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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今日在家中的就是郑家本家在京中的人,沿途郑灏都一一指给她看:“这里是我祖父当年在京为官时修的亭子,他老人家好酒,有时候一个人在这里吃酒。”

    丽姝见这亭子修的有八个角,并非传统朱红色的,而是青灰色的亭子,配着白玉阶梯,很是清雅,她就笑道:“那你日后也可以请你的朋友们过来吃酒。”

    “我没有朋友。”郑灏淡淡的道。

    丽姝歪头看向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如果说自己朋友少还差不多,但是郑灏的性格很好啊。

    见丽姝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郑灏道:“我三年都在庙里读书,去哪儿认识朋友呢?”

    原来是跟自己邀功呢,丽姝轻捶了他一下:“真是的。”

    郑灏见她和自己亲昵了许多也放下心来。

    郑家的长辈们也是齐聚一堂,郑老夫人坐在上方,他老人家手里戴着几串佛珠,倒是很沉的住气。郑夫人昨日嘴角就没放下来,郑大人则端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外有郑大人的堂弟郑榕并榕二太太,正偶尔窃窃私语。

    一直到门口喊了一声:“大爷和大奶奶过来了。”

    丽姝和郑灏一起进来,大抵是两人在路上说了几句话,神态也颇亲密了一些。丽姝扫了一下周围的人,心里大致有数了。

    下人拿了蒲团过来拜,丽姝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起身时,又有人端了茶过来。新媳妇要敬茶,她又敬给公婆之后,再拿给郑老夫人。

    她其实很开心,因为在刘家之前常年因为母亲的原因小傅氏和她好像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现在一切都是正正当当的,她顺利的嫁人,没有任何糟心的事情。

    好像她也终于是正常人,可以正常生活了。

    郑家的长辈们都有馈赠,郑老夫人送了一枝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上面的花丝煜煜生辉。

    “我这话说的有点儿早,但若是灏哥儿殿试中了,那你就是进士夫人。这是我们以前的老物件拿出来的,现在要找这样手艺的人都找不到了。”

    丽姝看到这明晃晃的金片薄如蝉翼,的确看起来手艺很好,她赶紧福了一身:“多谢祖母。”

    郑夫人

    则给她和郑灏一人递了一个红封,又送了她一对百子如意纹手镯,红封装的是多少银钱丽姝就不清楚了。

    榕二太太则送了一对白玉鱼指环来,丽姝也一一谢过。

    见行礼完成,男人们包括郑灏就都出去了,丽姝则又奉上自己的针线。给郑老夫人的是一对抹额,四色荷包,还有给老太太亲手做的一套衫裙,上面绣的佛法以及菩萨都是丽姝本人亲自所绣。

    又给公婆都是各自八双鞋,这些鞋子纳底不是她自己纳的,因为那样会伤手。但鞋面是她糊的,鞋上的刺绣也是她绣的,若不然也不会那么累了。

    至于给榕二太太就是几色丝线,堂弟妹和弟妹谭氏亦是如此。

    她是新来的,其余如崔氏和谭氏是已经比她久的了,丽姝坐下来不敢贸然搭话。她唯一比较熟悉的就是郑夫人了,但这也不打紧,郑家在京的人口很简单,几乎不需要很费力的去应付。

    郑夫人同丽姝介绍道:“这是清哥儿媳妇,昨儿你们认得了吧。她爹在常州任知府,平日也是极擅长工笔书法,你们妯娌日后倒是可以多往来。”

    “是。”丽姝对着谭氏一笑。

    谭氏身上穿的很华丽考究,桃红色的春衫搭一件乳白色的抹胸,下边是同色带提金的弹丝裙。头上梳了个缠髻,云鬓簪着许多花翠,可谓是珠翠堆盈,纤纤玉指伸出来各戴了几枚戒指,更显得富贵风流,倒是个好标致的人物。

    却说谭氏也看向丽姝,昨儿人多,那盖头下新娘的脸只是粉扑上去的白,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这刘氏年岁不大,发髻乌黑光亮,其人非常有神采,显得很是聪慧,再看其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貌若王嫱,颜如楚女,行动之间举止高贵娴雅。

    她不同于那种只是艳丽的美,看起来眉宇坚定,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物。

    谭氏上前专门又喊了一声:“嫂嫂。”

    丽姝起身还礼:“弟妹。”

    作为新媳妇,最先开始就要保持安静才行,听长辈们说话,不要轻易插言才行。

    郑老夫人就问儿媳妇郑夫人李氏:“到底泽哥儿还是没赶上,只是他们住的地儿要收拾出来,你六叔膝下就这么儿子,你六叔早早的去了,就剩他们娘儿俩。他倒是有出息,早年

    娶了一房人没了,如今在任上又娶了一房,平素都带着他祖母和妹妹一起,也算是有孝心了。”

    丽姝当然不清楚这个泽哥儿是谁了?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嫁过来郑家,一窍不通。

    但同为世家,丽姝也知晓这整个家族,有显赫的也有不显赫,对于族人都得照顾,这皇帝都有几门子穷亲戚,更何况是她们。

    又听李氏道:“儿媳知道了,等会子就带灏哥儿媳妇和清哥儿媳妇去收拾,也不知晓能不能合她们的意。”

    李氏一贯很持重,轻易不开口。榕二太太却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她听到郑泽的名字就忍不住道:“大嫂不知晓泽哥儿后来娶的这个可是山西大同府的茶商吗?又经营不少的南北货行,是山西的首富呢!”

    郑老夫人突然嘀咕:“娶的是商户女?”

    她老人家此言一出,众人都撇嘴,似郑家这样的家族,宁可娶六品崔家穷女,也不愿意娶商户女。

    丽姝倒是没那么门户之见,如今科举,商户子依旧可以有功名,科举也是让寒门商户子弟出头了。

    李氏是听婆母发话了,才笑道:“泽哥儿前头还留下两儿一女,他总要寻一房能干点的媳妇。”

    而李氏当然知晓郑泽为何会娶商户女,也不是其他原因,纯粹是因为郑泽老娘喜爱奢华。郑泽之父当年暴毙在任上,郑泽三十六岁时中了进士,原本在山西任知县,这次也是进京候缺。

    这些话她又不会说出去,只包圆了说,但内心里未尝不觉得郑泽这样做不好。

    现下丽姝她们这些媳妇们只能听着,横竖和她们无关,还好郑老夫人说了几句,又对丽姝和谭氏道:“过了三月,金明池上湖水也化开了,到时候你们年轻人都出去玩儿。也别总闷在家中,闷出病可不好。”

    丽姝和谭氏都说不敢,要在家里。

    郑老夫人点头,很是满意,又说清明节是大日子,要去庙里做道场云云。

    李氏则道:“老太太,依照我看您年纪大了,就不要舟车劳顿了。这次就让我带着她们去吧,六婶过些日子就来了,你们妯娌好几年没见面了,不如多说说话。”

    郑老夫人同意了,不一会儿,她困了。李氏就带着丽姝和谭氏出去,但她并没有让她们跟着

    去收拾什么泽哥儿的屋子,反而对她们道:“今年是吏部京察大计,我们那些族人们不少会上京,他们有宅子的我不拦着,但多数投奔我们的,我都安排在前面的客房。人多口杂,老太太那里清静惯了,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吵到她老人家了,只管回我就是了。”

    “是,娘。”丽姝听的明白,这郑泽一家恐怕也不是善茬,郑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以至于鸡犬不宁就不好了。再有,这个家里到底是李氏当家。

    前世就是李氏同意,郑老夫人有些意见,但郑灏还是义无反顾的娶自己。

    就冲这点,丽姝也觉得婆婆为人不错。

    谭氏也赶紧表态。

    李氏笑道:“灏哥儿媳妇你是新妇,肯定有许多事情不懂,我身边的宫妈妈派去你那儿,你只管问她就是了。”

    “好。”丽姝答应下来。

    谭氏却很诧异,因为当初她进门时,婆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被她拒绝了。当然,她拒绝的也很委婉,就是不敢夺去长辈身边的人,婆母当然也不勉强。

    宫妈妈今年五十岁左右,笑眯眯的,脾气看起来就很好。

    丽姝带着她回院子后,才让珠兰拿了一等封给宫妈妈:“我年轻也不知道打赏多少合适,总算是让您沾点喜意,您可别嫌弃少。”

    “看大奶奶说哪里的话,您给的谁还敢嫌少不是。”宫妈妈捏了捏红封,里面是二百钱,这是上等封,她心里就有数了。

    二人一并进来时,不必丽姝说起,宫妈妈就想说什么,只有她说了家中事情,大奶奶初来乍到,才会信任她。

    哪里知晓丽姝站住了脚:“今儿我是头一日来,早上起早了,没有精神了,明儿宫妈妈过来我这里,我们再好好说话。”

    宫妈妈见状一愣,但她是积年老仆了,这点分寸还是知晓的,如此她就先告退了。只是她想这大奶奶倒是个精明人,当着太太的面接纳我了,但背地里又敲打自己,让她心里不上不下,若她想在大奶奶这里混下去,就只有肝脑涂地了。

    丽姝进来时,先把郑灏院子里服侍的几个人都见了一面,各自都有打赏。

    原来郑灏身边服侍的女孩儿有四个,两个粗使两个在房内伺候的,当然这个伺候不是

    做通房,而是平日他衣裳要熨烫浆洗,端茶倒水需要人。外面又有两个伺候的长随,两个小厮。

    但凡是丫鬟,有攀附主子的心也不能算错,但前提是主子愿意,若主子不愿意,她着意去勾引下药这就犯了忌讳。

    丽姝现下带了四个丫头陪嫁过来,又有陪房两户人家,身边不缺人伺候。

    她们若是本分,还是放身边伺候,到了日子就放她们出去配人,替她们寻个好婆家,若是不本分,就先赶出去。

    归根结底,男人要是没那个心,你送人也没用,男人若是有心,你防的再死,也是惘然。

    “听雪,看赏。”丽姝道。

    听雪拿着准备好的红封把上下院子的人都赏了一遍,她们正磕头时,郑灏回来了,听说丽姝在打赏,又强调了一遍:“日后,我不在家,你们侍奉大奶奶要和侍奉我一样。”

    丽姝迎了她进来,仅仅只有一日,郑灏就非常适应丈夫这个角色了。

    比如他现在一坐下来,茶就到手边了,和他平日吃的茶不同,但呷了一口却又很好喝。

    “这是木樨芝麻熏笋泡茶,《神农本草经》上记载:‘伤中虚赢,补五脏,益力气,长肌肉,填髓脑。’像你这样用脑的人,我就擅自泡了这样的茶,晋代葛洪说,芝麻能使身面光泽,白发还黑。你若不喜欢,就说出来,我再替你泡别的。”丽姝看向他道。

    郑灏却道:“很好喝。对了,方才我随爹去祠堂,把你的名字写在族谱上了。”

    丽姝这才放心。

    她又问:“你过几日就要殿试了,要不要去看书?”

    “没事儿,再忙也要陪你打发时光,今日可是新婚头一日。”郑灏认真道。

    丽姝又开心了:“你也太会说话了。”

    她在家里,先前就被孤立,很长一段时日都是她独来独往。在家里常常被丽贞怼,说什么都讽刺,丽柔是默默和丽贞一边,没想到郑灏却这么看重她。

    郑灏拿了一把折扇,抵在自己下巴上,好奇问她:“平日你是如何打发光阴的?”

    “除却晨昏定省外,在济宁的日子就好过了,但凡休沐,我爹爹就会带娘亲和我们姊妹出去游山玩水。在家就是弹琴写字,帮衬我娘做些家务。回到上

    京,就有诗会花宴,平日在家打秋千,总之我是很羡慕你们男儿家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丽姝见郑灏很是随和,就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郑灏则道:“以后我带你出去就是了,其实我也没去过多的地方,天天读书,一坐下来,就起不了身了。”

    年轻男子谁不想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啊。

    丽姝捂嘴笑道:“日后你就案牍劳形了,要去哪儿都不方便了。”

    为官做宰,几个人能轻松得了。

    二人谈论几句诗词,丽姝又起了兴致,弹了一首曲子,二人又一起用过午膳。

    丽姝才开始说正事:“老太太那里说什么‘泽哥儿’要来,他可是你们本家亲戚吗?”

    郑灏笑道:“泽四哥,是六房的独子,他祖父曾经任过工部尚书,只可惜六房的老太爷死的太早了,刚一任大司空,人就没了。”

    “这位六叔祖母和老太太关系很好么?”丽姝靠在榻上,郑灏过来直接抱起她,两人一伴在床上躺着说话。

    郑灏笑而不语:“我要怎么说呢。”

    他是在郑老夫人膝下养着的,当然知晓郑老夫人为人有些讲规矩排场,那位六叔祖母就更不必提了,喜好奢靡享受。

    但他还是说了,丽姝就道:“难怪我听她们说你这位泽四哥娶了山西的首富之女呢。”

    “这就不太好了,商人重利,我们荥阳郑氏子弟,怎么能娶商户女?如此降低了门楣,到底不好。”郑灏如是道。

    丽姝心里很清楚,就像丽婉嫁给曾家二房,曾家二房虽然从商,但也是书香系世家,曾家还有两位大官,如此祖母才同意嫁人过去。如果只是单纯的商人,就是富可敌国,想必刘家也不会嫁女儿过去。

    这也是门第之见了,不知道何时能打破陈规。

    二人又喁喁私语了几句,晚膳时是在婆母李氏处摆饭,她和谭氏一起给李氏布菜。李氏体寒,因此常年喝补汤,桌上放的就有四样汤水,菜色也清淡,清蒸羊羔这些。

    在家的时候,小傅氏常常让她帮忙剔骨布菜,现下一切都做的轻车熟路。

    原本谭氏先进门,做的也不算差,她艳若桃李,身材高挑,识文断字,也算颇为伶俐。偏偏来了个丽姝,家族门

    第比她高,为人比她更是千伶百俐,针黹女红,琴棋书画,服侍公婆样样都比她周到,自己倒是被比下去了。

    二人服侍完李氏用完饭,一起回去,谭氏就笑道:“想不到大嫂第一次布菜就做的这样好?”

    “哟,能得弟妹赞叹,我就放心了。但我想未必是我做的好,而是娘宽厚吧。”丽姝笑吟吟的,并不得意忘形,反而很谦虚。

    谭氏心道这个刘氏还真是滴水不漏,她又看了丽姝一眼,想说什么,两人又不太熟悉,到底闭嘴了。

    她倒也不是要和丽姝互别苗头,只是这也是人性,但凡姿容不错的女子,见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心中免不了会起比较之心。

    二人在路口分手,谭氏带着下人回去,她见郑清在门口,连忙又道:“你怎么出来了?你如今是不能吹风的。”

    郑清笑道:“无事,天色晚了,我想等着你。”

    他面容不差,只是常年病弱有些苍白,饶是燕窝补品用着,身子骨也没什么起色。谭氏本来只是个通判的女儿,在她被选中当郑家的媳妇之后,家中人很高兴,郑家也如实告诉谭家,郑清身子骨并不好。

    谭父却以能攀上郑家为荣,她在众姐妹一片艳羡中嫁了进来,父亲也从通判顺利的几年内就升为常州那样富庶地方的知州。

    起初,谭氏也是很愿意的,谭家只不过是一个小乡绅,和郑家差十万八千里,若非郑家公子有些瑕疵,怎么可能娶她呢?可是自从进门后,一个月能行一次房也就算多了,她逐渐不满起来。

    这种守活寡的日子,在今日看到新进门的嫂嫂满脸红润,眼睛里春水都快漾出来了,让她着实觉得羡慕嫉妒。

    这才是女人要过的日子。

    一到夜里,郑灏点了点她的鼻子:“我们要安歇了。”

    丽姝笑道:“你不是要去读书吗?怎么现在又读的哪门子的书?”

    郑灏一把把她压在身下:“看我怎么对付你。”

    他知晓丽姝今日中午到下午都睡了一两个时辰,要不然她若很累,自己绝对不会碰的。女人的身体似娇花一般,要爱护好才行。

    正所谓被里翻红浪,两次虽然意犹未尽,但郑灏总算是满足了。

    “明日开始我要去书

    房了,你若要什么,让人去书房找我。你自己也好生歇息,再过两日我陪你回娘家去。”郑灏看她道。

    丽姝很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一点儿恶心的味道都没有。莫说是男子,就是有的婆子们的腌臜味,还有头油味,或者哪个丫头不漱口,这种人都不少,男人不拘小节,出去拼命往身上用香粉腌一遍的也多的是。

    只有郑灏很尊重她,即便是接吻都会事先含薄荷片,身上永远很干净好闻的味道。

    “你去读书吧,虽说你已经是成竹在胸,但临时抱抱佛脚也很好。”丽姝笑道。

    郑灏见她如此深明大义,没有闹着让自己作陪,他也松了一口气。

    但丽姝绝对不会觉得自己要成为那种所谓的“贤妻良母”,她道:“你可以不陪我,但是呢,在你闲暇的时候,只能想我。”

    “好好好。”郑灏发笑。

    二人又睡下。

    次日起来时,郑灏就已经走了,今日她是在自己房里用的早膳,郑家原籍北方,但是这么多年官宦生涯,口味早就杂了。

    郑家这里的早膳是一碗粳米粥中加入牛奶、白糖熬制,并一碟百合酥,又有腌制的鲜鳜鱼和蒸猪蹄肚,并两样时蔬,甜酱瓜茄和芹菜炒香干,再有佛手柑和天仙果两碟。

    丽姝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又让宫妈妈过来,二人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丽姝对家里的情况有所了解。

    “泽四爷,人倒是不坏,但那个老子娘可是极其奢侈的,奶奶您家里世代官宦,都没像那位老太太那样吧。袜子要穿绫花袜,衣裳要穿缂丝的,很是好讲排场,但我听说那位新进门的泽四奶奶,那个商户女可是很厉害呢,起初进门还好,后来听说打鸡撵狗,这是在任上闹的受不了了,才来京里呢。”宫妈妈如此道。

    丽姝也就当听闲话,反正和自己无关,却听宫妈妈道:“您可得小心,六老太太是个有名的搅家精,走到哪里搅到哪里,族里被她搅黄过好几家。就是老太太和太太有些不合,她在这个中间也是挑拨过的。”

    丽姝挑眉,又听外面珠兰进来道:“大奶奶,太太那边来人说六老太太和泽四老爷过来了。”

    丽姝倏地站了起来,她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老太太,她得好好会会了。!

