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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绍安郡主将笄之年,衣着十分华贵,她倒不是丽贞那种随时吹胡子瞪眼睛一幅刁蛮像,反而常常带着微笑。

    刘家的姑娘家世当然不俗,无论丽姝和傅家关系如何,她们这些人都会被看成是傅家的外孙女,外祖父如今是次辅,权势仅次于首辅白行中。

    又其父是三品大员,其伯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也算得上颇为显赫了。

    但是这看在绍安郡主眼中,并不以为意,宋老夫人对绍安郡主很是恭敬,一个豆蔻少女坐在主座,白发老人坐在底下,也实属罕见,但在场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若非是绍安郡主次妃是宋家表姑娘,恐怕绍安郡主都不会来,现下坐在上面。丽嘉的婆婆宋夫人很是殷勤的在旁说话,果然这位绍安郡主扫视群场,很快就看到曾盈秀了。

    “你怎么猫在那儿?前些天让你去花宴,怎么不见你人。”绍安郡主笑眯眯的。

    曾盈秀傻笑几声:“我那几日正陪我祖母呢,哪里能出来,可巧,现在不是碰到你了吗?”

    别看曾盈秀继母不冷不热,但是常常带曾盈秀出去交际,仅仅看曾盈秀嫁的是青年才俊傅明伦,次辅府邸,而曾家二房的曾盈丹只能嫁给扬州商人子。

    绍安郡主装作不经意的看向丽姝丽柔她们,眼前一亮,但是她又很快收回眼神,继续和曾盈秀寒暄。

    有绍安郡主在,一切都以她为主,宋家今日请了戏班子,又请她先点戏。

    何谓众星捧月,丽姝今日倒是真的见到了。

    寻常闺秀都不敢上前说话,丽姝当然也不会贸然说话,可绍安郡主却很快就知道了,谁是郑灏的未婚妻。

    当年郑灏一曲琵琶让还是小姑娘的她很是钦慕,而后来感念寺一见,更是让绍安郡主一见钟情,她觉得这是上天让他们相识。

    郑灏和她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在寺庙里读书都安贫乐道,站在树下风姿特秀,面如凝脂,眼若点漆,似神仙中人,处众人中,如珠玉在瓦石间。

    只可惜听闻郑灏早已定亲,定的是世交之女,只是那女子一直在外,现在看到丽姝顿时警铃大作。

    丽柔自然也知晓绍安郡主为何频频目视丽姝,果然如姨娘所说“世间好物不

    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像郑姐夫这样的美男子,太多人看上了,当年太太拼命结了这门亲,现下后报来了。只是这种场合,丽柔也只能力求自保,又和小时候一样,看起来就是稍有美貌,却上不得高台盘的庶女。

    “这位是……”绍安郡主故作不知的问起。

    宋家的姑娘们赶紧介绍起来:“这位是我们霁大嫂嫂的妹子,学名丽姝,在家排行第三。刚从山东回来,我们喊她过来说话。”

    很快丽姝被喊了过来,她先行了一礼,绍安郡主微微笑道:“请起。你既然和曾三认得,下次我请你。”

    “多谢郡主,小女真是感激不尽。”丽姝笑眯眯的,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丽柔也以为丽姝会装鹌鹑逃过一劫的时候,却见绍安郡主突然瞪了丽姝一眼,丽姝则连连道歉。

    “对不住,郡主。”

    绍安郡主强压下火气。

    丽姝的心却是一凉,她方才故意撞了这位郡主一下,若是这位郡主不欲对她如何,最多口舌之争,她还不害怕,可若是她强忍怒火,必有后招。

    这个后招恐怕没有只是把人丢入荷花池那么简单,转瞬间丽姝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对不住,我先去更衣。”丽姝柔柔的笑着。

    绍安郡主见她走后的背影,垂下眼眸,她是云亲王的女儿,虽然娘是次妃,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但她也不是真的傻,光天化日之下,和别人做口舌之争,以失去身份。

    将来若她和郑灏在一起,郑灏也会心声芥蒂。

    可天下哪个男人又受得了绿帽子呢?若是把刘丽姝弄到什么地方,最好是男人多的地方,她清白不再了,郑家怎么还会要她?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动声色。

    此时,却听到有两个丫头大喊了起来:“不好了,刘家三姑娘被人推入湖里了,刘家三姑娘被人推入湖里了。”

    原本还已经计划好了的绍安郡主却发现曾盈秀第一个看向她,还有宋家姐妹虽然躲躲藏藏的,但也看向她。

    小傅氏原本正在看戏,突然听闻丽姝落河,她什么体统都顾不得了,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丽姝平日带那么多人,她又会凫水,应该

    无事的。”小傅氏只好这般安慰自己。

    但当见水芸水芝在她身边守着时,女儿身上滴滴答答的,赶紧上前拼命掐女儿人中,小傅氏已经分寸大乱,直到她的手被捏了一下小拇指。

    小傅氏就停下来了,此时丽姝正好“幽幽”的醒来,丽嘉和宋夫人等人都赶到了,丽姝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娘亲,我害怕……”丽姝往小傅氏怀里钻。

    小傅氏也哭了起来,声音更尖锐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却被人往河里推啊?”

    丽姝又吐了口水出来:“娘亲,我们回家吧。”

    后面赶来的丽柔见丽姝跟落汤鸡似的,也赶紧上前关心,无论如何,这个绍安郡主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比小傅氏更激动的是刘承旭,他本今日在外吃酒,听闻女儿被人推的入水了,赶紧跑过来。没想到女儿颤颤巍巍的被妻子扶着,身上拢着披风,虚弱的在走着。

    刘承旭放出话来:“姝儿,爹爹在大理寺破案无数,一定会为你找到真凶的。”

    本来丽姝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现下刘承旭居然要查案,她赶紧道:“爹爹,求求爹爹了,别查了。是女儿不好,这样咱们家会有弥天大祸的。”

    “怕什么,什么弥天大祸,我看谁敢害我女儿,我就把天都捅破了。”刘承旭根本不在意。

    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不能保护女儿,又何苦做人家的爹爹?

    他是这么说,宋老夫人却吓了一大跳,她老人家何等人,连忙道:“亲家,这事儿我们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这可不能牵扯到绍安郡主身上。

    “是啊,爹爹,此事女儿回去再跟你说吧。”丽姝差点晕倒。

    小傅氏赶紧指挥婆子索性背着丽姝上马车,途经绍安郡主跟前的时候,丽姝突然挣扎着要下来,绍安郡主到底才十几岁的年纪,虽然有城府,也心黑。

    但是她也只想悄悄的做下,没想到刘丽姝真的被人推入水。真的不是她呀,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啊?

    “郡主,是我方才得罪您了,都是我的不是……”丽姝说完又摇摇欲坠。

    绍安郡主跳的老远:“你做什么赶紧起来,关我什么事儿啊。”她

    嚷嚷完,见周围人虽然没人敢指责她,但是都看着她,绍安郡主更是百口莫辩。

    丽姝又被扶着回去了,爹娘都在她身边。

    上了马车之后,丽姝见马车内只有爹娘,她就看着刘承旭道:“爹爹,千万别让人查了。”

    刘承旭见女儿恢复正常,又温言安慰她:“那个什么郡主,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太坏了。”

    “不用了,是我自己假装跌倒的。”如果刘承旭没过来还好,他若真的要查,恐怕自己还被查出来。

    小傅氏也不懂:“姝儿,你为何要这么做啊?”

    丽姝叹了一口气:“我早就听说这个绍安郡主很喜欢郑灏,她不是个好人,听说有人在诗会上因为抢了她的头名,就被她丢入池子里泡了一夜。而我是郑灏的未婚妻,我若不先下手为强,否则我将来会如何呢?”

    “她一直在打量我,而我碰了她一下,她若表现出来,反而还无事。她这个脾气的人,却强忍下来,我看必定有后招,我知晓我这般说,你们不相信,觉得我坏,但是我不得不如如此。”丽姝对小傅氏这般说,她肯定是无条件相信自己。

    可刘承旭就未必了,前世于懋忠模仿自己的笔记,他居然真的相信了。

    谁知道刘承旭却情绪很稳定:“你落水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或者知道?”

    丽姝摇头:“没有,我是见一群人过来,才故作跌倒入湖里的。”

    “等会儿送你回去之后,我去宋家帮你收尾。你放心,让你娘亲好生照顾你。”刘承旭沉声道。

    丽姝和小傅氏都很惊讶,因为刘承旭是个非常正直的官员,当年有藩王王府的人作奸犯科,就被他杖毙,这也是他为何在九江推官数年才升迁。

    “爹爹,您为何……”丽姝前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在乌孙,就像是在一个弱肉强食的野蛮世界,她在那里就要不停的算计别人。

    即便做了乌孙太后也不消停,儿子的势力还要娶两位妃子,还怕右菩王闹起来。

    殚精竭虑的日子她都怕了,所以重生回来,她想从心而活,不再重复算计,可今日见了绍安郡主,她心里实在是觉得自己仿佛在乌孙,一着不慎她就落入别人的手中。

    刘承旭看着丽姝道:“你

    都忘记了你祖父伯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而我任过多年亲民官。云亲王的老二,指使门人抢夺别人的十间铺子,让人家破人亡。这些藩王素来养尊处优,在封国内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做了很多恶行丑事,现在在京中,看似收敛了许多,其行为也是令人发指。云王本人曾经强娶生员已经定亲的女子,我说的就是那位绍安郡主的生母,就是强抢过来的。”

    “原来如此啊。”丽姝没想到自己平日多有不了解。

    又听刘承旭道:“人在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危险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这也没什么。”

    丽姝又有些感动。

    小傅氏赶紧打圆场:“都是我的不是,当年只见郑家是世家,门风极好,又想着你爹爹和你郑伯父关系很好,就说了这门亲,没想到……”

    刘承旭笑道:“这么多人喜欢他,说明咱们这个女婿选的对嘛。”

    “可是太好了就遭人惦记。”小傅氏不想女儿再如此。

    刘承旭倒不是很在意:“秋君,我看丽姝反应很快,那次和萧昀箫世子的事情她也处理的极好。绍安郡主现下百口莫辩,一切摆在明面上,她们不敢轻举妄动的。丽姝,等会儿我和你大伯父说说,若是她真的敢惹我们家,我们家也不是吃素的。”

    ……

    宋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刘承旭又去宋家去了一趟说证据全部毁了查不到了,一句话愈发引人遐思。

    绍安郡主简直是欲哭无泪,回到家就和她母妃说了:“母妃,我真的没有推她,我根本都不知道她为何落水?”

    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就成了众矢之的。

    郑灏是很快听到了这件事情,他是知晓的,云亲王曾经和自己父亲示意过,但他已经定亲了,怎么可能毁掉婚约。

    又说丽姝被推进水中,郑灏心急如焚,都是他不好,害的丽姝受池鱼之殃。

    当时就带了不少风寒的药,又找了两本新书到刘家。

    丽姝其实没什么大碍,才八月跳下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她就得如此,让绍安郡主无处下手,反而惹得一身骚。

    据说原本不知道她和郑灏婚事的,几乎全城皆知。

    郑灏进来她院子的时候,丽姝正躺在榻上

    ,头发披散在脸庞,起身时又微微娇喘,不知怎地,他耳根子全部红了,立马就退了出去。

    须臾,他才进来,见丽姝靠在榻上,眼圈红了:“你,你无事吧?都是我的错。”

    很少见男人哭的,丽姝不知道自己才见了几面的人,居然如此大的反应。郑灏自己平日之所以常常不笑也不喜欢理会别人,就是因他小时候就很爱哭,看到他喜欢的小羊被做成小羊羔还哭了几天。

    为了改掉这个毛病,他想了很多种法子。

    今日算是破戒了。

    丽姝一直觉得在大齐女子所谓的托付终身,就是一切都要靠男子,按照常理她应该抽抽噎噎的哭泣,寻求同情,这样能得男人怜惜,兴许她心头的大事就解决了。

    可是她见郑灏如此真情流露,又不想这般了。

    “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错都没有。她爱慕你,那是你本身就很好,值得人喜欢。我也不是她推的,兴许不知道被谁不小心撞下去了,所以,你千万不要自责。就是我如何了,那也不是你的问题,是她们自己坏。”前世的郑灏四十四岁就忧思成疾病入膏肓了啊!

    这番话听的郑灏肃然起敬,他看向丽姝,丽姝被他这样凝视,突然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头去。

    郑灏很是郑重道:“从我们定亲以来,我从来心里都没有别人,你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我相信你,但是你也无法阻止别人喜欢你呀。”丽姝还有心情开玩笑。

    郑灏见她语带俏皮,也忍不住笑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人再伤害你。我身边有几个护卫,原本是护卫我祖父的,我祖父亡故后,就一直跟在我身边,这些人武艺高强轻易有人近不了身。”

    丽姝摇头:“我们家祖父和伯父都是锦衣卫出身,谁敢打我们家的主意?你有这份心意就很好了。”她不需要别人保护,总觉得束手束脚的。

    郑灏递上几本新书:“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不多事了,这几本书是新出的,你若喜欢平日可以看看,打发时光。”

    看到这几本书,丽姝很是欢喜:“太好了,这本《簪花录》是我一直想买的,都没买到呢!”

    “我就猜到你应该会喜欢。”

    丽姝也问起他来:“那你呢?最近过的如何??”

    郑灏看了丽姝一眼,想起萧昀前日针对他的种种,还有云亲王府世子对他各种暗示说回京的路上丽姝弹琴给萧昀听。郑灏一概不放在心上,即便和丽姝没有深交,他也不会这样怀疑揣度丽姝。

    尤其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说给丽姝听,毕竟丽姝生的这样美,秀慧而艳绝,喜欢她的人过江之鲫也不为过。

    所以,他微微一笑:“我很好。”

    这样丽姝也就放心了,因为那个绍安郡主据说已经不敢出门了,人言可畏。!

    第 62 章

    阳光穿透树枝,留下一地婆娑。

    丽贞正和丽柔说话,她在这个府上,原本关系最好的是丽嘉,但丽嘉出嫁了。丽婉又在备嫁,她和丽姝一贯关系不好,只好和丽柔说。

    “听说丽姝丫头差点沉在湖底被淹死了,是吗?”

    丽柔点头:“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她都晕厥半天,嘴里全是水,咳嗽的不行。”

    丽贞停下,又看向丽柔:“虽然我取笑过她攀高枝,起初觉得很是兴奋,觉得三丫头倒霉了我就开心。但是,我后来想想,觉得三丫头也很惨,若是我,我最怕水了,指不定死了也说不定。”

    “五妹妹,三姐姐她从小就聪明伶俐,办事干脆利索,做事情总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是有些强势,爹爹因此对她这种性格很喜欢,无论如何她出事了,总还有我们老爷太太看顾着,郑家人也是几l次打发人来。可我既不如你也不如她,非我卖惨,我想我肯定就放弃了,不去要别人都喜欢的。”丽柔头一次说这么多话。

    丽贞也很意外,丽柔会说这么些心里话,因为在她眼里,丽柔就是个小跟班,唯唯诺诺,只是比她会讨好罢了,到底是庶女出身。

    可她现下这么说,丽贞觉得有些怔愣。

    丽贞回去和徐夫人说了今日丽柔的话,徐夫人停下手里的账本扎子,很是意外:“你日后要多和四丫头学学,她的姨娘丁姨娘那么不受宠,却稳稳当当全须全尾的活下来。还有丽柔这丫头,平日不声不响,其实洞若观火,她嫁的其实比丽嘉和丽婉都好呢。”

    “可吴家不过是三品转运使,怎么比得上大姐姐家……”丽贞又有些不服。

    徐夫人解释道:“转运使专门负责盐和铁,过手的钱多如牛毛,且吴大人十七岁就中了进士,到如今还很年轻,日后前程无量。四丫头以前绝不冒头,现下却说出这番话,也是她见事明白,人不要只是想要什么,还要想这些东西你能不能真的拥有。”

    丽贞撇嘴:“那您说丽姝就是太爱出风头了吗?所以才会被绍安郡主针对的,是吗?”

    徐夫人点头:“自然是如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丫头就是太高调了,什么都喜欢显摆,否则绍安郡主怎么不针对别人就针对她呢?”

    她还教导女儿:“当年我被你二婶摆了一道,结果居然是如此,千算计万算计,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也算是报应了。”

    母女二人各自说了几l句,外头又说是郑灏上门探望,下人还道:“老太太那边说让大太太您整治一桌酒席出来,让郑姑爷用。”

    徐夫人道:“我知晓了,等会儿就去。”

    丽贞又有些嫉妒:“三丫头真是好命,郑家对她那么好,她有什么好的,她心肠可是歹毒的很。原先那个二婶婶多温柔,她伙同她娘硬是把人家逼得出家了。”

    “好了好了,我要先出去了。”徐夫人知晓女儿是犯了红眼病了。

    郑灏的到来仿佛给丽姝注了一针强心针,丽姝很快就在人前恢复了正常,甚至连丽婉大婚她都神采奕奕,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

    她们这桩婚事是数年前就定下的,丽婉公中五千两的银子,加上苏姨娘手里的两千两私房,还有苏家舅爷曾经打好的拔步床,六十四抬嫁妆满满当当的嫁到曾家去了。

    三日回门,丽婉头发已经梳上去了,她褪去了新娘子的青涩,对小傅氏很是亲近,因此私下给丽姝的红封和礼物是最多的。

    丽姝知晓,丽婉嫁出去了,日后想求娘家人帮忙,还得是小傅氏。

    更何况这些年小傅氏教她管家,也是教导指点过她的,她当然能看的清楚形势。

    丽姝甚至好见到了曾家二姐夫曾云熙一眼,他已经有了童生的功名,今年还以充场大儒的身份参加乡试,虽然败北了,但他结交了不少人,出手也很是阔绰。

    姐妹们重聚一堂,多是丽嘉和丽婉在说,丽姝和其她没有成婚的姐妹们在一旁听。

    “现如今我们各房管各房的,她们家的厨子请了闽、越、吴、鲁四个大厨,就是我有点吃不惯,味儿太重了。”丽婉说她靠从家里带的小傅氏做的酱菜度过了三天,不是曾家的菜不好吃,实在是吃不习惯。

    又说曾云熙婚前有两个通房云云。

    总而言之就是刻意在丽嘉面前淡化自己过的好,鸡蛋里挑骨头说自己过的不是很好,其实丽姝心里清楚,丽婉进门据说曾二太太就要让她协理管家,带着她走礼等等。丽婉又和曾盈丹把关系打的很好,除了曾云熙可能无法走仕途,

    日后要从商之外,她的日子比起丽嘉舒心多了。

    当然两人追求的也不同,丽婉追求富贵,丽嘉追求名利。

    就像苏姨娘和丁姨娘的不同,苏姨娘只求吃好穿好,让她弟弟做生意,也是从她弟弟那里捞钱,曾经苏姨娘协助傅氏管家,也是油锅里的钱都要捞起来。丁姨娘管家不取一分,名声很好,下人交口相称,前世丁姨娘就管家数年。

    一个短视,一个眼光长远。

    丽婉又比苏姨娘聪明些,知道肉馅儿要藏在包子里,所以说话并不炫耀夸张,反而这里有困难那里也有困难,言谈中又露出曾家富贵逼人之态。

    至于丽婉和曾云熙的感情,还在新婚中,二人感情也算是蜜里调油了。

    又过月余,丽婉从曾家回娘亲,是特地来告知小傅氏的。

    “曾家四公子云舫和绍安郡主结亲了,太太,您这下放心了吧。她们既然成亲了,肯定就不会针对三妹妹了。”

    小傅氏不解道:“你不是说曾四公子有了意中人吗?”

