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江挽房门被合上的刹那, 燕炽耳畔又响起了副人格的嘲笑:“笑死。”
“废物。”
燕炽刷开房门,将房卡插进门口凹槽。
口罩被随意取下。
他低下头,棒球帽的帽檐遮住头顶灯光, 切割出一条光明与黑暗的明晰分界线, 拓出晦暗不明的阴翳。他的脸庞几乎都没在阴翳中,只有寡情的嘴唇和干净利落的下颌线裸.露在光线下。
他穿过玄关,拧开酒店放在床头的矿泉水,面无表情灌下。
只要他心情没有波动,副人格就无法夺过身体的掌控权,不得不老老实实待着, 打打嘴炮。
——主人格和副人格两看相厌。不仅主人格会严防死守不交出身体的掌控权,换做是副人格, 他也不会轻易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
那老东西把他丢进精神病院的这些年也不是白费功夫。
副人格冷眼瞧着, 突然嗤了声:“衣冠禽兽的伪君子。”
睡觉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这个时候最容易夺回掌控权。
副人格高调宣告要篡位:“你这几天睡觉最好别睡得太死。”
但是主人格始终心静如水, 冷冷淡淡解开领扣:“狗叫?”
副人格忍无可忍, 登时暴躁如雷:“我操.你爹狗杂种!我告诉你我他妈忍你很久了!我总有一天要弄死你!”
在他骂出“操.你爹”的时候,燕炽凉凉道:“请。”
副人格:“……”
片刻,燕炽皱起眉:“算了。别用我的身体干恶心事。”
他嗓音中带着想些微凉淡的讽意:“脏。”
副人格:“…………”
虽然他只是口嗨, 但是他突然有种预感, 主人格这个小贱人肯定会找机会在挽挽老婆面前告他的黑状。
贱人!!!!
——
这家酒店安全性高, 但上次惊魂的经历让小陶心有余悸,到了晚上才临时定的房间,他和小陶互换了房卡。
警惕使然,他检查了房间是否有摄像头和监听设备, 最后还扣上了房门的防盗链。
做完这一切,江挽才一刻不能忍耐进了浴室洗手, 顺便洗了个澡。
他裹着雪白的浴袍,在浴室的镜子前擦头发,动作间露出右手被用力搓洗过后,横陈的红痕。
左手同样也有,却淡得几乎不可见。
过了几分钟,他兀地失去耐心,随手将毛巾丢在一旁架子上,顶着半湿不干的头发出了浴室。
一股烦躁无由来地涌上心底,但还算能忍。
他的症状好像加重了。江挽心想,这才是他离开燕铭的第三天。
——是那个变态给他下的药。
当初他被燕铭从那个房间放出来,情药和过分频繁的房事几乎摧毁了他的神智,险些完全变成□□的奴隶。
治疗他的医生曾经反复叮嘱过燕铭不能再让他碰那个药,他的□瘾也在经历几年的治疗后减轻了不少。
那个男佣拿不到这么烈的药。江挽面无表情咽下药粒。
燕铭这么笃定没有他,他不会和那些让他作呕的变态上床,才会不顾医生的叮嘱给他下药。
江挽晃了晃药瓶,听见零落的几声响动。
这段时间他摄入量很大,药也不多了。他的药都是燕铭的私人医生开的,他拿到手的时候瓶身就没有标签,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他没有熟识的医生,也不能冒着被那些变态发现他有性瘾的风险贸然将药瓶交出去让顾逐之帮忙。
但他迟早需要找人帮忙。
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找谁,但一定不是燕铭。
江挽垂着眼,垂搭着唇角,烦躁地将药瓶丢床上,脖颈湿润润的水痕蜿蜒。
他暂时将这件事压到了脑后,找到吹风机吹干头发上床。
上午的词条还挂在热搜上,位置不前不后。
不到一个小时,顾司沉动作没那么快,江挽没点进去给自己添堵,退出热搜,切换大号,发了三张照片。
一张是小陶白天在拍摄现场拍的照片。
——江挽身上的薄衬衣在反复NG后彻底湿透,肉色若隐若现,不得不披上宽大的白毛巾遮住身体。
他用纸巾擦着脖颈上的水迹,濡湿的发尾贴着后颈和耳根,站在导演身边认真听他抠细节。
察觉到偷拍的镜头,抬眼看过来,发现是小陶,于是弯起唇角笑了下,同样被淋湿的眉眼登时变得活色生香。
