,好歹再穷再落魄,人家烂船也有三千钉。”

    丽贞听了这话深以为然。

    所以,尽管徐夫人这话,她知道是个安慰,但也能听进去。

    中秋节过了之后,丽姝和小傅氏又往迟家走了一遭,这也是她故意为之,福宁公主是迟皇后的嫡亲女儿,圣上的爱女。

    若是迟家人都知晓自己和郑灏的亲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也不能完全寄希望如此,她准备自己制造舆论,现下时机还未到。

    除了迟家的事情之外,丽姝在宋家碰到曾盈秀,又是一喜了。

    今儿是宋家是双喜临门,不仅仅是丽嘉的弟媳妇,宋明诚之妻产下一子的洗三

    ,又是宋老夫人七十大寿的生辰。

    人活七十古来稀,平日不来可以,办如此喜宴,她们当然得来。

    宋家门外车水马龙,丽姝丽柔姐妹随着小傅氏一道过去,宋家人是常常见丽柔的,每每看到丽柔都觉得她实在是生的清丽出尘,却没想到再见丽姝,宋家人及宾客都震惊了,还有人听闻丽姝之美貌特意过来和她说话的。

    但见她行礼时妆霓彩衣,袅娜飞兮,又见她明眸流转,晶莹瑰丽,言谈举止极富神采,且博闻强记,只见过一面的人,她都能迅速记住其人,每每让人受宠若惊。

    这当然是丽姝的计划之一,前世和郑灏定亲后,她就不怎么出门走动了,傅氏病病歪歪的,祖母只管丽柔,她根本无从交际。

    现下先把自己的名头打响,无论成与不成,她都各方努力。

    交际一圈下来,丽姝有点累,正好看的曾盈秀,二人相视一笑,没什么芥蒂。

    “真没想到你和傅表兄结亲了,还未恭喜你呢。”丽姝感慨。

    曾盈秀倒还是以前那个性子:“家中定下的,其实我以前也见过他,那时只当亲戚,有一回,在你们园子里迷路了,还是他替我指路的,没曾想如今。”

    丽姝笑道:“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缘分,你们都是性情洒脱豪爽之人,将来必成好事。”

    曾盈秀看着丽姝道:“你这一别几年,我看你通达多了,交际也广泛多了。这样很好,我们太太也说常常请安准是没错。”

    “也是。”丽姝很赞同。

    二人又看向花厅,丽嘉同妯娌们都站在跟前伺候,不敢坐下,曾盈秀顺着丽姝的眼神道:“你大姐姐就没人说她不好的,只不过她也太累了些。”

    此时,见一姑娘前呼后拥的进来,曾盈秀撇嘴:“这是绍安郡主,云亲王的闺女,她母亲是云王府次妃,也是宋家的表亲。云王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很是得宠。绍安郡主这个人,你也知道这些所谓的皇女王女都胆子大的很,我听闻她去感念寺上香碰到郑灏就心生欢喜,她这个人平日为人口蜜腹剑,狠毒极了。有一年,我们一起在金明池游湖,那时仿佛有个诗会,她因为没拔得头筹,后来拔得头筹的那个姑娘,不知怎么就在水里泡了一夜,早知如此,你今儿该避一避的?”

    丽姝却想,如今一个绍安郡主她尚且畏惧,那么面对抢夺她夫婿的福宁公主呢,难道又和前世一样?

    她却燃起了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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