    第 72 章

    等丽姝见到六老太太的时候,正听到她在说:“老嫂子,没赶上就没赶上吧,这有什么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在保定的时候,我就感觉我这头疼的不成,亏得我家泽哥儿孝顺,还真找了几贴药来,如今我是大好了。反正现下向你们恭贺也是一样,她们自和美就很好了。”

    丽姝心想这话倒是很豁达,走进门见一老太太坐在郑老夫人身边,她头发只夹杂着少许白发,面皮儿白净,脸上的皱纹很少。这位六老太太其实已经年逾古稀,现下看起来却真的是鹤发童颜,不至于多乐呵,但却很亮堂。

    又听下人道:“大奶奶过来了。”

    李氏站起来对进门的丽姝道:“来,拜见你六叔祖母。”

    丽姝赶紧起身福了一身,又见这位六老太太身旁站了个鲜花嫩柳似的年轻妇人,这位当然是郑泽继妻王氏也立马就回礼。

    就在这个时候,丽姝还不觉得六老太太有什么言过其实。

    但过了一日,宫妈妈才过来对丽姝道:“您知晓那六老太太和我们二奶奶说什么,说她花信之年,跟守活寡似的。要不就好好儿的在郑家清心寡欲,要不然大好年纪守活寡,女人也需要滋养啊。”

    “她,她说这种话?”丽姝很难想象。

    她其实没有很多怨怼,大抵知晓六老太太是个什么人了,就是痛快的把人的欲望说出来。

    宫妈妈骂道:“怎么不是呢?她张嘴闭嘴守活寡,说话可真难听,又没人去逼谭家,我们太太不过提了一嘴,谭家上杆子成什么样儿啊。这谭家,当初若不是我们郑家,就凭他们早年得罪白首辅,哪里还有她们混的地儿,在一任通判上冷板凳做到死都是好的。她女儿嫁进来六十四抬嫁妆轻飘飘,一半都是虚抬,我们太太没说过一句重话,先前也和她说过了,我们二爷有些体弱,但只是较常人弱一些。也不是常年卧床的病秧子啊,若我们二爷样样都好,还娶她?真是好笑。”

    连宫妈妈也为郑家鸣不平。

    丽姝只道:“好了,宫妈妈您也少说几句。这种事情,她既然没在我眼前说,我就当没听到就是了。”

    “好,奴婢知道了。”宫妈妈现在被郑夫人李氏安排到大奶奶这里,见新主人宠辱不惊,心里更

    是添了几分敬重。

    若是大奶奶也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出去,连宫妈妈也会看轻的。

    殊不知六老太太也在客房和孙媳妇王氏说话,她儿媳妇正是郑泽之母柳氏,柳氏也是出自河东大族,关中四姓“韦裴柳薛”之一。

    只是她也是死了丈夫,还好有一儿一女托庇老太太倒是养的很好,泽哥儿中了进士,女儿郑令姿如今正及笄之年。

    六老太太打量这客房“啧啧”了几声,对众人道:“看来这李氏就没打算我们住长久了,也是,到底她们是主支。”

    众人听了都恨不得上前捂嘴,柳氏吓了一跳,还是被她女儿郑令姿按下,才装作没听到。

    六老太太也不以为意:“泽哥儿媳妇你看呢?”

    郑泽之妻王氏,从小也是当男儿养大的,但因家里怕她性子泼辣要强,到时候无人敢要,又让她学三从四德,因此王氏学了个四不像。

    现下听六老太太这么说,她和六老太太素来也不是很和,就道:“依孙媳妇看,住这里也很好,我听说她们后院轻易不让人进,只是灏大爷要读书,清二爷要养病。”

    六老太太就道:“这话也有些道理,灏哥儿中了会元,还能沉下心来读书,也算是了不得了。”

    六房的人生怕六老太太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都吓了个半死,没想到六老太太居然夸起了郑灏,众人才缓和许多。

    就郑泽之妹郑令姿道:“祖母,新嫂嫂刚进门,我和我母亲嫂嫂过来了,总得去认路请安也是好的。”

    “好了好了,你可真是玲珑乖巧啊,你哥哥的差事我看是得不到手了,你何必再送东西过去,还不如多留着呢。”六老太太斥责。

    柳氏素来在婆母面前伺候,大气都不敢出,现下更是道:“令姿听话。”

    六老太太又道:“我向来只听过晚辈去见长辈,没听过长辈见晚辈的。你们也不必慌张,当时娶王氏的时候,是我拍的板,我们得到了王家的好处,泽哥儿有钱打点,但也肯定有不好之处,郑家一贯老学究,有门户之见,别看她们家老太太对我很好。可到底是不同的了……”

    王氏就道:“所以我们就该去拜会一下那位大奶奶啊,如果灏大爷过几日殿试中选,他本也很说的上话,让他替

    我们老爷说几句话不是很好。”

    “你是想当然尔,那新媳妇我看比你精明百倍,她会跟你说话,恐怕还觉得你市侩?要我说现在你们让泽哥儿去找他恩师,尽早活动开来。”六老太太想的很清楚。

    虽说王氏平日打鸡撵狗,但是今日一来郑家,方知什么叫宰相府邸,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气度极好,连喜怒都很少表现在脸上,除此之外就是重重的规矩。

    她们王家已经是首富了,连皇帝没尝过的东西她们很有可能都已经尝了,但什么叫世家,如今才是真的见到了。

    六房在家族大事上,都是听这位六老太太的。

    丽姝当然也不会管六房的事情,她要准备回门了,今儿要早些睡。郑灏读书读的很晚,但都会回新房睡,只是怕吵着她,蹑手蹑脚的。

    但丽姝就会在床边点一盏琉璃灯,她的灯芯是用鲸鱼油做的,所以风吹不灭。

    每次郑灏回来看到这盏灯,就会心里一暖。

    再次回到娘家,丽姝的感觉又不同了,之前在这里一草一木都是她最熟悉的,她还管着家。但是现下回来,就像是客人。

    唯独最好的就是见到了娘亲,她不自觉的眼泪流下来了:“娘。”

    小傅氏这几日也是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那日她在次间见到一从人影,仿若丽姝坐在那里,推门而入,却是丽柔。

    现下见到丽姝,端看她皮肤红润,眼里虽然带泪,但是看起来就饱满多汁,不像是面黄肌瘦的样子,当然,才去了三天,即便被苛待也不会立马显现出来。

    丽姝拉着小傅氏有说不完的话,小傅氏只是问:“他待你好不好?”

    “娘放心,娘选的人难道还有错不成,他待我很好。”丽姝笑眯眯的。

    小傅氏还怕她不懂,又问:“那他和你有没有哪里——我说的是在,咳咳,你懂吗?”

    丽姝脸一红:“很好,您就放心吧。”

    得了这句话,小傅氏也放下心来。丽姝又说起家里那位六老太太:“我看这个老太太是个人精,就跟恶魔似的,把所有人的欲望都能毫不避讳的说出来。”

    小傅氏看向丽姝道:“那你呢?她有没有说你。”

    “她?”丽姝不屑。

    “我这个人连鬼我都杀,有什么好怕的,她若是敢对我胡说八道,看我不整她。”丽姝可不管什么长辈晚辈。

    小傅氏知道女儿看似平静,实际上可是个狠角色。

    其实丽姝也是不想让娘担心,她还撒娇道:“娘亲和我一起去郑家吧?他们家有个亭子,我一眼就很喜欢,到时候女儿弹琴,爹爹吹箫,娘亲你就品品小酒,多美啊。”

    “哎呀,还是我闺女儿好。”不说做不做得到,就这份心让小傅氏感动。

    至于还待字闺中的两位姐妹,虽然平日有些龃龉,尤其是丽贞,但她一人送了一份回门礼,到底她们也不说什么了。

    郑灏就待遇更好了,原本刘承旭就把他当乘龙快婿,知晓他殿试在即,与他说许多经验,郑灏也都虚心接受。

    而郑灏也是个人精,他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丽姝和小傅氏关系更为亲近,偏临走时,还和小傅氏道:“岳母,我会时常带丽姝回来看您的,过几日等我殿试考完,再接您专门过去玩儿。我平日要读书,没太多功夫陪着丽姝。”

    小傅氏嘴上道:“姑爷读书是正经,我去做什么。”

    但那笑的合不拢的嘴,是个人就能看出小傅氏多开心了。

    丽姝心想娘和娘家向来不亲近,平日别人都有地儿可以走动,娘亲却没有,自己要做娘亲的靠山,娘亲平日可以多去她家。

    ……

    在娘家待的很短暂,但大家都很高兴,只有书麟因为从小在丽姝院子里长大的,他是个倔脾气,拉着丽姝的衣摆不放。

    “姐姐,我不知道你嫁人了,就不回来了,以后我会自己去看你的。”

    丽姝本来今日告诫自己不要再哭了,但见书麟这般,还是忍不住了:“小五,姐姐过几日就请你去郑家玩儿,好不好?”

    书麟傲娇的撇过头,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嫁人后,姐姐就不住在家里了。

    难以接受。

    丽姝安抚了好久,还是刘承旭把儿子抱走了,回程的马车上,丽姝看着郑灏,她今日才知晓一件事情,为何小傅氏要选郑灏,和他的家世有关系,却并不大。

    小傅氏说郑灏以前在族里发生过一件事情,他们族中有位产妇要生产,但胎儿过大,因那家无子多年,那胎儿倒着生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男胎,郑家众人都要保其子。只有郑灏亲自带大夫来的时候要救产妇,还托以金子相求,后来母活子死,却无人感激郑灏,反而责备于他。

    是故郑灏才开始寡言少语,又变得圆滑起来。

    但当郑夫人问郑灏,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该如何做?郑灏依旧是保其母去其子。

    想到这里,丽姝才知晓娘的良苦用心,对于妇人而言,最难的就是生孩子的鬼门关。若有丈夫宁可无子也要保其母亲,至少作为妻子而言,她是安全的。

    是夜,丽姝把一枚平安符压在郑灏的枕头之下,默默的在心里道:“明日就是殿试,此去祝你状元及第鹏程似锦啊!”!

    第 73 章

    殿试是不必准备吃食带进去的,听闻宫中皇帝专门赐食,郑灏要参加殿试,因此全家都很是重视,连郑清都特地来送。

    丽姝陪伴在郑夫人身边,饶是她平日冷静自持,也上前道:“灏哥儿,要好好考,不负你所学,也为咱们郑家争气。”

    郑灏颔首,又看了丽姝一眼,丽姝抿唇笑了一下,他就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大家都提心吊胆,似乎觉得做什么都不对了,还是丽姝怕婆母忧心,就道:“娘,我先扶您回去歇息吧,正好我想跟您做一件抹额,画了几个花样子,让您看看。”

    郑夫人知道丽姝的苦心,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遂由着丽姝搀扶回房了。谭氏也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过去郑夫人那里。

    丽姝还真的派人去拿花样子,又安慰郑夫人道:“您别担心,大爷才学那般好,就是昨儿回去我爹爹都说他很好。”

    “你爹的话,我倒是有二分信,他是个言不虚发的人。”李氏笑道。

    谭氏也凑趣道:“儿媳看您就擎等着发赏钱吧,下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呢。”

    郑夫人指着谭氏道:“你这小嘴儿就跟抹了蜜似的。”

    婆媳几人说了几句话,正好丽姝的花样子拿来,让郑夫人选一个,郑夫人选了半天,指了一张,神情有些困倦。

    如此丽姝才服侍婆婆休息,她和谭氏离开。

    二日回门之后,她就真的算是郑家的媳妇儿了,谭氏也提出要去丽姝屋里坐坐,打的是看花样子的借口,丽姝也就同意了。

    因为之前这里没有女主人,谭氏进来也不敢乱看,现下看着就短短几日,这里就变了个样。以前这里门口放的是吉祥缸,听说京中气候干燥,放吉祥缸是怕失火了,取不了水救火。

    现下这旁边放着一个二格的博古架,博古架上分别放着一盆海棠,一盆山楂和一盆松柏,松柏摆在最下面,遒劲有力,山楂和海棠寓意又很好,山楂代表红红火火,海棠代表玉堂富贵。显然生气盎然,又蓬勃朝气。

    庭院洒扫的很干净,进内正房,以前那个黑黢黢的屏风不见了,转而是放了多宝阁在这里,两旁还挂了两幅图,一幅山水图一幅花鸟图。

    门口先前的猩猩红

    毡子换成了半卷着的竹帘,竹帘后却是搬了书桌过来,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西侧放着大书架,书架上放着层层的书籍,错落有致的放好。

    谭氏早就听说刘家是世代显宦之家,大嫂刘氏的祖父如今虽然是闲职,但也是一品官,伯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父亲是都察院二品官,她外祖家还是次辅,可谓是满门显宦,也难怪书籍这么多的。

    书架后是用两扇屏风隔开,挂着鹅黄色绡纱帷帐,用银钩拢向两边,进门便是她们起居之处。

    最靠东边正中放着紫檀的架子床,地上已经把之前的波斯毯换成了柔软厚实的花鸟地毯,床两边放了黑螺钿的顶柜。

    床上则用的雪白色绡纱帷帐,垂下的流苏却是嫩黄色,走近了看才发现,看似雪白的帐子上却有梅花的金线绣的暗纹。

    淡淡的晨光从碧罗纸的窗户透过来,白玉花觚里的细柳枝点缀着一簇簇的粉白相间木芙蓉,西侧放了一张美人榻,离美人榻二尺之外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放着景泰蓝二足象鼻香炉。香炉里余烟袅袅,很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美人榻旁则放着面盆架和大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两个梳妆匣,上面还有不少玉石、象牙、珊瑚、玛瑙样的香粉胭脂盒散落期间,又有梳篦、首饰层层叠叠。

    丽姝拉着谭氏过来桌上坐下,谭氏见这桌子上照着云丝刺绣如意团花的流苏罩子,玫瑰椅也是同样罩着这些。

    靠近床边放着一盆红珊瑚盆景和玉石盆景,还有一架织机和绣绷。

    下人从旁边端了茶过来,谭氏呷了一口:“这茶倒是好喝。”

    杯盏是用的越窑,茶圣陆羽认为越瓷第一,因为越瓷类玉,类冰,色青宜茶。

    “这是六安瓜茶,我是见它色泽翠绿,香气清高正合你的身份,你若喜欢,我包些你。”丽姝笑道。

    谭氏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

    丽姝看到她的神情,也是明白了几分,不知不觉她似乎也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这也是很唏嘘了。

    既然是谭氏要过来,她挑话题夸这几张花样子好看,丽姝就笑道:“我听说弟妹你的花样子做的很好,到时候我可要见识一番,只是你那里二弟在养病,我不便打搅。”

    谭氏摆手:

    “平日二爷也是在小书房,我一个人在家,嫂子若去和我作伴那就太好了。”

    “那可就太好了,我们是妯娌,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活,只我刚来不了解大家的脾性,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倒是犯了谁的忌讳。说真的,论年纪,弟妹比我大,论在郑家的资历,你比我深,我还有好些要请教你的呢。”丽姝说的很诚恳。

    谭氏听丽姝这么一说,见她如此谦逊有礼,心里倒是得用几分,只道:“我虽然先进府,但也未必知晓太多。就拿这几日投宿的六房而言,真是倒了大霉了,那个六老太太也不知道找我说些什么,唬的我赶紧跑了。”

    这番剖心之论,丽姝听了大惊:“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若是说了些什么你不爱听的,不必和她计较。况且,她们是客居,盘桓些时日恐怕就外任去了,弟妹不必在意,若是真的太过分了,你只管告诉太太就是。”

    谭氏感叹一声:“那些话说的不堪入耳,我怎么好告诉太太。”

    丽姝正欲说话时,就听腊梅进来道::“大奶奶,姑奶奶回来了。”

    原来是卢夫人来了,丽姝其实婚前和卢夫人接触几次,但那也不过是寻常见个面,并没有深交,故而就和谭氏问道:“姑奶奶是为何而来?”

    现在还没到放榜的日子,成亲那日卢夫人来过了一次的。

    谭氏提起卢夫人,也想卖个好:“大嫂,我若说了,你可别说我多嘴。”

    “自然,弟妹说就是了。”丽姝看着谭氏。

    谭氏不太喜欢这个小姑子,有些看不起她,故而,丽姝提起她就道:“我听说姑爷去了丽春楼,姑奶奶拿了老爷的帖子把人家丽春楼都封了。”

    丽姝张大了嘴,丽春楼是京中第一青楼,丽姝等人平日在内宅,小傅氏从不让她们听到秦楼楚馆这种字眼儿,连官妓家里也没有。

    但这个名头连她也知晓,可见这位小姑子还是挺厉害的。

    “多谢弟妹,这次我承你的情。”丽姝还是感谢谭氏肯说这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妯娌好总比不好强。

    却说丽姝赶到的时候,卢夫人郑令月正在郑夫人这里说话,她想婆母刚刚歇下,现在郑令月又过来。但小姑子回娘家理所应当,就像她回娘家一样,那里曾经是她的家。

    “你们来了,正好你妹妹过来,你们也开解一二。”郑夫人微微叹气。

    男子二房四妾也是寻常,姑爷出自范阳卢氏,这个女婿非常体面,很会做人。郑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女儿毕竟是她的女儿,总要劝慰一二,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回娘家,到时候婆家人怪罪怎么办?

    郑令月怎么会和嫂子们说这些,岂不是很丢脸,但她又很生气,故而沉着脸,并不做声。

    丽姝见状,就觉得这是婆婆和小姑子闹不和,不是真的不和,是理念上不和,所以婆婆没法子劝说,故而赌气这般。她和谭氏当然是知道也装不知道,这天底下的女子就没几个喜欢丈夫有外人的,自己去劝小姑子接受妾侍吗?接受她夫君逛秦楼楚馆??

    若是关系很熟,还能劝上几句,分明也不是很熟,丽姝又不好说什么。

    偏这个时候,六房的郑令姿过来了,她是和她母亲郑泽之母柳氏一起到的。丽姝知晓这对母女倒是不同于六老太太,她们很小心谨慎。

    众人又一番厮见,郑令月见状也不好再沉着脸,众人寒暄起来。

    丽姝作为长媳,当然当仁不让要切入话题,她就笑道:“姿姑娘真是好鲜亮的活计,是了,你们来京里,可有去哪里玩儿过?再过些时节,金明池就热闹了。”

    郑令姿摇头,又道:“我小时候也去过金明池玩儿,那时候那里还有打马球的女子,现在却舟车劳顿数日,也不便出去。”

    “是这般,我原先在娘家时倒是和我姐妹们出去过几回,只后来也是随我父亲任上,倒是在济宁出去的多。”丽姝随意说话,都不熟,只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外面又说六老太太过来了,丽姝看到郑令姿表情有些慌乱。

    果然六老太太一进来,就对郑令月道:“大姑娘,我听你祖母说了,你同姑爷不是很好的么?做什么又为了几个玩意儿跑回娘家来。她们总归是不能进门的,你回来娘家撒气也没用。你若还想过日子,就回去自己好好地掰扯,若是不想过日子,还不如大归最好。”

    丽姝心想这位六老太太胆子真大,还真是个通透人。

    在郑家这样说话都不能表露出真实意图的地方,居然敢直接说这些,比自己还猛。

    郑令月是越听越羞恼,还是郑夫人帮女儿说了一句话:“她是怕我身子不舒服,才过来看我的,六婶娘可别误会,她和女婿好着呢。”

    六老太太拼命摆手:“大太太你就别说了,你是个明事理的好人,你若是不明事理也教不出来灏哥儿那样的孩子出来。你这个人就在于你太讲道理了,你自个儿身子骨不好,做儿女的不还多心疼,反而回来二番五次的哭诉,这叫什么道理?”