另外两张,一张是江挽在飞机上的怼脸自拍,一张是来酒店之前在车上随手拍下来的夜景。
江挽只发了这三张照片,没有配文案。
在他上线的时候他的粉丝就已经蹲在他的微博不停刷新,因此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就跳出了99+的消息提醒。
【啊啊啊啊第一!挽宝终于发微博了!想你!提问!挽宝是在拍SHEN·籁的宣传片吗?】
【我超我宝湿身照,还有怼脸自拍,吸溜,我啃,我啃啃啃啃啃!】
【啊啊啊啊有什么是我们SVIP不能看的?!老婆不要见外,把毛巾掀开给我看看!![可怜]】
【这是什么?老婆,超一下。这是什么?老婆,超一下。这是什么?老婆,超一下。这是什么?老婆,超一下。】
【什么东西焦了?原来是我烧起来了。】
【姨妈两星期没来,终于从鼻孔里出来了,谢谢美女,好人一生平安。】
【有人说月球上的坑是陨石砸出来的,其实不然,是我在看完你的照片之后在远离月球384000公里的地球上凭我的一己之力冲出来的。】[1]
【一进评论区就被苦茶子绊倒了,我就知道你们抢我老婆!贱人!!!】
……
江挽这张照片发出去,原本隐隐有下降趋势的热搜又开始往上爬。
粉丝们的评论刷得很快,将黑粉的发言压在下面不让它们冒出来脏了他的眼睛。
SHEN·籁的官博很快转发了江挽微博下的第一条热评:【[兔子]//啊啊啊啊第一!……挽宝是在拍SHEN·籁的宣传片吗?】
江挽微博发出去十分钟,已经有新词条已经在热搜池预热了。
#江挽好伟大的一张脸#;以及上午就该上,却被黑粉和水军带偏重点的:#江挽 SHEN1·籁合作#
最后一个词条的热门挂着一条调侃的微博:【沈爸爸他真的好爱。所以江挽是真的没问题吧?】
配图是江挽刚发出来两分钟就被沈氏香水官博转发的那条微博。
SHEN·籁被牵扯进来,这两个词条都会有沈氏集团的公关帮忙,上午的旧词条虽然还挂在热搜,但情况比上午好了许多。
江挽一直没下线。
即使他的粉丝在努力不让他看见黑粉的发言,但他还是看见了他们在他微博下面和私信里纠缠,质问他为什么不回应前段时间的争议。
江挽切号前扫了眼私信,刚好看到最新一条:【湿得不成样子了。是刚被抹布吗?你□□□是不是还在□□?好想看看。】
虽然下一秒就被压了下去,但江挽还是皱起了眉,却没拉黑这个账号,直接切到了小号。
——拉黑的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向他们传达他已经看见他们私信这个讯息,被他拉黑就会变成这些人用来攀比的筹码。
这是被他总结出来的。
很恶心。
《HELLO,木屋》的工作群在这个时候弹了出来:【各位老师晚上好~咱们这期明晚七点半就播出了,请各位老师配合一下咱们宣发哦!比心!】
群里陆陆续续有人回了她。
顾逐之没在群里出现,但一直在骚扰江挽:【挽挽。我哥是不是去找你了?】
【我哥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挽挽,自拍好漂亮。我可以设置成锁屏吗?】
【你不理我,是不是默认了?】
【GU向你推荐了聂】
江挽嫌顾逐之吵,两个微信都将他的消息提醒设成了免打扰,直到这会在消息列表看见他推送的名片才点进去。
顾逐之推送的名片上显示的是聂导的名字。江挽扫了眼,然后才慢吞吞点开可爱暹罗猫的表情包:【小豆泥来了.gif】
【小豆泥星星眼.gif】
【挽挽,自拍好漂亮。我可以设置成锁屏吗?】
引用回复:【嗯。】
前面发了几十上百条都没被回复,刚把聂导名片推过去就得到了回复。
顾逐之:【……】
顾逐之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寂了两秒。
江挽把好友验证发过去,退出来,聊天框顶部的“GU”已经变成了“豆泥”,头像也跟着变成了小豆泥星星眼的表情包。
两秒后,聊天框顶部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大概是担心江挽拿到聂导微信之后又翻脸不理人,顾逐之的消息很快跳出来:【可以不答应我哥吗,挽挽?】