    “那怎么能和绍安郡主比,原本出了三妹妹这件事情后,绍安郡主到底名声算不得很好了。曾三太太一直都在挑挑拣拣,曾四公子喜欢的是文翰林的女儿,可三婶娘看不上,其女就是生的再美再蕙质兰心,在曾三太太看来她爹官位低就是最不好的了。而绍安郡主父亲是亲王,云亲王有两个儿子,比成亲王还多胜算,至少成亲王的娘汪太妃被当今皇帝厌恶极了。”丽婉如是道。

    小傅氏摇头:“娶妻到底要娶贤,绍安郡主我见过一面,龙子凤孙恐怕不好相与啊。”

    但好不好相与的丽姝不知晓,曾盈秀却很高兴,她也亲自来信告诉丽姝说,她已经帮丽姝探听了,绍安郡主准备结亲她们家,一直闷在家里准备定亲,让丽姝放心。

    其实丽姝根本不在意,因为那日郑灏过来了,他们说了许多话,都让她很安心。

    郑家不是那种贪慕富贵权势的人,当然,他们家本来就权势地位极高,正所谓流水的王朝,铁打不动的世家。

    “你祖母说想去青莲庵吃几l日斋,去去家中的邪气,你和丽柔还有丽贞陪着你祖母去吧。明年你们也不知道还能陪你祖母多久,小时候你可在她老人家身边长大的。”小傅氏如是

    道。

    丽姝也同意了,让下人去收拾箱笼,秋高气爽之时,大伯父亲自送她们过去。

    刘太夫人常常吃斋念佛,甚至她还有对丽姝道:“你虔诚一些,将来神佛会保佑你的。”

    但是对于丽姝而言求仙问卜不如自己做主。

    一辈子缩着装鹌鹑就能躲得过吗?不是她的问题,她凭什么要忍气吞声的活着。她和郑灏早就定亲了,凭什么就得低人一等。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前世她定亲后,都不出去交际了,倒是躲过了绍安郡主,可是福宁公主呢?依旧还是躲不过。

    青莲庵风景秀丽,四周幽静,丽姝等人下马车时,还能听到鸟鸣声,很是宜人。

    丽柔已经陪着刘太夫人来了数次,很是熟稔,丽姝则是头一回来,也被周遭安静的环境影响,倒头就睡,居然睡的很是香甜。

    她和丽贞一间屋子,丽柔和刘太夫人同住,丽贞见丽姝睡熟了,不免出去走动一二。

    正好碰到成亲王世子送其母过来青莲庵,成亲王妃从来不喜欢搞特殊,素来不愿意因为自己惹得民怨,现下过来也是极力低调。

    “昀儿,你快走吧,这里是庵堂,男子不能久留。”

    萧昀又问起庵堂住的有哪几l家,得知有刘家时,心中很是欣喜,但想起绍安郡主和曾家定亲又扼腕。

    他回京后见过郑灏几l次,的确风度俨然,他招揽一番,见郑灏不上钩,自然就厌恶了。不为自己所用的俊才,家世才能再好也没用,尤其是他还是丽姝的未婚夫。

    自然他听说绍安郡主喜欢郑灏,他怕到时候郑灏接受云亲王的招揽,要知道郑灏之父如今已经升任兵部尚书了。于是心生一计,那绍安郡主素来是个狠毒之人,如果绍安郡主欲对丽姝不利,他可以顺势英雄救美,再把事实和郑家披露,如此郑家不可能投靠云亲王,他也能抱得美人归了。

    只可惜,到底功亏一篑,绍安居然那般蠢,大庭广众之下就下手了,以至于绍安暴露人前,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再有郑灏求他姨母康郡王妃,居然让绍安如此快就结亲了,此计划彻底胎死腹中。!

    第 63 章

    刘太夫人非常虔诚,她似乎把改变家族命运都寄托在吃斋上,觉得自己足够诚心,就能改变家中命运。

    青莲庵中最有名的是焦酸馅儿的包子,丽姝一个包子,配着茭白鲊,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的,最后才把醇香的豆浆喝完。

    “祖母在做功课,我们先散了吧,我回去写字。”丽姝在三姐妹中年纪最长,如是道。

    丽贞不免觉得很无聊,她以前都没陪老太太来过,因为觉得太辛苦,这次若非是娘见丽姝要来,也不会让她过来。

    她气鼓鼓的回到房中,见丽姝用金粉在写经书,黑底金粉,丽姝一笔一划看起来写的很认真。自从从曾家女学回来后,丽贞就再也没有看书读书了,偶尔看看话本子,都觉得眼睛疼,太长了,懒得去看。

    上午写了一个时辰左右,丽姝眼睛有点酸,她就留下两个丫头在房里守着,又带了四个丫头出去走动一二。

    当然也是因为丽贞在房里什么事情不干,又喜欢阴阳怪气一通,丽姝也懒得和她多说话。

    青莲庵后有不少盆菊花放在这里,花瓣形状各式各样,有平瓣还有卷瓣的,有个比丘尼介绍:“这是狮子头、蟹爪菊、小鹅……”

    “这些都是你们种的吗?”

    “不是,是有清客送的,师太就让我们摆在这里。”

    “这样一盆盆的看,倒是极好。”

    丽姝心想若是娘能过来就好了,她可是很会画画的,这些菊花她都能画的很好看。只可惜现下要打理家事,娘现下画画也少了。

    不远处,萧昀并未走远,他想上前说几句话,但是丽姝身边一直带着人,他无法亲近。只好折返和成王妃说明来意,成王妃听了很讶异:“你不要多想,那位刘家三姑娘我曾经见过一面,我也是很喜欢的,她看起来也是个品貌极佳的姑娘。可人家定亲了,你就不要如此了。”

    虽然被娘责备,但是萧昀却越发觉得自己着魔了,时常他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起那日在夕阳下听的《渔舟唱晚》。

    所以他期盼着有人拆散郑灏和丽姝,这样他就名正言顺,绝对会三媒六聘的娶她。

    当然,他知道他娘肯定反对,所以嘻嘻哈哈应付过去了。

    他又带着父王的话道:“父王说等下雪之前亲自来接您,总不能一直让您住在这儿了,这里也实在是太简陋了,儿子送了上好的补品来,您也要记得保重身子。”

    成亲王妃依旧温柔美丽,眉头轻笼带上无限忧愁:“孩子,你只觉得自己简陋,殊不知娘反而更爱这里呢。我从小就是在庵堂长大,那一年发好大洪水才下山去。”

    她想起她那一年被一户开豆腐坊家境殷实的小买卖生意人收养,她和那家的男孩一起长大,二人青梅竹马,相濡以沫,甚至及笄之年成亲,婆母就是养母,她是那样的快活。

    阿生哥早起起来带着伙计们打豆腐,她就和婆母一起卖豆腐,还时常用豆腐做些豆腐干卖,阿生哥平日从外面回来都会给她带头花。

    只可惜,阿生哥做生意得罪了人,被人活活的打死,若非王爷替阿生哥报仇,又让她公婆得以善终,她想守寡,做阿生哥的未亡人。可又要偿还王爷的恩情,她对王爷没有感情,却要失去名节来伺候他,若非为了昀儿,她早就出家了。

    如果不是她,阿生哥不愿意她被调戏,被人活活打死,她一辈子赎罪都不够的了。

    萧昀不知道内情,只知晓他母妃是贫家女儿,因为被父王看上才得以成正妃。就因为如此,母妃身份常常被人嘲笑诟病,他暗中自然想为母妃争气。

    当然,他天潢贵胄,不知道多少人对他毕恭毕敬。

    可这些人都是看他的身份,没有人不爱慕虚荣权势富贵,但没有人真的爱他这个人,除了娘亲。

    也就是丽姝对他有救命之恩了,不图任何回报的好。

    只可惜计划失败,他若是巧取豪夺,恐怕丽姝会恨他一辈子的。即便他这个人再心狠手辣,玩弄任何人,他也绝对不会这样对丽姝的。

    这个时候,他想若是丽姝身份低一点,还是那个七品官或者四品官的女儿,他怎么样都会求娶她做世子妃的,给她一切荣华富贵。

    “母妃,儿子就先下山了。”萧昀叹了一口气。

    他期盼出去再见丽姝一眼,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再推门出去,见宋明诚守在门口,这宋明诚是仓场侍郎次子,为王府请的幕僚,当然也不是一般幕僚,成王许他一大笔钱和日后的好前程。

    宋明诚是听到云王的两个儿子提及丽姝,才知晓这位成亲王世子对刘家三姑娘别有心思。以前世子虽然看重他娘,但也不至于常来,这一个月都来了四次了。

    “世子,您若是喜欢刘姑娘,要不要——”

    “不必,也不过蒲柳之姿罢了,本世子见过的美人还少么?走吧。”

    宋明诚笑道:“我以前倒是见过她,说倾国倾城之姿也不为过……”

    见宋明诚还要说什么,萧昀冷声道:“她是已经定亲的人了,你不要胡言乱语菲薄于她,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明诚一凛:“是,是。”

    原本宋明诚也是京中有名的衙内,他若非看在成亲王面子上,怎么可能听命于萧昀,但成亲王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也不得不听。

    这些事情丽姝不清楚,因为她其实只要出门都会带充足人手,也不会乱跑最多就是在庵里,所以对这些一概不知。

    听说丽柔也是在庵里和这位成亲王妃结识,倒是常常过去,丽姝就一直抄写经文,要不就歇息,看经文释义。

    甚至还能和刘太夫人讲经文,当然不能讲那种晦涩的,主要是拆开讲一些导人向善的故事,这种故事莫说是刘太夫人,就是她身边的丫鬟都很喜欢听。

    丽贞也暗自把这些故事记在心里,将来也可以给别人讲,有一次去诗会,她写不出来的时候就突然想起丽姝所作诗词,誊写一篇上去,居然那次还受到许多人的夸奖呢。

    这当然是她心中的一个小秘密,谁也没说,连身边的丫头们都不知道。

    “这就是明心见性,不矜不伐之意,就是大彻大悟,才了解人之真谛。”丽姝笑道。

    当年六祖惠能向五祖求法后就离开了。五祖弟子中有个法号慧明,是将军出身,觉得六祖尚是白衣,怎么有资格将祖师衣钵拿走呢?他很不服气,就去追赶。追上后,六祖将衣钵放在石头上。

    但衣钵是祖师传下的,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得动的。慧明拿不走衣钵,顿感自己鲁莽,就请惠能大师出来:“我是为求法而来,不是为衣钵而来。”

    六祖说:“既是为求法而来,那我就给你说法!不思善,不思恶,哪一个是上座的本来面目?”慧明闻言即刻开悟。

    刘太夫人点头:“就是如此。是了,我听说昙花乃佛祖前面的花?”

    “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可惜我年纪大了,等不到昙花开了,这青莲庵据说有一盆昙花,马上要开花了。你们若有空,都去看看。”刘太夫人笑道。

    丽姝很是欢欣:“既然今日凑巧,那我就去看看,好歹也是缘分。都是借祖母的光,若真的能看到昙花开,那咱们家来年肯定都平平安安的。”

    刘太夫人对家里这几个孙女,嫌丽嘉太过世故,丽婉太过圆滑,丽贞又太鲁莽,唯独丽姝聪明灵慧,有辩才,记忆力很好,又敢作敢当,她非常欣赏丽姝。同时,又疼惜丽柔庶女出身,聪颖忍耐,却并不自怨自艾。

    因此,有丽姝的地方,她又觉得很可靠。

    丽姝又向魏妈妈问起刘太夫人习不习惯这里云云,魏妈妈就道:“老太太是来这里来惯了的,这里寻常人不来,大多数都是官眷。斋菜那些都是青莲庵的拿手好菜,您就放心吧。”

    “我自然知晓你们都是积年老仆,也不过是白问一句。”丽姝笑道。

    其实人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老眼昏花,身边的人很容易糊弄,丽姝问几句也是为了刘太夫人好。

    从刘太夫人这里离开,魏妈妈也忍不住感叹:“三姑娘真是个精明人。”

    “精明却不计较,她活的很通达。”刘太夫人年纪大了,她身边两个儿媳妇,徐氏也颇能干,但是私心很重,总是自作聪明。另一个儿媳妇小傅氏,她倒是很不错,只是性格又太倔强,若她当年当仁不让,哪里有傅氏蹦跶那么多年。

    总之,刘太夫人最欣赏的就是丽姝。

    丽姝带着把昙花搬了过来,刘太夫人让丽柔也过来沾点福气,姐妹三人就都在房里守着这盆花。

    即便三人关系不是很好,现下在一起也还能说一些闲话,只是丽贞一贯讽刺居多。

    就像丽柔和丽贞说起曾盈丹的事情,“她明年等曾家三娘子出嫁了,就差不多要嫁去扬州了。那家人倒是很好,珊瑚明珠堆的家里都放不下了。”

    丽贞冷哼一声:“眼皮子浅,她家虽然有钱,还不是要靠着曾家长房和三房。若是我

    ,我就不羡慕,咱们平日出去交际都没她的份儿。”

    其实丽贞的话虽然伤人,但也是事实,世人都爱钱,却又不喜商人身份,这也是奇了。

    她们嫁人之后,各自的圈子也未必都重合。

    “话也不能这么说,盈丹她从小就挂算盘在身上,喜欢做生意出外自由自在,我还羡慕她呢!”丽柔弱弱的为自己朋友分辨。

    丽贞毫不客气道:“四丫头,你是这么说,真让你嫁到商户之家,你未必愿意。说起这事儿,绍安郡主居然许配给曾家四哥哥了,我还一直以为是文——”

    “五妹妹你这话可别再说了,现下曾家和绍安郡主既然已经定了亲,何必再把旁人扯进来。”丽姝当然得制止。

    她们家和曾家是老亲,所以许多消息都很灵通,但是把文姑娘扯进来,绍安郡主若是出招了怎么办?

    听丽姝阻止,丽贞很是不悦:“三姐姐,你就好了,现在绍安郡主定亲了,最高兴的就是你了吧。”

    “五妹妹,我还是奉劝你也留点口德。你总这么着和咱们无事,但是若是去岑家呢,难道你将来就完全一帆风顺了?”丽姝忍不住道。

    丽贞听她提起岑家的语气,当然知晓岑家不是什么好窝子。

    别看岑时放自从原配辜雪娥去世后,许多人上门说亲,也算是极其显赫的门第,但知道内情的,可是很清楚现在的岑家可是算不得真的好去处。

    广阳侯的私生子回来了,丽姝这才知晓这位才是前世替她审案的岑廷尉。

    这位岑时宴岑大人,审案也是明察秋毫,三十几岁就已经做到正三品,非常有能力。

    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

    再者,岑时放这个人后院里稀里糊涂的,广阳侯夫人又偏向自己侄女,丽贞不想想自己处境,反而到处说别人。

    丽贞冷哼一声:“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就咱们姐妹几个,你又何必如此。”

    如此,丽姝也懒得和她说话。

    夜深了,丽柔已经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丽姝把榻搬来,丽柔上榻过来和丽姝窝在一床被子里,她忍不住问丽姝:“三姐姐,你说昙花真的会开吗?”

    因为丽贞讽刺曾盈丹,丽柔也不想和她多

    说话。

    “应该会,我问过人了。”丽姝笑道。

    现下丽姝也是撑着脑袋,哈欠打了好几个了,又吃素吃了一个月,早就已经恹恹的了。她甚至每天都吃点酱菜,才能吃的下饭,还有晚上很容易饿,因为没有油荤。

    她肚子响了一下,丽姝有些尴尬,听雪连忙拿起点心过来。

    丽姝吸了吸鼻子:“我只要不吃肉,一下就饿了。”

    “还有半个月咱们才能回去,三姐姐你就暂且忍耐吧。你看隔壁那个成亲王妃,人家还要吃两个月的斋呢,她送给咱们得点心,你要不要多吃点?”丽柔见丽姝捂着肚子喊饿,也是无语了。

    其实丽柔也饿,但她已经习惯了,没像丽姝这么娇气。

    丽姝想小傅氏了,想一切红烧肉和水晶蹄髈了,她嘴里真是太淡了,成亲王妃的点心偶尔吃可以,但她现在想吃肉。

    还好这一夜没有辜负她们几个熬,昙花还真的开了,昙花是白色的花瓣,花蕊为淡黄色,似琼华宫的仙女一般,越夜越美丽。

    此时连丽贞都感叹:“咱们真是有幸能看到昙花开啊。”

    “昙花展蕊绽娇颜,留梦三更叹自怜。这还真是符合咱们的处境,刹那芳华被我们看到了,真是不枉过来一趟了。”丽姝撑着下巴,也很欢喜。

    她还提议:“不如我们许个愿望吧。”

    丽姝双手紧握在胸前,默念:“希望我这辈子平平安安,爹娘身体康健,弟弟学业顺利,还有郑灏也能心想事成。”

    ……

    清早,刘太夫人亲自过来她们房里,见三个丫头睡的七歪八扭很是香甜,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小姐妹来自己家过夜,有时候睡的晚了,就这样。

    她走了出去,又对魏妈妈道:“少年人都贪睡,昨儿她们熬了大半宿,让她们睡下吧。”

    却说丽姝昨儿许愿郑灏心想事成,郑灏见绍安郡主和曾家终于定下亲事,也算是心想事成了。郑夫人看他道:“你也算是会想法子,去求康郡王妃。”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丽姝她担心吧,万一她再受到伤害如何是好?”郑灏原本还想派人去身边守着她,但是丽姝拒绝了,他只好替她清除障碍。

    不过,他又叮嘱郑夫人:“

    这件事先别告诉她了,儿子近来一直在交游,准备会试,也管不到她许多了,只能如此。”

    郑夫人轻笑了一声:“真是巴不得丽姝赶紧进门,这样你也不必要科举了,还得分神。”

    郑灏一向话并不多,他在郑夫人这里请安之后,又去陪祖母说话,小时候他就是跟着祖父母长大的。

    当然,祖母和母亲微微有些不合,母亲身子骨不是很好,祖母很是康健,到如今这个年纪都还能爬山,母亲却喜静。

    再有,弟弟多病,据说是娘亲生弟弟时怕疼,所以导致弟弟生出来脸色发紫,身子骨不好。

    但祖母和母亲都对他无微不至,郑灏虽然私心偏向娘,但是明面上对祖母也很恭敬,毕竟小时候祖母对他也是亲自喂养。

    “祖母,孙儿给您请安了。”

    郑老夫人也出身不凡,其夫更为宰辅,她做过多年的宰辅夫人,但膝下只有爹爹一个儿子,还是很晚生的,因此对郑灏这个长孙很看重。

    又在郑夫人定下刘家后,不免觉得刘家姑娘年纪太小了,不能早日进门开枝散叶,略微有不满。

    现在见着孙子,她倒是很高兴:“灏哥儿来了,快坐下。”

    “祖母今儿可好,我听说您在吃长斋,您现下还是多补补才好。”郑灏很是关心。

    郑老夫人依旧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的,又说宫中迟皇后真是个好人,见着她了很是礼遇,又说朝堂现下怎么样,郑灏早已神游太空,虽然这有些不尊重祖母,但是他真的很想打瞌睡。

    好容易等郑老夫人说完,他才起身告辞。

    一出来,还想方才郑老夫人要他茹素,他就有些头大。

    近来他虽然也在保养身体,到底熬夜苦读身子,怎么能茹素,那不是会头昏眼花吗?

    小时候他陪祖母在庙里吃斋,可是真的晕了的,他本来小时候因为生的太好看,有些人就会欺负他,他把人家打的抱头鼠窜,但自己又哭又累又饿,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回家,才猛吃一顿。

    咦,记得丽姝好似也在青莲庵陪她祖母吃素,她本身就生的很是纤细,风一吹就能飘走,那日他去探病,见丽姝的腰似乎只有他手掌这样,很是轻盈,如此,他可以去青莲庵一趟,让她打打牙祭。

    当然,如果丽姝很是虔诚,他就带回来。

    因此郑灏让人从街上买了半只烧鸡,一块卤肉,生怕被人发现肉香,用纸包了好几层,才重新梳洗一番,换衣服前去。

    不曾想遇到也正要上山的萧昀,萧昀今日是来送米粮上山给成亲王妃的,更兼他也有小心思,特地从王府打包了上等点心,借母妃之手送给丽姝打牙祭,据说山里很是清苦。

    萧昀容貌俊美,一袭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更是衬的他面如冠玉,而郑灏觉得自己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换了一身衣裳,他则是身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衬的他面如冠玉,分外清俊。

    二人脸上都笑眯眯的打着招呼,郑灏还夸道:“早听闻世子孝心可嘉,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诶,本朝以孝为先,据闻忠臣必出于孝子之家,早就听闻郑大司马事母至孝,郑大公子亦举孝廉,才是我被学习之楷模呢。”萧昀一脸佩服。

    郑灏只好道:“世子谬赞了,原先我们只从二十四孝知晓卧鲤求冰,如今看世子寒冬腊月还亲自上山,真是身体力行。”

    萧昀又一脸谦逊。

    别过脸去,二人都冷哼一声。

    却说丽姝那里听说郑灏送信给刘太夫人,说是知晓她老人家在此茹素,他也特地送了一本佛经过来。

    等了半天,听郑灏请完安,也有一本《观音心经》要送给丽姝。

    丽姝一听说还要去外边,有些走不动了,不吃肉她就头晕。虽然见到郑灏,郑灏好似越发恍若神人,但她现在可不愿意讨论什么佛法。

    却听郑灏轻咳两声,丽姝还以为他有话要说,就先屏退下人,“多谢你来看我。”

    她想郑灏会不会说什么情话,这样也怪不好意思的,毕竟二人还没到这个地步。但他这么跑来,是不是只为了见她一面呢?

    胡思乱想之际,却见郑灏道:“我带了烧鸡和卤肉来,往年我和我祖母去寺庙吃斋就是住一段时日就馋,所以,不知晓你要不要……”

    郑灏还怕丽姝觉得自己耽误他吃斋,于是,只是试探一二。

    却没想到丽姝两眼放光,真的,现在给肉吃的人,就是她的大恩人。

    “要要要,我要吃烧鸡,还要吃卤肉,还要配上一碗米饭,你莫笑话我,我都饿的没力气说话了。”丽姝可怜巴巴的看着郑灏的袖口,希望他赶紧拿出来。

    不知怎么,郑灏原本见她这样很心疼,但又很想笑,原来小仙女不止是喝露水,还是个馋肉的小馋猫。!

    第 64 章

    郑灏也是很神通广大,不知道在哪儿真的弄一碗白米饭过来,再拆开油纸,香味一下就飘散出来了,丽姝做贼心虚。

    “不会被人发现吧?”

    “不会,不会,这里除了每日定时有人来打水,寻常都杳无人烟的。你不是说回去后,有人说嘴,若不然关在屋里吃是最好的。”郑灏如是道。

    丽姝就抱怨道:“我那房里和祖母比邻,还有我五妹妹和我同房,我每日同她一处吃饭,若是被她发现,我可就完了。”

    郑灏也是左右张望,才道:“快吃吧。”

    烧鸡只有半只,丽姝吃了一只大鸡腿,再把卤肉汁儿L浸在米饭粒里,一句话不说只顾着吃饭,害怕被人发现,只有快些吃。

    “是临安楼的吗?好好吃呀!”