    一番话把郑令月说跑了,郑夫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虽说六老太太说的也是事实,但是这么一下什么都摊开来说,也是让人觉得很没面子。

    还是丽姝道:“太太,过几日放榜了,我们再请妹妹妹夫过来说和,若是真的有问题,咱们各自都劝劝,若是她们和好如初,那就再好不过了。”

    郑夫人很满意丽姝这番话,六老太太嘴里不知晓还在嘀咕什么,但被柳氏和郑令姿拉走了。

    傍晚,丽姝陪郑夫人用完饭后,说是郑灏回来了,郑夫人对丽姝笑道:“快回去吧,我们就不过去了。”

    是夜,丽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郑灏用饭,她就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郑灏虽然考了一天,但神色还好,他以为丽姝要问他科考的问题,没想到丽姝就道:“六老太太这般大喇喇,为何祖母还和她很好?”

    原来是问这个,郑灏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

    “是因为你。”丽姝觉得很费解。

    郑灏点头,道出原委:“当年我还年少,刚刚出孝,见族中有产妇生子,她难产。产妇家中都要保小不保大,我却觉得为了一条未生的性命,就要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的命,实在是惨无人道。所以,我建议大夫保大,毕竟孩子还可以再有。即便没有孩子过继也可,也没什么打紧的,总不能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让我族兄的妻子就这么死去吧,她才二十岁啊。”

    “可是这个决定让我在族中备受争议,你可能不知晓我从小是养在祖母那里的,所以是六老太太帮我说了几句公道话。祖母就和六叔祖母关系很是不错了,后来泽四哥科考选官,甚至六房的田产都是我们老太太使人保下来的。”

    丽姝这下算是听懂了,哪里是人家六老太太仗义执言,四处敲打,分明她是祖母手中的

    一杆枪,指哪里打哪里。而之所以这位六老太太对自己一言不发,并非真的是畏惧她,而是因为郑灏,郑灏是他祖母膝下最受宠的孩子。

    “真真是天道之间都自有人情之变化,这世上忠奸就很难说了。”

    郑灏笑道:“大忠似奸,大奸似忠,谁又说的清呢。”

    丽姝递了一盏茶给他:“妹妹今日回来,几句话就被六老太太劝回去了,我想等过些日子再请妹妹来,这样脸上都好看。”

    她是始终坚持一条,疏不间亲,郑令月再如何,都是郑灏的亲妹妹。况且,郑令月兴许平日也并非这般,只是男女之事难说,多少人都难过情关。

    “这样也可以。”郑灏不置可否。

    最后二人上到床上,丽姝最后问他:“我要你告诉我,你考的如何呀?”

    郑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然是很好。”

    这样丽姝心里就有底了,到了东华唱名那一日,郑夫人受到宫中邀请,还把丽姝和谭氏都带上了。

    谭氏很是兴奋的和丽姝道:“嫂嫂,你听说了么?只有朝中重臣才能去的。”

    “是,我知晓。”就像娘亲好像就没有收到帖子,因为刘家现在还没有部堂级的官员。

    她们到新台的时候,丽姝还见着白行中的夫人以及傅夫人坐在一处,她和谭氏随着郑夫人也安座。

    如此场合,很难看到交头接耳的,大部分官夫人都端庄自持,有的偶尔呷一口茶,都在等皇后娘娘的到来。

    傅夫人也看到丽姝了,她心里很是复杂,自家丈夫是次辅,也是本次阅卷官,当然早就已经知晓谁是状元了。

    真是没想到那小庶女的女儿居然还真的嫁了一位状元。

    傅家发迹完全是因为傅老爷出仕,没有人会比她明白所谓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何等的让人震撼。

    更何况状元出仕,一开始就是从六品官翰林院修撰做起。

    不过呢,听说郑灏之父因为任兵部尚书以来,前线失利,他本人已经准备引咎辞官的折子了。谁都知晓,这场战事输,其实和郑大司马无关,毕竟,他任兵部尚书时,仗都快打完了。

    但皇上要一个背锅的,因为总要有人背锅,正好郑灏出仕,郑父退隐。

    只是这下给了傅家一个难堪,傅家本是想拉郑尚书到他们这边,因此不惜和傅秋君那个小娼妇重修于好,哪里知晓郑尚书要退出去,人家滑不溜丢的。

    这个傅秋君,真是处处跟她添堵。

    若非是她,自己的春华也不至于受苦到如今,在那庵堂里天天粗茶淡饭,还得自己劳作,大好年华,就青灯古佛一生。

    头一次来到了这样的场合,丽姝正襟危坐,她不知晓郑灏是在什么情况被选为驸马的,但这辈子她们已经成婚了,应该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吧。

    若是郑灏还未成婚,尚且可以遮掩一二,但若郑灏成婚了,那就不可能了。

    正想着,只听一声内侍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丽姝拉了正走神的谭氏一下,二人随郑夫人跪下。

    迟皇后显然如传闻所言,非常平易近人,据说是这样的场合她才戴上礼冠,平日都是轻易不肯戴的。

    甚至坐下之后,还和大家拉家常,大家也都是陪笑。

    当问到郑夫人时,郑夫人一贯很持重,只道:“臣妇们都很好,这也是承蒙天子和皇后娘娘保佑,如今大齐风调雨顺,全赖天子及娘娘福泽深厚。”

    迟皇后笑道:“郑夫人坐着的可是你的儿媳妇?”

    郑夫人连忙道:“正是,刘氏是长子之妻,谭氏是次子之妻。”

    迟皇后点头,还赞了丽姝一句:“果真好相貌。”

    ……

    须臾,所有的参加考试的学子,齐聚东华门,等待公布名次,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都在那些举子们身上了。

    丽姝眼神很好,还指给郑夫人看:“太太,那是大爷。”

    虽然眯着眼睛,但郑夫人还是心情很好:“也不知道灏哥儿如何,我问你爹,他偏偏说这是机密之事,偏不说给我听。”

    “我看越是不说给您听,指不定是好事呢,若是很不好,爹爹就会跟您透露点儿,让您不要那么失望。”丽姝笑道。

    郑夫人握着丽姝的手道:“我想灏哥儿如果名次靠前,你们就能留京了,这样咱们都一处是最好的。”

    丽姝点头:“儿媳也是这般想的。”

    她前几天刚嫁过来时,别人喊她大

    奶奶,她都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自己还是刘家的二姑娘,和什么大奶奶有什么关系。

    现下却是越来越顺嘴了。

    宫道上举人们分成两行由内侍引着依次入内,开始唱名之后,新台的视野非常好,诰命们能够非常清楚的看到前几名的长相。

    只见东华门由宰相白行中开始喊:“永初二十年,进士一甲第一人……荥阳郡郑灏。”

    “永初二十年,进士一甲第一人荥阳郡郑灏!”

    “永初二十年,进士一甲第一人荥阳郡郑灏!”

    丽姝不知道别人如何,她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一股兴奋让她喜笑颜开,连谭氏朝她恭喜,她都喜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

    “荥阳郑灏,祖父讳絪,文渊阁大学士,转门下侍郎、建极殿大学士。以太子太傅致仕,谥曰德。父讳伯棠,詹事府詹事、国子祭酒、兵部尚书。”

    一般唱名是唱二代,众人听闻郑灏家世如此显赫,都对郑夫人道:“贵公子实乃天纵英才。”

    丽姝望着场中的人,似乎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丽姝由衷的感觉自豪。况且郑灏之长相,站在其中,实在是英俊无双,恍若神仙中人。

    迟皇后亲眼见到郑灏,居然如此英俊,她对郑夫人道:“真是恭喜夫人您了,郑灏的才学已经上达天听,倒是个十分英俊的好儿郎。”

    “多谢娘娘抬爱。”郑夫人又对丽姝道:“灏哥儿媳妇,你也赶紧谢恩。”

    灏哥儿媳妇?迟皇后如遭雷劈,她原本见郑灏如此才学,又这样的英俊,正是女婿的最佳人选,可以放入名单中挑选,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娶妻。

    此时,连前十名也念完了,就是一甲前二和二甲前七名,才能见到皇上。

    还好此时是新科进士正在皇上面前奏对,有一位青年,似乎是探花傅明伦,在状元说完话后,才侃侃而谈,显然皇上很是喜欢他。

    迟皇后问坐的最近的白行中的夫人:“这位傅探花也是青年才俊啊?他可有成亲?”

    白夫人微微一笑:“未曾听闻。”

    傅夫人深觉不对劲,迟皇后问起婚配是何意?她平日交好的那些夫人呢,为何没有人帮她出来说一句话。

    未曾成亲,可是早有婚配啊。

    她想开口,又见迟皇后道:“本宫既然已经观礼,就摆驾回宫了。”

    傅夫人气了个半死,她又不好拦着凤驾,更不好突然跳出来说自己孙子定亲了,因为皇后没问,旁人不能随意答话,你反应太大了,到时候会被迟皇后视为眼中钉就完蛋了。

    丽姝看到了这一幕,已经猜到了八分了,若前世她和郑灏没有成婚,那么今日迟皇后最先看中的人是郑灏。在皇后面前都有规矩,不能随意插话,否则就是以下犯上,那么狠有可能就是迟皇后看中谁,只要没成婚,就要娶天家女。

    上辈子傅家拖了丽嘉到十八岁依旧不肯成亲,这辈子也是一个拖字诀,表面上对傅氏和丽嘉极好,其实虚伪算计到了极点,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傅明伦是傅家第二代最有出息的人,他若被选上当驸马,那傅家就要走下坡路了,他们拼命保住的傅明伦若是尚主,还不如当年娶丽嘉合适。

    讽刺!

    真讽刺!!

    第 74 章

    此时,状元开始骑马游街,丽姝掀开车帘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郑灏,一身火红色的状元袍,官帽上插着时兴的鲜花,他骑马的姿势都很好看。

    沿途老百姓出来争先恐后的看着状元打马,甚至还有跪下来拜文曲星的,真把状元当成天下的文曲星了。

    丽姝舍不得放下帘子,这样的风光想必也是郑灏苦学多年得来的回报吧。

    这样真好!

    她跟随郑夫人回到家中,家里早就已经礼炮准备齐全,管家过来道:“夫人,散钱准备了十簸箩,是不是预备请亲戚们过来了。”

    郑夫人笑道:“去请,去请。我刘家、吴家几家都请过来乐呵,我估摸着还有不少老爷的同僚也会上门来道贺,我和大奶奶一起理事。”

    下人们也是都过来恭喜郑夫人和丽姝,连听雪丝雨几个都是与有荣焉。

    “大奶奶,您现下就是状元夫人了,让奴婢们先为您换枝发钗吧,老太太送的那一枝正好了。”珠兰和腊梅捧着首饰盒过来。

    大喜的日子,丽姝自然不会拂她们的意思。

    她重新换了身新衣裳,头发正中插上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在鬓上再插上老太太送的那枝钗,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很是明艳大方。

    打扮好了,丽姝出去的时候,不少人看着大奶奶的容貌身段儿都悄悄的道:“咱们大爷和大奶奶真真是郎才女貌。”

    “就是不郎才女貌,也是门当户对。”

    “谁说不是,真是天作之合。”

    ……

    这些话有人故意说的很大声,大抵也是想讨个口彩,丽姝也是抿唇一笑。

    来到正堂后,六老太太正和郑老夫人不知晓在说些什么,吴家的人最先过来了。吴大夫人是郑夫人都同属于陇西李氏出身,二人也很有些来往。

    “灏哥儿媳妇,这是你姨母。”郑夫人介绍。

    丽姝笑着喊了一声:“姨母。”

    吴夫人看着丽姝道:“你们也太会选成亲的日子了,刚刚小登科,如今又大登科。难为你这般年轻,就是状元夫人了,可官夫人不易做,日后要听你婆母的,她可是当年做过宰相儿媳的。”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

    道理,但这种毋庸置疑指手画脚的口吻,丽姝还是听了心里有些舒服的。

    吴夫人才不会管这么多,她这次是自己过来的,两个儿媳妇都没跟过来,郑夫人还问了一句,吴夫人不在意道:“还有我家哥儿还在念书,我说让他们下学了再带过来,好沾沾这状元郎的喜气。”

    丽姝又知晓吴夫人虽然性子强势,但她二个儿子无一人出仕,长子已经快而立之年,乡试都未考过。当然,六月丽柔也要嫁进吴家,不知道到时候如何呢,丽柔的心气可是很高的。

    若说丽贞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实际上她也没什么,而丽柔面上淡泊名利,实际上还是很有上进心的。

    正想着这两人,就见她们过来,小傅氏并徐夫人妯娌二人一起过来的,丽柔和丽贞也随着她们过来。

    丽姝则把娘家人安排到左侧,正陪着她们说话。她还道:“娘啊,您怎么来的晚了?女儿不是早给您送信了么?”

    “还不是你爹爹,被曾家叫过去了,让我们等他,可我左等右等,还是等不来人,所以我就带着你四妹妹先过来了。”小傅氏没好气道。

    也不知道老爷怎么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是曾家的事情重要,还是女婿中状元重要。

    丽姝点头,想起傅明伦,又想起曾盈秀,总觉得有些可惜。平心而论,丽姝虽然不喜欢傅家,但傅明伦为人还是可以的,曾盈秀更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母女二人正说话的空挡,吴夫人又拉着丽柔说话,丽柔倒是落落大方不怯场,见状丽姝也是点头赞许。

    似吴夫人这样的人,越是胆小胆怯,她越看不起你。

    “大伯母,娘亲,我在郑家吃到几味不错的点心,方才已经吩咐厨房做了,现下让她们端过来。”丽姝起身吩咐宫妈妈。

    宫妈妈又和周遭两个小丫头吩咐,丽姝则笑道:“这是我们太太身边的嬷嬷,派到我身边来,平日提点我。”

    徐夫人很是复杂的看着丽姝,什么提点,宫妈妈完全很听丽姝的话,跟用管事一般。

    若自己女儿去人家家里也能如此就好了,她也就没什么担心了。

    徐夫人比丽贞能屈能伸,现下就跟小傅氏夸道:“二丫头年纪轻轻,不过十五岁就已经是状元夫人,二姑

    爷这般年轻,仕途至少有四十年,将来入阁也是指日可待,我看你这个女儿日后恐怕会是宰相夫人呢。”

    这话倒是很中听,小傅氏笑道:“那就承大嫂吉言了,我看五丫头更好呢,一嫁过去就是侯府世子夫人。”

    徐夫人笑着,很是满意。

    不一会儿点心上来了,小姑子郑令月还有卢姑爷一起回来的,二人这还没过几日呢,就已经如胶似漆了。

    丽姝见着小外甥女也是很热情,还特意拿了一对响铃给她玩儿,谭氏更是一把抱起小外甥女,还悄悄和丽姝道:“嫂子今日穿的大衣裳,别弄皱了,我来陪着就是。”

    “那就麻烦你了,等会儿你交给乳母就是,我介绍我娘家人给你认识。”丽姝也是投桃报李。

    和谭氏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的感觉还是比较好的。

    又小傅氏见女儿和妯娌也处的不错,放下心来,丽姝现在成婚了,生活也算顺心,她和丽柔丽贞也没有之前在娘家时的感觉,反而对她们道:“前儿我们家有族亲上门,她们说山西银饰多,我特地跟你们一人留了一枝点翠亭台纹银头饰。”

    丽柔赶紧道:“多谢二姐姐了。”

    “有什么好谢的,不是应该的么?等会儿客人散了,我们再去房里说话去。”丽姝笑道。

    说完,又见谭氏空闲了,把谭氏带过来引荐给小傅氏徐夫人等人,小傅氏见谭氏也是个貌美聪明的女子,从自己手上褪下一对手镯给她。

    谭氏受宠若惊,她见小傅氏虽说二十岁,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说话很是和气。反而还同她道:“你爹娘都不在身边,你若不嫌弃,只管同你嫂嫂一起来我家里作耍就是。”

    丽姝也是当着众人夸谭氏:“我初进门,倒是劳弟妹帮衬我良多。”

    谭氏见状也对丽姝亲近了几分。

    见她们妯娌和睦,徐夫人对丽贞道:“你呀,甭管你将来婆婆怎么说,你和岑时晏之妻也要和睦相处,否则妯娌们不和,外人看了也会说不好的。”

    当年就是因为过继的事情,小傅氏出手,导致她庶子庶女多,否则今日哪里用的着如此为女儿打算。

    若女儿是独生女,当初自己生一个或者过继一个,丈夫肯定会拼命对女儿好,也就不

    必像她非要为女儿找个有爵位的有能为的。

    丽贞轻嗤道:“我听说岑时晏是个愣头青,非要定他先生的女儿,是个破落秀才的女儿。这样的人,小家子气,就和文露一样,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怎么能和她一样。”

    徐夫人就教训她:“你看看你,这谭氏的爹以前不过是个通判,后来和郑家成亲到如今也就是个知府,寒门出身。你看你二姐姐和人家处的多好,进了一家门,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何必面上带出来讨嫌。”

    丽贞不语。

    郑家准备的戏班子准备唱二天二夜的戏,丽姝陪着小傅氏看戏,又在郑夫人那里服侍。众人是花花轿子谁都愿意抬,丽姝保证,今日她听到的好话,远比之前多很多。

    只不过,丽姝发现丽嘉没来,丽婉正和谭氏在一起坐着看戏,两人都是看戏的行家,很有话说,她本想去问丽婉又算了。

    听完戏,丽姝带她们去自己院子,徐夫人见这里有五间正房有配有二个小小的抱夏,收拾的极好。

    这样看起来丽姝的日子过的很舒服,至少她才进门几日,郑灏院子的人都听她调派,方才郑夫人提起儿媳妇也是好话连篇。

    书麟也被请过来了,丽姝还笑道:“你姐夫打发人把宫中所用的杯盘碟碗都指明了要送给你呢,我特地收着,他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兴许咱们刘家也出个状元呢。”

    如此,书麟听的都不好意思了。

    郑灏是夜里回来的,他刚刚去参加完琼林宴回来,这个时候宾客还未散去,刘承旭也堪堪赶过来。

    他的业师、同窗还有岳家亲戚全部齐聚一堂,庆祝他得以高中,而且状元授官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这些热闹因为男女分开坐席,丽姝就见不到了,但许多人来恭贺她夫婿高中,她喝的有些醉了,小傅氏也很高兴,她更高兴的是女儿和她不同,一开始就是这么名正言顺的,郑家也是难得的好人家。

    “丽姝……”她正欲说话,只听丹红从外进来耳语几句,小傅氏脸色大变。

    丽姝离她娘最近,见她娘脸色变了,忙问起来:“娘,如何了?”