【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你。】
【我想只有我当你的小狗。】
【灰色运动裤,健身房对镜自拍】
【“行走的荷尔蒙”点评截图】
下一秒,这两张图片都被欲盖弥彰地撤回:【发错了。你看见了?】
江挽:“……”
江挽没有回他,正要退出去。
顾逐之:【聂导说下个月进组训练。】
江挽秒回:【好的。】
顾逐之:【……】
顾逐之:【萨摩耶伤心低头.gif】
江挽这次真的没再回他。
他搜了《HELLO,木屋》的上期节目来看,正看到一半,燕铭的电话跳出来,占了整个屏幕。
江挽眉心微压,刚准备挂掉,手指微顿,落在了另一个地方。
电话通了。
江挽没有主动开口。
“想好了吗,挽挽?”
燕铭的声音经过电流的处理比平时更磁冷,雍容和威严从电话那头透过来,密不透风缠住江挽的耳根,扼住他的喉咙。
他的头顶仿佛悬着一把摇摇欲坠的铡刀,最后会不会落下来,燕铭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江挽敛着睫羽,举着手机,很久没出声,电话两头他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两边都是沉默。
“叔叔。”许久,江挽终于开口,脸上难得没有平时面对燕铭时尖锐的讥讽,“我十八岁的时候,你对我不好,你知道,所以你想通过他弥补我,又想利用他逼我向你服软。”
“十八岁的挽挽的确会在听到你要和别人结婚的时候就不顾一切回去找你,因为他真的喜欢你。”
他浅浅叹了口气:“但挽挽现在二十八了。”
“叔叔也四十五了,不应该比我还天真。”
第22章
你的爱是垃圾, 你也是。
江挽最后说:“我也没有收集垃圾的爱好。”
“既然我和叔叔已经结束,那叔叔最好像死人一样安静才好。”
“……”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江挽似乎听见了燕铭比平时更沉重的呼吸声。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还被骂成垃圾, 生气了。
江挽眨了眨眼睛, 原本堵在心口的烦躁和郁气都随着他意识到燕铭生气消失了,他无辜地继续说:“叔叔去问问莫斐,说不定他有兴趣收集垃圾。”
电话被挂了,燕铭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被挂断的电话界面很快变成原本的综艺画面。
江挽心情还不错,看完了一期节目,还有心情看剧本。
这部剧是改编的某文学网站的双男主小说《金枝》, 在此之前,这部小说经出了动画和漫画, 在书粉圈内反馈虽然还不错, 但一直以来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从剧本到选角被原本的书粉抵制才是常态。
之前甚至出现过书粉抵制的情绪太过,导演不得不另外选人的情况, 但选角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为了防止书粉情绪过激, 大多数剧组都会选择在透露选角之前先放出小道消息他们在接触谁,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搅混了水之后再官宣。
这是剧组常用到的手段, 但聂导行事风格向来狂, 不仅没透露主要的选角, 连只出场一分钟的龙套都签了保密协议。
但聂导有狂的资本。
于澈算是圈内顶级名导,但聂导的腕比他还大。
聂导全名聂桓文,拍戏追求精益求精,作品虽然不多, 却部部都是精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现象级爆款。
他比于澈更早出名, 在正式拍出首部现象级爆款剧前就拍摄过不少获得国内外奖项的作品,曾经被某主流媒体称作“导演鬼才”。
按理说这样的大导演不缺投资,很难容忍有人靠走关系进他的剧组。