    “是,专门去买的,你把鸡骨头吐在帕子上,我自带出去。”郑灏递了帕子过去。

    丽姝见他的帕子用的是织金锦的,一方帕子都名贵异常,居然给自己吐鸡骨头,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用我的帕子吧。”

    郑灏见她如此见外,不由得道:“你用帕子裹了,回去的时候沾的都是肉味儿L,别人一闻就闻出来了。”

    “也是。”丽姝只好同意了,她好像也逐渐了解娘亲所说夫妻之间的感情不足为外人道。

    郑灏很尊重她,即便私下相处从不逾矩,连嘴上逾矩都不会,上次探病见她穿寝衣都会退出去,很有分寸。

    且期间郑灏还说他这些时日准备会试,交代的很清楚。

    丽姝也是感慨,似郑灏这般,父亲已经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了,可以恩荫长子,也就是说他不必科举,仍旧可以直接任六品官。但郑灏依旧苦读,且没有自鸣得意,如此丽姝很是敬佩。

    只不过,她刚吃完,还想说会儿L话,郑灏就道:“我仿佛听到有人往这里来了,我先走了,来,你把碗和鸡骨头都给我。”

    郑灏似一阵风似的走了,丽姝有些发愣,但见丫头们过来了,见丽姝顿时红光满面都觉得稀奇。

    水芝还问道:“郑公子呢?”

    “他走了,你们怎么过来了?”丽姝笑道。

    水芝连忙道;“可不就巧了吗?你猜怎么

    着,广阳侯夫人被送到青莲庵了,说是生了一场病要静养。”

    “哦?原来如此。”丽姝想岑家彻底开始内宅倾轧了。

    聪颖绝伦的外室子登堂入室,广阳侯夫人自然不满,指不定两厢僵住了。但具体是不是如此,就不知晓了,反正广阳侯府的事情要丽贞去操心了。

    回房后,丽柔拿了一份径直的点心盒来:“三姐姐,这是成亲王府送过来的。”

    丽姝知晓丽柔常常去陪成亲王妃,她因为要避嫌,几乎不过去,但听丽柔的意思,那位王妃非常和气,温柔腼腆,不喜奢华。

    “又是什么点心啊?上次我吃的那样倒是很好,只我现下不饿,就放这里。是了,怎么不见丽贞?”丽姝借着说话的功夫赶紧吃茶,把嘴里的油香味去除。

    丽柔坐下道:“这不是广阳侯夫人来了么?老太太就带着五妹妹去请安了。”

    无论如何,丽柔现下觉得丽姝还能表面相处好,虽然当年表姐的死她一直没能忘怀,生母和活死人似的也让她心痛。

    但让她现在对付小傅氏和丽姝,也无从下手。

    反而她从丽姝被绍安郡主看到了她们的未来之路,大抵是小傅氏作为庶女战胜了亲姐姐,虽然傅氏让无数人同情,可这几年家里的下人换了一批,新进府的只知道小傅氏是正妻,无人提到前面那位傅氏了。

    但丽姝又不如小傅氏能忍,小傅氏是蛰伏数年,才掀翻傅氏一举得宠,设计让傅氏长子死了,她自己生下儿L子。丽姝却颇有些机灵外露,正所谓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丽柔不爱诗词歌赋,却喜欢听丁姨娘讲历代帝王兴亡得失。

    连司马懿在曹家做臣子的时候都要苟着,等曹魏政权彻底灭亡,升平公主之女郭氏,何等嚣张气焰,几朝太皇太后,最后却让唐宣宗以庶夺嫡,逼的郭太后要跳楼自尽。这唐宣宗能保存下来,都是装疯卖傻才逃过曾经郭太后的魔爪。

    为何她会被绍安郡主针对,就在于她做人太高调,不懂得收敛。

    自然和郑灏结亲本来就是高攀了,大姐姐是何等身份,是宰相的嫡亲外孙女,也不过是嫁到宋家这样的人家,且大姐夫未曾有功名,都算是高嫁了。郑家的门第放在整个京城都是高门中的高门,况且郑灏那般

    出众,太过完美,就像是所有人都想要的一块大骨头,怎能不成为众矢之的?

    像她就不会苛求自己够不到的东西,所以丽柔见丽姝泡了那么一回水,就非常清楚丽姝以后的路非常难走。

    将来嫁进去,荥阳郑氏是大家族,郑灏年纪不小了,丽姝只是表面风光罢了。若丽姝改了自己的毛病还好,否则,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以郑灏之才貌家世,桃花无数,丽姝这样的桀骜,这样的脾性,根本过不好日子?做人家儿L媳妇和做人家女儿L都是不一样的。

    而她嫁的吴家,公爹吴大人还很年轻任转运使,家中钱财极多,吴夫人上次过文定她也见过,是个很气派的夫人,人家也是刺史的女儿L,非常大气。

    甚至吴家三子四女都是嫡出,一看就是家风很好。

    即便丽贞私下还说吴夫人肯定是个强势的婆婆,但丽柔想若是一点儿L缺点都没有,怎么找自己呢?

    丽姝不知丽柔心中所想,她继续呷了一口茶,又净手净面,重新匀了胭脂水粉,如此方才在祖母房中候着。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刘太夫人带着丽贞回来了。

    刘太夫人进来时,丽姝和丽柔赶紧站起来,她老人家脸色波澜不惊,丽贞却是懵懵懂懂的。

    “郑大郎君可是回去了?”刘太夫人先问丽姝。

    丽姝笑着点头:“早已回去了,孙女回来时听说祖母和五妹妹出去了,就先和四妹妹在这里等着。”

    她说完,心中还是很遗憾没多和郑灏说几句话,因为自己吃了肉之后,精气神都好多了。

    刘太夫人微微点头,又坐下道:“午膳时,我请了广阳侯夫人过来用膳,她大病初愈,你们可得恭谨些。”

    不知道为何广阳侯夫人过来用膳,就看前些日子广阳侯府对刘家并不热衷,当然,其实刘家不是没有底蕴的寒门,反而世代官宦。岑时放能娶丽贞,身份上绝对相配的,甚至以岑家续弦的标准,丽贞身份已经很高了。

    大抵也是为了促进两家感情,这就不得而知了。

    广阳侯夫人丽姝曾经在好几年前见过一次,是个做事雷厉风行,泼辣直爽的妇人,当年丽贞不想读书就曾经叫嚷说那广阳侯夫人大字不识一个,还

    不是把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当然,人家比丽贞什么都不满挂在脸上不同,是真正嬉笑怒骂就能处理大小事。

    只不过她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广阳侯夫人的传闻,素来喜欢吃醋,所以膝下只有岑时放一个儿L子。但她也真怪,自己不喜欢妾侍,岑时放却是外边屋里一大堆。

    知道腹诽别人不对,但想起岑时放害萧昀的同时居然也害自家,若非自己镇定,就像刘家还有下人以为真的水贼来袭,直接跳入河里没了半条命的都有,还有淹死的人虽然少,但也是人命啊。

    比起丽姝,丽贞脸上升起一团红云,话也少了许多。缘由当然是今日见到了岑时放一面,之前丽贞在岑家向丽柔提亲时,一直认为岑时放是个纨绔子弟,还是个丘八,肯定凶神恶煞的,还对辜雪娥不好,绝对不是好东西。

    即便她听徐夫人的话嫁进去,也是为了地位,为了压众姐妹一头。

    可没想到岑时放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他不仅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行动间没有丘八兵鲁子们的粗鲁,反而有一股尚武贵公子,虽然年纪比她大十几岁,但像是个英武爽侠的样子。

    “五妹妹,这是成亲王妃那里送来的点心,方才四妹妹让我和你说一声的。”丽姝喊了她几遍。

    丽贞才回过神来,没好气的道:“知道了。这些还不是托四妹妹的福,若非她常常陪着成亲王妃,咱们也得不到这些,虽说点心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份体面。”

    丽姝素来不会让她:“我不过是白告诉你一声,倒是得你这么些话,反正等会儿L你婆婆就来了,看你如何饶舌。”

    她这么一说,丽贞怕丽姝使坏,就不敢还嘴了。

    因为广阳侯岑夫人方才还夸她说她家的姑娘知书达理,擅长诗书,安静秀雅,乃京城女子之典范,如今闹将起来,到时候丢脸的是自己。

    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丽姝不会公然在外人面前闹出姐妹不和。

    丽姝就坐下来继续抄写经文,又把自己在庵堂里做的针线,拣了几样出来,这些都是送给侯夫人的见面礼。

    那边岑夫人也在准备给刘家姑娘们的见面礼,她一边拿着一个羊脂白玉的簪子,一边对岑时放道:“方才你也见过那位刘家五

    姑娘了吧,她相貌虽然不如她们家四姑娘,但也秀美可人。说起来她行动间,更有一股气派,不似那位四姑娘,到底是庶出。”

    岑时放想起方才见到的刘五娘子,只见她恭敬的立在刘太夫人身旁,垂云髻上插着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一旁又用金累丝嵌宝镶玉牡丹鸾鸟纹掩鬓,耳垂上戴着赤红色的红宝石耳坠,显得耳垂格外白嫩。

    见儿L子不发一言,岑夫人就道:“你爹和我早就离心了,如今他心肝宝贝的儿L子回来了,病也好了,如今还要为他寻一户大家闺秀帮衬。你的世子之位将来都未必稳当啊,你爹对那个小崽子愧疚的很,你日后可要长点心。”

    “娘,您身子骨不好,就歇着吧。既然是东宫赐婚,儿L子怎么着也得对刘家五姑娘好的,擎等着她进门了,掌了家中的中馈,侍奉您老人家。之前听说那位四姑娘知书达理,既聪慧又能干,这位五姑娘都是同一家子的,想必也差不多哪里去。”岑时放当然很遗憾没有能娶到刘丽柔。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丽柔许配给了漳浦吴家的三公子,那也不是一般的人家。

    即便他再次把吴玄鹤逛青楼大肆宣扬,把吴家的事情捅到刘家面前,丽柔嫁不成,他也娶不了丽柔。

    况且现下刘家是锦衣卫世家,他小打小闹还行,若是真的惹了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女儿L,还惹了东宫,即便他是侯府世子也经不住这几个人的联手。

    更何况刘家姻亲可不一般,兵部尚书郑家现下是他们家的亲家,如今五军都督府还要接受兵部的委派和监察。

    所以这桩婚事已经成了定局,他虽然对这位五姑娘并没有感情,但还是当妻子尊敬。

    岑夫人听儿L子这么说,就道:“好孩子,我也这么想的。我只有你一个儿L子,这么些年,岑家还有几房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故意让那私生子进门给我们母子难堪,就盼着咱们家两虎相争,他们渔翁得利。我到底上了年纪,你连个嫡子都没有,就等着儿L媳妇进门,好歹替我摆平这些事儿L。”

    “您这么想就对了,儿L子不便久留,就先走了。”岑时放见他娘开颜也放下心来。

    很快,午膳的时辰到了,刘太夫人带着三位孙女一齐迎出门外。

    岑夫人见过的刘家

    的姑娘里,她就已经觉得丽柔是绝色了,不曾想看到刘太夫人身边站着的这位姑娘相貌更胜一筹。

    她生的袅娜纤细,乌云秀发,脸蛋儿L似美玉无瑕,说话时如娇花欲语,脸衬朝霞,唇含碎玉。更别提她说话是举止娴雅,气度高贵,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真真是秀慧而绝艳大美人。

    行动时明眸善睐,神光动人,其美貌亘古所无,横绝千古之丽。

    再一问,原来是刘家三姑娘。

    岑夫人和刘太夫人问道:“三姑娘许了人家没有?”

    此言一出,丽贞暗自瞪了丽姝一眼,她就知晓每次和丽姝出来都没好事儿L。

    刘太夫人笑道:“已经许了,许了荥阳郑氏兵部尚书家的长子。”

    岑夫人心道我就知晓这样的姑娘早被人定了,这五姑娘别说比不上四姑娘了,坐在这位三姑娘旁边活似寒鸦与凤凰,一个就像描金的上等白细瓷盘,另一个就像粗口的破碗。

    因此,岑夫人拉着丽姝道:“真真是宝贝似的姑娘,长的真是好。”

    丽姝假装娇羞,这是她第一次知晓容貌其实也能跨越某些阶级,前世她们总说美貌算不得什么,只有家世最重要。丽贞也常常把她娘当妾就是让丽姝不愿意出去遭受白眼,可现下别人根本不知道她才学,只要稍稍往那儿L一站,就那么多人惊艳,甚至以容貌识人,觉得她人长的美,心地也一定善良。

    若说是平民家也就罢了,在刘家这样的人家,她常常被人说容貌太盛容易招惹麻烦,这种说话完全是故意不让她出头。

    就是因为她在京中不出去交际,所以和郑家的婚事居然也没太多人知晓。

    现下她不可能如此做了。

    好在岑夫人也是知道区别,虽然起先对丽姝另眼相待,但是对丽贞还是很照顾的。

    午膳都是斋菜,因为早上吃了好多肉,正好丽姝吃素菜胃口很好。丽柔是陪着刘太夫人吃素吃惯了的,她性情一向小心谨慎,不会表露出什么来,丽贞是难以下咽却得吞下去。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岑夫人也在桌上观察丽贞,这又让丽贞如坐针毡。

    刘太夫人很知晓丽贞,接触时日短还能摆摆样子,时间长了就容易露馅。这也是大儿L

    媳妇平日太宠爱的缘故,似小傅氏也非常宠溺丽姝,但是依旧是让她刻苦读书学习,风雪夜让女儿L去巡夜,从小事做起,很艰辛,但是的确把丽姝锻炼出来了。

    用完午膳,岑夫人又和刘太夫人说话,丽姝等人各自拿针线出来,她还献上一本金粉黑底抄写的经文。

    岑夫人见三个托盘中,丽姝所做针线明显高其她姐妹一筹,配色极好样子也好看针脚更是细密。尤其是应季的十丈珠帘的菊花,因为岑夫人名字里有一个“菊”字,所以素来爱菊,所以一看丽姝送的荷包就喜欢上了。

    比起来丽柔绣的荷花虽好,但不大应季。

    到了丽贞这里的时候,就比前面两位明显差点儿L。

    其实这个荷包原本是丽姝准备送给娘亲的,但是既然岑夫人在,她手边做的不多,毕竟刺绣很花功夫,所以只能送给岑夫人了。

    当然,岑夫人心中有了评判,嘴上也是道:“都做的很好,看得出来都是很安和的姑娘,能静下心来。”

    刘太夫人也是微微点头,但嘴上谦虚了几句。

    一般下午刘太夫人都要做晚课,岑夫人就告辞了,丽姝则回房睡觉,今日吃了肉,一会儿L就睡着了,否则晚上常常饿的睡不着,她又不敢吃特别甜腻的点心,怕牙齿不好嘴里发臭,而且肚子饿吃甜的腻味极了。

    她不知晓丽贞早已怀恨在心,甚至想起下次如何报复了。

    只是接下来的这半个月,丽贞在岑夫人眼皮子底下,她想发火时都不敢发火,丽姝抄写经书,丽柔做针线,她也被迫做针线,但总觉得做不好。

    还好刘承旭过来接刘太夫人回家了,丽姝在家就毫无顾忌,尤其是小傅氏道:“我早就知道你受苦了,看看这道糟鹌鹑,还有四个扣碗,小姑奶奶,你慢点儿L吃。”

    “娘亲,平日女儿L在家也不是那么爱吃肉,可是我发现肉吃少了掉头发,还没有精神,晚上还睡不着觉,还好中途郑灏带了半只烧鸡给我打牙祭,要不然我真的都没力气坐马车了,呜呜呜……”丽姝这顿饭吃的热泪盈眶。

    小傅氏对郑灏送肉很感兴趣,听丽姝说完,忍不住道:“是个会疼人的,这人啊,人品好就是最好的。”

    丽姝点头:“真真是雪中送炭呢。”

    一顿饭吃的是小傅氏端茶送水,又熬了红豆沙来给丽姝,丽姝算是真正的舒坦了。

    小傅氏笑道:“娘亲看你的小脸都瘦了一圈了,这次回来可要好好进补,是了,明日郑夫人要过府来。”

    “郑夫人过来做什么?”丽姝不解。

    “傻丫头,你都忘记了,明日是我的生辰呀。”小傅氏嗔了女儿L一下。

    丽姝顿时感觉羞愧,因为她前世过了三十岁就属于完全不希望任何人给她过生辰,因为这样就可以骗自己年龄没有增长。

    以前在小傅氏身边,她都会记得很清楚,可在山上住着,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丽姝又撒娇又是道歉,小傅氏才道:“我怪你做什么,我看你下车来,一阵风都能吹走了,两眼无神,能想起我的生辰才怪呢。”

    “都是女儿L不好,娘亲,今日我想和你说话,我和你睡还不好?”丽姝搂着小傅氏。

    小傅氏刮了一下女儿L的鼻子:“真是鬼灵精。”

    却说丽贞母女也是如此,丽贞吃了两个肘子尤嫌不够,还是徐夫人道:“你呀你,不是不让你吃,是怕你吃撑。”

    丽贞各种抱怨,尤其是对丽姝:“明明我们三个人都送一样的经文,她偏偏又多送一份经文。还有啊,她总在岑夫人面前妄图超过我。”

    “丽姝这般吗?”徐夫人也很生气,“她也真是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浪荡,勾着郑大公子,那边又讨好岑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丽贞嚷嚷道:“还不是和她那个狐媚子娘一样,明明有亲事,非要做二叔的续弦,抢自己姐妹的丈夫。”

    徐夫人呵斥道:“好了,到底是你二婶,少说几句,万一被人听到如何是好。”

    “可她做的事情太不地道了?”丽贞很是生气。

    但她更多的是害怕,具体怕什么她不清楚。

    在次日小傅氏的生辰上,郑夫人特地招丽姝在身边坐下,很是和煦,那种亲近是岑夫人对她完全不同的。

    “郑伯母,您送的这些花儿L真好看,我现下可以戴上吗?”丽姝笑道。

    郑夫人笑道:“自然可以,我来替你簪着吧。”

    就在郑夫人给丽姝簪花时,丽贞突然

    见缝插针的当着郑夫人的面夸奖丽柔,丽柔本来没吭声,但见郑夫人不予理会,她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丽贞和丽姝斗法,关我何事?

    “五妹妹,平日里你倒不曾夸我,今日却夸起我来了。”丽柔故意笑道。

    丽贞心道,比起三丫头,这个四丫头当然好多了,反正丽柔和她是一伙的。没想到丽柔居然这般说,她自己倒是像跳梁小丑一样了。

    小傅氏见丽贞如此,看了徐夫人一眼,心中暗恨,竖子打什么主意以为别人不知?我女儿L平日就被你欺负,现在我生辰,当着我嫡亲的亲家面前你们还敢如此?

    丽姝看丽贞就如同跳梁小丑似的,在青莲庵里,岑夫人头一次见到她就很喜欢她,丽姝除了第一日见面,其余皆不接触了,偏偏丽贞气鼓鼓的。

    现在她拉丽柔出来,什么心思以为自己不知道呢?

    一个劲儿L的说丽柔本分,就是暗示她不本分让郑灏看她?本来她想说几句的,丽柔既然开腔了,丽姝就没说话了。

    况且在未来婆母这里,郑夫人都不理她,自己大骂显然是沉不住气。

    “丽姝,你在山上过的如何啊?”

    “陪祖母研习佛法,山里清静还是很好的,是了,我还抄了几本经文在佛前供奉。伯母,我听说郑家老太太也常年茹素礼佛,所以我想拜托你替我送给她,就恕我常常不能请安了。”丽姝让人把经文拿过来。

    郑夫人拿起一本来看,字体很适合年纪大的人,字也写的非常好,轻灵飘逸,且用的纸张有一股檀香,的确比世面上的好太多了,一看就是用心抄写的。

    她拉着丽姝的手道:“字儿L写的真好,我会交给我们老太太的,真是心灵手巧。”

    丽姝当然知晓郑夫人的确性情很好,虽然婆媳之间也都会龃龉,但只要婆婆明白事理,磨合好了就没问题。所以,她做这些只是把礼节做好,不是真的指望人家把她当女儿L看待。

    丽贞却是嫉妒的半死,因为郑夫人听她夸丽柔完全不理睬,又让丽柔和她有了隔阂。郑夫人回去还对郑灏道:“丽姝的那位五妹妹好像和她不和气,今儿L我同丽姝说话,她却总是插嘴在我面前夸那位四姑娘,一幅好似我没定下她们四姑娘就是损失似的。”

    郑灏知晓大家族常常妯娌不和,姐妹有嫌隙,甚至兄弟之间都不见得和睦,但这位五姑娘如此,郑灏道:“大抵是嫉妒吧,样样都比不上,就只好诋毁,还拉另外一个人做筏子。方才您让我送丽姝抄写的经书给祖母,祖母都夸她呢。”

    “这世上多有见不得人好的,我那个时候嫁给你爹还不是一样,常常有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人,你亦是如此,别信那些。”郑夫人叮嘱儿L子。

    郑灏笑着点头。

    另一边,岑夫人却对上山的儿L子道:“这个五姑娘分明不如那位三姑娘,你不是还夸什么四姑娘字儿L写的好么?那位四姑娘的字儿L写的跟鸡爪似的,五姑娘脾气暴躁,我看三姑娘最好,样样都来得。”

    岑时放不可置信的翻看前面的经文:“您是说这字儿L是刘家的三姑娘写的?”