    “你爹爹和你祖母决定为你二哥哥定下曾家的二姐儿。”小傅氏都有些不可置信。

    丽姝无言:“可是盈秀不是和明伦表哥有亲吗?可以一日之内就退婚么?”

    小傅氏摊手:“你爹据说是去劝阻的,不知怎地又同意和曾家定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 75 章

    烛火下,丽姝脸颊已经呈酡粉色,她兀自拉着郑灏的袖口道:“你今儿是不是很开心,我和太太都看到你游街了,舍不得放下帘子,真的很为你高兴。”

    如果是别人,丽姝即便要赞赏,也不会说的很露骨。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人,很容易把别人的赞美当成对她的谄媚,自觉你比她第一等,所以丽姝不会很轻易的上前发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但是对于郑灏例外。

    郑灏看她似喝醉了一般,眼睛倒是亮晶晶的,就觉得很好笑,但也很感慨:“多年读书,终于大魁天下,怎能不喜。但喜过之后,从明儿起就得忘却状元光环,从翰林院修撰开始。”

    “中了状元不是终点,而是新一个起点,宠辱不惊,你若能一直保持如此,将来必成大器。”丽姝握着他修长的手,摸着他薄薄的茧,又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看到两只手十指交握,她才仰起头笑了。

    郑灏起初猜到她是个聪慧的姑娘,没想到如此聪慧,寻常人面对这般光芒加深,很容易就飘飘然,做出一些和平日身份不符合的事情,她却是很沉得住气,知晓自己要表达什么。

    他一把从椅子上把她抱过来,做出一个他早就想做的举动,用手丈量她的腰,又用一只手圈住:“纤腰素素我可是知晓是什么样子了。”

    丽姝坐在他怀里,和他抵额而笑。

    她们夫妻这样甜意涌动,刘承旭和小傅氏却是有些剑拔弩张。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这盈秀和明伦定了亲的,几边都是亲戚,如今曾家贸然和傅家退亲,却和咱们家定亲?将来三家岂不是都要闹僵了。”小傅氏想不明白。

    刘承旭就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缘由。”

    小傅氏撇嘴:“既然我不知道,你就很该告诉我才是,否则我是一头雾水。”

    刘承旭只好道:“是明伦被皇上看上了,曾家应该是被警告了什么,你知道的,我曾家那几位表兄如今仕途正稳。他们若是为了政治理念不合,愤而辞官,好歹还能在家养望。偏偏又是因为儿女婚事被敲打,我劝过他几次,何必怕这些。就是皇上看中了明伦中驸马,只要曾家让其门生上奏,也不是不可?”

    “什么??皇上看中了明伦,明伦早已定亲,怎么都不问问的?”小傅氏对傅明伦没什么恶感,甚至觉得有点离谱。

    刘承旭冷笑:“你怕是不知晓吧,乌孙和大宛国的使者四月底就要来京,也就是说必须快些定下婚事。要不然,福宁公主就得远嫁和亲。可一时之间,怎么在几个月就选好人,又要家世极好,又要人才极好,还得有能为能够配得上她这位中宫所出的公主,有什么比探花郎好呢?”

    “能够二十多岁就考中探花的,就历朝历代也没几个,我现在还庆幸咱们女儿还好提前嫁过去了。当然,若是我,我是怎么被人威胁,也不会答应的,我肯定是要让女儿开开心心的嫁人,哪里能别人恐吓几句,我就妥协,绝无可能。”

    这话小傅氏相信,刘承旭一贯是很正直的,小傅氏道:“那怎么又如此了?”

    刘承旭摆手:“曾家不听我的,反倒是让我和傅家说退亲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说。曾家人也不知道从哪里知晓傅氏先前不堪之事,反过来要挟我,要挟傅家。”

    家中如此私隐之事,谁会知晓?连小傅氏都从未告诉过别人。

    她心里怀疑是丽婉,毕竟丽婉有苏姨娘曾经留下来的人手,这个丽婉深藏不露。

    “所以,这就是你去说的原因?”小傅氏道。

    刘承旭点头:“我们家里女眷多,这几年没人再认得什么傅氏了,你也姓傅,就是长满了嘴我们也是说不清了,丽姝刚刚出嫁,下面还有丽柔,就是丽嘉和丽婉的日子也不好过。傅家当然不肯退亲,他们才不在意我们家风评如何,可是曾家要找白行中。”

    小傅氏一凛,白行中可是首辅。

    “所以,因为这位白相出马,才说成的么??”小傅氏问道。

    刘承旭点头:“白相和岳父是政敌,若是傅家闹的不可开交,也就狠狠的得罪了曾家。曾家这几年和傅家结亲,可是掌握了不少傅家的事情,又白行中是天子近臣,首辅有给皇上进密帖的惯例,次辅没有。皇上连年不上朝,隔绝了内外,也就是说白首辅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白首辅说傅家嫌弃嫡出的公主,如何是好?岳父大人的心血就毁之一旦,不仅仅是他的次辅也当到头了,有白行中的授意,傅明伦怎么混官场?”

    曾家这招的确是狠,而且反应非常迅速,一天之内,就把婚退了,又

    迅速和自家定亲。

    小傅氏又道:“既然傅家和曾家退亲,横竖和咱们家无关,又怎么和咱们家扯上渊源了呢?”

    “你不知道那位曾三太太找了丽嘉来老太太那里说和的,我自是不同意,老太太对我说曾家是我外祖家,当年我爹出事,曾家也颇有照拂。丽嘉又哭哭啼啼说咱家不答应,她在婆家不好做人。”刘承旭摊手。

    小傅氏拧起眉头:“我就知道她们为何支开我了?就是看你这个人好说话。”

    刘承旭又道:“主要是曾家那孩子被退婚了,一时半会儿,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退婚,别人都会说女方的不是。何苦来呢?再者,我也不是那么傻,曾三娘子和咱们女儿关系极好,与其娶一个不认识的,还不如娶她,这样姑嫂和谐,你也好啊。”

    小傅氏算是被他说服了,也是,如果按照正常的,老二身上并无功名,志大才疏,娶曾盈秀海差点,不是门第差点,是老二本身才干平平。

    若论门第,刘家比曾、傅两家都要强点,满门官宦,但是子弟出息的少之又少。

    如此,小傅氏只好道:“既然你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也真是,你怎么不跟老二让曾家要个前程啊?”

    刘承旭摆手:“对于有才干的人,有差事在身,那是潜龙在渊,见龙在田,飞龙在天,亢龙有悔。但是对于老二这种人,有权在身,反而眼高手低,还得打磨一二。况且,曾家子弟也不少,人家嘴上说了,也未必会真的落实,我又何苦把自己的儿子托付别人。”

    小傅氏点头:“这些倒是有理,只是他也这般大了,若还是白身,娶妻岂不是让人笑话??”

    “我自有区处。”刘承旭认真道。

    其实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在于刘太夫人认为娶曾家三娘就的意义是利于刘家的,而刘承旭这种人是如果她女儿的婚事被破坏,他会和别人抗争到底,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妥协。

    但是他这个人又是个急公好义之人,能说动刘承旭的大抵就是说曾家女儿被公主威胁,如何可怜。

    夫妻二人进了刘府,此时已经夜半三更,小傅氏松了一口气,想起女儿来,倒是觉得心情畅快许多。

    二人提起丽姝倒是语气轻松,刘承旭很是畅快:“今儿好些人

    羡慕我手快,还有贺尚书还问三姑爷是否婚配,三姑爷正好就喊了我一声岳父,那贺老头胡子翘天上去了。”

    “谁说不是呢,就是女儿也跟着夫荣妻贵。不过,咱们女儿也很镇得住,连我对那些奉承话都有些飘飘然,她倒是宠辱不惊,很是得体。”小傅氏想起女儿那个样子都觉得很好。

    刘承旭打趣道:“还真打算以后老了和你女儿过啊?”

    小傅氏白了他一眼:“那也说不定,我女儿比十个儿子都要强呢。”

    “好好好,你也带上我吧。”刘承旭大笑。

    很快又被小傅氏捂住嘴:“这么晚了,别人还以为你疯了呢。”

    所有的热闹和剑拔弩张都在这一夜似水一般流逝,次日,丽姝再起身时,见郑灏睁开眼睛在床上躺着,连忙戳他。

    “怎么今儿天都亮了,你也不起床,我平日起身,你都不在房里了。”丽姝一边穿着单衣,一边说话。

    郑灏道:“以前每日起床读书,现在却不同了,一时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昨儿是谁说新的开始的,羞羞羞。”丽姝羞他。

    郑灏见她这般笑自己,起身就咯吱她,丽姝痒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才摇铃喊人进来服侍。

    如今寝房西边都被丽姝拿来做书房了,东边的一间耳房安排给下人守夜,另有正中一间当花厅,平日只做待客所用。

    二人跟小孩儿似的,你趁着人不注意打他一下,他趁着人不注意捏一下她,闹的下人们也是无法,都恳求道:“主子们别闹了。”

    这般让郑灏和丽姝都闹了个大红脸。

    二人又一起去郑夫人处请安,因为一甲前三名可以直接做官,尤其是状元及第,就是翰林院修撰开始做起。

    官服还要去吏部领,还有找掌院学士那里报道,郑灏这一日也是不简单。

    但他心情还是很好,一幅踌躇满志的样子,郑夫人则是听到风言风语,想起昨儿皇后的言语,私下同他道:“幸而咱们日子选的好,早早的就挑了丽姝,又成亲了。否则,就怕宫里看上的是你。”

    郑灏后退三步:“既这么说傅兄也真可怜?”

    “曾家已经迅速退亲了,又和刘家结亲了,你说这是为什么?探花女

    婿不如你那个白身大舅子不成?”郑夫人如是道。

    郑灏不知怎么又想到自己,不是他不要脸,论及身份相貌,他比傅明伦还强点儿,可他道:“但刘家肯定不会主动退婚?刘叔父可不是曾家那种人。”

    郑夫人一愕:“这倒是,你刘叔父是个难得忠孝节义的人。”

    郑灏又想起丽姝,就对郑夫人道:“丽姝还年轻,她的性子难免有些跳脱,若有不合娘亲的意,就请您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包容她吧。”

    作为母亲,听到儿子这话觉得又心酸又很欣慰,她胡乱挥手:“知道了,你媳妇儿稳重的很,你也别败坏她的名声。”

    郑灏又连连认错,见时日不早,才动身去翰林院。

    家里今日还有流水席,故而也不能马虎,丽姝就陪着郑夫人一起招待客人,刚刚进府,她还没想过要掌家,掌家可不容易,她要好好珍惜这段清闲的日子,能和郑灏培养感情最好了。

    昨儿来的是最亲近的亲戚,今日则是不少属官夫人们过来,郑夫人带着两位儿媳妇,常常有人过来就让她们招呼。

    丽姝也经常出去交际,这里面有认得的,有不认识的,稍加荐引,丽姝通过观察就知晓和谁说什么话了。

    “您是户部韦郎中的夫人,户部左侍郎蔡夫人您可认识?”

    “好好好,日后一定帮您引荐。”

    ……

    大多数上门庆贺的人,都不会说一些难听的话,有人说话很尴尬,丽姝也是打圆场打过去。到了这一日,丽姝才收到丽嘉送过来的贺礼。

    也不知道丽嘉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她可是个非常周全的人。

    三日流水宴结束,丽姝跟在郑夫人身边又是差遣人收拾桌椅板凳,又是让人开始拿账册,她自觉自己在摸鱼,哪里知晓郑夫人却很惊讶。

    “你倒是很懂?”

    丽姝摇头:“媳妇儿平日不过是跟我娘打打下手,也谈不上懂。”

    郑夫人笑道:“你也太谦虚了。”

    丽姝人还没搞清楚,可不敢贸然出头管家,她即便懂,也是在偶尔郑夫人记不得的时候在一旁提醒。

    这就让郑夫人很震惊了,这个小姑娘的记性太好了,而且她发现但凡有人说话,才开口说

    第一句,她就能料到最后她说什么。虽然她的性子并不像别家媳妇随和柔顺,但也实在是个当家的料子。但又非常有眼色,不会胡乱插嘴显能。

    这并不是家里教就能教好的,说明她本人能力就很强。

    “太太,这里有个数字错了,还有我昨儿看了家中园子里挂的彩灯,一棵树上也不过三四盏彩灯。如今这样的彩灯在外也不过三十个钱一盏,如今报上来却报了三百两,这是不是记错了?”丽姝笑着,仿佛真的是下人记错了。

    这些年郑夫人身体一直都不算好,有时候想发火,身子骨又有问题,只好不了了之。现下家中还有老太太的人,郑夫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现下她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面前那管事娘子也一个劲儿的说笔误如何。

    谭氏原本想刘氏是大家小姐,兴许性子骄傲不如自己懂人情世故,这番下来,见她精明能干不弱于自己,只在人际交往中弱了一些,性情不太随和。但是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还是很和顺的,一时,原本五分不服气的心思也降到了两分。

    午膳时,谭氏回去陪郑清用饭,丽姝则和郑夫人一起用膳,刚布了几筷子,就被郑夫人喊着坐下。

    “你之前是新妇,到底要你摆几天样子,别人知道也不会说嘴。如今就我们娘儿俩,就坐下来陪我用吧。”郑夫人笑道。

    丽姝稍加推辞,就坐下来和郑夫人一起吃饭。因为丽姝吃的太香了,原本食欲不太好的郑夫人也多添了一碗,饭后又有人上茶来。

    吃完茶,丽姝知晓郑夫人要歇息一下,遂先回去了。

    她刚走,郑夫人就对身边的齐妈妈道:“灏哥儿媳妇必定可以做我的臂膀,精明强干的很,虽然直言不讳,但又不直愣愣的,指出管事妈妈们的错处来,也不直接喊打喊杀。她倒是比她娘还强点儿。”

    齐妈妈笑道:“刘二太太我听说刘家人喊她拗娘子,办事情很是执着,下人见她管家闻风丧胆。”

    这些日子她们因为要娶刘家的姑娘,来往很多,当然也就打听到一些事情。

    郑夫人笑道:“懂得转弯又有所坚持才能持家,况且她见识比她娘还要高。”

    很快就到了四月初,清明时节雨纷纷,但京中却是久旱没甘霖。郑灏休沐一日,就带丽姝回了娘家。

    她一回来,小傅氏就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个遍,丽姝听了之后,忍不住一时怔愣住了。

    小傅氏以为她觉得刘太夫人决策不对,但她也解释道:“莫名退婚了的女子,虽说曾家依旧可以寻摸,可哪里有咱们家知根知底。听说河道出了纰漏,兴许你爹爹又要升官了,她嫁来刘家做长媳总不亏的。”

    “不是的,女儿是在想若是女儿,爹爹肯定不会同意的。”丽姝想到许多事情,她和郑灏婚期临近的时候,爹爹不知道为何那段时日情绪很低落。

    原本被福宁公主看中的人,即便男方不退亲,皇家也会逼着女方退亲。

    曾家某种程度也是被逼着退亲了,而前世爹爹原本做官耿直,否则,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才是个楚州分守道参政。

    但即便如此,他不受任何人的胁迫,让自己顺利嫁给郑灏。

    皇家逼迫女家不成,自然就逼迫男家了,大抵郑家也是怎么都不肯退亲,郑灏千里从京中来楚州接亲,如此才有皇帝下旨摊开到明面上了。

    原本她一直以为只有郑家坚持,没想到爹也抵挡了许多压力。

    小傅氏松了一口气:“你爹爹其他的我不提,但为人是真的敞亮,又素来怜贫惜弱。”

    “女儿真是觉得皇家霸道了。”丽姝道。

    小傅氏摇头:“皇上一个眼神,自然前仆后继的有人去办,有人去领会皇上的意思。马上大宛和乌孙的使者过来了,我看不久皇上就要下旨了,可惜你明伦表哥了。”

    丽姝点头:“谁说不是吗?这般还不如娶大姐姐呢。”

    “你大姐姐,你也太高看她了,傅家好的时候,欺骗她以及她母亲的仇她都能不顾,只管着靠傅家。现下见明伦要做驸马,知晓傅家日后怕是无暇他顾,为了自己在宋家的地位,又保媒拉纤,哭的跟什么似的,这桩婚事就是她促成的。这个人心里只有‘利’,一个利字当头的人能相信她什么。”小傅氏觉得人嘛,有时候好坏不论,因为有时候是立场问题,但若没有原则就不成。

    丽姝恍然:“难怪那日我们大爷中了状元,她也没来,我还想她怎么了。是了,她倒是为了自己好,我见过那位吴夫人,很不好相与。倒不是

    说她纯坏,而是气势凌人,尊自己为菩萨,窥他人秽如泥土。”

    小傅氏点头:“不管怎么说,你四妹妹和丁姨娘比起我来更信你大姐姐,既然如此,是她挑选的人,将来要怪去怪她好了。否则,我就是挑个我觉得很好的,兴许她们也会怪我。”

    今日可以在家多玩一会儿,丽姝在娘家用膳,愈发觉得舒畅许多。

    郑灏也和刘承旭还有刘承宗提起一起衙门的事情,刘承宗轻易在外人面前不开口,但见郑灏很有分寸,也稍微透露一些皇帝小小的喜好,而刘承旭则道:“皇上已经派人来询问我当年开河的事情?怕是不日我就要再次去往河南山东两地主持河运,我这一走,你岳母也要跟着我去,只书瑞和书麟那里就劳烦你替我多看顾些。”

    “是,小婿一定会把瑞哥儿和麟哥儿的学业督促好,您就放心吧。”郑灏知晓岳父也是个极有本事的人,此去怕是要升官了。

    翁婿三人推杯换盏,散了席,郑灏见丽姝的丫鬟进来道:“大奶奶说姑爷吃了酒就先去她原先住的院子里歇息一二。”

    郑灏由着下人领了过去,丽姝正在屋里等他,难为她嫁出去,家里还把她的院子保留着。

    夫妻二人见面,郑灏拉着她道:“我们翰林院已经接到内阁的意思,要拟旨出来为公主和驸马赐婚,我刚入瀚院,自然轮不到我,但已经听到风声了。你知道么?如若咱们没有提前成婚,兴许我也——”

    “想起来我都后怕。”

    丽姝却拍了拍他的手:“不会成的,经过绍安郡主的事情之后,我就是怕你我二人身不由己。所以当时用一曲百鸟朝凤换了隆昌公主的一句承诺。”

    方才还闭眼按着太阳穴的郑灏眼睛突然睁开:“什么承诺?”