——聂桓文每部剧在播放后连龙套都跟着升咖,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眼红想带资进组,但不仅被聂桓文当场拒绝,还在某档节目中被他毒舌地批得狗血淋头。
虽然聂桓文没透露这个人是谁,但还是有知情人在节目后爆出了名字,导致对方被路人嘲得至今没抬起头。
但他这次却反常地直接同意了江挽走后门进组,连象征性的试镜也没让他参加,在加上好友之前就让顾逐之通知他准备一个月后进组。
如果是顾司沉,说不定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但显然顾逐之做不到。
江挽心里有些奇怪,他从小见过太多的善意和恶意,因此习惯性留了个心眼。
这次是大制作,播出之后他的咖位还能再升一升。
江挽研究剧本的时候红姐给他发了条微信,他从剧本下抽出手机。
红姐估计看见他发的微博了:【剧本带了吗?在评论区发张照片。】
过了会补充:【粉丝群也行。】
他这段时间资源全掉了,虽然后援会及时引导稳定了粉圈,但如果一直没动静也会跑粉。
江挽听话在粉丝群发了张剧本的模糊照,在粉丝们激动的消息中挑了条问他是不是在看剧本的回复:【●v●~】
【妈呀挽挽真的好喜欢用这个颜文字●v●!!】
【可爱。】
【好像只盯着我卖萌的小猫咪呜呜呜呜呜呜。】
【导演是谁导演是谁?挽挽可千万不要是那个谁啊啊!】
这是江挽的粉丝群,但说不定有多少人在卧底窥屏,粉丝也自觉没有说出这个人是谁,但都心知肚明说的是某个专拍烂片的导演,圈内外都叫他“烂片之王”。
事业粉最关注的问题还是:【挽挽是男主吗?】
江挽从出道后除了友情客串,接到的剧本都是一番;即使是和电视圈有壁的电影圈,江挽的头衔也是特别主演或者特别出演。
以至于他的粉丝被养刁了胃口,接受不了他给别人作配。
江挽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回复这条,挑了其他无关紧要的问题回复了。至于那个问题,粉丝们得不到他的回复,自然会到工作室的微博下面问。
没聊两分钟,江挽房间的门被敲响。
没人知道这个房间住的是他,江挽切回小号,才问小陶:【有人找你?】
小陶很快回:【是沈总。他刚才问我你在哪个房间,但我说的是我房间号。你现在在我房间里吗江哥?】
外面人多眼杂,小陶不可能没脑子告诉沈知砚他真正的房间号。
他和小陶的房间隔得很远,几乎隔了半条走廊。
沈知砚敲了两下门就安静了下去,但江挽知道他没离开,下床穿上拖鞋去开门。
只打开了一条缝。
沈知砚面容沉静,发型依旧打理得一丝不苟,深色领带垂在身前,西装却绅士地搭在臂弯,手里提着一只纸袋子。
见江挽的脸出现在门缝后,他神色才略略缓和,绅士地微微垂着眼,淡声说:“江挽。”
“沈先生。”江挽将门缝拉开得大一点,抬眸看着沈知砚,那张漂亮得让人惊心动魄的脸上神色寡淡,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沈知砚低声说,却没有仔细解释,而是将手里的东西交到江挽手中,不动声色闻着江挽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香气,“我看你刚才没吃多少,将就这些垫垫。”
比起江挽抬眸看他,他更喜欢江挽垂眼看他。
江挽垂下眼时,漂亮艶丽的脸有种让人顶礼膜拜的神性。
江挽从来都是高傲的,他不适合抬头看人,更适合低下头赏赐。
沈知砚眼神克制地在江挽脸上晃了一圈,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我想如果提前告诉你,你可能不会同意我给你送上来。”
纸袋子沉甸甸的,不小心蹭到江挽的手背,还微微有些滚烫。
江挽警惕盯着沈知砚几秒,才接过它,神色松缓了些许:“谢谢。”
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那句话。
沈知砚轻轻颔首:“做个好梦。”
“你也是。”江挽客气疏离。
他正要关上门,却又听见沈知砚说:“赫斯顿顶楼。你会来吗?”