    “的确如此,我记起来她小时候我见过她一面,她说她母亲擅长丹青,她大抵也是随了她娘,写了一笔好字,从来都是闭门抄经文。还有刘太夫人跟我说过几则佛经,明明都是三姑娘说的,那五姑娘以为我不知晓,又当着我的面讲了一遍,还说是她自己看来的。我虽然不识字,但是这字儿L写的好不好看,话说的怎么样我还是知晓的。啧啧。”岑夫人很是抱怨,对丽贞的印象很差。

    能力平庸点无事,偏偏把别人的占为己有,你占就占了,还如此拙劣。

    岑时放拿起两本经文,一本是卫夫人的字体,笔法质朴,娴雅婉丽,完全得了卫夫人的精髓,后面还写上,刘家三娘献上。

    另外一本翻开字体似鸡爪似的,虽然能看的清楚,可差距巨大,上面写着刘家四娘拜上。

    当然,五姑娘根本没有,只有几色针线,也做的差强人意。

    岑时放心情很复杂,他虽然行伍出身,但是受父亲影响希望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没想到这五姑娘似乎有些和她想象中不同,品行还不太好。

    而岑夫人虽然抱怨,可见儿L子脸上神情后悔,连忙道:“她还是管家挺在行的,我听她祖母说她管庄子和铺子都很行的。”

    ……

    因此,在丽姝的及笄宴上,岑夫人过来观礼,送了厚礼而来给丽姝,对丽贞却淡淡的,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倒是夸丽姝荷包绣的极其好,对郑夫人还道:“您真是好眼力,丽姝姑娘真真是个四全姑娘,她送给我的表礼中那十丈珠帘绣的极好,我常常佩戴着呢。”

    郑夫人替丽姝送上笄,又对小傅氏道:“岑夫人的话亲家可是听到了,我巴不得快些把人送进我们家呢,端看亲家舍不舍得?”

    丽姝心里一动,看向小傅氏,小傅氏当然想女儿L进门了,毕竟若是这次会试姑爷中了,那就是小登科之后大登科啊,双喜临门了。

    但想想如此仓促举行,好似女儿L没人要了似的,婚事当然得从长计议。

    因此小傅氏就岔开说别的话,郑夫人又是拉着丽姝说了好些话。

    唯独只有丽贞气了个半死,这个岑夫人明明是自己的婆母,她到底站哪边的啊,还有郑夫人对她也爱答不理的。

    到底为何都这般对她啊?是不是丽姝在她们面前悄悄说她的坏话了?!

    第 65 章

    丽姝根本也不在意丽贞这个小虾米,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有自己的幸福要追求。郑家未必是十全十美,但是郑夫人和郑灏无论前世今生,也都做到仁至义尽。

    更何况,这门亲事是小傅氏挑选的,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和郑灏能白头偕老。

    无论是为了义还是为了孝,她都要极力促成这桩亲事。

    当然,前提是她对郑灏还是有好感的,否则,任凭小傅氏说的天花乱坠,她如果真的厌恶,或者这个人她很讨厌,绝对也是会抗拒的。

    你不喜欢的人,连别人把他和你的名字提在一起,都会觉得满身抗拒。

    及笄之后,她就不能等闲视之了,甚至她的亲事定在何时,也不是她女儿家该问的。她现在就是先四处扬名再说,以往在家时,一直在曾家读书,后来又外任数年,她在京中交际圈有些混不开。

    听说期间丽贞就去过不少诗宴花宴,当然也是寂寂无名,自己可不能如此。

    年节下,小傅氏带着丽姝姊妹出去,丽姝很快就接到一张帖子,是姑母婆家鲁国公府的女儿们办的诗宴。

    因为丽柔的关系,刘家和耿家关系有些不睦,但现下刘家声势浩大,姑母她们自从分家出来,还得靠刘家,两家就又走动起来。

    丽姝想其实人和人和关系,真正取决于利益关系,亲戚之间都如是。

    她接了帖子,下一次还真的去了,但这一次是先从冷板凳坐起,她久久不在京里,和别人都不熟,只是她的诗文所作很是清新。

    但即便有人觉得她好,也不会推举。

    就像陈子昂为何千金砸琴,就是没有名声。

    当然,丽姝不会做出千金砸琴的名声,但是她肯定也要刷名望,莫说是她了,就是似郑灏他们这样科举的人才都得揣摩主考官的心思呢。

    第二次是凑数去的,依旧没有什么名堂,但丽姝很有心,带了许多礼物过去,这次她接到了第三次的诗宴的帖子。

    正好这回收到帖子的时候,她在刘太夫人这里,丽贞还道:“三姐姐,以往我们见你在曾家表现的也足够可以了,还真以为你不错,不曾想你去了这两次也没什么名声,还不如在家呢,冰天雪地的多冻啊。”

    “这就不必五妹妹操心了,我自有区处。”丽姝皮笑肉不笑道。

    恰逢此时又有诗宴的帖子送过来,来人道:“三姑娘,是隆昌长公主府上的花宴请您过去呢。”

    丽贞心道隆昌公主府她也是去过的,算不得什么,尤其是隆昌公主府的女儿生的又黑又胖,活脱脱一个贾南风。

    但她上次在丽姝的及笄宴上,被岑夫人冷待和被郑夫人不理会,让她痛恨丽姝,自然不会提醒。

    而丽柔素来是“不多事”,且她也没去过公主府花宴,自然无从告知。

    是她走了之后,丽贞才和丽柔幸灾乐祸:“我听说隆昌公主的女儿貌丑而性妒,三丫头这次去怕是踢到铁板了。”

    丽柔面上应了,心里却离丽贞更远了,倒不是丽贞贬低丽姝的事情,而是那次光明正大的拉她出来踩丽姝,连带着她都被小傅氏冷待。

    只可惜,丽贞压根就猜不到丽姝今日去,并不是为了写情写景,而是为了赞赏那位隆昌公主的爱女,金仙县主李寿英去的。

    隆昌公主是皇帝的姐姐,听父亲提起过,她本人嫉妒心很强,见驸马夸走过去的侍女眼睛好看,瞬间就把侍女的眼睛给挖了。

    其实为何下这个帖子,就是要丽姝她们这些长的好看的去做陪衬。

    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昔日大诗人王维为了科举,都上门给玉真公主赠送诗词,还弹琵琶。

    丽贞大抵以为自己平日为人桀骜,性子不擅长忍耐,但她却不知晓她真正的性子是要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做成功,宁可唾面自干都行。

    隆昌公主府内早已是华灯溢彩,裙罗摇曳,丽姝走进来时,只见众人众星捧月一位五短身材,皮肤黑黄的少女,即便周身遍罗绮,但仍旧觉得她姿色并不出众。

    但那又如何?金仙县主李寿英仍旧是受到众人追捧。

    隆昌公主又喊女儿到跟前来:“平日你总埋怨我疼你妹妹,可是最好的亲事还是在你身上啊,将来你入主东宫,就会母仪天下啊。”

    李寿英却不是很满意,东宫病弱,相貌平平,远不如成亲王世子那般惊艳绝伦,更何况她也是觉得东宫不似长寿之相。

    但她一贯比妹妹会讨好母亲,故而她道:“娘,女儿都听

    您的。将来若女儿真有那一日,必定不忘却母亲您。”

    “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还是先想着如何扬名吧,这次我特地请了几位京中有名的名门淑女来为你写诗。”隆昌公主笑道。

    母女俩说完,见小傅氏带着丽姝过来,丽姝连忙上前请安。

    女子见到女子总要打量一番,隆昌公主虽然面上平淡,但等丽姝母女请完安,才对李寿英道:“难道绍安那个丫头要推人家入水,可见其人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郑家怎么会娶绍安呢?郑、刘两家都是世家,世家子通常娶世家女的多,尤其是有出息的男人,谁愿意娶个祖宗回去?绍安除了身份还有什么。”李寿英很是瞧不起绍安郡主。

    隆昌公主点头:“你知晓这些就好,我听说福宁那里皇上很是喜欢读书人,这次想为福宁挑一位读书人,怕是要从新科举子里选一位。你也别和她置气了,她是嫡出的公主,可娶她还不如娶绍安呢,至少仪宾没有驸马限制那么多。”

    李寿英天性凶狡,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是也不算糊涂。

    至少她知晓现在她的对手是谁?

    宫里的迟皇后很中意她娘家侄女迟颂,称赞迟颂性情简朴纯真,为人贤良淑德,这让李寿英不服气。而隆昌长公主自然想要另辟蹊径,以重贿皇帝,来让女儿成为太子妃。

    毕竟现在战事一触即发,永初帝这个人虽然平日不怎么爱上朝,还宠幸奸妃,但此人对战事一向大力支持,隆昌公主早就摸准了脉,送钱到皇帝的内帑。

    花厅中早就鼓瑟吹笙,丽姝和新结交的千金们在一处说话,不久绍安郡主也过来了,她望向丽姝满脸怒火和仇恨。

    丽姝知晓越是放明面上,她越是不敢动手,自己到底是刘家的姑娘,不是寻常普通百姓。

    故而在赏花一开始,丽姝就先写了三首赞赏隆昌公主和李寿英的诗词。

    甚至她还化用了写平阳公主的诗词,提及隆昌公主用皎皎月明照隆昌,公主贞心照朝阳。深宫雅韵难凡俗,仙姿飘逸映花丛。智慧光芒照万古,仁爱情怀润民躬。文采风华似莲花,德行高洁超尘俗。

    其她人就夸公主园子里的花,丽姝当然不是因此而来。

    隆昌公主是圣上的姐姐,她很

    能说的上话,若是她能替自己说上一言半语,好过旁人。

    且这次很快就是自己的出头机会,因为她知晓了一件事情,东宫正在挑太子妃,而李寿英和迟颂都入选。

    原本她和迟家更亲近,但迟家偶有来往,但很避嫌。大抵是怕皇帝知晓汪太妃身边的嬷嬷是迟皇后安排到刘家的,故意结交大臣,所以保持距离。

    那她就得博一博了。

    果然李寿英道:“这首《鹧鸪天》是谁所作?”

    丽姝赶紧上前道:“是臣女所作。”

    李寿英打量了一下丽姝,“写的很好。”

    “多谢公主谬赞,臣女有一首曲子,还想献给县主您。”丽姝笑道。

    李寿英素来爱美,尤其是和她没什么瓜葛的美人,且今日丽姝打扮的并不女性化,反而颇有美少年之感,愈发让她十分欣赏。

    丽姝开始拨弄琴弦,原本吵嚷的花园蓦然停下,李寿英对坐在丽姝前面,饶是她也忍不住倾听。

    突然出现一幕,就在李寿英和丽姝上面有鸟雀盘旋,众人似看奇景一般。

    隆昌公主身边的人突然嘀咕道:“公主,这是不是百鸟朝凤的意思啊?”

    一曲停罢丽姝赶紧行了一礼,躲入黑暗中,而李寿英仿若置身在百鸟中。小傅氏不解的看着女儿:“今日鸟雀怎么这么多?”

    “因为这里是花园旁边是暖房,原本气候就暖一些,所有的小雀儿都藏在这里呢……”

    “你这是为何?”小傅氏懂。

    若没有前世突然被抢亲,丽姝也肯定不会如此,但现在她对小傅氏道:“娘,经过绍安郡主的事情,女儿总是有些不安。京中豪门贵女这么多,女儿家世虽然不错,但也在强权面前,就像曾四哥一样,无能为力。马上郑大郎君就要金榜题名了,我怕他被更多的人看上,您就只当我是杞人忧天吧。”

    原本婚嫁之事,她不好和小傅氏说,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说了。

    小傅氏一直以为刘家门第显赫,如今也不输郑家,没想到女儿居然如此害怕。她又想起方才绍安郡主恶狠狠的眼神。

    这些天潢贵胄,如隆昌公主等人视人命如草芥,她们这些高门大族,想对付也无非是多费些周折罢了。

    ……

    临别回家时,李寿英和丽姝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次日丽姝这个古琴圣手的名号就传遍上京,甚至隆昌公主还称她书琴双绝,堪称第一才女。

    丽姝仍旧是宠辱不惊,刘承旭倒是和小傅氏道:“昔日王维一首《《郁轮袍》》得玉真公主看重,故而一举拿下状元,而杜甫满腹才华,却因干谒权贵并未得到赏识,才科考屡屡受挫折。丽姝刚从济宁回来,京中又不大熟识,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很不得了。”

    “这孩子就说她这个人性子受不得拘束,与其成日蝇营狗苟,不如投其所好。她知晓如今东宫选太子妃,也没有刻意制造祥瑞,反正她这几年来寒暑不辍,能吸引来鸟雀也不稀奇。如此,隆昌长公主赏识,别人还说什么不呢?”小傅氏如是道。

    刘承旭又觉得不妥:“咱们家又不是那等寒门子弟,你说丽姝这么冒险做什么?隆昌长公主万一过几年不成了呢?那她不就……”

    “丽姝就同我说,让我别担心,绍安郡主对她怀恨在心,只是一时不会动手,日后难保不会动手,她当然得找更高一级的人来弹压。”小傅氏叹了一口气。

    现下又比谁比隆昌公主权利大的,她自己悄悄养着面首,但是李驸马有半点逾矩,她根本不会放过,如今,她的女儿明显比不得迟皇后的侄女,她却后来居上。

    刘承旭道:“这样的话岂不是与虎谋皮?万一日后她们把她推出来呢?说是她故意制造祥瑞,这样实在是风险太大了,何苦如此?”

    小傅氏就突然哭了:“都是我的错。”

    “唉,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大丈夫行事,当弃侥幸之念。必取百炼成钢,猴急分秒职工,始得一鸣惊人。”刘承旭还是觉得女儿做事太求奇险。

    小傅氏道:“她倒是念了几句话。什么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浇油。心雄胆大有机谋,到处逢人搭救。全仗一条杆棒,只凭两个拳头。”

    刘承旭听了哈哈大笑:“这是《水浒传》里形容石秀的,我看不是什么全凭两个拳头,是凭一张琴一笔好字,成了她的进身之阶。”

    但刘承旭又转过头来,“但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急功近利,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辽主萧绰。”

    但凡看过杨家将的都知道,萧绰

    就是萧太后萧燕燕,小傅氏看向丈夫,心中如惊雷一般:“为何你如此说?”

    “就是很像,但是我的姝儿又菩萨心肠,那萧燕燕却是个狠辣之人,正所谓为帝者不能妇人之仁,姝儿却始终残存宽仁,她若真的在高位,就会活的非常痛苦。”刘承旭这么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

    这话小傅氏也说给丽姝听了,丽姝默然。

    的确如此,她在乌孙其实非常痛苦,在那里就是弱肉强食,常常杀伐,且在军中要立威,不打不杀很难立威。

    但她私心是不愿意如此的,在高位上身边似乎人人都不可相信,每日玩弄权术。

    若非是仇恨支撑着她,她早就崩溃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孤零零的在草地、雪地里生活,后来回来清理仇人,但凡有不服从她这个异族女子的,就得想尽办法除掉,看似大权在握,其实小心翼翼,步履维艰。

    偏偏她又不是个杀人如麻之人,她是个头一次报复了平宁公主都会难过多年,甚至回想起来都有点觉得不安的人。

    当然,金仙县主和隆昌公主为她扬名,只是为了表明她们成为东宫太子妃的合理性。

    这次之后,丽姝又陆续参加了几场诗宴,拔得三次头筹,还有一场是和吴家姊妹一起。一直到过了小年,她才专职在家中。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丽贞,反而被刘太夫人责备了。

    刘太夫人一生都十分要强,她的两个儿子很有出息,一个是武状元,一个是两榜进士,生的女儿是翰林夫人。

    外头的哥儿们不归她管,但是姑娘们可是会影响名声。

    现下丽姝才回来几日,就已经博得上京才女的名号,丽柔胜在本分温顺,而丽贞作为未来的侯府世子夫人,半点成算都没有。

    徐夫人被喊来狠狠的说了一顿,老太太又派了两个教引嬷嬷过来,丽贞开始睁眼闭眼就学规矩。

    这种日子是丽姝前世经历过的,她嫁给郑灏之前,常常不出门去,因此普通的交际都不会,郑家的人也派来嬷嬷教导。

    当然前世她的婚期是定在明年的八月,郑灏听闻是在授官途中都坚持要娶自己,最后被圣旨召回。

    现下虽然小傅氏没有和她说婚期,但这辈子肯定的会提前一些的。

    小傅氏和刘承旭夫妻也是在想如何开口,到底她们是女方,要保持矜持才多,不曾想居然有媒婆上门求娶。

    刘太夫人听媒婆说完:“你是韩国公府的,难道不先打听一下我们三姑娘早就结亲了……”

    话音刚落,又有几家上门,有的是碰运气,有的是听了丽姝的才名,是真想结亲。

    刘太夫人都无语了,这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只是这几家中虽然门第也算不得低,当然,若是门第太低的,刘家的门都进不来。

    故而,刘家被媒人上门烦扰着,郑家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门的,郑夫人是来商量婚事的。

    小傅氏和郑夫人选了几个日子,决定还是定在来年的三月份,会试试二月,殿试是明年四月左右。如若郑灏没有考上,也娶妻了,算是一种慰藉。若是考上了,那就是双喜临门,女儿进门就是进士夫人。

    郑夫人还半真半假道:“丽姝如此出众,我真担心我的儿媳妇会被抢走。”

    “哪有的事情,都是一些无聊之人,也不打听,随意就来我们府上,老太太又说媒人不好得罪,好言好语的送走了。”小傅氏笑道。

    其实这桩婚事的确是她逼迫刘承旭求来的,她自己也费了劲儿,所以总是觉得低人一等。兴许很多人觉得她当年看重的是郑家的家世,其实不是的,她看重的正是郑灏这个人。

    女儿大抵觉得自己这么上心,只是因为郑灏的才学,等日后她就知道了。

    不过,以前是郑家强一点,现下女儿声名鹊起,果然也不太相同了。

    郑夫人之前虽然同意这桩婚事,甚至被婆母责备,其实当初是看在刘承旭的份上,否则当时议亲时儿子十九了,原本就因为守孝耽搁了,怎么还能耽误的起。

    现下却越发知晓一句话,好饭不怕晚。

    据说隆昌公主有个儿子,自来有痴病,喜好绝色,而隆昌公主仿佛很喜欢丽姝,再有岑夫人,那次及笄宴上,对自己的儿媳妇弃若敝履,对丽姝却是百般喜爱,足以见端倪。

    丽姝的婚期终于定了,日子是定在上巳节那日,正好上巳节原本也是祭祀宴饮、曲水流觞的日子。

    定了日子,丽姝也松了一口气,当然她还是双管齐下了。

    纳吉

    之后,就是纳征,俗称送婚书和聘礼。

    也就是这个时候,丽婉才知晓自己是真的肤浅了,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嫁给曾家二房很是有钱,反而郑家时世家,名头响亮,未必有曾家这般殷实,现在才知晓郑家的实力。

    不愧是老牌世家,底蕴完全不同。

    丽婉当初的聘礼就已经够多了,尤其是当初聘金三千两的一排排金锞子,就已经让人闪花了眼。现下郑家送来的是打头八柄玉如意,每一柄都价值连城,黄金二百斤,白银一万两,绸缎六百匹,金饰从头到脚都有,龙凤镯跟不要钱似的,脚镯居然都备下了。

    更别提上等的聘饼,糕点、海味、干果、】茶叶等等。

    连丽贞出来看了一眼热闹,有些不可置信道:“娘,怎么郑家会有这么多聘礼?郑家比曾家还富贵吗?”

    徐夫人道:“要不当年你二婶和我争成那样,郑家是自汉朝至隋唐到如今都是大族,也就是说在汉代人家就已经是三公之一了,咱们平日看那些勋贵觉得顶富贵了,可郑家是上千年的豪门。只是越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在外越不露富,你二婶会画画所以会看人。”

    “做生意的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所以弄的花里胡哨的,这样才能抬高身价,多和一些大商人合作,曾家二房就是如此,可是我告诉你商人花的每一文钱都想得到双倍的回报的,一旦你无用就难说了。”

    丽贞不明白道:“那世家呢?这又有何不同?”

    “世家也没什么不同,背信弃义乃人之常情。”徐夫人笑着。

    前世丽姝是没有见到聘礼单的,因为是送到丁姨娘的手上,这种东西不会给她看的。小傅氏却不同,这是她娘,这些聘礼娘都告诉自己,到时候去郑家也是心里有数。

    丽姝是没想到郑家居然如此郑重,她靠着小傅氏:“娘,这么多玉如意,这说明我们的婚事怎么都会顺利的。”

    “是啊,你可知晓连傅家也送了添妆来,还和给你大姐姐是一样的,真是让我惊讶呢。”小傅氏也有些咋舌。

    丽姝疑惑:“傅家的人平日连我生辰都不理会,上次我及笄也不过尔尔,这次添妆还没开始呢,就送了这么些过来,这是为何?”

    小傅氏也不了解。

    傅家人尤其是傅夫人也是不明白,她问二儿子:“你爹吩咐我添妆和丽嘉一样,到底是为何呢?”