    “我说如果宫里有意选郑灏,无论如何都帮我破坏掉,隆昌公主答应了。”丽姝淡然道,她不担心隆昌公主会假意应承,因为金仙县主迟早在身份不济时,还会需要百鸟朝凤的。

    郑灏瞠目结舌,原本他想就是皇帝有意也没关系,反正岳父为人,绝对没问题的,两家婚事还是可以成。

    没想到丽姝直接站到了顶峰,是啊,隆昌长公主可是东宫岳母皇帝亲姐姐,她能够在东宫太子妃的选择上胜出,想必就比迟皇后有分量。

    “这……娘子,日后为夫有事还得向你多请教了。”郑灏笑着起身作揖,丝毫不惧怕吃软饭的嫌疑。

    丽姝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道:“好说好说。”

    二人正庆幸时,过了三日,傅家接到圣旨,傅明伦被选为福宁公主驸马,永初帝让工部开始建造公主府,傅次辅带领孙子傅明伦以及傅家大小接旨谢恩。

    据说傅家接旨那日如丧考妣,但又不得不佯装高兴,听了这个消息丽嘉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白皙的面庞上流下两行清泪。!

    第 76 章

    郑灏是翰林院修撰,身负状元光环进去,但进去翰林院之后,发现这里的状元榜眼探花都不少,因此常常埋头做事,这也是大多数翰林的日常。

    当然,做翰林还是很轻松的,大家纷争很少,常常能在一起品画吟诗,也算是一大乐事了。

    郑灏人缘还不错,他中午时常吃不惯翰林院的伙食就会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出去用饭,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这日,他们刚吃完饭从外回来,就听到圣旨已经下了,翰林院编修傅明伦被选尚主,也就是即将成为福宁公主的驸马。此时,傅明伦已经不在瀚院了,郑灏虽然早就知道了,但现在重新听到这个消息,依旧觉得有兔死狐悲之感。

    勤学苦读这么多年,只是为了做一头猪,想起来也觉得恼火。

    有人不明所以,还羡慕起来:“宰相孙儿娶皇帝女儿,倒是天作之合。”

    有的人却是可惜:“傅明伦也算大才了,做了驸马还不能出仕,真是浪费了人才。”

    郑灏往傅明伦平日坐的桌子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眼神。

    丽姝一贯和傅家关系一般,也不准备走动,所以并没有打发人送礼过去。更何况郑家也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去做,头一件事情就是六老太太的孙女郑令姿的婚事,六老太太托付给了郑夫人。

    她话也说的稍微好听点:“大太太,你那嫂子柳氏是个面糊似的人,在京中也不认得谁,泽哥儿媳妇就更甭说了,那是个夯货,只有托你了。”

    郑夫人心想我家老爷辞官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怎么还要帮你找女婿,偏偏郑令姿这个条件也并不算很好。

    都说荥阳郑氏是世家,但世人多是看郑灏的条件出众,不代表郑家个个都出众啊。

    但郑夫人作为宗妇,许多事情她不能随意推脱,故而笑道:“若是有合意的,我当然是替令姿看着,只是六婶想说个什么样的呢?”

    六老太太就笑道:“京城这么些人,也不会任意我们挑选啊,侄儿媳妇你看着就是了。”

    郑夫人无法,又和丽姝说起:“你一向是很有见地的,你心里有没有人选?”

    丽姝摇头:“这事儿我想先等泽四哥的官儿下来才好说,平日我也少出去见人,并不

    知晓这些。”

    “你说的是啊,我也这么想的。”郑夫人扶额。

    丽姝笑道:“太太不必烦恼这些,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反正在咱们家住着,大小宴会若有人看上姿姑娘也是极好的。”

    郑夫人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偏这个时候,谭氏从外进来道:“太太,六老太太和泽四嫂在园子里吵起来了,两个人闹了起来,下人们都看着呢。”

    丽姝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谭氏也觉得丢脸。

    郑夫人的管辖下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因为世家非常讲究体统,向来家中连下人声音大点儿都会被斥责。

    几人匆匆赶过去时,王氏正叉着腰,指着六老太太道:“当年哄着我来给你们家填坑,上百万的银子填进去了,如今倒好嫌我,若没我,小姑子闹着要打几箱首饰头面,钱从哪里来?你老人家衣裳要穿上等丝线,略有个线头都不穿。平时吃的喝的,比那皇上还金贵呢。”

    丽姝听这话说的不像话,对郑夫人道:“得赶紧阻止才行,总不能一直这么闹下去,让街坊四邻婆子丫头都跟着笑话。”

    要闹回自己家闹去,在这里闹什么。

    郑夫人赶紧道:“灏哥儿媳妇,你去说和。”

    她说完,谭氏深觉得郑夫人在甩锅,但丽姝不怕这些,因为公公已经致仕,现下当官的是郑灏,郑家出事了,也会连累到郑灏和她。

    于是,丽姝走上前去,径直拉开了六老太太和王氏,又对王氏道:“泽四嫂嫂,你这般闹,若是六叔祖母出什么事情了,泽四哥选官也就完儿了。你既说了,你家中陪嫁那么些嫁妆来,我想一是看中了泽四哥的人才,二是想你有个诰命体面,你这般闹下去,难道要鱼死网破不成?京城可不比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到一天旁人就都知晓了。”

    王氏知道丽姝说的有道理,但想着丈夫选官不利,这老太太倒好非说她后悔娶这么个孙媳妇了,帮不上半点忙,商户女如何如何。

    要知道这六老太太可奢侈的呢,一身上千两,他孙子去秦楼楚馆不说,这次到京里,郑家老太太也嫌弃自己的身份,还送了人过来服侍,这就让王氏不服气了。

    她正欲反驳,又听丽姝对六老太太道:

    “您老人家也是长辈,我们小辈只有听从的份儿,但自古家和万事兴。这样闹将起来,这不仅损害你们的脸面,也是郑家的脸面。”

    六老太太嘀咕道:“若非是她不孝,我怎么能生气?灏哥儿媳妇你又不是没听见她说什么。”

    丽姝就道:“六叔祖母,家务事谁搅的清楚,更何况不孝这两个字可不能说,去岁京中有婆母状告儿媳妇不孝顺,皇上下旨把儿子儿媳妇剥皮流放了,邻居知情不报者也都一人一百大板。家中亲戚没察觉的全部都抓到牢里关着了,这位老太太一个人住一条街,虽然出了口气,但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她口才极好,说话根本没人插嘴的份儿,说事情很快能找到重点,王氏有些害怕了,到底京里不比山西,六老太太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即便她老人家不在意别人看,也觉得丢脸。

    如此,丽姝才拉着王氏道:“泽四嫂,你是晚辈,赔个礼就罢了。依我看,什么商户女不商户女,只要知礼守节,那就是好媳妇好女子。”

    王氏见丽姝拉着她,又听她说自己是“好媳妇好女子”,倒是当众福了一身,说了句:“都是孙媳妇不好。”

    郑夫人见丽姝把局面控制下来,就上前道:“这般和和睦睦的多好,走,我们一起去临景轩吃茶去。”

    如此,六老太太也就不好再发火了。

    没想到丽姝嘴皮子这么利反应这么快,谭氏忍不住上前道:“这次多亏了嫂嫂。”

    丽姝笑而不语,这还不是多年经验练出来的。

    她也曾经面嫩,曾经好声好气,但根本没用,就非得厉害些,才无论到哪里都能控制住局面。

    亲戚们住久了,本来就会有矛盾,尤其是婆媳矛盾,多的是。丽姝呷了一口茶,对郑夫人:“这茶我怎么以前没喝过,倒是很好喝。”

    “这是贡茶,今年过年宫里赐下的,叫什么‘龙团胜雪’,偏我一直睡不太好,又不敢喝。”郑夫人笑着。

    丽姝听了这话就看了王氏一眼,知道这是郑夫人在敲打王氏,你有钱,回家撒泼去,郑家可不在意。

    而王氏却有点委屈,她觉得郑夫人性子和软,待人和气,按照她一贯的看法,这种人是很讲体面,很怕人闹事的,所以一般都是谁闹的起劲

    ,谁才能被满足,能够按闹分配。

    但郑夫人这里,她碰了软钉子。

    “我倒是吃着不错。”丽姝笑着。

    郑夫人道:“你既然喜欢吃,包点回去就是了。”

    丽姝看着眼前气鼓鼓的王氏,又听说郑泽原本和王氏感情也算不得差了,但是到京中之后,知晓她娶的是商户女,王氏出去交际也总被人嘲笑,郑泽态度就有些变了。

    这婚事从来就没有刀切豆腐两面光,二姐姐嫁的曾家,曾姐夫如今接管生意,天南地北的到处跑,她肚子还没动静。

    随着公爹致仕,郑家的门庭就不如以往热络,郑泽候补官缺也是迟迟下不来。

    倒不是没有官儿做,但郑泽要更进一步就很难。

    官场上人走茶凉非常正常,公公致仕怕是早已有人听到风声,郑泽就是拿了三千两想去换税关的要务,门路也不好走通,他也不想再去做推官,就只好寄居在京中了。

    而六老太太和王氏当初在园子里吵架被劝阻之后,她二人并未歇火,反而在客房里私下指桑骂槐,可谓是越斗越勇。

    这般郑令姿的婚事也就无人问津。

    但这一日,郑家却来了一位贵客,这人丽姝也认得,是鲁国公耿夫人,也就是姑母的嫂子。

    郑夫人带着丽姝和谭氏过来,却听耿夫人笑道:“我听说贵府有位令姿小姐,年方二八,生的人品贵重,能不能带出来让我看看?”

    郑夫人以为是有人说媒,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郑令姿祖父也曾任过工部尚书,兄长也是两榜进士,还出自荥阳郑氏这样的世家,有人看中也不奇怪,于是,她让人请了郑令姿过来。

    这位耿夫人原本是个冷淡的人,脸上却笑靥如花,看着郑令姿道:“我是越看这位姑娘,就越喜欢这位姑娘的人品,若是郑夫人不嫌弃,我想认她做干女儿。”

    “干女儿?”郑夫人在咀嚼这句话,不知道这位耿夫人是何意。

    丽姝根据前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在为出使和亲挑选陪媵妾,她正欲先拦一拦。郑令姿这个姑娘约莫是小姑独处太久了,生怕失去机会,居然美滋滋的道:“小女蒲柳之姿,能入夫人法眼,愿意抬举小女,实在是感激不尽。”!

    第 77 章

    对于郑令姿认鲁国公夫人为干娘的事情,郑夫人同丽姝都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丽姝同鲁国公府的人有姻亲关系,她心里是这么认为,但还是去姑母家打探了一番。

    说起来因为鲁国公老夫人去世,家中分家之后,姑母她们被分了出去,日子就不是很好过了。以前靠着公中,吃穿用度皆为上等,姑父的性子也是自有一股富贵风流之意,偏分家后钱财紧张,姑父在守孝完之后,在翰林院混的也非常一般,到现下还只是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

    而且翰林院是没什么油水可捞的,随着三位表哥相继娶妻,家中颇有些捉襟见肘。

    这种情况,刘家也有,刘家连着几年嫁女儿,也是耗费许多,可到底刘大伯和刘承旭都做官,尤其是小傅氏还很会经营,刘家家底还算厚,因此才没有相形见绌。

    姑母家中境况却算不得很好,她家宅子倒是很大,五进五出的宅子,仆从数量也很可观。姑母让几位表嫂出来迎接,丽姝笑道:“怎么让你们出来了,何必兴师动众的。”

    耿家大表嫂就笑道:“三表妹真是太客气了,娘听说你要上门很是欢喜呢。”

    那是自然,如今郑灏作为后起之秀和耿姑父同在翰林院,一人也有些来往。但郑灏还很年轻,一进去就是从六品修撰,官场上有句话叫做欺老不欺少,且耿姑父是勋贵出身,又考科举,两边都不沾,处境尴尬。

    丽姝只能感叹一声,官场真是不好混,起初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如今越是上了岁数越发难。

    见过姑母之后,姑母拉她过来道:“前些日子去你们家中,见你忙的脚不沾地的,如何?现下在管家吗?”

    “哪儿能啊,我一个新媳妇进门,什么都不懂,婆母如何会放心把家交给我。是了,姑母那日去,人太多了,我都没来得及好生招呼姑母呢。”丽姝笑道。

    她的视线看向的是耿三表哥之妻,耿家三表哥就在她前面几个月成的婚,当年因为他婚前和青楼女子拉拉扯扯不说,后来把这段关系处理掉,听说也耗费快两千两。

    家中不进只出,还要维持排场,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勋贵府邸,多少就这么败落了。

    这位三表嫂也是官宦千金,但从中能窥

    见恐怕并非出自世家大族。

    丽姝有些唏嘘,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理好家业,不要虚讲排场。

    姑母摆手:“你们家里那么些人,就是你娘几个也没功夫多说几句话,更何况是我。你今儿来,可是有事找我?”

    她倒是开门见山,丽姝没想到她也不拐弯抹角,就笑了笑,姑母让她三位儿媳妇下去,丽姝才道明来意。

    “前几天贵府大太太突然去我们家,还要认我们一位族妹为干女儿,我们是好生欢喜,想来贵府是何等人家。但喜后,又不知晓是何事?正所谓拜神,也要拜对神,我素知姑母消息灵通,原先在鲁国公府时,帮着理家多年,比我们知晓的多。”丽姝马屁先奉上,但她也不是胡乱吹,当年鲁国公老夫人在世时,最疼小儿子,也就是耿姑父,姑母可是在那府里地位很高。

    果然,姑母听了很得意,但她又因为鲁国公夫人是她大嫂,到底不好多说,只道:“如今我们分家多年,那边什么事儿,我就不知晓了。”

    丽姝不动声色,又继续道:“若姑母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姑母若告诉了我,我绝对不说是您说的,您不知道我那族妹,爹去了,只有个寡母,虽然有兄弟在,嫂子又厉害。姑母只当可怜可怜她,也不能让她稀里糊涂的啊。”

    “这……”姑母有些迟疑。

    丽姝笑道:“姑母既不愿意说,我也能理解,你们是旁支,她们是主支。她们要做什么,你们也未必知道。那就不提这些了,我婆家正喝一味茶说是圣上所赐,想起姑母吃茶的口味和我一样,我就包了些过来给姑母。”

    她是很清楚这位姑母,是个性子极其争强好胜的,但她不愿意说,丽姝就以退为进。

    这样的贡茶恐怕还是当年姑母在鲁国公府才吃的到,现下分家出来就难了。

    姑母分明看的出侄女儿也是在可怜她,怕是真的以为自己早已是鲁国公府的旁支,变得唯唯诺诺了。

    故而,她先接过茶,细细的看了一遍,才道:“你也不必拿话来激我。”

    丽姝摆手:“我哪里拿话来激姑母啊,说实在的,国公府特地上门认干女儿,恐怕和近日来我大齐的乌孙和大宛的使者有关吧。若心甘情愿就罢了,就怕到时候哄骗不成反而闹出事端

    来。”

    “这你放心,我大嫂的妹妹在宫中为妃,很有体面。”姑母道。

    丽姝转头一笑:“那就是说真的有此事咯?看来被我猜对了。”

    姑母这才明白原来丽姝方才在使诈,把她的话套出来了,如此,她也说了实话:“我大嫂有一女,比你三表哥小两岁,生的聪明貌美,这姑娘你也认得。”

    “是霭君吗?”丽姝恍惚记得她去岁参加诗会的时候,和鲁国公府的女孩子们一起玩过。

    姑母点头:“就是她。据说这次公主要和亲,可不能只公主去,还要挑陪媵去,至少要带六位贵女才行。我那侄女儿霭君就被选上了,听说除了她们,连藩地的郡主们都要送人来。因为人家乌孙和大宛发话要贵女们,以前这两国家是撮尔小国,我们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谁让我们吃了败仗。”

    丽姝听懂了:“所以就找上郑家姑娘了?”

    “是啊,一个求官,一个要求人。侄女儿,我劝你这事你别管,虽说你是未来的宗妇,可别人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也未必管得了。”姑母呷了一口茶,终于恢复了一些自信。

    丽姝就笑道:“若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倒也罢了,但既我知道了,就不能容许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情发生,否则,整个郑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声誉都不要了。”

    人的名誉就如同白玉一般,稍有瑕疵就不可再挽回了。

    姑太太看着丽姝飒然转身过去,也忍不住道:“其实最像我一哥的人就是丽姝了,我一哥是个耿介之人,侄女外圆内方。也难怪我娘最看好的就是丽姝,只可惜丽姝非男儿,否则家中必定再恢复往日之荣光。”

    这些感慨丽姝是听不到了,她回去之后,先分别和郑夫人还有郑灏说了,郑灏的看法显然和丽姝是一致的:“选官也不是一时的,多少人盘桓在京十年八年都未必能有好缺,这样急功近利即便外放一任,又如何?若是做出此等败坏门风之事,这是万万不能容许的。”

    “就是如此,泽四哥才来京几日,以前也不过是县令,就想要税关那样的地方,若他运作下来也就罢了,却让自己妹子去和亲换?这比民间那些卖儿卖女的又有什么区别。”丽姝自己受过苦的,她无法扭转所有人的命运,只能目之所及的帮忙了。

    郑灏点头:“这事儿我去办,你放心就是。”

    有郑灏出马,郑泽当然拒不承认,只说是鲁国公府擅做主张,而六老太太知晓后,又把郑泽夫妻连同柳氏骂了一圈,郑令姿火速定了一门亲事,由榕一太太出面,定给了一位世家子弟,那家也是旁支,子弟还在读书,家中倒也算殷实。

    原本这门亲事,六老太太之前是嗤之以鼻的,她老人家当然想让郑夫人出面寻摸一位家中显赫,做续弦都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生怕去别处和亲,快些结亲才是。

    那户人家的爹爹虽然只是中书舍人,还是荫封走了门路进去的,可这也说明有祖上余荫,郑泽和郑灏都相看了一眼,男方本分上进,一十岁就是秀才了,日后也是指日可待。

    郑令姿的婚事是六房出钱,王氏骂骂咧咧不愿意拿钱出来,还好柳氏自从丈夫去世也为女儿攒了一份家俬,又她把自己的体己拿出来用,王氏这才不说什么。

    别看六老太太嘴上说的厉害,她也是个一毛不拔的。

    丽姝在用膳时,把这些说给郑灏听,郑灏就道:“自古商人重利,一文钱花在人身上,是要图两文的利,他们怎么会认为娶了别人,就真的让人把钱全部掏出来呢?”

    “令姿是泽四哥的妹妹,泽四哥不出钱也没什么,可他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这些年纪都不小了,恐怕到时候还得求着那王氏,王氏不理会,指不定就得找太太去。”丽姝摊手。

    天下的人心是一样的,刘家也有亲戚如此,但凡上门,刘家主支都未必过的很好的时候,还得上门让他们打秋风,否则就会被埋怨。

    郑灏也赞同:“这事儿恐怕就得如此。”

    但丽姝也不是只说这些闲话,她知道男人听家务事听多了也不耐烦,故而就道:“你成日在衙门,每日我请完安就在家里,都不知道人家多想你。”

    “啊?”刚放下筷子的郑灏,听到这些话脸微微一红,“说什么呢?”