江挽冷静地看着他。
赫斯顿是春明市最大的销金窟,被誉为“娱乐天堂”,无数人涌入为它上头发疯,一掷千金,据说赫斯顿一晚上的流水就已经能抵得上一个富豪家庭两辈子才能积攒下来的财富。
有人在那里一夜变成暴发户,也有人在一念间从天堂堕入地狱。
——听说它背后的老板和和平公馆的老板有点关系。但赫斯顿的老板和和平公馆的老板向来神秘,谁也没见过他们。
赫斯顿位于春明市最繁华地带,据说从顶楼可以看见整个春明的夜景,站在赫斯顿顶楼,就像站在整个春明上流社会之巅,最容易让人迷失在纸醉金迷的奢靡中。
而赫斯顿的顶楼,有一个巨大的泳池。赫斯顿的顶楼不会对财力一般的人开放,但以沈家的财力,想去赫斯顿顶楼很容易。
江挽没有给沈知砚准确的回答。
他关上了门,打开纸袋子,果然看见了一张赫斯顿顶楼的邀请函。他盯着邀请函看了两分钟,才伸手将它拿出来,随后将沈知砚送上来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邀请函的日期是2023.6.6,下周二,三天后。
——
江挽的几个词条第二天天亮才下热搜,上午,江挽回春明市。
他睡得还算不错,但他回去的时候比来时低调,悄悄上了飞机。
沈氏集团出手阔绰,连随行助理来回的机票都是头等舱,小陶心中对被他误认为是变态的沈知砚的罪恶感又加深了一分。
他看了眼江挽和红姐的方向。
红姐戴着耳机,在看平板。
头等舱人不多,江挽还是习惯性带着口罩和眼罩,避开其他人的窥伺。他动手调整了口罩和耳机,又将手埋进毛茸茸的毯子里。
聂桓文直到江挽下了飞机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对方没和他废话,让他抽空和经纪人去找他谈合同和保密协议。
红姐没耽搁,在回去的第二天就和江挽去找了聂桓文,她眼神毒辣,将不利于江挽的条件都剔除了之后才敲定合同,只等江挽下个月进组。
聂桓文这两天在为最后的选角收尾,邋里邋遢,全程都戴着口罩和墨镜,在江挽签完合同之后就立即去了试镜现场。
签完合同,红姐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下了一点,还能宽慰江挽:“你四年没休息,刚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段时间。”
江挽捏着口罩往上拎了拎,默不作声地偏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路景。
红姐开车把江挽送到小区。
江挽下车,刷开楼下的门禁,上了电梯。
休息一段时间。
——他是个艺人,在这段时间休息,最容易消耗自己的热度。
艺人没有热度是原罪。
即使就算他的粉丝在他休息后变得不活跃了,他的那些黑粉和那些变态也会乐此不疲给他送来热度。
但他不喜欢。
他要资源,所以他会去赫斯顿。
他进组之后是封闭式拍戏,他的□瘾让他必须找一个长期床伴度过那段时间,否则他不能以最好的状态去拍戏,甚至还会在所有人面前丑态百出。
江挽出了电梯,心里的烦躁比前天更甚。
他的拇指刚碰上门口的指纹锁,就听见电梯又“叮——”的响了一声。
脚步声靠近,江挽下意识提了提口罩,刚加快按密码的速度,就听见一道明显雀跃的声音:“哥哥。”
江挽动作一顿,偏过头看着从走廊阴影处走出来的燕炽。
这还是江挽从淮江回来之后第一次碰见他。
燕炽仿佛并不记得那天晚上被他无视的事,弯着唇角,削弱了唇侧那粒小痣带来的阴郁和病态,低声说:“真好。又遇见你了。”
江挽看着他和燕铭极为相似的脸顿了顿,才回过头,飞快按着密码,在密码锁“滴滴”的声音中突兀地说:“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燕炽似乎没想到江挽会和他说话,愣了愣,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亮起来:“因为……”
“每个说喜欢我的男人都是想……”江挽低着头按下最后一位密码,嗓音闷在口罩后,将最后两个字闷在后面几乎不可闻,笃定地说:“你也是。”
他转过头:“你是处吗?”