    现下只有老二在翰林院,其他几个儿子不大中用。

    傅二爷道:“爹爹现下是次辅,已经入阁数年,首辅的位置却被白行中稳稳占住,白行中对爹很是忌惮,一心想赶爹离开。如今因为三辅病亡,皇上下令增补阁臣,而郑尚书在廷推时,作为六部尚书之一,他是有一票,若是能如爹爹所愿,让我们的人入阁,岂不是很好。”

    官场上人和人之间讲利益多一些,所以以往和小傅氏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更何况他道:“丽姝本来也是我的外甥女嘛!”

    傅夫人点头:“送那点东西也不算什么,只是郑尚书会听你爹的吗?”

    “娘,您不知道郑尚书此人,为人很讲一个义字,他和妹夫交好,也自当视咱们为一体。况且,他现在在兵部,前线已经传出战败的消息来了,若是我爹当首辅还能替他挡去一灾。白行中是靠皇上一手提拔,一切以皇上为主,他就未必了。”

    傅夫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十拿九稳:“郑家到底是我们的姻亲,工部尚书又是你爹曾经的门生,到时候就让白行中快些下台才是。”

    傅二爷笑道:“是啊,郑家是我们的姻亲,还有刘家也是我们的姻亲,如此牢不可破,白行中那匹夫怎么能拉拢的过去呢。”!

    第 66 章

    既然婚期已定,全家上下都要开始准备给丽姝的嫁妆,公中依旧是出五千两,但刘太夫人贴补一千两,刘老太爷贴补一千两,小傅氏私下贴补五千两。

    另有嫁床都是在丽姝很小的时候,寻能工巧匠打好的,每到一地,她就跟小仓鼠似的,替女儿攒嫁妆。

    小傅氏在前面开了库房,丽姝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嫁妆,前世她连嫁妆单子都没见过,只是丁姨娘同她说小傅氏的嫁妆全部陪嫁给了她,她当初还以为丁姨娘高风亮节的。

    “这几张床都是随你陪嫁过去的,自己看清楚啊,别连自己的嫁妆都不认得。”小傅氏打趣。

    丽姝看了一眼,里面先摆的六张床,分别是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黑漆云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一张、堆漆螺钿描金床一张、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紫檀四柱灯笼锦雕龙纹架子床。

    每一张床都看的出工艺精湛,耗费功夫。

    偏小傅氏还不满意:“我听说丽贞那里全屋的紫檀,娘没用,只能寻摸一张紫檀的。”

    丽姝摇头:“娘亲,您已经为女儿竭尽全力了。”娘不知道前世她就陪嫁了两张床,这还都是因为嫁了郑家才有的,这不是钱的问题,是用不用心的缘故。

    一张床若是架子床或者拔步床多为六十两起步,但要寻好的匠人打造,又要寻好的料子,很费功夫,大抵也只有娘才肯这般为她用心了。

    小傅氏道:“总之嫁妆厚点肯定比少点强。来,再看看这里放着的家什,如果不喜欢,我们再换就是了。”

    丽姝粗略看了看,有镶金嵌玉大枣木梳妆盒、黄花梨连三横柜、樟木箱子四对(内装皮、棉、夹、单、纱等四季衣)、楠木匣子若干对、立地大穿衣镜一架等等家什。

    到了另一个库房,又看到两柄如意,沉香木镶玉如意一柄、岫玉如意一柄,再有绿玉翠竹盆景一盆、银镀金六方盆料石梅花盆景一盆、琦寿长春白石盆景一盆,各式各样的物件儿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她看到最后都看不动了,因为居然连子孙桶都准备了。

    “娘亲,嫁妆都这么多的么?”丽姝和其她姐妹一样,平日一个月也不过二两银子的月例,要买

    什么,还得存着,朝夕之间,自己倒算是个小富翁了。

    小傅氏笑道:“是啊,你这也算不得很多,不过是正当时罢了。和丽贞比起来差远了呢,说起来我是听说丽贞床就陪嫁了十七张,当然了,她娘这样也未必是好事。”

    丽姝是知晓大伯母徐氏的嫁妆很多的,没想到大伯母准备全部陪给丽贞,尤其是徐氏没有自己的儿子,将来还要靠庶子支撑门户的。

    即便当初傅氏要把嫁妆全部给丽嘉,那是因为傅氏早已清修,族谱都没她的名字,不再需要刘家子弟奉养。且苏姨娘的私房,小傅氏提前全部平分她三个孩子了,丽婉都没话说。

    且曾家送来的聘礼,一文不值全部给了丽婉陪回去了,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娘亲,那丽柔呢?”丽姝突然想起前世丽贞知道她婚事不谐,还讽刺她说丽柔可是老太太那里的金山银山都堆着呢。

    小傅氏笑道:“她,不过公中五千两,还有老太太那里估摸给一千两算多的了。至于吴家送过来的聘礼。我分文不少的给她。”

    丽姝道:“我看老太太对她很是照顾,她在老太太那里比我得宠。”

    “再得宠又如何?你祖母膝下这么多儿孙,给谁多了,给谁少了都不好。平日能照拂她一二,已经算是不错了。”她看的出来,丽柔很会讨好人,甚至当年和丽姝在她祖母那里的时候,亦是如此暗地里想超过自己的女儿。

    这就和丁姨娘一样,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地里和毒蛇似的。

    当年为何苏姨娘送了带有痘疮的布匹来之后,才被丁姨娘发现有问题,小傅氏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没有猫腻。

    但显然丁姨娘不是苏姨娘,她非常耐得住,非常能忍,抓不到任何把柄。

    她又蛰伏起来再等待机会,可惜她不会有这个机会,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

    就仿佛她一直在扼腕她提前进府,以至于错失正室的身份,似乎没有自己,她就能在二房独大,还真是异想天开。

    如果没有了自己,二房会非常热闹,她丁叙芳压根就排不上号。

    丽姝的嫁妆一共是一百二十抬,没有过分豪奢,但也是一份分量很足的嫁妆。没有人觉得不妥,徐夫人还嘲笑道:“嫁给郑家,却这样穷酸,

    若是我,一百八十抬都出得。”

    可笑了几声,她自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因为她再能出嫁妆,自己的女儿也嫁不到郑家去。

    刘太夫人也觉得这份嫁妆很可观,毕竟那些王爷娶王妃,就是家世极其出众的王妃也不过一百二十抬。

    “如此就好,郑家极其郑重,以迎娶宗妇的方式如此,咱们也不能坠了自家名声。”

    小傅氏笑道:“媳妇儿也是这么说呢,因郑家给的聘礼更多,原本准备的是八十八抬,到底二丫头那里六十四抬的。这因为嫁妆到时候姐妹争执起来也不好,偏我们老爷说郑家如今官任兵部尚书,人家当年和我们结亲时不嫌弃他官儿小,又有我娘家送来的添妆,所以让我多凑点。”

    “哎呦,这有什么,大丫头出嫁不也是一百二十抬么?咱们家里倒是不兴什么正出庶出的,都一样的姑娘。当初是打听了曾家那位大奶奶进门六十四抬才不超过的。”刘太夫人不以为意。

    小傅氏过了明路,心里也就安定了。

    刘太夫人倒是喜欢小傅氏这一点,她未必真的公平,但是好歹做出个样子来。徐氏倒是愈发的蠢了,就凭丽贞那个性子,她能反哺家里吗?怕是很难。

    现下徐夫人不仅把自己的嫁妆加上这些年从刘家捞的悉数陪嫁过去,她手脚做的很干净,刘太夫人年纪大了,如何撕掳的开。

    只丁姨娘知晓一切后,又和丽柔说道:“你本是庶出,可正出庶出哪家哪户做的出来如此偏心的事情,到底她不讲究。还说什么曾大奶奶是六十四抬,所以你二姐姐也六十四抬陪嫁过去。我怕到时候她也借机克扣你的嫁妆。”

    “姨娘,这又有什么法子呢。”丽柔知晓姨娘没什么积蓄,陪嫁的东西在那次舅舅不舒服时也拿了不少出来。

    也浑然不似苏姨娘当年因为生子有功,份例格外不同,还有苏姨娘的弟弟送了不少钱财来,她帮着傅氏管家也捞过钱。而姨娘正直,不从中动手脚,也就没有任何多捞一文钱。

    故而她的嫁妆肯定没有三姐姐多,三姐姐有小傅氏筹措,小傅氏这么多年管家自然要贴补自己的女儿。可公中的是固定的五千两,私下多寡还不是看各自受宠程度。

    丁姨娘摸摸女儿的头发:“还好吴家送的聘礼她

    们总不会贪,再有呢,你祖母肯定会添点你的。这些年来,你祖母私下给你的好东西也不少。”

    丽柔房里有两口箱子,那是自从丽姝随着老爷太太外放后,祖母陆续给她的。

    当时祖母和她说的清楚:“我几个孙女儿都要一视同仁,每个人出嫁我都添置一千两,给你的就不能多了。”

    “是啊,有一箱都是上等的首饰,还有另外一箱则是珠子。”丽柔听闻老太太当年出嫁时,她哥哥任闽浙总督,特意淘换来不少珠子。

    丁姨娘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既然是老太太悄悄给你的,你可要收好才是。总归现在的吴家是比于懋忠那狗东西好多了的,是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在太太那里听到于懋忠替人代考,又被发现了,这次就真的要被流放了。”

    丽柔也听到过传闻,她好奇道:“真的有人能够仿照别人的字迹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爹当时教训了他一顿,又让人看着他,勒令他戒赌。他倒也是个人才,在顺天府考秀才,连过三关,只因为你爹在赌坊派人看着,他不好再赌。不曾想他又替人代考,据说他仿写的字迹,连本人都不会怀疑是别人写的。”丁姨娘心想还好女儿没嫁给这样的人,于懋忠的确非常聪颖,擅长伪装,当时哭的跟什么似的说要改,连她都差点相信了。

    可到底年纪太小,做事情容易被人捉住把柄。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老爷亲自让人报的官。

    老爷一贯都嫉恶如仇的。

    唯独只有在小傅氏这里破过例,他明明那么重情重义却能一年就忘记原配,就在傅氏回来以后老爷冷落小傅氏之后,她很是欣慰,老爷还是那个老爷嘛!所以,她宁愿自己不受宠,不去争宠,也甘之如饴。

    可五年后小傅氏死灰复燃,她害了大少爷老爷不追究,她一味争宠拢住人,老爷也不追究。

    那才是她第一次觉得信仰崩塌,觉得自己该出手了。

    没想到小傅氏也不是好惹的,若非妻妾之别,她是妻,她是妾,自己早有办法了。

    清风明月已经嫁出去了,现在换的人都是小傅氏派过来的,她不好轻举妄动。

    更何况,她这里已经太久没有老爷过来了,没有恩宠,下人也会

    欺负你。若是真有下人对她不敬倒是好了,偏偏小傅氏做的滴水不漏,她这里的份例从未少过。

    ……

    因为明年是大比之年,京中聚集不少考子,湖广考子也不少。前些年因为先元辅的事情,连湖广会馆也冷清了许多,现下京中本籍高官文官中就是刘承旭了。

    不少举子上门拜访,刘承旭也是一一接待,实在是接待不了的,就让管家或者两位儿子一起接待,绝对不可慢待。

    另有几位,刘承旭还请他们来家中住下读书,这三位听闻都是士子中的佼佼者。

    小傅氏特地嘱咐丽姝和丽柔:“这客房如今住的是上京的举子,你们要避讳些。若是被冲撞了,旁人该说咱们家中没有规矩了。”

    “是。”丽姝这一点还是很注意的,尤其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每逢出去都会戴上帷帽,轻易不能让人见到。

    丽柔也立马应承下来。

    三人正说着过几日戏酒的事情,外面却有人过来道:“二太太,成亲王妃身边的人过来了?”

    小傅氏故作不解:“成亲王妃要做什么?”

    她是心知肚明,女儿是救过成亲王世子的,但二者面上却没有任何瓜葛。但成亲王府总会想回报的。

    丽柔却心中一动,她和成亲王妃关系很好,很有可能是来探望自己的,毕竟每次在那庵堂里,成亲王妃都给很多糕点她,对她很是和蔼。

    没想到成亲王妃是来送添妆的,丽柔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王府的管事道:“我们王妃之前和刘三姑娘很是投缘,特地奉送几箱物事儿来添妆。”

    小傅氏连忙推辞:“如此贵重,我们怎么好收。”

    丽柔看了丽姝一眼,居然是给丽姝的。

    她见丽姝似乎并不惊讶?为何她不惊讶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丽姝只听王府管事道:“这也没什么,您知晓的,您何必客气呢。当年我们世子和刘大人说起来也是一起共事过的,内眷之间送礼,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如此,小傅氏才收下。

    当下小傅氏没看,只等丽柔走了之后,母女二人才开了箱子。

    “娘,若是太贵重了,咱们就退回去吧。”丽姝如是道。

    小傅氏点头,母女俩真的怕太过名贵了,还好打开几口箱子,两箱上等的彩缎,另外有一箱书籍,再就是一把琴。

    古琴没什么大不了的,丽姝现在所用的古琴就是刘太夫人送的前朝古琴,已经算是非常有名了,这一把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这是九霄环佩。”丽姝看着小傅氏道。

    小傅氏却不明白:“一把琴怎么叫环佩呢?真是奇怪。”

    丽姝笑道:“娘,您不知道,这九霄是神话传说中的仙境,在九重天之上,有至高无上的意思。九霄环佩四个字为小篆体,刻于古琴龙池上方,琴腹铭文有一行写着‘开元三年斫’,这是雷威所制,而雷威是玄宗时,最世上最有名的制琴师。”

    小傅氏见这琴面材质为桐木,琴底为梓木,鹿角灰胎,葛布为底,材质精良,蚌徽、红木轸、白玉足,护轸为紫檀,一看就是极其名贵的。

    她见女儿也很是欢喜的样子,不由得道:“要不就留下吧?”

    “不了,那些彩缎和书留下,古琴就送回去了,这太名贵了。”丽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古琴到底没有送回去,因为成亲王妃次日亲自过府来找小傅氏说话,似乎早就料到了刘家想退回去。

    刘承旭就让小傅氏收下了。

    成亲王妃原本不善言辞,她见小傅氏收下,也放下心来。

    回去的时候,见萧昀刚从宫里回来,看起来精神抖擞,这就是她的儿子,和她完全不像。即便心中再喜欢一个人,他也会放下,因为在他心里大事才最重要。

    “母妃,儿子给您请安。”

    “唔,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是么?那就好。是了,今日进宫,皇上为我指婚了。”

    “你同意了吗?”

    “娘,如果不能娶到自己最心爱的人,那么娶谁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身份够高,对儿子有助力就成。”

    成亲王妃默然。

    这个除夕是丽姝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因此她很舍不得,又希望自己的婚事顺利,正如娘亲所说的那样,只要她好,那么娘亲就心里安慰了。

    之前听闻于懋忠替人代考,已经被流放了,她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想着等于懋忠将来身在高位,犯事犯的更多,指不定绞死都有可能,可她又想那些被于懋忠坑害的人又何其无辜?

    当然,也难怪前世刘承旭没有任何怀疑于懋忠仿写她的信有问题,因为于懋忠此人所仿写别人的字迹,几乎是连自己都分辨不出。但仅凭一封信,爹就完全不去找自己了么?

    不得不说,这也是挺令人失望的。

    但她又知道有一个道理,男人好像会对自己宠爱的女人的孩子就会更喜欢,且刘承旭子女众多,前世娘早亡,她又在后宅,常常见不到爹。

    就像前世为什么新任乌孙王把她和儿子赶走,就是因为她当初很受宠,儿子虽然是自己这个汉女生的,但还被乌孙王给了三支军队。

    什么时候都得自己争取,娘的地位是她自己争取而来,自己日后也是如此。

    这个新年大家都洋溢在喜悦中,可丽姝知晓按照前世的轨迹,大齐兵败了,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所以到现在消息都没有放出来。

    刘家依旧请了戏酒,丽姝还见到了文姑娘,文翰林的女儿。文姑娘的名字很好听,单名一个露字,她见到丽姝也很高兴。

    “上次我在隆昌公主那里见到你,你弹琴弹的十分好,可惜我还想上前同你说话,你却和金仙县主说话,我不便打搅。”

    丽姝见她容颜娇嫩,听说文翰林只有她这个女儿,所以很是宝贝。

    其实刘家和文家没有什么往来,刘承旭和文翰林不同科,所以这位文姑娘是跟着姑母来的。姑父和文翰林是同侪,至于文露来做什么,也不必猜了,大抵就是为了见她的心上人。

    而什么冲着自己过来的,那些都是幌子。

    她也太傻了,曾云舫已经和绍安郡主定亲了,她居然还来了。

    “文姑娘,你头一次来我们家,就不要乱跑了。我们多在一起说话,如今天寒,我是越发不爱动弹了。”丽姝意有所指。

    文露此来当然不是为了真的和丽姝结识,她看过丽姝写的诗词,并非登峰造极,甚至比不上她的,可她很聪明。

    这些话透露出的深意是,你别在我家里和曾云舫见面。

    但文露并不这么认为,她带了不少仆从过来,只是相思之苦,二

    人在最刻骨时,被人分开,何等的残酷。

    甚至她连道别都没有和曾云舫道别。

    她多想见她一面。

    丽姝看文露低下头,她自己去观戏了,已经提醒到这里了,如果她非要飞蛾扑火,那谁也拦不住。

    文露觉得自己做的很隐蔽,她带的人都是心腹之人,而且是在刘家见面,刘家是锦衣卫世家,门阀森森。

    绍安郡主怎么可能发现呢?

    戏唱到一半,文露果然不见了,丽贞正和鲁国公府的女孩儿们说起了闲话:“这个文姑娘,一个穷翰林的女儿,巴着姑母来我们刘家,说什么仰慕三姐姐的名声,我看她是想攀上咱们家。”

    “如今的人呐,做出这等样子我是不喜欢的。”

    ……

    文露回来的时候,说自己迷路了,眼眶微红,仿佛哭过一场。

    姑母看了文露一眼,未免觉得她晦气了,大过年的,哪里有人在人家家里哭啊。

    没有人会觉得文露还和曾云舫藕断丝连,毕竟和郡主抢夫君,那是不想活了吧?

    ……

    元宵佳节,今年因为丽姝马上要出阁,并不能出去,难免觉得无聊。

    “姑娘,咱们在屋里观灯也是很好看的啊。”

    “可是今日外面肯定很热闹,人也肯定很多,摩肩擦踵的,肯定也会出事的。”丽姝叹道。

    丝雨和听雪又拿了花牌出来,主仆三人打了一会儿牌,准备睡下时,就听小傅氏急匆匆的过来了。

    “那日来我们家里的文姑娘,你说她可真惨,差点被拐子拐跑,你猜怎么着,正好遇到郑姑爷他们在街上闲逛,这才救下人来,只可惜拐子们跑的飞快。还好你没出去,否则,还真是可怕。”小傅氏担心的望着女儿。

    丽姝突然问道:“您说有没有可能是绍安郡主?”

    小傅氏一个激灵:“这不太可能吧,郡主随王爷王妃进宫了。再说了,她又不喜欢曾云舫。”

    不喜欢,却是她的东西。

    文露以为在刘家见面无人知晓,但是她忘记了,宋家可是绍安郡主的姻亲啊。

    人家可是巴不得立功呢。

    小傅氏则道:“皇上怠政,成亲王毕竟是汪太妃

    的种,皇上不大喜欢。唯独云亲王,以前就和皇上关系很好,她动不了你,却能动文姑娘。”

    “她也未必动不了我,只是我先发制人,但凡我有事,别人肯定以为是她害的。”丽姝摇头。

    小傅氏就道:“这皇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丽姝倒是赞同,永初帝有私心,任用官员们互相攻讦,吏治败坏,舍不得去除腐皮,只好得过且过,还得维护自己的位置。

    倒是郑灏的人救了文露,她心里一动。

    这一夜她睡的很踏实,无论如何文露到底被救了,没有被掳到什么地方去。但是她很迫切的想见到一个人,想知道他为何恰好救了文露呢?这件事情她可是藏在心里,没和任何人说啊。

    次日一早,她刚刚梳洗完,就听外面说郑公子上门送花灯了。

    丽姝倏地站了起来。

    郑灏提着一盏精巧的荷花琉璃灯过来,正看着她一笑,递过花灯。

    丽姝接过灯,下人们都识趣的退下,到底人家是未婚夫妻。

    “是你,你不是恰巧路过的,对不对?”丽姝看向郑灏。

    郑灏点头:“我怕她对你不利,让人打探清楚她平日得用之人,所以常常派人跟着。原本不以为昨日有事的,毕竟听说你在家中,没想到这次是另一位姑娘,好歹也算是救了一条人命。”

    丽姝笑了,她的一切都没有白做,郑灏是值得的。她原本以为盯梢的人是萧昀,因为庵堂的时候,他在点心里藏了一个纸条说他会派人盯梢绍安郡主让他放心。

    但事实是,他的人并没有出现,萧昀前世虽然救了她,但是就冲他这个性格,除非是他很在意的人,否则他都会视如草芥,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救一个关在小黑屋的陌生女人?反而是郑灏没有因为不是自己的未婚妻,就惧怕得罪云亲王,反而义无反顾的上前救了人,他的确很好。

    在此之前,郑灏从未冠冕堂皇的说保护她。

    “我替她多谢你了,只是你这次打草惊蛇,我怕她们会对付你啊。”丽姝担忧道。

    郑灏难得狡黠一笑,“那有什么好怕的,文家今日已经报官了,绍安郡主的人还得去外地躲躲,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丽姝眼睛一亮

    :“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郑灏突然道。

    丽姝以为是很复杂的问题:“如何?我能帮的上忙吗?”