    丽姝冷哼一声:“没听到算了。”

    郑灏举起双手,一幅怕了你了的样子,他道:“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就陪你回娘家,老泰山兴许也要主持河道。”

    其实丽姝觉得河道的猫腻太多,爹爹为人的确很有才干,但他不是同流合污

    之人,当然似他这样的官员,不一定想做大官,但肯定可以做成大官,就是其中会曲折。

    但郑灏说陪着她回娘家,她还是很开心的。

    郑令姿因为有丽姝的干预,端午之前很快就嫁了出去,别人却未必有这么好了。

    就连云亲王的女儿绍安郡主原本有婚约,都被取消了,还接进宫中,据说她要和亲去。这事儿是从丽嘉那里听到的,因为她终于又再次有了身孕。

    丽姝坐在床边,眼看着丽嘉这里的几位妾侍正在服侍汤药,丽姝早听说了宋夫人和宋老夫人变着法儿的给大姐夫塞人,丽嘉居然也不拒绝,全部都收下了,她把不对付的安排在同一个小院,这些人个个都不合,如此制衡巩固她的权威。

    当然,丽嘉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如果是丽姝,就是不要这些妾侍,让人说嫉妒,也不会如此。

    “大姐姐,你可要好好地养身子,如此才能为我生个小外甥啊。”丽姝道。

    丽嘉点头,她又看着丽姝的脸,似乎比起她在娘家的时候头发又多了不少,尤其是前面的绒毛,一看起来就气血充足,想必她在郑家过的很好。

    她是见过郑夫人的,是个很明理的妇人,这女人不仅仅要看男人如何,最重要的还是看婆婆如何,男人从早到晚都在外,婆婆不好相处,又权威辈分都比你高,难受的紧。

    她让妾侍们下去,又跟丽姝道:“你还不知道吧,绍安郡主和曾四表弟的婚事到底没成,绍安郡主送进了宫中,准备出嫁番邦和亲。云亲王次妃眼睛都哭瞎了,真是闻者伤心啊。”

    那位绍安郡主曾经那么不可一世,居然也要被送去和亲去了。

    “可是我听说她们都要找别的大臣的女子顶替,兴许绍安郡主不用去呢?”丽姝不知道丽嘉知不知晓这件事。

    丽嘉摇头:“我听闻是隆昌公主建议的,说福宁公主定亲了也就算了,原本历朝历代就有宗室女儿代替正牌公主出嫁的,也不只是她一个,连被圈禁的晋王之女也要和亲呢。再说了,除了给那些番邦大王们和亲,还有身边重臣,也可联姻。”

    丽姝心想如此,隆昌公主就是真的得罪了云亲王,按道理而言,皇家也不必如此吧。

    她这么想的,萧昀却很满足了:“隆昌公

    主提出,云亲王却知晓她是为了让绍安做福宁的替死鬼,东宫和云亲王都会互相厮杀。”

    宋明诚抚掌而笑:“世子真是高啊,隆昌公主故意折辱云亲王,云亲王恨上隆昌公主和东宫,咱们就能渔翁得利了,佩服佩服。”

    萧昀勾起一抹笑。

    等宋明诚走了之后,外边有人传信给萧昀,居然是从淮南寄过来的,一般的信件都是到不了萧昀这里的,但是这里有世子的玉佩。

    萧昀打开一看,原来时杨初萤寄过来的信,说她爹为了前途,居然让她代替清河郡主和亲,她是好不容易拜托祖父留给她的人把信寄出来的,请求他帮忙。

    萧昀刚看完,就把信烧了,他马上要迎娶王妃进门,怎么会留有这种把柄。这女人是不是傻,她和他什么关系啊,若她似丽姝那般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又喜欢她,才有那么点可能,现在,谁理会啊?

    信在火折子上很快成了灰烬,似乎这封信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很快就到了六月,丽柔要出嫁了,这次刘承旭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准备等丽柔的婚事办完就迅速赶过去。

    郑灏陪着丽姝回来添妆,丽姝知晓丽柔素来不大喜欢诗词字画,遂送了蓝色描金冰梅纹宫缎两匹、橘红色描金吉祥福寿纹两匹、粉色描金福寿云纹两匹,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两匹。又有一匣洒金珠蕊海棠绢花,再有一对铜珐琅嵌青玉的花篮。

    丽柔已经十五了,出落的很好,她想丽姝送的这些绸缎倒是上好的绸缎,添妆也是极好的,说两句好话也不会如何,因此,她笑道:“多谢三姐姐了。”

    “谢什么,这都是应该的。”丽姝笑了笑,又见丁姨娘过来,她就先走了。

    丁姨娘等丽姝走远了,才道:“以郑家之财,她送这些也拿不出手,倒不是我挑剔她。看来她在郑家的日子过的还不如你一姐姐,你一姐姐送给你的添妆可是贵重多了。”

    知晓丽柔的陪嫁床只有两床,丽婉特地添了两架床过来。

    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人家显摆,那也要可以显摆的,她一嫁过去郑尚书致仕,怕是日子也未必好过呢。”

    丽柔点头:“这就是您说的实惠吧。”

    “是啊,外表风光

    里子未必风光。丽姝喜欢吟风弄月,宁愿出大价钱买古琴,也不喜黄白之物,但管家那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都要钱。”丁姨娘摇头。

    丽柔笑完之后,又有些伤感:“姨娘,再过一日女儿就去吴家了,我听丽贞说吴家的几位夫人奶奶都性格强势呢……”

    丁姨娘笑道:“她们不强势,怎么体现你的好,咱们女子出嫁就等于重新投一回胎。原本你在我肚子里生出来,已经不好了,可现下你的公公的官儿可是最好的。”

    原本丽姝的公公官位最好,还是部堂级的官,可哪里知晓丽姝进门没几天她公公就致仕。

    母女一人都有一种苦尽甘来之感。

    另一边,丽姝也和小傅氏说着话,小傅氏是要把两个儿子带走的:“原本放在京里读书,可你看你两位哥哥,也没读什么名堂。你一哥哥要成婚,我已经托付给你祖母和你伯母,让他们帮忙操办,你三哥哥这次我们都准备带去外任,让他也通些庶务。”

    丽姝也赞同:“到底家中老太太年岁大了,也管束不到两位弟弟们。”

    “就是这样,是了,一哥的婚事您就不回来了么?”丽姝问道。

    小傅氏冷嘲热讽道:“丽婉真是好深的心机,替她哥哥娶了盈秀进门,既有了曾家大房日后分家还是仕途能够扶持,且她也拉近了和曾家大房的关系,可谓一举两得。”

    丽姝垂眸:“也就是说关于傅氏的秘密是她说出去的?”

    “虽然我没有十分的证据,可我想这件事情除了傅家的人和丽嘉还有我们,可我们都不会说。那么除此之外不是她还有谁呢?”小傅氏抿唇。

    丽姝道:“能想出让盈秀嫁到咱们家来的主意,除了她还真没别人了。且这个人了解大姐所有人的习性,甚至还知道让曾三太太去施压大姐姐。大姐姐既恨傅家又因为在婆家,要仰仗曾三太太平日回去帮她说话,答应下来也就是毫不犹豫了。不过,无论如何傅氏的存在,总不能一直这么威胁我们吧?”

    小傅氏沉默了,但她坚决的摇头:“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

    次日,丽柔出嫁,八十八抬嫁妆,顺顺利利的到了吴家。

    这一夜,吴玄鹤揭开盖头,见新娘娇美

    可人又温顺极了,一人折腾到了半夜。

    还未到三日回门,刘承旭已经带着小傅氏和三个儿子去外任了,郑灏带着丽姝在此之前还接他们过来践行了一番。丽姝的公公和刘承旭关系尤其好,一人都喝的醉了,丽姝还留小傅氏睡了一晚。

    小傅氏头一次到女儿家里住,还觉得甚是新鲜,女儿就跟个花蝴蝶似的蹁跹而来,不是送点心就是送宵夜,郑灏这个女婿更是细心妥帖,早上起来还亲自端早膳过来,她们俩口子纵使是亲儿子也没这么贴心过。

    因此,离开时,也很是舍不得。

    郑灏还特地请假,带着丽姝送她们去通州口岸,丽姝在郑家无事时,也学娘腌制小菜,她知晓爹爹爱吃马肉和驴肉,特地托人弄过来的。

    “好了好了,姝儿你也给的东西太多了。”小傅氏和刘承旭都无奈又欢喜的不得了笑了。

    丽姝则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只是想着你们一路上东西难买,又跟着哥哥弟弟几个小伙子,我就准备了些下酒菜。”

    “我就好这一口。”刘承旭知晓女儿是用麻椒腌制的驴肉之后,只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切出来吃。

    临别之际,总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床靠岸后,他们不得不上车了。郑灏拉住丽姝对小傅氏道:“娘,您还是和爹快些上船吧,别耽误了日子就不好了。”

    丽姝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郑灏很是心疼。

    和她们一起来的书宜就骑马快一步回城了,他一回来,刘太夫人就知晓儿子已经上了船,她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老一素来怜贫惜弱,为人光明磊落,小傅氏也是个心慈手软的,这对夫妻都是银样镴枪头。那傅氏的事情如果不提早处理,恐怕日后就像头上悬着的剑,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这个女人怎么不死呢。”

    刘老太爷拍了拍老妻的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之前看她是因为书昭,后来是因为咱们儿子仁义,可现下谁都能拿这个来威胁我们了。这件事情交给我亲自办吧,我一定会办的毫无痕迹。”

    刘太夫人知晓丈夫曾经做过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多年的锦衣卫指挥使,能够避过官府验尸。她似乎还是像刚嫁过来的时候一样,很是信任:“你去办,这就是最好不过了,这把悬在我们头上的剑终于被毁的一干一净,没有人能够再威胁我们了。”!

    第 78 章

    从通州回来,郑灏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沐浴更新,他非常爱干净,倒不是说他大家公子才爱干净,而是他性格就是如此。比起他来,丽姝觉得自己是自愧不如,当然,郑灏也委婉的跟丽姝表示夏天要沐浴两到三次才够。

    “夏日夜里虽然有冰,但早晨起来动一动,全身都汗,务必得多沐浴一次身上才清爽。”

    丽姝则道:“我倒是想,可每日就得早早的去婆母那里请安,有时候还得去太婆婆那里去。况且,你早上沐浴这是你的习惯,我若早上叫水,旁人不知道怎样说我不检点。我若有一日真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何必你吩咐。”

    郑灏摆手:“罢罢罢,我说一句你说十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之前读书的时候是惯了的,你倒是不必。”

    丽姝拿了一条腰带给他:“配这条腰带更好。”

    郑灏接过来自己系好,又看了丽姝一眼,她倒是鲜活的很,没有那种相敬如宾之感,夫妻这样就是要如此。

    傍晚,晚膳是在郑老夫人那里用的,郑老夫人很是宠郑灏,但也不是寻常人宠孙子那样没规矩的宠,当然在席间也是打趣似的问郑灏:“什么时候让我抱上孙子啊?我可是等不及了,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郑灏夹了一筷子鱼肚肉给郑老夫人,又笑道:“我才成婚多久啊,况且还有公事要忙,您就不必操心了。总而言之,我们会努力的。”

    这一番话说的郑老夫人是不再多说什么。

    丽姝想郑灏的话为何在家里有份量,一是因为他是郑老夫人的孙子,二是因为他的能力在家族受到认可。

    他十二岁就已经是童生,十三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四岁中状元。

    他有功名,即便不靠家里,仍旧能有此成就,所以他的话格外有份量。

    但自己不能总依赖郑灏的这些能量,就狐假虎威,仿佛嫁了一个好男人,就已经到了人生的尽头一样。

    丽姝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要如何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现在对她而言巩固地位的方法,一个是生儿子,只要生了下一代继承人,她在这里才更名正言顺,二是自身要有能力,女子虽然不能科举,但也要能有名声。至于婆

    媳妯娌关系,反而对于她而言并非大头,因为婆婆再喜欢她,她无法生育又立不住,只有听话是不可能让人看的起的。

    第一条,她现下正在调理身体,不逞能,连管家都没管。这样把身子骨调理好,不操心,能有身孕就最好了。第二条,她虽然擅长古琴,但是成婚后每日弹琴动静太大,画画她又太匠气,诗词歌赋她只是擅长,但诗词这种东西传出去容易让人曲解。就像吴夫人的二儿媳,写点什么总像是影射,婆媳关系极差。

    倒是自己之前每次为了静心就写字,她的字儿一直都写的不错,尤其是仿卫夫人的字写到了极致。

    对,历来字写的好的人都称为书法家。

    卫夫人还是王羲之的老师呢,王羲之的字儿可是唐太宗的最爱,连长孙皇后也是一手飞白写的很好。

    如此,自己就以字来体现了。

    她是说做就做的性格,绝不迟疑,每日至少有一个时辰要练字才行。

    以至于晚上郑灏在床上躺了半天,就去丽姝的小书房,见她居然在灯下写字,都震惊了。

    “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丽姝看了一眼沙漏:“我还写半个时辰就睡觉,你先睡吧。今日是例外,以后我会早点写完的。”

    郑灏却往她旁边的躺椅上一座,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写字,丽姝和他对视一眼,就笑道:“你明日不是还要上衙吗?还不回去歇息。”

    “这有什么,我一个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不如在这儿还好点儿。”郑灏是知晓丽姝的字写的很好,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灵慧的姑娘,往往别人不过想到一层,她就已经能想到好几层,而且经过她跟自己提起隆昌公主之事,真是让郑灏完全不敢小觑。

    别说女人慕强,男人亦是如此。

    而且丽姝绝对不是那种比男人强,却用那些讨好男人的人,她本人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这样的人活的清醒透彻,无论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天。

    但是他不明白:“为何你又要开始写字了呢?”

    丽姝看向郑灏:“因为你是我的榜样啊。”

    郑灏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我?”

    丽姝点头:“你看看你出身世家,又勤奋又刻苦,又体贴又周全,又明白事理。

    你不知道你给我娘送早点,我娘多高兴啊,我们全家都好喜欢你的。可是我却因为嫁给你就懈怠了,以前天天练琴的,如今不太方便练就算了,现如今连字儿也生疏了,比我优秀这么多的人都这么努力,我有什么理由每日找借口呢?”

    “看不出来你还是挺会夸人的嘛。”郑灏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嘴角一直都放不下来。

    丽姝又埋头写字,郑灏在她小书房里找到一本书也看了起来,二人破天荒都觉得这样很好,其实人有的时候就需要独处想事情,太纷繁杂乱就会什么都不想。

    偏丽姝写完字,又闹着让他抱着自己到床上去,郑灏对于这类小情趣也是欣然接受。

    隔日,丽姝回了一趟娘家,因为丽柔三日回门,刘太夫人说刘承旭夫妻都外任去了,怕新人回来觉得冷清。

    只是郑灏前儿请假去送了爹娘,今日要来也只能下了衙才能赶过来。

    但回门中午就得回去了,丽姝只好自己回来。

    她回来时,里面已经说的火热了,原来是丽婉送了一只玉枕来,“我听人说玉石做的枕头,冷而不冰,凉而不寒。正好前些日子得了一块好玉,就要了来送给祖母,正好您去庄子上用的着。”

    正好掀开竹帘进去时,里边已经坐着丽嘉和丽婉了,丽贞则坐在徐夫人身旁。

    丽嘉低头不知道正想些什么,只丽贞就道:“二姐姐好大方,总能想起家里人。”

    丽姝心里想着,丽婉肯定给丽贞送东西了,她不能完全确定丽婉就是告密者。但是是知道丽婉的为人的,和谁关系都很好。这样的人未必真心就是对所有人好,但君子论迹不论心,明面上谁也挑不出不是来。

    “三妹妹来了。”丽婉笑眯眯的喊了一声。

    丽姝又给刘太夫人和徐夫人请安,和姐妹们厮见,她说明郑灏不来的缘由。刘太夫人则道:“还好大姑爷和二姑爷来了,也没什么。”

    在刘太夫人看来,郑尚书已经致仕了,郑灏现在只是个小翰林,哪里有这么重要。

    将来郑灏的仕途兴许还要靠刘家呢。

    当然,刘太夫人的这些想法,丽姝也不太在意,如今郑家门庭稀少宾客也不复往昔,她却觉得这样于郑灏才更好。

    郑

    灏如果真的经天纬地之才,也绝对不会埋没,毕竟翰林可是天子近臣,若他只懂做文章,不懂做官,那么给个高官,反而是灾难。

    她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而且从来不内耗。

    就比如徐夫人突然问起郑尚书要不要回老家,丽姝就笑道:“如今我家大爷和我小叔子都在京中,所以公婆都在京中。”

    丽贞笑道:“我还以为致仕就都要回乡呢。”

    这话当然是嘲笑郑家不如往昔又汲汲营营了,正犹如丽姝在高处时,连徐夫人都要丽贞和她学,如今公爹一旦退下来,以前那些曾经羡慕她的人,当然就开始拉踩了。

    所以,丽姝大笑两声才道:“妹妹明明与我一起读书,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张养浩在任文宗朝的礼部尚书时,曾经上表《表辞聘侍亲表》,恳请文宗允许他六十致仕。上面说伏惟皇帝陛下怜臣母老,悯臣身孤,有臣一言繁,矜臣才拙,姑如所恳,以舒母忧,或准六十致仕,以彰礼经,亲年八十一。当时张养浩母亲已经八十一岁,文宗批准了他照顾母亲的请求。而我太婆婆就在京中,我公公以‘亲疾’需要侍养而提前自请致仕的,怎么还要返乡呢。”

    刘太夫人虽然觉得郑灏不来,未免觉得可惜,但现下见丽贞如此,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故而又敲打丽贞:“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齐朝实行的是强干弱枝的国策,世家子弟大多籍贯已经在京中了。”

    丽姝是从不内耗,谁惹了她,她可不会忍受。

    好在这个时候丽柔夫妻过来了,吴玄鹤和丽柔一起进来的,丽姝见丽柔眼圈发青,行礼时腿都有点抖。

    丽婉偷偷和丽姝咬耳朵:“看看四妹和四妹夫感情真好。”

    “是啊。”丽姝点头。

    只见这夫妻二人请完安后,吴玄鹤先出去了,刘太夫人让丽柔到身旁坐下,不禁道:“如何?在吴家还好吧。”

    丽柔实在是难以启齿,她和吴玄鹤因为行房行了三次都被房里的人告诉吴夫人,还有她带的避火图因为放枕头底下也被人告诉婆母,婆母虽然没有骂她,但是又说什么贞静为上。

    固然吴家条件的确很不错,服侍的仆婢丫鬟就快三十个人,吴玄鹤也的确人不坏,没什么外室和心爱的表妹,但通房是有的,书房和房里服侍的似乎都有首尾。

    甚至,吴家姐妹,她看了丽姝一眼,她们曾经在诗会上败北丽姝,以为自己也是才女,还说过几日要一起联诗。

    还未三天,她就已经苦不堪言,但现下,她只好对刘太夫人道:“在吴家很好,多谢祖母关心。”!