第23章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
燕炽明显愣了愣, 然后微微红着耳垂,咋舌似地说:“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门“滴”的响了一声。
江挽其实问完就后悔了, 他在说完之后就意识到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受到了影响。
燕炽和燕铭长得太像了。
以至于他刚才看见燕炽那张脸, 就情不自禁想到燕铭,想利用他报复燕铭。
就像他曾经和燕铭说过的那样。
反正燕铭知道他儿子喜欢他,不是吗?
他儿子比他年轻,干净,看上去在床上的体力也比他好。
江挽心底的烦躁兀地腾升,呼吸几乎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他咬着颌关,囫囵说了句“抱歉”, 转过脸, 打开门进去了。
面前的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
燕炽被扔在走廊后,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房门。
……
“喂。”副人格疑问:“你对我老婆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他凭什么问你是不是处?”
燕炽没说话。
“狗杂种。”副人格不耐烦说, “聋了?老子在和你说话。”
燕炽转身打开对面的门, 蓦地弯了弯唇线:“蠢货。”
副人格敏锐察觉主人格此时心情微妙地上扬,连被骂了也没跳脚,狐疑地沉寂了下去。
直到门外传来关门的动静, 江挽才动了动微微僵硬的身体, 取下脸上的口罩挂在玄关, 换上拖鞋走向客厅。
奶奶的遗照依旧放在客厅的电视前,慈和温柔的视线注视着江挽。
江挽在看见她时脚步微顿,微微抿起唇,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急匆匆回了房间。
赫斯顿的邀请函写的时间是晚上六点。
被拍到出入赫斯顿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江挽没打算打车。他借了小陶的代步车, 但他自从右手受伤之后就很少开过车。
他叫了张特助来送他。
张特助依旧是一副精英模样,江挽让他开车送他去赫斯顿,他并不知道江挽为什么要去赫斯顿,但还是听话坐上了驾驶位,只是眼神明显失去了克制,炽热不已:“挽挽。”
江挽坐在副驾驶,轻轻“嗯”了声,没有回应张特助眼底的炙热,低头扣上安全带,才看向张特助:“走吧。”
张特助的眼神落在江挽的安全带上,略微遗憾。
车驶出了小区。
车内一阵沉默。张特助看了两眼后视镜,喉结轻滚,主动开口说:“挽挽,为什么要去赫斯顿?”
“有事。”江挽冷淡说。
张特助低声说:“挽挽不太想理我。”
“嗯。”江挽心里烦,衣服下的锁骨和手臂都是他晚上隐忍时无意识抓出来的红痕,雪白纤细的脖颈处隐隐可以窥见一些色情的端倪。
他偏头看着窗外,片刻,又轻声说:“我和顾逐之的综艺还没播,他就知道我和顾逐之的聊天内容。”
“我身上有东西。”他问:“那老变态,把东西放我哪儿了?”
那老东西没那么放心放他走,那老东西的人上次那么容易找到他,也是因为他身上有他放的东西。
但他没找到。
张特助是燕铭的私助,很多他和燕铭的事他都经了手,江挽笃定他会知道。
果然,张特助沉默了两秒,才说:“在你后颈。”
江挽问:“是什么?”
“窃听器。”张特助说,“皮下植入,但只能维持三个月,需要定时更换。”
三个月更换一次窃听器,由于位置隐秘,创口小,连江挽自己都没发现。
江挽摸了摸后颈,在皮下摸到一个小小的硬物,却很快放下了手。
“有奖励吗?”张特助突然低低地说。
江挽偏头看向他。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挽挽,”张特助喉结微滚,“挽挽要给我好处。”
“……”江挽漠然看了他一眼,转回眼,有些讥讽地轻轻弯了弯唇,“下车之后。”
张特助轻声说:“好。我很期待。”
赫斯顿在春明市最繁华的CBD,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
大概是小陶的代步车太寒碜,和奢华的赫斯顿格格不入,几个门童在看见张特助将车停在门口后,很快百般聊赖地移开眼,当做没看见。
两秒后,一辆高调张扬的红色敞篷超跑停在他们旁边,两三个门童立即殷勤地迎了上去。
“谢谢你呀。”莫斐浸了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刚好在副驾驶边,江挽听着略微耳熟,微微侧过脸,在墨镜遮挡的暗沉视野中看见莫斐,视线最后停留在那辆超跑。
M品牌某年发售的某系列限量版超跑中,唯一发售的一辆红色超跑受欢迎程度在其中独占鳌头。超跑狂热爱好者们将它称为“风韵少妇”并为之疯狂,以至于它发售时的盛况至今没能被打破。
莫斐意气风发将钥匙和小费丢给门童,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江挽。
抢到钥匙和小费的门童喜滋滋地去停车,剩下的几个门童扼腕不已。
“那辆超跑我记得燕总买下来取悦江挽了。”其中一个门童看着莫斐穿过旋转门走进金碧辉煌的赫斯顿,“刚才那个不是他吧?”