    “你的头发是如何保持又黑又长又特别亮的?一点杂质也没有。”郑灏好奇的问。

    丽姝愕然,但还是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的护发心得:“首先我爱吃海鱼还有虾,牡蛎、生蚝这些,然后我洗头的时候,我都洗两遍,再用茉莉油……”

    她讲了一长串,见郑灏还真的听的很认真,丽姝突然就好喜欢他哦。从来没有男人这么认真的听自己讲话,这么重视自己。

    而且他居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她其实全身上下养的最好的就是头发了。

    郑灏见她说完,又林林总总的说了好些,心情变好了,他也放心了。

    最后他得了两瓶茉莉头油回去,放在自己的房里,又摇摇头,得读书了,若是考不中进士,你有何脸面迎娶丽姝?

    最近这几日,已经是读书累极了,昨日好容易参加诗会,却又因为救人耽搁了功夫。

    刚翻开几页,又见表兄李澹来访,郑灏赶紧把书往桌下的抽屉一塞。

    李澹快步走进来道:“又在读书呢。元宵刚过,你也该松快些了。”

    郑灏笑道:“哪里话,天天诗会宴饮,我正在书房闲坐片刻。”

    李澹不屑道:“你别骗我,我听姑母说你帐子都被薰黑了,天天秉烛夜读,还在我面前装相。”

    “谁,谁说的?”郑灏恼羞成怒。

    李澹可是深受这位表弟其害,常常表面云淡风轻,让他误以为表弟不读书也能学好,他也去玩儿,没想到人家可是背地里学的起劲。

    简直就是个大忽悠。

    ……!

    第 67 章

    年过完,战败的消息传来,京城的消息一贯是比地方要灵通的,前世在楚州的时候,消息闭塞,她只知道吃了败仗。最后得知和哪几个国家打仗打输了,还得是被人拐卖到杨家的时候。

    刘承旭等人自然是忧国忧民,一会儿骂谁太冒进,一会儿怀疑前线有奸细,但最重要的是这次要选公主和亲。

    “我听说乌孙和大宛两国都要嫁公主过去,折辱咱们齐国。”

    “咱们大齐可是天子之国,圣上践祚多年,素来心高气傲,这次却是让我大齐居然送公主和亲,这是前朝未有之事。”

    甚至刘承旭都念起满江红了。

    小傅氏在桌上替他布菜:“老爷,那朝廷会同意吗?我听说唐太宗时以文成公主嫁给吐蕃,如今选也是选宗室女吧。”

    刘承旭冷哼一声:“大宛和乌孙要真公主呢。”

    “真公主?皇上现下适龄的公主只有福宁公主啊。”小傅氏也是充满浓浓的担忧。

    刘承旭现下虽然是三品官,但是九卿廷推和他无关,他只好道:“那些番邦原本想要真金白银,如今我大齐又不是澶渊之盟的中国,皇上不答应。如此,他们见占不着便宜,才以公主许嫁。”

    丽姝听到这里,大抵也明白为何福宁公主那么突然的要嫁给郑灏,原因是当年别人是要她亲自和亲。

    用完早饭,刘承旭立马去上衙了。

    小傅氏则对丽姝和丽柔道:“咱们现在去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你们俩就回房或看看书,或者学学针黹女红。”

    丽姝和丽柔对视一眼,不敢耽搁。

    很快,小傅氏就把丁姨娘喊了过来:“丽柔的婚事要抓紧了。你不知道老爷今儿说大齐战败,连真公主都要出嫁了,谁知道咱们这些大臣之女会不会受到波及。丽姝还好,下个月就成婚,丽柔正好这个月及笄,我打算也让她们尽快完婚。你是她生母,你若同意,我就去和老太太说,你若不同意,就只当我白说一句。”

    虽说她不太喜欢丁姨娘,但就和当年对傅氏一样,她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丁姨娘或许在饶妈妈和苏姨娘陷害她时有些异动,但祸不及子女,丽柔什么都没做。

    小傅氏曾经记得打仗时拉壮丁的惨状,虽

    然也不一定关未婚的姑娘何事,但是未雨绸缪才好。

    丁姨娘当然不傻,她爹常年在麻城做县丞,小时候最喜欢的孩子就是她,常常抱她在膝盖上讲故事,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我朝收复燕云十六州,平了蒙古等等,但到如今,大齐已经不再是往昔的大齐。

    连真公主都可能会被和亲,那这些大臣之女呢,即便老爷很有可能不会同意,但是这般到底女儿有危险。

    但她也不说自己同意,只道:“妾身不过是一个姨娘,柔姐儿的事情还要劳烦太太作主。”

    小傅氏也懒得和她计较:“唔,那你先下去吧,我和老太太去说。”

    俗话说一叶而知秋,丽姝心想小傅氏真的是非常敏锐,立马就怕有人上门让刘家的姑娘代嫁,迅速操办起婚事来。

    但丽姝显然心中有事,前世她在楚州,也没什么事情麻烦郑灏,这辈子郑灏还要派人替他盯梢,她是真的担心因为自己他考不上了。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会试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分三场进行,这是举国抡才之大事,丽姝知晓现在不能出去,她就亲自去刘太夫人的佛龛前虔诚的磕头。

    说来也奇怪,她自己是不信鬼神的,因为她向来信奉求神问卜,不如自己作主。诵经念佛,不如本事在身。

    但是对于郑灏,她头一次希望自己所求的事情成真。

    刘太夫人以为丽姝是担心郑灏考不上,还悄悄的对魏妈妈道:“真是女生外向。”

    “老太太,这也是人之常情啊。郑公子对三姑娘也很上心,元宵节知晓三姑娘没出去,一大早就送了花灯过来。”魏妈妈打趣。

    刘太夫人笑道:“是啊,这样才好呢!”

    小傅氏得了丁姨娘的同意,又和刘太夫人说起丽柔的婚事,刘太夫人赞许道:“你说的很是,春风未动蝉先觉。自古吃了打仗无非是送女儿,送银钱,割让土地,早办了事情也早了的好。”

    皇城还是有人弥漫在吃了败仗但并非什么大事的感官中,自诩天子上国,将来必将打败蛮夷。并不放在心上,但真正身处旋涡之中的人已经开始着急了。

    金蝉宫

    福宁公主萧瑶光抬起下颌,还是一个如凤凰似的小公主,

    她是中宫所出的公主,十分受父皇的喜爱,并视之为掌上明珠。

    她平日最喜骑马,永初帝称这个女儿为“女中尧舜”,说她性情聪颖豪迈,若是男儿,必定会把位置传给她。

    可是现在乌孙国和大宛国都要求娶真公主,她的最大的皇妹今年也才十岁。

    只有她,年岁相当。

    可是她怎么能去和亲呢?和亲的公主有几个活的长的,她怎么能成为别人的玩物。

    福宁一直以为父皇是皇帝,无所不能的,现在却发现,原来父皇也不能为她遮风避雨。

    “公主,您莫担心,皇后娘娘那里肯定会为您想办法的。”宫人劝着。

    她们知道若是公主真的去和亲,她们这些宫人肯定也会跟着去那些胡虏之地,战败国的公主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的。

    又有宫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有迟家呢。况且皇上素来宠爱公主您,肯定不会让您去和亲的。”

    福宁公主到底沉不住气,去见了母后,母后还是那般贤淑,她过来的时候,母后正叮咛东宫的嬷嬷们。

    东宫虽然并非母后所出,身子骨也弱,但母后却视如己出。

    迟皇后看到她后笑了:“是婵儿来了,来母后这里坐。虽然立春了,但春寒料峭的,披风怎么不穿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母后,女儿是……”福宁公主有很多话,很多恐惧想和母后说。

    迟皇后又知道女儿想说什么。

    但是她亦很沉的住气,因为她料到皇上是不可能要自己的女儿真的去和亲的,真公主去和亲,那才是脸都丢尽了。

    所以她等东宫的嬷嬷们走了之后,迟皇后才对福宁公主道:“你坐下,这般委屈做什么,你的委屈该让你父皇看到才是啊。”

    福宁公主久在深宫,当然知晓宫里的人,包括自己的亲娘,说话都不会说的太透,意思点到就成了。

    是啊,她在母后这里坐什么,她该去求父皇。

    “多谢母后指点。”福宁公主笑道。

    迟皇后微微点头,等公主走远了,她又道:“福宁今年才十三,皇上上次同我说选一位读书人,皇上历来是很喜欢这些读书人的。本宫听闻东华唱名方才是好男儿,这次

    若是恳请陛下在东华台附近的新台看唱名的士子,若是能定下婚约,三年后成亲正好。”

    宫人想这可能是皇后想尽快定亲的缘故,因为二月会试,三月殿试,有什么比新科士子更好打听。

    这些人能够考上进士的,原本都是佼佼者,且他们的登科录上都会把父、祖以及年纪,有未婚配都写的一清二楚,可比勋贵要有出息。

    要知道现下打仗,连卫所兵都靠不上,大多数是靠东南的的盐丁。勋贵多数是靠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尤其是几代下来,早已是不如往昔了。

    而考进士,又年轻的,绝对相貌端正,家世不错,至少头脑也很聪明。

    迟皇后如是想道。

    况且和亲的宗室郡主也不是没有,只要是王女,又有什么要紧。

    尤其是云王,受皇上恩泽许久,又受天下供奉,就当为天下出力,当初若非陛下宽宏,云亲王的地位怎么会这么高。

    “颂姐儿许配给了成亲王世子,你们的贺礼送过去了吗?”迟皇后问起。

    宫人连忙道:“皇后娘娘,今年开春圣旨才刚刚下,奴婢把单子拿来您看。”

    “唔,加厚三成。”迟皇后如今还得依靠娘家人。

    是的,萧昀被指婚之人正是皇后侄女迟颂,这位是京城里贵女中的贵女,听说生肖其姑母,秀丽端庄,雍容华贵。当然,有小道消息称迟颂是选太子妃落选,能嫁给萧昀也是很不错了。

    刘家虽然和这两家无瓜葛,但这种喜事你送了礼,人家未必能记着,但是你不送,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丽姝正帮着小傅氏打理家务,因为二房要办的事情太多,老太太又仿佛和大伯母有些意见,管家权重新到了小傅氏的手中。

    “娘,您看这张单子拟的如何?”丽姝拿去给小傅氏过目。

    小傅氏点头:“不错,这送新人就得成双成对的。”

    丽姝笑道:“我也这么说呢。”

    母女二人说完话,又见丽柔过来了,小傅氏丢了一本账本给丽柔算,又教她掌中馈的要点,说完又笑道:“你的姨娘也是曾经管过家的,我不过白嘱咐你几句。”

    丽柔知晓小傅氏这话是好意,又连忙道:“能得太太提点,是我的福气呢。”

    “你这孩子就会说话,你姐姐和我年纪相仿,现如今我让她和你一处各领两房。”小傅氏笑道。

    丽姝则问道:“娘,我和四妹妹都要做女红,还得管家,这样忙的过来么?”

    “那就得看你们了,难不成你们日后去了婆家,你们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晨昏定省还有亲戚往来,或许还有小姑子嫂子要应对,可不像你们在家里这般清静。”小傅氏敲打她们两人。

    做姑娘的日子当然是最好过的,在家里能做几色丝线奉上,都是孝顺了,别人看在你家爹娘的份上,也会无数称赞,嫁人了就不同了。

    以前小傅氏想着,她年轻的时候在娘家没人教导她这些,因此探索这条路可是很难了,现下已经嫁出去的丽嘉和丽婉不算,如今丽姝和丽柔都是嫁入世族,但凡有一点儿不对,别人都认为是家里没有教好。

    丽姝连忙应是,她在外面一向维护娘的威严:“娘,女儿一定做好,请您放心。”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小傅氏满意了。

    丽柔又知道她的婚期就定在六月,因为四月又是清明节,五月是端午,七月又是中元节。饶是这个日子都挑了挺久的,要不然就得八月或者往后了。依照丽柔所想,她当然不愿意及笄就出门子的,可是不得不说朝廷战败,还不知道将来如何。

    早日婚配自己也安心,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婚事不谐,倒霉的可是她。

    其实丽柔知晓丽婉出嫁之后在曾家也有个持家的美誉,尤其是今年过年,听说曾家老太太吃不下饭,就是她做的几样小菜,服侍的曾老太太很是舒心。

    就连一贯挑剔的曾二太太都夸她非常会持家,但凡家里的家务交给她都是井井有条。

    据说这些都是太太手把手的教会她的,丽柔平日多承丁姨娘教导,受益匪浅,还有老太太指点,如今小傅氏让她实际去练,她就更得上心了。

    丽姝现下管着家里的人情往来,她记性非常好,读书的时候背东西就快,现下更是如此。但凡是谁有往来,她就很快能够拟出单子,婆子老妈子过来,她从厌于交际到现在从善如流,也是小傅氏对她的要求。

    平日小傅氏就觉得女儿虽然什么都懂,但是不耐烦俗务,可她是宗妇

    ,怎么能不耐烦这些,故而特地拘着她。

    丽姝这个人是个一开始学什么,未必真的喜欢,但找到乐子了,就会觉得非常有意思,甚至乐在其中。

    尤其是她从这些礼单中很容易就判别她家和谁跟亲近,跟谁最一般,这就很有意思了。再者,这种人情往来也大抵知晓自家的家底。刘家果然是世代积累的财富,当然,刘家如今父子三人都在朝为官,自然是也不一般。

    但下一代就难说了,这也是爹爹为何想把女儿嫁给读书人的缘故。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连曾家二房,若是没有长房和三房罩着,那么些银钱也未必能护住。

    原本她管过瓷器房巡夜过,现下是负责人情往来以及负责针工房和园子的开支,晚上还得和丫头们一起做针线。

    丽柔则是跟着小傅氏先把宗妇祭祀以及平日里婚丧嫁娶和四时八节的规矩说了,小傅氏道:“你两个姐姐跟我在任上这些都学过了,现下只你这些要学,你听过和你做过就不痛。”

    丽柔表情有些复杂,因为小傅氏的确做好一个嫡母的职责了,比起徐夫人对丽贞的纵容,她算是教的尽心尽力,没有藏私。

    小傅氏做这些当然也不是为了让丽柔丽婉说好话的,她自己做过庶女,原本不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就矮人一等。要是什么都不懂,在婆家就矮人一等,只有自己会这些本领了,心里才不慌。

    她也很清楚,就像她疼她的儿女,这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当然也不会真心亲近。

    可刘家二房的姑娘们出去,但凡有一个不好,就让人怀疑刘家的家教。

    就在忙碌中,郑灏三场考完,听说他是很镇定的走出来,但回家之后足足睡了一日才醒过来。傅家的傅明伦也是参加今科科举,这辈子傅明伦因为早早定亲,没有所谓的和民女纠缠。

    两家都是姻亲,都有举子,刘承旭带着小傅氏亲自上门探望一二。

    没办法,家中大哥刘书景读书不太成,听说家里准备明年准备替他娶妻,三哥书宜倒是不错,只可惜他是偏爱诗画,反而在八股上不大用功。

    这也是富贵人家的毛病了,没几个能吃的了读书的苦的。

    每一年三千举子,只有三百人才能中进士

    ,中进士难上加难。能读出来的人,都是佼佼者。可其中艰险,也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任凭你天资高,还得勤学苦练才行。

    丽姝又去刘太夫人的佛堂拜了拜,出来时,连丽柔都打趣:“三姐姐,你的诚心已经是感动天地,赶明儿三姐夫绝对高中,你就擎等着当进士夫人吧。”

    “我可不愿意当什么进士夫人,我就给你当姐姐,一辈子指东你不敢往西,如今受用一日就是一日。”丽姝的嘴也是出了名的利落。

    其实她和丽柔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现下二人同在一处掌家,感情似乎比之前要好一点儿了。

    丽柔推了推丽姝:“三姐姐快去厨房吧,这里我守着。”

    “好。”

    丽姝是准备亲自做些吃食送去郑家的,现下也就不跟丽柔客气了,丽姝刚走,就见丽贞过来了。

    “四姐姐,怎么几日不见,你倒是和她好了起来?”丽贞撇嘴。

    丽柔以前觉得丽贞这人什么都说是好事儿,现下却腻味这些了,丽贞年纪也不小了,总这么斗气,也不是这么一回事,若是低嫁还好,高嫁就难说了。

    厨房里,丽姝熬了一锅鲍鱼鸡汤,铫子里烧的咕噜咕噜的,里面放着瘦鸡、小里肌肉、鲍鱼、金华火腿,这汤是大补,尤其是身体刚刚熬过的人喝这个最好。

    她又做了最擅长的酥油鲍螺,还做了金银夹花平截。

    金银夹花平截就是先把面剂擀成面皮,其上放蟹黄、蟹肉,再卷成一个长卷纸,用刀切成小段,引起黄白交织,所以叫这个名字。

    再做了一道小天酥,用鸡肉鹿肉熬粥,要做的好吃,诀窍时中途放些牛乳。

    食盒里还放了不少刘家秘制酱菜,弄好之后,丽姝特特托小傅氏让人送过去。

    小傅氏笑道:“矜持,矜持。”

    “知道了,他专程送花灯给我,我也是投桃报李嘛!”丽姝道。

    小傅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知晓她今日花蝴蝶似的忙进忙出就是为了这个,也就不多说了。

    饭菜很快就送到郑家,是丹红送过来的,丹红已经嫁了人,但仍旧在小傅氏身边当差。郑夫人对性子爽利的丹红也很是欢喜,见她过来送补汤来,又道“昨儿你们老

    爷太太亲自上门看我们家大哥儿,如今又打发人送这个过来,真是偏劳了。”

    丹红笑着:“是我们三姑娘做的,这些日子她也是忙,又听说了大公子读书辛苦,故而下厨做了些羹汤。”

    “哟,你们姑娘手艺很好啊,正好灏哥儿嘴苦,我让人送过去就是了。”郑夫人笑眯眯的答应。

    她这幅身子也不知晓何时就去了,老二孱弱,所以她没有其她婆婆那种占有欲强,所以没有那种生怕儿媳妇讨一点儿好的感觉。

    反而,巴不得儿子媳妇和和美美的,她也放心。

    郑灏正在躺椅上小憩,他喜欢在书房,非常安静。他已经知晓爹有了退意了,前线打仗打败,作为兵部尚书若不提早致仕,还恋栈权位,到时候被甩锅就不好了。

    如今他入仕了,爹再致仕,如此郑家也算是代代都有人了。

    正想着,郑夫人的丫鬟送了食盒过来,也是笑吟吟的打趣,说是丽姝做的,郑灏听了,心中一暖,但想着二人不能见面,未免觉得有些失意。

    郑夫人的丫鬟心想大公子这表情到底是欢喜还是不欢喜啊,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也是难猜的很。

    等丫头走了,郑灏打开食盒,他先捻了个酥油鲍螺在嘴里,觉得甜到心里去了,又吃了一口粥,尤其是刘家的酱菜是出了名的做的好。

    正吃着,表兄李澹又过来了,见郑灏在书房吃饭,很是惊奇道:“姑母说你平日最是挑嘴,都快成仙了,难得都能吃完了。”

    郑灏的小厮知晓表少爷平日是个随和性子,于是凑趣道:“这是刘家送来的,就是我们未来的少奶奶,手艺可好了。”

    “哟,原来是刘家送过来的,你表嫂还未见过弟妹呢?看来弟妹如此贤惠,的确不错。”李澹挤眉弄眼。

    郑灏点头:“娶妻娶贤,你以为我是你啊,只在乎相貌。”

    李澹听这话音不对,这么说起来未来弟妹相貌似乎不太登样啊,要知道他这位表弟的相貌可是无人能及。

    ……

    到了放榜这日,郑灏在在会馆,他是世家子弟,颇有应酬交际,如今本省他爹官做的最大,但他和举子们关系都不错。

    甚至有没办法作保的,也是他出面解决的。

    “奉正,我总觉得我没考好,破题没破好。”有个衣着朴素的举子对郑灏道。

    郑灏拍了拍他的肩膀:“魏兄,你不必气馁,如今名次未出,说什么都太早了。若之后你盘桓京中,我也会帮你的。”

    那举子其实已经在京里考了好几次没有中了,连会馆的人都嫌弃他,没想到堂堂荥阳郑氏,尚书大人的公子却是个非常重视乡谊之人,待人热忱,没有一丝瞧不起他的意思。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这位郑公子就很软弱,他亲眼见到得罪郑公子的人是什么下场。

    二人话音刚落,就有跑马报信的官差,此时,众人平静下来,连谈笑风生的郑灏也停了下来。

    丽姝也和爹娘祖父祖母齐聚一堂,众人当然都在等郑灏的名次下来,只是表现得云淡风轻罢了。

    不知怎么刘老太爷就笑了:“当年老二中进士,咱们都没这么紧张?”

    丽姝想那是因为老太爷那个时候是左都督,爹爹是不是进士,也不打紧。只是后来,老太爷出事了,爹这个进士算是有作用了。

    不知道郑灏到底中了没有?