    第 79 章

    中午姐妹们齐聚一起吃酒,丽嘉因为怀孕没办法吃酒,但是她和丽婉似乎极好,两个人凑在一处总说悄悄话。

    说起来丽婉也真会做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很尊敬丽嘉,还阻止丽嘉吃一道刀鱼,“大姐姐,这是用蜜酒所酿制,恐怕你暂时还不能用。”

    丽嘉捂嘴:“差点就吃进去了,还多谢二妹妹提醒。”

    “这也算不得什么。”丽婉笑着。

    丽嘉有孕在身,整个人都有些过度紧张,这也能够理解,丽姝和她关系一向一般般,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怀孕就是女人成亲后的第一道关。

    不过,丽婉也表现的很有分寸,说多这一句,倒也不说什么。丽姝心想,即便这个人可能做了坏事,但也有让人佩服的一面,细致妥帖,面面俱到,又很有分寸。

    不要因人废言,但丽姝也对她有戒心,可若是真的祖父和祖母都知晓曾家威胁刘家,难道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去?等着吧,只要她有欲望就肯定再露出马脚的。

    至于丽柔,吃到一半,寻了机会找丁姨娘说话。

    “婆婆倒是没有动辄叱骂,只是她管着我们三爷的房里,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就是我们行房多一次,婆母也说让我别带坏他了,好让他读书去。”丽柔这话也只能和亲娘说了,和别人都说不通的。

    丁姨娘虽然自诩有些计谋,但此事也是告诉她:“你不管这么多,你比我强,总归是正房太太。平日里小恩小惠拉一帮子人,再打倒一帮子人,你爹爹如今被升为河道总督,又有谁敢真的惹你?你那两位嫂嫂呢。”

    丽柔就道:“大嫂为人过于热情,也看着有些拿大,事事爱挑头,我才去两日,她就同我说婆母要给我那位小姑子十七万嫁妆,说婆母最爱这个女儿。女儿自然没有拦阻,也没说什么。二嫂生的相貌平平,很有文采,也是很厉害,听说二哥在书房读书和婢女弄上了,她把婢女给杖毙了。”

    丁姨娘听的忧心不已,大嫂是个想挑事的,二嫂是个狠人,都不好惹。

    她又带着一丝期盼问:“那她们都生了孩子吗?”

    “大嫂有两个儿子,二嫂生了一个儿子。”丽柔沉吟了一会儿才道。

    丁姨娘没辙了,丽柔是三儿媳妇

    ,管家还轮不到她,尤其是吴大奶奶这样强势。若是这俩人没儿子倒是罢了,她女儿还能生儿子巩固地位,偏偏两房都有儿子了。

    丽柔见丁姨娘如此忧心,连忙安慰道:“女儿清楚自己是小儿媳妇,虽说未必能有权,但若能规劝夫君,少接近那些莺莺燕燕,在仕途上有所成功也可以。吴家子弟科举及第的很少……”

    “是了,是了,你看那丽姝,她公公虽然致仕了,听你大伯母逢人说起是因为对阵指挥作战失利,才不得不退下。可那又如何,那个郑灏中了状元,当着翰林院从六品的修撰,到底也没人敢说她什么,她还是官太太呢。”丁姨娘仿佛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立马如获至宝。

    丽柔也暗自觉得的确如此,方才她和丽贞一处时,丽贞和大伯母为何那般针对丽姝,就是觉得丽姝抢了他们原本看好的女婿。

    若郑家真的倒了塌了,徐夫人母女兴许还对丽姝平静些,偏偏郑家老爷子虽然退下,但郑灏依旧名扬上京,最年轻英俊的状元郎,且上回去郑家,丽贞还知晓郑灏没有通房。

    听说郑家自有规矩,等正房奶奶进门了,若不便或者无子嗣时,才纳妾。据说郑夫人说那避子药是用水银朱砂做的,就是妾侍吃了,对身体也极其不好,若提前放了人,弄出孩子来了终归不好。

    记得那日从郑家回来的时候,丽贞脸色铁青,因为岑时放不仅妾侍成群,那屋子里还有什么梅兰竹菊四大美人。

    想起来都觉得浪荡。

    午时还未过,吴玄鹤和丽柔就先行一步,丽姝也随即离开了。

    因为吴家和郑家主母有亲戚关系,丽姝也从郑夫人这里知晓了吴夫人要给女儿出嫁陪嫁十七万两,吴大人几任转运使,恐怕吴家的钱都要淹没脚了,给这样的嫁妆也没什么。

    又谭氏道:“十七万两,这也未免太多了吧?我常常听人说富贵也不能过于外露啊。”

    郑夫人笑道:“家有千金,行止由心罢了。”

    但凡见富贵者,都会羡慕,郑夫人见两位儿媳都没有露出羡慕的神情,倒是心生好感。转而,她又问起谭氏:“清哥儿的病如何了?现下那位袁太医的药吃着好么?”

    谭氏连忙道:“我看吃着还成,如今夏季日子难熬些,但也没有半夜

    咳嗽了。”甚至二人从一个月一次,到如今一旬一次行房,已经是有进步了。

    “唔,若好点儿了,就吃这位袁太医的药。”郑夫人也很欢喜。

    丽姝就是听说郑清有时候身体从外表看仿佛是个好人,但病起来很严重,如此,丽姝衷心的希望谭氏能有个孩子,否则,后宅很难打发光阴。

    还好崔氏常常带着女儿过来这里玩儿,她女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玉龟,崔氏就解释道:“原本她生下来,这么小一点儿,就跟老鼠儿差不多大,我都怕养不活,所以才取这个名字。”

    但是玉龟也不过四岁多点,个子高高的,生的白胖,一看身体就很好,恐怕也花了崔氏很多心血吧。丽姝向来不太喜欢小孩子,总是嫌吵闹,但见玉龟教的很好,一时欢喜,让人拿了一对洒金的绢花过来给她戴上。

    崔氏见她如此,又安慰道:“你才进门多久啊,且不必着急。”

    丽姝看了她一眼,知晓她误会了,倒也不解释。

    隔日,她又陪着郑夫人去吴家为吴夫人的次女添妆,郑夫人很是喜欢丽姝这个儿媳妇,打小就认得,平日儿子在忙的时候,儿媳妇还洗手做羹汤,孝顺长辈也是没的挑,对谭氏和郑清也是一贯和顺。

    因此,她也叮咛丽姝:“吴夫人这位次女嫁给了白首辅的第七个儿子,她们姊妹在闺中感情倒是颇好,想必同你也很有话说,都喜舞文弄墨。只你那位吴大嫂子和你姨母素来不和,她若什么,你就只当没听到。”

    丽姝笑着点头:“谢太太提点。”

    婆媳二人自进去,就被请过去吴夫人那里,丽姝进去的时候就见吴夫人坐在上座,三位青年妇人都坐在下方,定睛一看,丽柔正坐在末尾。

    几人相互厮见,丽姝和丽柔关系原本也一般,在这里也没有过分热络,她站在郑夫人身后,等郑夫人点头了,方才坐下。

    吴夫人往旁边看到这一幕,见丽姝今日梳着高髻,玲珑可人,又有礼有节,忍不住心道,早知晓我就聘这位刘家三姑娘了,光看这个气色就比我那三个儿媳妇好一大截。

    尤其是她爹如今升了河道总督,将来前途无限,到底我这三儿媳妇是庶出,连个射覆都不会,飞花令也玩不好,最简单的联句居然也结巴,甚至无法

    成诗,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女子可以不必显示才能,但不能笨头笨脑。

    她们家需要的不是个女人就行,若是个标致的姑娘,什么地儿找不到啊。

    吴大奶奶正和丽姝说话:“现今郑表弟听说已经是在翰林院?可还好。”

    “一切都好,多谢表嫂关心。过些时日,我们家中的桂花开了,我公公所种的天香台阁、日香桂、佛顶珠、沉香桂、丹桂都是桂花中的极品。到时候,我下帖子再请表嫂们过去玩。”丽姝笑着。

    吴大奶奶虽然管着家,平日还有个镇山太岁的婆婆常常插手,因此婆媳二人明争暗斗的紧,但她也是女子,自然希望能松快一日就是一日,故而连忙答应下来。

    “既这么着,你那日就下了帖子来。”

    丽姝颔首,又同吴二奶奶还有丽柔寒暄,吴二奶奶自认为文采一流,因此对丽姝道:“我听说你正在学隶书。”

    “是啊,原本在学楷书,只是隶书稍缺,故而近来在学隶书。”

    “唐朝张怀瑾在《书断》中将卫夫人的隶书入‘妙品’,称其书如‘碎五壶之冰,灿瑶台之月,婉然芳树,穆若清风’。我在郑姨母那里见过你的楷书,已经写到了极致,如今学隶书倒是挺好。”吴二奶奶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丽姝点头:“是这个道理。”

    但也没有很推崇,毕竟吴夫人在这里看着呢,吴夫人对丽姝这个表现很赞许。

    至于丽柔这里,丽姝随意问了几句,她们姐妹向来不太交心,因此倒也不说什么了。这当然被吴大奶奶这个有心人看在眼里,心道她们刘家素来称什么门风凛然,看来也不尽然如此,这嫡庶姐妹之间,反倒不如我们外人。

    闲说了几句话,郑夫人又去见了吴家次女,她怕丽姝无聊,还对她道:“你是久不来吴家,不如去寻你姊妹说话去。”

    丽姝表面答应了,其实她和丽柔关系非常一般,只是在吴家四处闲逛。

    偏巧遇到了未来的成亲王世子妃迟颂,迟颂今年年方二八,她是皇后的亲侄女,于今年年底就要嫁给成亲王世子了,按道理说,她身边应该是仆婢成群,但此时却只跟着个小丫头。

    见到丽姝也匆匆而过,似乎都没察觉到这里有

    人。

    丽姝往后看了一眼,对珠兰和腊梅道:“那是未来的成亲王世子妃,怎么行色匆匆的。”

    主仆二人正说完,往前走去,却见到吴家三姑娘兴许方才从她姐姐那里出来,见到丽姝了,赶紧问好。

    丽姝就道:“怎么我方才看到了迟姑娘行色匆匆,你们家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何必呢,灏大表嫂,我说与你听。是成亲王世子处赐了三位美人,其中一位就是我族姐,现下和我姐姐一处学规矩,到时候同正妃一起入王府呢。”吴三娘说起这话倒是带着些幸灾乐祸。

    原来如此,看来这王妃也不容易当啊。成亲王自己遣退妾侍,只留平民出身的成亲王妃,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娶了名媛,还要娶美女入府,真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从吴家回去,丽姝睡了一觉,吴家嫁女儿那日,丽姝主动让谭氏跟着郑夫人出去松快一二,正好她想在家中歇息一二。

    刚小憩完,就听说郑泽之妻王氏过来了,丽姝心想这个王氏过来做什么的。让人请了她过来,原来是想拉她做生意。

    “我有两条船,专门跑南北货运,正想买第三条船,手头还紧缺些。弟妹你若是入股,我挣了钱头一个先给你。”王氏笑道。

    她还说自己做茶叶、生丝、瓷器等等生意,还有一些海外的货运过来云云。

    丽姝摇头:“泽四嫂不知道我这个人平日就收收租子就成,旁的我还真的不太会。”

    无论王氏怎么劝说,甚至把她的账本拿过来给丽姝看,丽姝仍旧是不大动心,如此王氏悻悻的走了,因为她没想到丽姝居然这么不好说话。

    丽姝这边没答应,谭氏却答应下来了,她的嫁妆还算不错的,当初郑家给的聘礼也多,谭家也是准备了六十四抬进了郑家门。她压箱底的银钱有三千两,进门这一年多,因为郑清身子骨不太好,她拿双份月钱,丽姝是五两银子一个月,她就有十两,还有郑清的十两,还有平日长辈们的赏赐,这一年她也算是有四千两了。

    当她翻看王氏的账本时,满心欢喜,径直拿了两千两出来,虽然有些心动,但她必定压箱底的钱有限,后来被王氏说动,又拿了一千两出来。

    统共三千两,说好买船了就凑手等中秋之

    后一个来回就能赚到,就是没想到,过了重阳,又快冬至,郑泽的官儿终于等下来了,谭氏的钱却还是打了水漂。

    其实一开始还是回本的,王氏还拿了五百两给她,当初谭氏高兴的很,弄的谭氏越发期待年底的又一笔。

    没想到这钱打了水漂。

    这个时节,丽姝已经穿上了一件羽缎披风,郑灏看丽姝今日敷粉描眉,还贴了花钿,她还在眼尾这样拉了一下,转过身来跟个小狐狸似的。

    “马上就要十六岁了,有没有想如何过生辰?给你请个小戏班子过来,热闹一天。”郑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二人感情虽然没有那种天崩地裂,刻骨铭心,却是越发的相濡以沫,好了起来。

    丽姝摇头:“其实我都不太愿意听戏,再说了,又不是什么整生,何必麻烦。平日我倒是不好开口让你带我出去,我生辰那日你就带我去上香,陪我出去走走。”

    “这般冷?你确定要出去?”郑灏笑道。

    丽姝点头:“当然是啊,虽然冻,但是有你陪我一天,我高兴的很。”

    “成,就这么说定了。”郑灏看了看天色,准备走出去。

    “中午我还是让人给你送个食盒,都是我自个儿做的菜,你总不能天天吃下馆子吧,我问过你的小厮了,他说你吃不了三口就饮茶,再这般小心我打你。”丽姝还真的扬起小巴掌。

    郑灏立马告饶:“好好好,别被人家看到了。”

    丽姝冷哼了一声:“我真怀疑你啊,是喝露水长大的。”

    “我先走了。”郑灏就怕丽姝念叨,因为他还真的有点怕她。

    见丈夫走了,丽姝又去郑夫人那里请安,却见谭氏正在这里哭,丽姝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明所以:“弟妹,这是怎么了?”

    郑夫人也不好说,只是道:“你弟妹入股了你泽四嫂家的船,那条船却被人征了去,所有的货物也被运兵们哄抢了。原本她家派人打捞,哪里知晓那些瓷器全部破了,丝绸也不能用了,更有甚者茶叶也泡的根本无法喝。”

    丽姝就知道王氏找自己并不单纯,王氏是商人,商人贪财。她原本以为郑家名声赫赫,没想到刚来被震惊了一下之后,眼见公公致仕,郑家尚且自身难保,她送的那些厚

    礼打了水漂。还有她们闲居在此,六老太太今日要玛瑙,明日去银楼打钗,吃穿用度要最好的,她就是大水漫过的钱也经不住这般用。

    于是,她又想开拓生意,这次她学乖了,自己不拿本,全部拿别人的本。听说崔氏也拿了五百两出来,还有她婆婆柳氏也凑了五百两,唯独丽姝态度坚决,没有参加。

    赚了,她能分利,赔了,反正损的也是别人。

    她拍拍屁股走了。

    丽姝不可置信道:“怎么会如此?弟妹这是投了多少银钱下去,真是天道不公。”

    谭氏抽抽噎噎的,本来不想把这么丢脸的事情说出来,但现下算起来两千五百两可是没了啊,这叫人怎么活呢?

    郑夫人没好气道:“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你也不必伤心,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

    听这话的音,丽姝就知晓郑夫人多半会私下贴补,但她想只要不贴补很多就成,想必郑夫人也有分寸。

    做爹娘的可以照顾弱一点的没问题,但过于一碗水端不平就会出现问题。

    谭氏还是心有不甘,她的身家几乎都打了水漂,怎能让人不生气。她平日还要出去交际,四下打点,手里没钱,恐怕连下人都瞧不起。

    郑家的下人都面上客客气气的,可哪一个人不是生了一双势利眼,年底嫂子的铺子庄子送了银钱,还有她平日俭省,却没想到年底据说有一笔钱入账,但凡去她院子里的人都抓一把散钱打赏,下人们也都爱去大房。

    其实之前她也是时不时打赏,如今却要细着用了。

    丽姝虽然有点同情她,但是也没办法,无论如何,自己家底也算不得厚。午膳时,她亲自去厨房做了几道家常小菜,嫩嫩的菜心炒着煎至金黄的鸡肉,又有韭菜炒蛤蜊,麻椒味道的酸菜鱼汤。

    这酸菜是她自己腌制的,别人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却说郑灏平日挑食,却独爱酸菜鱼汤也是稀奇了。

    米饭蒸的不要软烂,她见米快好了,又做了一种点心火焰盏口杯,上面是一丛丛燃烧的火焰,下面是浅浅的杯状,人家郑灏偏偏爱新奇之物。

    又知道他爱喝面片汤,丽姝就做了小鸭子形状的面片,连厨房的厨娘都说极好。再有几样,她自己做的小菜,一并送去。

    其实她也不是日日送,有时候见他食欲不好就会送了。

    却说正午刚到,翰林院的翰林们都出去觅食,而郑灏家丁送了食盒过来,下人把饭菜铺开。郑灏一看到小鸭子形状的面片,憨态可掬,他就知道是丽姝的手艺。

    有翰林见郑灏在公堂吃饭,不禁道:“是家里人送来的饭菜吧?”

    郑灏莫名有些骄傲道:“是,是内子做的。”

    那个翰林道:“果真是嫂夫人所做,听说尊夫人是河道总督刘承旭之女,刘家也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豪族啊,肯定是手艺绝佳。”

    在他看到郑灏在吃小鸭子形状的面片汤后,突然脸色尴尬起来:“挺,挺好的。”

    郑灏不明所以:“你尝尝内子做的酸菜鱼,这酸菜她是真的腌制的最好吃,而且花椒中和,很好吃。”

    ……

    因为丽姝做的都对他胃口,难得他都吃一碗饭一碗面片汤,小厮看了都喜极而泣。郑灏下半晌做事越发精神头很好,还想早些下了衙就家去。

    不曾经回到家后,听说丽姝去了宋家,她姐姐听说早产,郑灏又赶紧赶过去。

    却说丽姝正和丽婉在外守着,丽姝问起丽婉:“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早产了。”

    “我也不知道。”丽婉摇头。

    这段时日,丽贞这个月月初刚嫁进去岑家没几天,丽柔那里听说是她婆婆不让她来,再者丽柔刚刚有了身子。

    平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丽嘉礼节比其她姐妹都要周到许多,丽姝也不好不过来。

    里屋的丽嘉正冷汗浸湿,眼睛却空洞洞的望着床板,前几日陪嫁庄子上送了各种各样的米粮来,她拨出一些想送去给娘,今年有身孕,她不便悄悄过去了,只让素馨和她男人悄悄的去,还要做的隐蔽些,不让任何人看到。

    没想到她们说娘的人已经没了,她是去打水的时候,失足掉进河里,肺里灌的水太多,抬上来人就不行了。

    丽嘉大恸之后,心中竟然隐秘的觉得松了一口气,就因为娘的遭遇,她们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所以回到刘家她比谁都重视名声。

    可丽嘉又为自己有这种卑鄙的想法而觉得难受,正好说孩子要早产了,她直瞪瞪的,心想就这么死了倒也好了。

    但她死了,她的姐儿怎么办,大夫说她这胎很有可能是儿子……

    “啊……”她察觉到孩子要冲出来了,一阵尖叫。

    ……

    丽姝在门口听到一声婴啼,又有人要挂弓,说丽嘉生了个男孩儿。!