“我记得那个江挽,让人看一眼就——”
那个江挽,已经熟透了,一瞥一笑,举手投足间都仿佛散发着成熟透的靡香。即使再正常的表情,从他那张姣好的脸上做出来,也会勾起男人最下流的妄念。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他的脸,喜欢他才是最正常的。
也难怪燕总这么多年也没有腻过。如果没有燕总,他的星途说不定会被数不清的人拦截,逼迫他不得不爬上他们的床,才能换得坦荡前途。
门童话点到为止,但他的同事们显然都明白了未尽之意。
刚才那个人,比不上江挽的万分之一。
只不过燕总送给江挽的车,他竟然也能动……
“我艹!”
一串钥匙突然砸在门童的后脑勺,门童当即吃痛叫了一声,愤怒转头,看见那辆被他们看不起的廉价又寒酸的代步车上的人已经下来,冷冷淡淡说:“捡起来。”
江挽的脸被口罩和墨镜挡着,门童没认出他就是他们刚才下流意.淫的当事人,他愤怒瞪着江挽,正要说话,却看见张特助从驾驶位上下来。
燕铭没少出入过赫斯顿,连带着他的私人助理也在门童面前刷了个脸熟。
门童认出了张特助,将到嘴的骂声咽了回去,忍气吞声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钥匙,乖乖去泊车。
剩下的几个门童识趣地离开了这里。
张特助跟着江挽一起进了赫斯顿,很快就有礼仪小姐领着他们去顶楼。
去顶楼需要邀请函,张特助无法进去。
“挽挽。”张特助低声说,他显然也清楚顶楼有什么,“顶楼约你的人是谁?”
礼仪小姐走在前方,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沈知砚。”江挽说,“也许还有顾逐之和顾司沉。”
张特助眼眸微沉,扶了扶镜框,声音微沉:“挽挽知道他们之间可能有群,不怕被他们——”
张特助握住了他的手腕,拽得江挽一个趔趄,停下来。
江挽心里越发烦躁,抽回手,眼神冰冷看着他:“你好像管得太多了,张特助。”
“……抱歉。”张特助松开他的手腕,“我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江挽冷冷淡淡地圈着被张特助握过的手腕,刚使唤完他就想把他踹开,很是无情,“你现在可以走了。”
张特助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看着他。江挽答应给他的奖励还没有兑现。
江挽被他看了会,才想起答应过他下车之后就给他好处,摘下口罩,恶劣又随意地挂在指尖,轻飘飘从指尖跌落。
赫斯顿的走廊纤尘不染,但在口罩彻底掉在地上之前,张特助伸手、弯腰接住了它。
等他再抬起头时,江挽已经跟着礼仪小姐离开。
张特助指尖攥着口罩,冷静白皙的脸上蓦地涌起淡淡的血色,喉结滚动得厉害。
他注视着跟着他的背影,良久,难以克制地将它攥在手心,仿佛还能闻到残留在上面、独属于江挽的冷香。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微微湿润,是江挽呼吸时蒙在上面的水雾。
张特助耳根通红。
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奖励。
江挽厌恶地收回目光。
他将邀请函交给顶楼的门童,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上了顶楼。
但礼仪小姐只是将他带到门口就离开了。
赫斯顿顶楼的布置奢靡到了顶点。这里以往是太子党们最喜欢开趴的地方。太子党们开趴少不了作陪的男男女女,又有泳池,因此顶楼一向嘈杂淫.靡。然而今天除了悠扬的音乐,听不见莺莺燕燕的人声。
江挽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几乎占据整个天台的巨大的游泳池顿了两秒才走进去,终于听见了从游泳池那边传来的说话声。
不止一个人。
都是很熟悉的声音。
江挽静静听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暖烘烘的体温。江挽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人站在了身后,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烫起来,呼吸很快变得浑浊起来。
“你真的来了,挽挽。”顾逐之欣喜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还以为姓沈的骗我。”
江挽回过头,看见顾逐之那张俊美喜悦的脸。
顾逐之的声音不算低,游泳池那边很快响起了出水的哗啦声:“挽挽!”