    听到下人急促的脚步声,刘老太爷倏地起身,却是送茶水的,刘老太爷又佯装思索半天,背着手坐下来。

    大家见状心道,看来老太爷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淡定嘛!

    不一会儿,又有人过来,这是找小傅氏的:“姑太太,咱们家三少爷中了,中了第九名呢。”

    小傅氏对傅明伦没什么仇,这孩子从小也没像傅家人那样轻视自己,反而恭恭敬敬的喊姑母,丽姝也说明伦时常还送新书给她。

    这边小傅氏刚刚看赏,刘太夫人还道:“我早知道明伦是有大才的,还真是中了。”

    丽姝也道:“明伦表哥的确是大才。”

    可是郑灏她只知道他前世中状元了,可会试名次,她不知道?还有会不会因为她重生回来,事情改变了呢?

    就在她焦急时,只见丹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咱们三姑爷中了,中了会试头名。郑家,郑家人接咱们老太爷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一同去郑家吃酒呢。”

    会试头名!如果殿试头名的话,那就是双元及第了,要知晓郑灏还如此年轻。

    饶是丽姝知晓他前世中了状元,现在听到他是会元,无论殿试排名如何,现在他都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丹红又悄悄递了一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的是:“多亏了你的鲍鱼炖鸡汤。”

    丽姝看字迹就猜到是谁了,没想到他百忙之中还记得给自己留一张纸条,心里不觉甜滋滋的。!

    第 68 章

    刘家上下众人的赏钱也是翻了一倍,大人们都去郑家恭贺,丽姝这些姑娘们则在自己院中,众人都喜气洋洋的。

    “一十四岁就中了会元,我想殿试三姑爷指不定拿个状元回来呢。”丽贞的两个丫头素云和素馨刚刚得了赏钱,也很是兴奋,但她们知道丽贞不愿意听,所以在外悄悄的说。

    偏丽贞又怎么可能听不到,她忍不住道:“就是中了又如何,一叔从七品县令开始做起,到如今的三品都快二十年了。这只不过是一时的风光罢了。”

    素云讪讪的:“五姑娘,是我们做奴婢的不懂事儿,就知道跟着胡天胡地的高兴。”

    丽贞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她这些日子学规矩总算学的还有些成效,当时在喜顺堂就没敢发火,现在想来也幸好自己没有发火,否则家里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呢。

    但她其实也心里清楚,郑灏其实条件更好,虽说他家中没有爵位,但其父是部堂级高官,他现在就是会元了,若是中了状元,就愈发不得了了。再者,人家年纪虽然和岑时放相仿,一十四岁,但是人家真的是初婚,听说连妾侍通房都没有。

    且郑灏的容貌堪比卫阶宋玉一般,如此想来丽贞虽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丽姝结了一门好亲。

    她有时候想找丽柔说点心里话,偏偏丽柔现下很忙,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家务。哼,这些管家的事务她娘早教她了,哪里像她们一样什么都得现学。

    素云和素馨看着自家小姐,知道小姐也算不得坏人,但就是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好。

    这个毛病连太太也说了,没什么用,但愿小姐日后去岑家可得改改吧。她们这些下人平日在刘家生活,知晓这府里三姑娘平日大家都有些怕,是个非常不好糊弄的精明人,她这个人生的好看,但是却读过许多书,说话办事一套一套的,许多积年老仆都怕她。

    四姑娘人倒是不错,很是随和,是个能和大部分的人把关系处理好的人。

    其实下人们都说一房的两位姑娘要比自家姑娘好多了。

    丽姝甚至都没想起丽贞如何,她院子里也让人摆了一桌,把刚出嫁的水芝和水芸也喊了过来。她陪嫁中有一个庄子,大抵三百亩左右,这些事交给水芝的

    公公在管,水芝和她丈夫孙贵到时候一起做陪房。

    又水芸则是嫁的小傅氏奶母的儿子佟顺儿,他们到时候也是要一起跟过去郑家。

    “上次我生辰倒是劳烦你们几个跟我破费,如今家里有了这件喜事,我就借着这个由头,请你们几位。日后一道过去郑家,大家互相扶持。”丽姝举起酒杯对大家道。

    众丫鬟们也是起身敬酒,皆一饮而尽。

    水芝和水芸都是老太太身边被派过来丽姝这里的,之后就完全像是丽姝的丫头一般,都没有一心。今日郑家姑爷中了会元,小姐这一嫁过去,姑爷说不定就中状元得以授官了,她们都为姑娘高兴。

    这一夜主仆尽欢,去郑家吃酒的刘家的大人们也都高兴的喝的酩酊大醉。

    次日起来,丽姝很早就开始在小傅氏那里理事,似乎一点儿也不见惰意。下人们顿时也不敢打盹,丽姝白日做完事情,晚上还得做针线。

    整个屋子里都是各种红,红彤彤的嫁衣,鸳鸯戏水的肚兜,龙凤绣鞋,丽姝都觉得自己的人都变红了。

    陆静宜和曾盈秀联袂过来看她,丽姝赶紧迎着她们进来。

    “没想到你们过来了,是了,陆姐姐还没恭喜你喜得贵子,还有盈秀,明伦也中了,祝贺你啊。”

    陆静宜性子敦厚,嫁人之后,孝顺公婆,照顾孩子,为人处世没得挑。自从丽姝下过帖子请她来家,陆静宜每次送的礼分量不轻。

    曾盈秀是这年的八月初八嫁给傅明伦,一人的关系更不必说了,本就有姻亲,如今是两重亲。

    只因陆静宜的公公从工部郎中调为礼部主客司郎中,她们几人寒暄几句,又坐下道:“好在你们都定了亲,我听我公公说,现下福宁公主正在挑选夫婿,让礼部在择选名单呢。”

    丽姝听了心中一哂,定亲了哪里有用,郑灏在娶亲途中都被叫回去了。

    “陆姐姐,我想这是因为乌孙和大宛都要求娶公主,故而公主才想早些定亲吧。”

    “肯定是如此啊,可是,我听说人家要娶真公主,这就难办了。”说起来陆静宜还是很同情的。

    曾盈秀忍不住道:“自古男人吃了败仗,却让女人去偿还。”

    和亲的公主,有几个又有好下场。

    三人感叹一番,丽姝感触最深。曾盈秀又和丽姝道:“你知道么?邵安郡主据说这个人要嫁给我四哥呢,你说说,这一个月内就要办婚事,我家里真是急的不行。好在你一姐姐很是能干,和我大嫂两人跟着三婶忙活呢。”

    至于绍安郡主为何这么急,丽姝非常清楚。

    皇上很宠爱自己的女儿,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出嫁,那么这些宗室女就是最好的选择。绍安郡主首当其冲,也难怪她这么快要成婚的。

    可皇室会放过绍安郡主吗?

    她只知道乌孙陪嫁的状况,大宛那边如何她就不太清楚了。

    罢了,还是先留心自己吧。

    临近婚期之前,丽嘉和丽婉也回来了一趟,各自都有添妆,丽嘉送的是白狐皮五张,黄貂皮十张,又有名人字画两幅,丽婉则送的是两座屏风,分别是黑漆象牙雕芍药插屏、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并紫檀嵌黄杨五福捧寿妆匣以及黑漆描金嵌寿山石雕婴戏图妆匣。

    丽姝又谢过两人。

    丽嘉笑道:“谢什么,原本就是应该的。”

    “是啊,何必客气,其实你出嫁了倒好,日后,我们姊妹又多了一处走动之地。”丽婉经过在曾家做儿媳妇的历练,浑觉当初在小傅氏身边的确是学到不少好处,以至于她在曾家如鱼得水,也对丽姝亲近几分。

    丽嘉也跟着点头,她在宋家的日子不算好过,但随着娘家日益兴旺,婆家到底不敢太过分。

    说起来最自在的反而是在娘家的日子,那些她总觉得浪费的日子,读书玩闹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家里留了两位出嫁的姐姐用饭,大家齐聚在一起,丽姝也很感慨,这大概是她出嫁前的最后一次相聚了。

    桌上做的菜许多都是丽嘉和丽婉在闺中就爱吃的,小傅氏对她们道:“也没那么早就回去,知道你们都忙,好歹吃点家里的饭再走。”

    丽婉捧起碗,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哎。”

    梅子烧小排是她最爱吃的一道菜,只可惜在曾家,无人记得。她一个新媳妇也不好表露自己的喜好,不敢特殊。

    比起丽婉这般,丽嘉倒是还好,若是她娘不去清修,她比如今幸福千倍都不止。到如今她也才生了个

    女儿,身子亏损的厉害。

    偏偏小叔子非常会钻营,她那个媳妇儿生了儿子,家族官位比她高,平日里嘴上甜言蜜语,遇到真事儿就往她身上一推,婆婆还拉偏架,好在宋明霁是个好的,为人也上进,对自己娘家的事儿也上心,这次的皮子就是宋明霁找人弄来的。

    她吃完饭也是最先离开的,一直说家中姐儿黏着她云云,众人也不好挽留。

    后来丽婉也同丽姝道:“你莫怪她,你不知道做妇人都是如此,家里一大摊子事情,我没孩子也抽不开手。”

    丽姝几个未婚的姐妹都没有来的一阵恐惧,丽姝想自己的娘前头几年难熬的紧,她还有傅氏比着,时时刻刻都不能行差踏错,爹还算是开明,有什么也愿意听娘的,如此,娘也不太轻松。

    记得娘真正轻松的是傅氏清修之后,而非生了儿子。

    真是应了白居易的那句诗:“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这句话说出来,丽柔和丽贞咂摸也觉得是如此,丽柔稍微好点,她是做小儿媳的,担子没那么重,丽贞的反应却是觉得很恐怖,因为她在家时年纪最小的,即便有口舌,大家都让着她,爹娘也疼宠,以后去人家家里却要做世子夫人。

    ……

    但日子到了就得成亲,丽姝是个勇敢的人,昨夜是和小傅氏一起睡的,母女一人说了许多悄悄话,小傅氏还把一本《避火图》给了她,让她压箱底。

    晨起,本家的亲戚们都过来了,丽姝迎风感怀都不成了,因为要沐浴、梳妆、打扮,整个人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那边郑灏已经是换了三套喜服了,他向来衣着并非华丽,却一定要上身好看,还是郑夫人催促道:“你还要换么?等会儿小心误了吉时。你从小儿就是这般的花孔雀,你妹子都没你这么爱美,你说说你也太讲究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也是想成婚穿的更好看些吗?”郑灏也是被催的不耐烦了。

    若非为了面子郑夫人真想把儿子的“恶行”,比如挑嘴啊,讲究啊,做事常常心口不一,动不动就阴阳人的事情全部都抖落出来。

    终于郑灏出门了,他带的傧相多数是同窗,到刘家门口,开门的是傅明伦,傅明伦招呼道:“咱们虽然是同科,今儿公私分明。”

    郑灏身边跟着不少人知晓他岳家是都察院副都御使刘承旭,新娘子是门当户对的名门世族,听说傅明伦是新娘的表兄又是咋舌,傅明伦可是宰相子弟啊。还有刘家的姻亲,什么仓场侍郎宋家,巡抚曾家,都不一般呢。

    “好说,文武都行。”郑灏笑道,丝毫不畏惧。

    丽姝坐在房内也知天下事,一会儿有人说三姑爷射了个五珠连炮,一会儿有人三姑娘过一道门槛做一首催妆诗,诗才如何,又一会儿有人说三姑爷还喝了几碗酒面不改色。

    最后,有人说:“三姑娘,三姑爷已经过来咱们院子了。”

    丽姝在红盖头底下顿了一下,这次该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了吧?!

    第 69 章

    从早起一直忙到现在,小傅氏坐在高堂上,看着下面盖着红盖头跪着的女儿,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原本她是笑着的,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这把刘承旭吓了一大跳,虽然自苦都有哭嫁的习俗,但是毕竟这是一件喜事。

    小傅氏却想,在场的人没有人知晓我和女儿的感情,没有女儿,她兴许早就没了生机,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若是放在以前,她根本难以想象她能安坐高堂。

    丽姝听到娘亲的哭声,真的想掀开盖头,留在家里陪娘。

    可她知道又不行,故而眼圈也是红了。

    还是刘承旭道:“奉正,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和她和和美美的,如此我们大人才放心。”

    郑灏连忙恭敬道:“敬请岳父放心,小婿一定爱护好三娘。”

    如此,小傅氏才止住泪,又对丽姝道:“你要多听女婿的话,正所谓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丽姝也带着哭腔:“女儿遵命。”

    最后又是刘承旭念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丽姝又起身,朝爹娘的方向拜了三拜。

    观礼的书瑞和书麟也都忍不住抹泪,到底丽姝是他们的同胞姐姐,有的时候你觉得离别还有很久,但其实就是一刹那的事情。

    这个场合连徐夫人都忍不住抹泪了,她倒不是为了丽姝,而是想着丽贞也快过门了。

    丽姝整个人都似木偶一般,她这些日子每日都很忙,要帮着管家又要吃调理气血的药,还要做些针黹女红。

    忙的是分心的功夫都没有,尤其是嫁妆还得自己打理,带去的人是不是都忠心,每日事情很多,都来不及想太多。

    连小傅氏昨日和她一起睡,母女俩说的最多的都是家务如何安排。

    乍然被人扶着出门,她又担心自己妆是不是花了,等会儿还要拿靶镜补妆。可真的上了花轿了,丽姝又怅然若失。

    她离开刘家了,也离开爹娘了。

    郑灏原本是志得意满的,他中了会

    元,又娶了妻子,可看到岳母那般,他又想起当年妹妹出阁时,娘也是哭了许久。

    好像把人家养了十五年的心肝宝贝就这么娶到自己家,的确是和剜掉别人的心肝似的。

    他今日一身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街上,街上的人都争先恐后的观看。

    “哎呀,这是新郎官吗?生的可真是俊。”

    “好家伙,这么些嫁妆吗?那箱子一看口就深,啧啧,你们可知道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有人门儿清:“我知道是刘副宪的三女儿,新郎官是郑大司马的儿子,前几日我姑爹去报信,你们看他年轻吧,他可是这一科的会元。”

    众人听了又赞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如何相配。

    丽姝坐在轿子里听着,微微抿唇。

    她的嫁妆的确算得上很丰厚了,十里红妆跟在迎亲队伍中,连跟着来的郑灏那边的同窗的世家子弟都艳羡不止。

    刘家人送走了新娘子,按照习俗新娘的母亲要亲自泼一盆水,但小傅氏因为情绪激动,起不了身,是徐夫人帮忙泼的。

    曾盈秀和陆静宜都很是羡慕,曾盈秀生下来就没娘,陆静宜是更惨。

    “有娘真好,有娘的孩子才是一块宝啊。”曾盈秀笑道。

    陆静宜很是赞许。

    比起她们的赞许,其她人也未必都是这般想的,就像来吃酒的傅二太太,她今儿看着郑灏了,真真是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她再次感叹傅春华的无用,若她自己警醒些,何至于把郑灏这样的女婿让给别人,还死磕自己的儿子。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是,只有她们母子是好的,她不好,只有她一个人逼着傅春华去做尼姑。

    也不想想她自己委身于土匪,还好意思回来登堂入室,别人不说难不成她心里不清楚。想到这里,她呷了一口茶,见外甥女丽嘉很快递过来点心,傅二太太也放了心。

    本来她以为经此事之后,丽嘉会疏远傅家,没想到她依旧和好如初,和以前一样。傅二太太也满意了,人嘛,最重要的是识时务。

    她依旧如初,自己也愿意还做以前那个慈爱的二舅母。

    不过,这也不妨碍傅二

    太太微微有些看不起丽嘉,连自己的娘受了委屈居然为了名利不当一回事,此子如何不让人鄙视。

    反而是丽姝,因为其母和傅家关系不好,她从未主动和傅家往来过,即便傅家现在已经是宰相门第,倒是有些风骨。

    郑灏成了会元,其实姐妹们也不是不酸的,只是大家掩藏的够好。丽婉知晓自家丈夫是不准备在仕途上走的,今年开春准备是南边稳固生意,但看见三妹妹如此风光,她有些眼热,很快就平复下来。

    她也向往过要嫁给怎样伟岸有才英俊家世好的男子,但她也就想想,真有那好的,早就被大姐姐抢过去了。

    况且她的日子可比大姐姐和五妹妹好过多了,大姐姐在宋家,那一大家子妯娌,两重婆婆,她相公虽还不错,但也不向着她,如今只剩□□面了。五妹妹更惨,进门就给人做娘,岑家门第又高,那位岑夫人是有名的狠辣人。

    搓了搓脸,丽婉笑着起身去帮小傅氏的忙了,她比丽嘉明白,刘家才是她的靠山,傅家的人怎么靠得住啊?

    丽柔也跟着小傅氏在忙,见丽婉过来,喊了一声“二姐姐”。

    “太太也是够辛苦的,我来搭把手。”丽婉笑着。

    小傅氏温和的道:“有你们帮忙,我也是轻松点儿了,今儿来的人着实多。”她是很了解徐夫人的,自从家中庶子出来,她就有些撂挑子的态度了,除了自己的女儿,其余的并不上心。

    当然谁不爱自己的女儿,可也要量力而行,小傅氏并不觉得把陪嫁全部给女儿不好,但是女儿要拎得起。如果她的女儿才智一般,自己也要为自己多加打算才行。

    母女三人又招呼客人,丽婉看了看花厅的滴漏,不由得道:“再过片刻,三妹妹怕是到郑家了。”

    小傅氏也有些出神。

    丽姝在花轿里觉得很闷,她方才在袖口拿出靶镜,轻轻的用粉扑拍了一下脸,总算是没有花一块白一块了。

    只是手里的苹果越发的香甜,从前她最不爱吃苹果,现在却真想吃一口,只是不能吃,这是要抓着跨火盆的。

    她的花轿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郑灏丝毫不觉得疲倦,有人恭贺他就在马上拱手问好,春风得意。

    望江楼上萧昀见状,不吭声的回到雅

    间,又喝了一小杯酒。

    宋明诚对这事是心知肚明,他爹在仓场侍郎最多还能干两年,到时候他估摸着上边升不了,很有可能调去南京任官,可在南京任尚书,终究也起不来什么作用。

    大哥恩荫出仕,还能靠着岳家,他如今跟着成王混,将来成亲王世子荣登大宝,他就是歉邸老臣了,肯定要重用的。

    如此,就得一切都满足世子的愿望。

    世子也没有让他失望,再喜欢的人该放手就放手,该娶的人也就娶。这才对吗?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大权在握,还怕没有美人么?

    “世子,来,这里的酒水听人说如同琼浆玉露,我替您再斟一杯。”宋明诚笑道。

    萧昀很快如常,他手屈着叩了叩桌子:“不必忙,云王最宝贝他这个闺女,如果这次让她来代替福宁出嫁,我想从此以后皇后和云亲王会越发反目。”

    此计虽好,宋明诚不解:“但如果这般的话,岂不是便宜了东宫?”

    “怎么会,这个计划就是让东宫那边的人开口才行。”萧昀一幅智珠在握的模样。

    宋明诚略想了想,又笑了:“您是指金仙县主吧?”

    “隆昌公主抢了迟家的太子妃位,她还不至于和迟皇后闹翻,瞧,她不就能帮忙出手吗?”萧昀如是道。

    “可这很难啊……”

    “是很难,我们适时的推一把才行,只不过不能露了痕迹。”萧昀笑道。

    宋明诚佩服的道:“世子放心,小的明白。”

    萧昀又一饮而尽,不知为何方才那些红让他心里很难受,他知道他要永远的失去她了。

    花轿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落轿,郑家今日办的非常隆重,新娘子下轿一路脚不沾地,让几个人迅速的换着红色的波斯毯。

    丽姝知晓大婚就是有很多规矩,有些规矩是你都没听过的,只要不是太离谱就照做吧,反正九十九步都走了,到最后一步就突然出了岔子可不好。

    郑灏一直陪在她旁边,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因为丽姝的喜服裙摆太长了,他还帮忙提了一下。

    就有女眷们捂嘴偷笑,郑灏则觉得莫名其妙,嫁衣这样好看若是糟蹋了,岂不是心疼。

    其实对于郑家丽姝不太熟

    悉,因为太早定亲了,反而不便往来。

    郑家历代都有人当官,故而这个来扩大一些,那个来建个园子,居然很大。只听听雪在她耳边道:“姑娘,跨火盆。”

    丽姝自己在家练习过跨火盆,真的稳稳当当的跨过去了,有郑家的亲眷见状,不免道:“新娘子是个稳当不过的人了。”

    “那是,这可是荆湖刘家的姑娘。”

    其实作为高门士族,她们娶儿媳妇往往愿意娶同为世家的女子,这样一切礼仪娴熟,琴棋书画来得,管家女红也来得,又有家族相靠。

    当然,至于男女双方喜欢不喜欢就不在意了。

    自古结亲是结两家的感情。

    顺顺当当的到了郑家,丽姝先松了一口气,先是觉得身边许多人观礼,尤其是拜天地时。

    “一拜天地。”

    丽姝由着丫鬟们扶着跪下来行礼。

    “二拜高堂。”

    丽姝也是一般行礼。

    郑夫人和郑大人对视一眼都是十分高兴,其实似儿子这般大的男子,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她们族中还有三十岁就做公婆的,只是因为刘家姑娘年纪太小,故而还这么晚成婚的。

    俗话说好饭不怕晚,也的确如此,现下儿子中了会元,又娶了妻,这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夫妻对拜。”

    丽姝发现红绸那边一紧,又忍不住笑了,原来他也会紧张啊。

    和一个陌生人度过一辈子,是要有很大的勇气的,但郑家和刘家关系很好,丽姝虽然和郑灏算不得青梅竹马,但两世缘分。前世她回来郑灏出了大力帮她找岑时晏帮忙,四处替她找证据,听她说了前因后果,没有不屑只有愧疚的,就只有他了。

    这辈子二人婚前虽然见过寥寥数面,但他因为自己的事情居然还哭了,派人保护她,即便没有爱,也是有欢喜的。

    拜完天地出来,她便由人搀扶着去喜房,一路上,听雪和丝雨都在慢慢观察,说给丽姝听。

    “姑娘这里是戏楼。”

    “唔,我听到唱戏的声音了。”只是远远的,听的不甚清楚罢了。

    只是走着走着就突然非常安静了,静的呼吸可闻,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丽姝小声问:“这里怎么这般安静?”