    第 80 章

    宋夫人冲进去,只顾着抱着孙子,四下祝贺声声起,她好抱着襁褓婴儿出来,对丽姝和丽婉道:“两位姨娘,看看,哎呀,可算是有后了,我这心也踏实了。”

    丽姝心想这个宋夫人,心里只有她的孙子,半点没有想着产妇如何?

    丽婉知道丽姝有些左性,连忙道:“是啊,生的真好。真是您家里的福气,到底是长子长孙,总算不一样。”

    “我们先进去看看大姐姐如何了?亲家夫人,您家里有没有府医?”丽姝微微提着裙摆上台阶。

    宋夫人是不怕自家这个儿L媳的,但是有点怵她这位三妹妹,这位状元夫人,明明生的一幅好面孔,却不大喜欢笑,没有刘家四小姐和善。可她非常机变,寻常人在她面前说话都要很小心。

    “我们都是请相熟的太医过来的。”宋夫人笑道。

    丽嘉的情况显然不是太好,原本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丽姝前世也是艰难产下孩子,那还得意于她骑马活动的多了,身子长开了才好生,更何况丽嘉原本之前生女儿L的时候,年纪又太小,不知道如何用力伤了身体。

    “你们好生照看大姐姐,过几日我们再来。”丽姝见丽嘉只昏迷过去,但生命没问题。

    但丽婉还想多在这里待一会儿L,丽姝也不强求:“二姐姐,那这里就麻烦你了。”

    她正欲出去,又听说郑灏过来接她,正好丽姝一股脑儿L的就出去了。原本郑灏只是上门接丽姝,偏宋侍郎在家,又要和郑灏说话,现下丽姝又看到了郑灏的另一面,他真的非常会应酬。

    未必说的话很好听,但是说话有礼有节,又十分得体。

    等他说完话,丽姝才和他一起回家去,她人一上马车,就喊累:“我们在那个院子外面站了半天,那个宋夫人也只在意孙子,根本不管别人。还好我大姐姐无碍,只是昏迷过去了。但要再生就很难了。”

    “的确凶险。”郑灏握住她的手也想起了往事,当年若非是娘生弟弟生的那么艰难,二弟生下来身子骨就弱。

    回家时,又听说郑清和谭氏吵了一架,在丽姝心里郑清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存在感,大体是病弱的关系,周围的人都对他很小心翼翼。大家都认为病人一般脾气不错,但丽

    姝却听过一句话跛子阴险,哑巴毒辣,瞎子多疑。越是身上有病的人,心思越敏感多疑。

    因此,丽姝就把谭氏下本跟王氏做生意亏本的事情说了,还道:“隔壁澈二嫂也是如此,她还稍微好点,才出了五百两。”

    郑灏摇头:“五百两对他们也不算少了。这还不是她们自己贪心所至,商人都是做无本的买卖,她们玩的过别人吗?就是会看账册又如何,人家做的假账若非衙门,谁又查的清楚。”

    “可我说这个王氏也是目光短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如此一来,将来在任上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端来。”丽姝已经有了语言。

    郑灏摊手:“那就是非我们所能及的了,我虽说以后可能会继承族长之务,但那也是在族中,他出去做官,要遵守朝廷法令。况且,我那泽四哥,他有个如饕鬄的祖母,两个嗷嗷待嫁的女儿L,一个花钱如流水似的儿L子,他那个老婆是不愿意从自己妆奁拿钱出来的,可不就得往别处想法子了。”

    丽姝无语:“这算是我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为富不仁。”

    她们夫妻面对郑清和谭氏的争吵都选择当不知晓,这样面子上也好看,丽姝晚上把自己的账本拿出来算,她陪嫁的田不多,只有三百亩加一个普通的小庄子,另外有两个小铺子,但丽姝并不以为如何,因为这些无论如何都是娘亲跟她精心置办的。

    三百亩中有两百亩水田,五十亩林地和五十亩小麦高梁等等。

    她筹算了大概数目,见庄头送来的差不离也就没有计较了,但米粮果脯家里是吃不完的,丽姝留了一部分自家做口粮,其他的就都卖了出去。

    像庄子上喂的鸡鸭鱼肉獐子袍子就部分交到公中,毕竟她带的陪房过来,这些人年节下办事也都要吃的好些,吃自家的郑家人也不会说什么。

    又她现在一个月有五两银子,平日她钗环也是尽够的,一年统共打两幅戴一戴,又制些新衣置办行头,最多不超过二百两。

    丽姝悄悄算了算,这么下去,她每一年都有七百多两的盈利,这也算很好了。

    她一间铺子是开米铺,店面不大,地段一般,另一间铺子稍微好点儿L,在通平坊,是一家酒馆。

    众所周知,当铺和钱庄才是最有钱的生意,听

    闻大伯母嫁妆里最挣钱的就是一家钱庄,这座钱庄如今陪嫁给丽贞了。

    丽姝知晓现在自己刚接手,不能随意改变或者把本钱拿出来开新铺子,但是让两个铺子生意更好一点儿L还是可以的。

    她没有丽贞这么大的本钱,她也不贪心,只愿意一步步走的稳当。

    生于贵族之家,天然的家中藏书就许多,就比如她手里的这间酒铺,就只是单纯的沽酒,听闻是小傅氏也是刚刚盘下来的店。

    “把水芝叫过来,我有事情吩咐她。”丽姝就道。

    不一会儿L,水芝就过来了,她听到丽姝提起那间酒铺的事情,又笑道:“我男人正说这件事儿L,倒是和奶奶想一处去了。只沽酒那酒也不过是卖些寻常不过的酒,生意平平,想起隔壁打通了,正好还能做些下酒菜一起卖。”

    “想的不错,我知晓卤菜的方子,平日可以卤些素菜,还有做些腰子,猪头肉都可以。而酒呢,咱们要做出一种价钱便宜,人人喝的起的酒。那种普通的浊酒太劣了,但一时撤了不成,我看不如以松针酒为主,京中的人爱喝这些。再有时令节日,比如重阳要卖菊花酒,平日庄子上果子多,也该酿些果酒。”丽姝随口说了一些。

    但随即又见了佟顺儿L一面,听他说起了扩大店面的计划,看起来侃侃而谈。

    丽姝点头:“银子我先支给你一半,把隔壁买下来,再让店里的师傅酿的酒送来我尝尝,若是可以我再投钱,若是不成,你这个管事小心我都裁了。到时候你的脸没了,水芝这么些年在我身边的威信也没了。”

    用熟人办事很容易不好说话,却对丽姝不存在这个道理,佟顺她给机会管着铺子,若是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

    佟顺一凛,赶紧跪下来,把自己写的单子给丽姝看。

    丽姝一目十行,只点出了几次,见佟顺儿L丝毫没错,如此她稍稍放心:“好了,你先下去,我等会儿L让人拿银两给你。你办好了,日后我若买新铺子,你也替我再管一间。”

    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尤其是近来马上要冬至腊月,酒是最好卖的。

    ……

    她没什么商业才能,应该说也没怎么接触到,小傅氏毕竟陪嫁的铺子只有一个,平日多是打理家业比

    较多,丽姝能够学到的有限,这是她成亲以来,头一次做的大决定。

    做了决定之后,她也很上心。

    珠兰则私下对丽姝道:“姑娘,奴婢看吴家似乎热热闹闹的,十七万两嫁妆都觉得极少,可见其钱财很多。但郑家更是世代官宦,只是太太从不显山露水,您又何必呢?”

    丽姝看向珠兰,忍不住夸道:“你很有见地。”的确,郑夫人听到吴夫人给女儿L十七万两眼皮都没眨一下,而且郑家还只有郑灏郑清兄弟两,唯一的女儿L早已出嫁。郑灏祖父当年任宰相,七十八岁才去世,曾祖父也是刺史,到郑父更是做到兵部尚书,他们家的钱只会更多。

    “有什么见地,还不是跟在姑娘这里学的。”珠兰笑道。

    丽姝知晓珠兰是她心腹之人,也说了缘由:“但凡真的富贵人家,都怕别人惦记他们家的钱,我就是大奶奶又如何。若你表现出对她们家的钱视若粪土,反而才好呢。况且,我还年轻,即便有几分本事,也未必什么都懂,一上来就容易被人糊弄,所以还不如从小做起。连个小铺子都管不好,怎么管大铺子,我总觉得做什么事情都得从小事做起。”

    不妨珠兰听到这个理由,她心底十分的佩服:“大奶奶真是让奴婢佩服。”

    巨大的名利面前还能够不动心,实在是非一般人。

    转眼就是丽嘉儿L子的洗三,郑灏送丽姝过去的,他还得上衙门,只能下午才能赶过来。不巧在路上遇到了丽贞,丽贞坐着带着华盖的马车过来的,架势摆的很大,一下就吸引了很多了。

    郑灏往那边看了一眼,笑着对丽姝道:“你先进去吧,我就去上衙了。”

    “好。”丽姝点头。

    丽贞见着丽姝,果然又是熟悉的腔调:“三姐姐,你听说了吗?四姐姐已经有孕在身了。”

    丽姝就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她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道:“我昨儿L已经听说了,听祖母说当年让丁姨娘进门时,就是丁家说丁姨娘是天生的宜男相,丽柔身段像极了丁姨娘,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三姐姐你可是比四姐姐早早进门啊?”丽贞故意疑惑的问起。

    她一看丽姝这样,就知道她肚子里没货,生无二两肉,也只有郑家

    任由她折腾了,还办了两场花宴扬名。

    但如果她一直不能生,那就完蛋了,郑灏可二十好几了。

    正好丽婉走了过来,丽姝迎了上去:“二姐姐,方才五妹妹说四妹妹有了身孕,而你早早进门了……”

    丽贞得了丽婉不少好处,她见丽姝如此颠倒黑白,指着她道:“你真的不要脸,我说的是你。”

    丽婉心里一噎,不愿意牵扯进来她们之间,知晓丽姝故意如此的挑拨,就道:“好了,都少说几句吧。”

    “好,反正每次挑事的人不知道是谁呢?”丽姝并不动气,施施然的走了。

    丽贞倒是气鼓鼓的进来了,丽婉突然看了丽姝一眼,却想起丽姝从来不会拉她进战局,且说话很有分寸,今日怎么这般。

    珠兰也在路上问过丽姝这个问题:“您怎么对二姑娘今日这般,以前您都是很周全的。”

    “因为多年前也是这般,曾经在祖母面前上我的眼药,我这不过是回敬这两人。”丽姝微微一笑。

    还记得丽婉曾经在老太太那里说自己读书勤快,在老太太面前不孝顺的事情呢。

    丽贞自以为自己是侯府世子夫人,身份高于众姐妹,应该高高在上,众星捧月,但事实上,丽姝还是不怎么理会她。

    但也没关系,有郑家人捧着她就好了。

    当然,郑家人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丽姝都是很客气的,这源于刘承旭本人如今官至河道总督,将来若是回京,恐怕很有可能任部堂级别高官也说不定。

    这个时候比起刘家的升起,宋家似乎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再有郑灏如今在翰林院,他还这么年轻,仕途至少有四十年,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定,再者丽姝嫁到郑家之后,亲自办了两场花宴,宋家的人都过去玩儿L了的,其实比丽贞还熟悉些。

    别人是捧丽贞,但未必就和丽姝翻脸啊。

    所以丽姝也自有一般说话的人,比如还有曾云熙之妻金坛县主,这位县主也是隆昌公主的女儿L,自从她姐姐被选为太子妃后,她也顺势嫁到了曾家。

    丽姝想隆昌公主也真是太狠了,前脚把云亲王的绍安郡主弄去和亲,后脚就把人家的未婚夫弄成自己的姑爷。

    金坛县主和她姐

    姐金仙县主是完全不同的人,她生的斯文俊秀,且性子和软,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曾云熙现下学易经的先生是郑灏帮忙介绍的,曾三太太来郑家谢过几次。

    其实丽姝也是感慨,男的婚事不协,还能再娶贵妻,可女子无论多好,一旦退亲就会很难再嫁好人。曾云熙却无论如何,也能娶好媳妇。

    她们吃完饭又去观看洗三,洗三之日,来的一般都是近亲,平民之家多是送给产妇一些油糕、桂花缸炉、破边缸炉、鸡蛋、红糖等食物,或者送些小孩所用的衣服、鞋、袜等作为礼品。

    富贵人家同样送这些,但又送的高级许多。

    宋家在外设了香案,供奉了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丽嘉的弟妹,宋明诚之妻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炕上。这时,收生姥姥把婴儿L一抱,“洗三”就正式开始了。宋家人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谓之“添盆”。

    若是送金银锞子,就放盆里,若是送的是纸币,就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丽姝则送的是“吉庆有余”金锞子十锭,丽婉则是紫金“笔锭如意”锞两锭,丽柔虽然没来但是托人送了不少小衣裳过来,原本丽姝以为丽贞会大手笔送金银锞子,没想到她也只送了“状元及第”金锞子六锭。

    丽贞也没想到丽姝出手就是十锭金锞子,她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还是私下问丽婉:“郑老爷都辞官了,郑灏又是个穷翰林,丽姝的嫁妆也不过那般,怎地她还送了这么多?”

    两锭金锞子就十几两,十锭就是上百两了。

    而侯府一般送表礼也不过一对金锞子,也就是两锭。

    还是丽贞想压过众人,送这么些的。

    洗三过后,众人去看丽嘉,丽姝也看了丽嘉一眼,见她头上系着厚厚的抹额,脸上血色全无,唯独看着旁边的孩子一阵欣慰。

    “大姐姐,恭喜你,如今是儿L女双全了,真正是凑了个‘好’字。”丽姝上前道。

    丽嘉抿唇谢过:“三妹妹,谢谢你了。”

    丽贞则抢着抱孩子,仿佛孩子非常亲近她,丽姝只觉得好笑,据说丽贞在成婚前,大伯母

    特地请了大夫替她调理,什么要变白如何。丽贞如今也的确比之前的样子要华贵雍容几分,抱着小孩子又看了丽姝一眼。

    真没想到成婚后,丽贞还是这么爱比。

    丽贞也的确要比,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嫁过去未必受宠,没想到她运气很好,岑时放其实根本不是外面传闻的那般浪荡,那些只是少年时期浪荡罢了,如今他英武不凡,待她这个主母很敬重。梅兰竹菊那几个美人,他都没去她们房里。

    唯一就是婆婆难缠,但大抵是她的家世嫁妆,面上也都客气的。

    甚至她现在出去外面,去哪儿L都有人捧着,连祖母都高看她三分。

    丽姝知晓她现在新婚燕尔,又身份骤然变高,莫说是她了,就是普通人都容易飘。可丽姝早就知晓岑时放这个人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就凭他当年为了娶丽柔,使出那般手段,岑夫人对岑时晏的狠辣,这对母子手里要活下来可不容易。

    所以这些话她不会说,只是不和丽贞多说什么。

    晚上,郑灏过来接她回去,丽姝一看见他就活了过来,郑灏笑道:“今日告诉你一件喜事。”

    “何事啊?”丽姝问起。

    郑灏就道:“你说你生辰那日要出门去,上香我觉得不好,感念寺在山上,积雪甚多,所以呢,我找人定了一个地方。在竹屋前能听簌簌的雪声,我们能够一起堆雪人,赏雪,还有吃烤肉。”

    “别请人来。”丽姝强调。

    郑灏点头:“放心。”

    丽姝上前就抱住他的胳膊,一路上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这么多年过生日,她最不喜欢和一大堆关系一般的人坐在一起,还要虚情假意不说,她的生日宴还要掺水,因为下一个丽嘉的生日宴比她盛大。

    果然到了生辰那日,她被蒙着眼睛到一个地方,原本她以为的就是竹门看雪,没想到居然在的地方看似是竹门,但门口挂着琉璃风灯,大抵是点的鲸鱼油,风雪吹起来风也不灭。

    竹门之上又是透明几乎可见雪落的水晶瓦,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里屋却极度的暖和,甚至穿一件单衣都够了。

    竹门内则收拾的非常精致,全部是丽姝很喜欢的,毛茸茸的软塌,各色兰花牡丹在周遭围着,仿佛

    置身于花海之重。

    前面的几案上摆着珍馐美食。

    郑灏悄悄的在丽姝耳畔道:“等会儿L夜里,融融的灯下会更好的赏雪景。”

    “我们今夜都不回去吗?”丽姝问道。

    郑灏点头:“那是当然,你不愿意同我共度良宵吗?”

    丽姝摇头:“我太愿意了,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过了这样的一个生辰。”记得前世的这一日,她那日出嫁到了于家,长途跋涉的紧,居然新婚当晚被下了迷药,随即就放入坠入地狱一般。

    这辈子的她却和心爱之人共度生辰,丽姝被郑灏拉出来,郑灏示意道:“来,给雪人画上眼睛。”

    “好。”丽姝拿起笔,替雪人画了眼睛。

    仿佛画龙点睛一样,雪人瞬间变得憨态可掬了。

    他们品尝着美味佳肴坐在榻上赏雪,丽姝觉得很轻松,她头一次觉得,哇,人生太美好了。

    倒了一杯葡萄酒,丽姝举杯敬郑灏:“多谢你为我的生辰花费心思。”

    郑灏也举杯和她的杯子轻轻一碰:“没有你平日对我花费的心思多,又替我孝顺爹娘协助娘打理家业,平日对我吃喝饮食比我自己都上心,这些都是应该的。”

    二人一饮而尽,又相视而笑。

    多饮了几杯,丽姝微醺了,她看着郑灏道:“前段时日,丽贞嘲讽我说我进门比别人早,却还没有孩子,其实我知道你是长子长孙,我应该早些有身孕才对的。但是我就是觉得,没有又如何呢?”

    郑灏很少听丽姝讲这种心事给他听,他们夫妻平日都是交流一下字画,或者家务事怎么处理就成。

    故而,郑灏听她说这些,其实很心疼:“没有也不会如何啊,多的是人抢着当我儿L子,到时候咱们在族里让那些聪明的乖巧的站在你面前任你挑选不就成了。”

    丽姝皱了皱鼻子:“说假话,到时候你肯定要纳妾的。”

    “胡说,哪个男人自己不愿意,会被按到床上去的。若是你像我娘那样怀孕差点去一条命,生下来的儿L子又不康健,比起母子受损,我宁愿你好好地陪我。”郑灏笑道。

    丽姝又举杯,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其实听你说这些,我就很满足了。”她喝了一杯,又似乎昏昏欲睡。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呢喃。

    你怎么知晓我所说并非是心中所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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