    “姑娘,这里听说是内书房,奴婢前几日随丹红姐姐过来铺床,是姑爷的书房。”丝雨道。

    原来是郑灏的书房,难怪这么安静的,人家这么年轻科考连捷也是很有道理的。读书的地方就要安静,哪里像她两位兄长,二哥如今以书画为业,跑进山中作画,这次她成婚他都没赶回来,大哥就更不必提了,嘴上说的很好,但其实这个月被爹知晓他和侍女们调笑,只要有空就往外边去,说是交际应酬,谁知道在做什么?

    她两个弟弟书瑞倒是不错,书麟也是坐不下来的性子。

    “姑娘,到了正院了。”听雪悄悄的道。

    郑灏的书房应该是内书房,离他住的院子并不是很远,她听娘说过,郑家的人并不多。郑夫人就二子一女,女儿早已出嫁,如此大的院子,却住着寥寥数人,还同意娶她这个比郑灏小接近十岁的姑娘,真正是和刘承旭关系极好了。

    跨过门槛,丽姝由人扶着进了几道门,方才听丫鬟们喊着:“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她也是头一回真正成婚,进来时,从脚下看只觉得屋里全是烛光,似乎还有几位女眷在说话。她坐定了之后,发现床上都是桂圆红枣莲子百合这些,丽姝脸一红,她当然知晓是何意思了。

    莲子——连生儿子。

    百合——百年好合。

    红枣桂圆莲子放在一起又是早生贵子。

    刚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身边的女眷也不敢随意说话,都很有规矩,丫头们也是都各司其职,丽姝忍不住点头,郑家的确是非常有规矩的人家。

    少顷,门外有人喊道:“大爷来了。”

    丽姝心道,这大爷应该就是郑灏了,他在家中年纪最长。

    进门的果然是郑灏,他一身大红色的喜袍,烛光下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他一下冲进来,按照正常流程,这里还有几位郑家的亲戚,但一向守礼的郑灏见着秤杆,就准备挑开盖头的。

    忽然听闻一女声道:“表弟也太心急了。”

    丽姝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天突然亮了。她眼睛还有些被光亮刺激到,因为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郑灏。

    今日的他似

    乎格外神气,这是以前从未见到的神采飞扬眉飞色舞之感,这样显得他愈发俊逸绝伦。殊不知,郑灏看向丽姝时,又有另一种感觉,平日和她虽然了解不多,但他们定亲数年,自从去岁她从济宁回来,就再也不是小姑娘的模样,反而亭亭玉立,让他好生欢喜。

    大概不是从这一次欢喜的吧,尤其是她一袭红衣抚琴时动听的样子,就让他很是记挂。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都很不好意思,众人看着,哪里不知晓这二人看着就有戏。

    喜娘笑道:“请新婚夫妻喝合卺酒,日后的日子必定甜甜蜜蜜的。”

    丽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拿起这杯酒的,只记得她喝的这杯合卺酒里面是琥珀色的,晃啊晃的,黄昏之下,愈发觉得似大梦一场。

    再回过神来时,郑灏已经歉意的对丽姝道:“我就先出去敬酒了。”

    丽姝起身要送,又见一妇人过来笑吟吟的按住她:“且不去过去了,你就在新房里,我与你引荐。”

    按照道理,在新房引荐的应该是郑灏的亲妹妹卢夫人才对,不知这位是谁?她想着朝她看起,她约莫二十岁的模样,身量很高,笑起来十分明媚。

    丽姝连忙道:“多谢您了,不知您如何称呼?”

    那年轻妇人道:“我是吴家长媳,日后你妹子也要同我做妯娌呢。”

    原来这位就是李氏,吴夫人的大儿媳妇,她婆婆说她闲话,她就立马在背后模仿她婆婆骂人的神态,据说吴夫人想休了她,但她也不是好惹的,依旧我行我素。

    久闻大名,没想到今日得以相见。

    丽姝笑道:“原来是吴大奶奶,我刚从济宁回来没多久,没想到是您,日后一定多加拜访。”

    吴大奶奶打了个哈哈:“好说。”

    这屋子里站的另外几位,一位是郑灏堂弟之妻崔氏,出身博陵崔氏,父亲官位虽小,但姓氏高贵,丽姝想她应该是一位士族女子。还有另一位倒是生的艳若桃李,手上佩戴这一对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这位是郑清之妻谭氏。

    丽姝曾经听说郑清虽然外表看起来似常人,实际上身体并不康健,又郑灏的婚事拖到如今,故而先为郑清娶妻谭氏。

    可是谭姓似乎在现有的世家名册中看不

    到,也就是说谭氏应该不是出自簪缨之家,也并非世家大族。

    最后一位脸圆圆的中年妇人,据说这位是郑灏的婶母,人称榕二太太。

    榕二太太在几人中是长辈,方才被吴大奶奶抢了风头,也并不生气,反而很是惋惜:“若是在荥阳,保管比现下更热闹,这女眷们只怕是整个屋子也装不下。”

    她说了这句话后,丽姝第一反应就是看吴大奶奶,这个人是个拿主意的人。果然吴大奶奶皱眉:“榕二太太,现下高朋满座又有哪里不好,你们若是在荥阳办喜事,恐怕咱们还去不了呢。”

    又有榕二太太的儿媳妇崔氏帮婆婆的腔,连忙打着圆场:“既然新娘子认得咱们了,现下夜深了,咱们也该出去了。”

    吴大奶奶微微有些不屑,这里面三个人她是一个也看不上眼,榕二太太常年依附姨母郑夫人,崔氏虽然出自博陵崔氏,但不过是小宗出身,其父不过是个六品官,更别提谭氏了,一个知府的女儿,若非是郑清身子骨不大好,知府根本看不上眼。

    她当然是有意结交丽姝了,倒不是因为丽姝如何,而是因为郑灏。

    此中不足为外人道,只现下她们也的确不适合在闺房久待,遂一起出去了。

    见她们一起出去了,听雪和丝雨打了水给她净面,卸下重重的头冠,丽姝才舒了一口气:“这个凤冠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了。”

    因为水芝和水芸已经嫁了人,就不在房内服侍,如今听雪和丝雨升了一等丫头,二等的则由以前的三等丫头腊梅珠兰替上。

    腊梅正替丽姝卸钗环,她看着镜中的丽姝道:“姑娘,那位吴大奶奶可是以后四姑娘的大嫂嫂?”

    “是啊。”丽姝笑道。

    “那可是个厉害人。”腊梅吐吐舌头。

    丽姝摇摇头,反正吴大奶奶和她只当亲戚走倒是不紧要,若是性子太要强,也不打紧,但是要她的强就不成。

    那个谭氏也不知晓是什么性格?

    这才是她正经妯娌。

    以前在刘家,她处处得到娘亲的庇护,现下该她自己奋斗了。

    “咕噜”一声传来,丽姝才发现是自己的肚子发出的响声,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用,肚子发出抗议了。

    珠

    兰这个丫头人如其名,平日非常安静,却异常细心,她见丽姝肚子饿了,连忙道:“奴婢这就开点心匣子,让姑娘您垫巴一下肚子。”

    丽姝正要赞丫鬟细心,却见郑灏大踏步从外走进来,后面跟着送饭的仆妇,珠兰默默的往后一退。

    郑家的丫鬟们这才从次间出来传菜,二人对坐,小方桌上摆了六菜一汤,郑灏让丫鬟们先下去。

    下人们一走,他就夹起一支大鸡腿放丽姝碗里,笑吟吟的看着她:“吃吧。”

    丽姝一看他这个神情,就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是个食肉如命的姑娘,看看我多体贴,先把下人打发出去了。可她还要面子的啊,虽然那次在青莲庵属于例外,可现下她赧然道:“我其实也不是那么贪吃的?”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鸡腿是童子鸡做的最是鲜嫩,所以,我想你趁热吃。”郑灏挑眉。

    丽姝这才垂下头吃鸡肉,郑家的下人做的很用心,鸡腿甚至都拆骨拆好了,她也饿了,就不讲究那么些了,甚至还喝了半杯果酒甜滋滋的。

    见她胃口如此好,向来挑嘴的郑灏也难得用了半碗饭。

    丽姝不解:“你今日都骑了那么久的马,不饿吗?是不是酒喝多了。”她可是听说新婚夜新郎官被灌酒的事情。

    “不,不是,以前我晚上最多喝一碗牛乳羹,或者只吃几颗米。多的,我就吃不下去了。”郑灏苦恼。

    丽姝十分无语:“你是要科举的人,那你科考那么些天如何是好啊?”

    郑灏浑然不似平日那等智珠在握,反而撑着下巴道:“我都忘记我吃的什么了。真的,我都忘记了。”

    丽姝浑然不信,还真怕他饿着,毕竟等会儿可是要……咳咳

    她又劝道:“那也不能真的不吃,我看这碗圆子汤就挺不错的,要不然你来一碗吧?”

    郑灏还是坚决的摇头。

    “难怪你白头发这么多的,就是你吃的东西太少了。”丽姝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郑灏差点跳起来,不可置信道:“你,你是说我的白头发很多?”

    丽姝故意点头:“显然比你想象的多。”

    他果然把一碗圆子汤喝了个精光,就跟喝苦汁子似的,捏着鼻子喝的,丽姝突然掌

    握对付这个人的诀窍了,这似乎是个花孔雀似的人。

    有点过分注意自己的外表啊。

    可她也是头一次和这么鲜活的人说话,很好玩儿,而且很轻松。不必每个字都去琢磨,也不必想那些波云诡谲。

    郑灏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就被她掌控,他看着她,意有所指道:“你可知我们晚饭后要做什么?”

    原本丽姝觉得他是个翩翩君子,平日从不逾矩,没想到居然也有些口花花,不免脸上带了薄怒:“不正经。”

    郑灏很是冤枉:“缘何说我不正经?亲戚们今日都略备薄礼,专门给你我二人的,娘让人装箱送来了,我怕里边有钱,所以提醒你留心些,别被人摸了去。”

    “那是我的不是了,我以为你要轻薄于我。”丽姝觉得自己想歪了。

    郑灏却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丽姝见他方才一本正经的解释还真以为他说的煞有其事,没想到见他如此笑,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真是讨厌。”

    但如此一闹,整个人轻松多了,喜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丽姝看着龙凤烛,忍不住低垂臻首,露出无限风情:“你,你可别伤着我。”

    郑灏原本不知晓如何开口,还想着她若是怕,过些日子圆房就是了,这种床笫之事他虽然从未经历过,但也知晓要发乎情,才能水乳交融。

    他是男人无所谓,就怕丽姝恐惧。

    但现下,他就抛却一切顾虑了。

    二人对视一眼,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 70 章

    他很温柔。

    非常温柔,尤其是在最后一步,还会问她:“我可以吗?”

    丽姝很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干净而清冽,她抱紧了他,床上的影子纠缠起来。好一会儿L,才听得帐子里的摇铃声,二人才停歇。

    ……

    泡在木桶里的丽姝脸蛋红扑扑的,她以前其实很讨厌这种事情,可是没想到原来男子身上的味道也可以那么好闻,他们也会体察到自己的意愿。

    因天色太晚,丽姝不敢多洗,迅速起身擦干身子,换上寝衣,清清爽爽的到床上去。她本以为郑灏会比她快,毕竟他是男子,可是没想到她抹完香膏之后,他才姗姗来迟。

    可能是刚做完亲密的事情,两人也并非很放得开的人,互相对视一眼,还赶紧把视线瞥过去。

    郑灏嘴里含了一片薄荷片,等化了之后,才道:“如此,就先安歇吧。”

    丽姝还是不习惯和谁同床共枕,尤其是男人,因此她们一人一床被子睡觉,她也松了一口气。她很怕丈夫以夫妻的名义非要睡同一床被子,非要一起搂着睡或者如何,她真的有点怕这样,还好郑灏非常尊重她。

    “睡吧。”郑灏拍了拍她的被子。

    又龙凤烛一夜都不能灭,帐子虽然遮的严实,却还有光亮,丽姝知晓身下这张床是自己陪嫁的床,她本有择席的毛病,不曾想今日累极,不多时睡着了。

    郑灏这些日子都闭关读书,难得今日娶妻,原本他还想多来几次,但顾及妻子年纪小,又是头一次,他就克制了自己,保养身体为上。

    新婚夫妻进入梦乡,外面的侍女们俱松了一口气。

    深夜,除了一弯明月,皆静寂无声。

    刘家也是刚刚初歇,今日忙乱了一天,小傅氏才和刘承旭歇下。他们夫妻并排躺下,小傅氏叹道:“也不知道丽姝怎么样了?我是不担心她,平日在家教她们姊妹真真是十八般武艺都恨不得教会,可到底还是会怕。”

    刘承旭笑道:“你这是庸人自扰,我看丽姝这个时候嫁过去正好,三姑爷现下中了会元,过几日呢就殿试。她立马就是官夫人了,有什么不好的。”

    “也是,都说丽姝成亲的这个时候正好呢。”小傅

    氏也知晓,但是舍不得女儿L。

    况且女儿L有择席的毛病,不知道她能不能睡的着,还有丽姝若是被折腾狠了又怎么样?做人家的爹娘真的是有操不完的心。

    同样徐夫人和丁姨娘也是如此,丁姨娘道:“再过几个月你也要出嫁了,吴家可是好人家,你是小儿L媳也不必承担宗族的事务,轻松许多。”

    但实际上丽柔已经受够了,在家她不得不扮乖巧,可是她出嫁之后,一辈子要做低伏下,她觉得很憋闷。

    可这些连亲娘都不能说。

    “到底吴姑爷身上没个功名,但也不打紧,没有功名有个好老子,依旧可以恩荫做官。”丁姨娘笑眯眯的。

    她不是不羡慕郑灏身上有功名,尤其是世家子弟有功名,就更不容易了。但是她想真有好的,怎么会轮到自家女儿L?

    就似住在自家的那三位举子,有一位倒是中了,但是还得殿试。听太太提起若是京中有门路,留下来做个京官,什么中书舍人和行人司行人才八品,若是二甲,能去六部观政,那也要三年才能授主事之位。外放更惨,你若无人,就一直在七品县令里打转,升迁困难的很。

    所以,这样就很好了。

    丽柔点头:“您说的是。”

    丁姨娘又告诫:“自古妻贤夫祸少,吴姑爷既然在读书,你也要规劝一二。”

    丽柔听姨娘提点,颇觉得受益匪浅。

    至于丽贞,今日她听到娘和爹吵了一架。娘越来越不在乎爹,爹有心爱的姨娘和弟弟,寻常不会再对她这个女儿L很好了。

    起因是什么她也知道,是娘为她又添置了一顷的田,主要是怕她去岑家受到人轻视。爹就说娘把刘家的钱都搬空了,二人不知何时又扯出放印子钱的事情。

    为何她要把银钱给那些庶出的,和她没有血缘的人呢?

    就像二房姐妹,哪里真的亲近,只是她们都会做表面功夫罢了。

    比起刘家这种作为生母的担忧,宫中更甚了,迟皇后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上也在替女儿L操心。

    她手里正拿着贡士的名单:“这些都是没有娶妻的贡士是吧?仿佛也不是很多。”

    宫人道:“正是,依照他们参加会试时填的姓名、

    籍贯、婚嫁情况,这位会元郑灏和第九名傅明伦还有第一百七十名陆晨。”

    “好,我知晓了,还有殿试。等殿试完了,东华唱名之时,就知道选谁了。”迟皇后笑道。

    宫人连忙点头:“您说的是。”

    迟皇后道:“福宁素来心高气傲,是她父皇的掌上明珠,此次定亲之后,等三年之后再行完婚,我这心里也舒坦了。”

    宫人又道:“今日隆昌公主进宫了。”

    迟皇后饶是一贯涵养极好,也忍不住道:“陛下把金仙县主要指给东宫,还说金仙有大福气,可我看不妙啊。我并非有私心,一定要让我的侄女儿L做太子妃,可是金仙——”

    宫人想起金仙县主的容貌,貌陋而性狡,怎么能母仪天下呢?

    可隆昌公主硬生生的贿赂陛下,如此才有金仙县主做太子妃,迟家女儿L做成为世子妃。

    想起成亲王,宫人笑道:“成亲王世子送来太平猴魁。”

    迟皇后缓缓点头:“他倒是有心。”

    “终究迟姑娘是要嫁过去的,都是一家子呢。”宫人道。

    **

    天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丽姝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她有些无措,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曾想望过去,见郑灏自己在美人榻上摆了一方几案,正燃起烛火在看书。他手下笔都不停,这让丽姝很是震惊。

    “你……”她喉咙发出声音来,突然又觉得嘶哑。

    安静的寝房,任何声音都能听到,郑灏见床上有人起身,立马道:“现下刚卯正,平日我都是这个时候起来读书,已经习惯了。你先睡会儿L吧,我在这里守着。”

    既然醒了,怎么睡得着,她看向郑灏,知晓郑灏原本可以去书房的,但怕下人说闲话,故而就在榻上读书。

    “我也起身吧,今日还要拜见长辈,我怎么好多睡呢。”丽姝摇摇头。

    郑灏见她神色清明不赖床,知晓她不是故意说的,于是示意她摇铃。

    不一会儿L丫鬟端着面盆、帕巾、牙粉这些鱼贯而入,这里面有郑家的丫鬟也有刘家陪嫁过来的,她闭目任由她们净面上妆再梳头换衣裳。

    睁开眼时,她整个人已经是光彩照人,令

    人不敢直视。

    高髻赤金红宝石插梳放正中,光洁白皙的额头两边用赤金满池娇分心对称,因是新婚在左边别一朵名贵的牡丹样式的纱花,颈间垂着两串明珠。

    丽姝转过身来,郑灏一脸欣赏的看着她。

    也许现在两人没有那么多浓情蜜意,毕竟丽姝也知晓,一下太过热情她也受不了,本来之前也就是见了几面的人,非要爱的死去活来,那才叫不可取。

    可郑灏却很适应,虽然才成婚了不到一日,但他已经很习惯有妻子的陪伴了。

    她其实话并不算很多,也不太依赖他,甚至过来郑家时,也没向下人立威。他久在宗族长大,深知家中新妇每一个来了之后都是先盘问丫鬟,起先还悄悄的,等有了身孕之后,各个杀伐果断。

    丽姝却不同,她非常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一套行事。

    她好奇的是自己的院子:“昨儿L我蒙着盖头来的,不知道你的院子有没有名字?”

    显然是没有,但郑灏就笑道:“就是等你进门了,让你取的。你看叫什么好,我就让人打一块牌匾挂上,如何?”

    丽姝想郑灏真的很会说话,也难怪上辈子他和公主不睦,皇上却非常喜欢这位女婿。

    “这取名儿L可不是一件小事,还是先等你殿试完了,咱们再一同取吧,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一起住的地方了。”丽姝眼里一片向往。

    郑灏点头:“好。”

    二人梳妆完,又一起去给公婆敬茶,丽姝笑吟吟的看着她:“是不是丑媳妇要见公婆了?”

    她很清楚今日敬茶之后,就会上族谱,从次她就是郑灏唯一的妻子。所以,到现在丽姝才心情好了些。

    郑灏看了她一眼:“你若是丑,天下就没一个人了。”

    二人走出院子,又见院子里种了不少竹子,环境很是幽静,的确适合人休息和读书。这里出去还有花草扶苏,郁郁葱葱的,对面影影绰绰也有一个院子。

    “那是二弟夫妻住的,昨儿L你见过弟妹了吧,她也进门不足一年。你别看这里能看到她们的院子,实际上中间有隐形屏障,轻易过不去的。”郑灏解释道。

    丽姝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为何呢?”

    “是特地请人做的,这样咱们两家虽然有个照应,却又不能随意走动,等回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如何走过去,否则,一般的人走不过去。”郑灏还是有点得意的。

    丽姝不解:“寻常人家不是都喜欢兄弟住在一起热闹吗?”这是普通人的想法。

    郑灏挑眉:“要那么热闹做什么,天天人长人短的说闲话吗?哪天说的不对,吵起来了,反而伤了感情。况且,你不是爱弹琴吗?你在这边弹,那边离的远,就听不清楚,但住近了兴许就是灾难的开始。”

    丽姝很是高兴,没想到成婚了自己依旧可以弹琴,这可太好了。

    顿时,她才反应过来,郑灏做这些原来是为了她,她愣愣的看着他:“多谢你了。”

    郑灏拉着她的手道:“美媳妇就要见公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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