是燕旭的声音。
江挽没理会,视线落在顾逐之手中的两瓶红酒,以及,对方只穿了一条泳裤的健硕身材上。
第24章
【三天后, 赫斯顿顶楼,晚上六点。】
【挽挽会来。】
【这不是老东西打算求婚的地点吗?】
【我懂了。真够缺德的。】
【我要舔死他!!】
——
顾逐之能被称为“行走的荷尔蒙”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身高腿长,肌肉匀称, 健康的小麦肤色和结实的八块腹肌, 攥着两瓶红酒的手臂蜿蜒攀着几根粗隆的青筋,以及……
江挽耳垂愈发充血似地红,他憎恶为了逼他回去不顾后果给他下药的燕铭,顺带厌恶起了他自己现在这幅因为极度渴念而看见这样的顾逐之就腿软的模样。
他艰难地从顾逐之身上抬起眼,却撞见了顾逐之有些恐怖□□的眼神。
顾逐之面红耳赤,嗓音粗哑:“挽挽, 你在看哪里?”
江挽别开眼,没说话。
顾逐之眼神有些飘忽, 但很快又落在江挽清丽的侧脸和旖旎艶丽的耳垂, 痴狂地说:“挽挽,你耳朵好红。”
江挽片刻“嗯”了声。
顾逐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想和江挽贴得更近。
但燕旭很快从游泳池那边过来, 他同样只穿了一条泳裤,身材不输于顾逐之,肤色却比顾逐之更白。
水珠从他身上滑落砸在地上。燕旭看见顾逐之和江挽此时的姿势, 眼神沉了沉, 快步上前, 拉着江挽的江挽,避开了顾逐之贴近的动作。
“挽挽。”燕旭估计在已经在泳池里游过两圈,头发湿漉漉的,像落水小狗被打湿的毛发, 可怜兮兮地滴着水。他冰凉的手指虚虚圈着江挽的手腕,感受到他的温热, 心头涌起一阵阵悸动,鼻尖发痒:“挽挽先跟我过来。”
江挽飞快抽出手腕,从他面前经过,走向泳池。
燕旭维持着侧身的姿势,痴迷地目送着江挽的背影。过了会才回过头,说不清道不明地和顾逐之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敌意。
燕旭视线在顾逐之下面一点,然后抬手比了个某国让某个男性群体破防的经典手势:小小的也很可爱。
顾逐之:“……”
两人相看两厌地错开了视线。
赫斯顿的泳池是透明泳池,但楼下的人并看不见楼上泳池里的人,楼上的人却轻易能看见楼下的人。江挽换了拖鞋,刚踏进泳池的范围,脚腕险些被一只湿淋淋的手握住。
他抬起脚,不轻不重踩住了这只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泳池,语气很淡:“顾先生,请你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顾司沉从泳池里站起来,水珠争先恐后从他身上滑落,他一米八五往上,站在泳池里,上身都在泳池以外。
顾家两兄弟都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健硕身材,但顾司沉显然比弟弟身材更好,比弟弟更野性。
顾司沉被江挽踩着手背,心情却不错,眼神垂涎地注视着江挽莹润小巧的脚趾,说:“挽挽。下来吗?”
江挽看了他一眼,移开踩着他的脚,看向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的沈知砚。
沈知砚比其他三个人穿得保守了许多,在泳裤外面还裹了件白色浴袍,浴袍的腰带被松松垮垮系着。江挽走过去,在他身边的空椅坐下,沈知砚倒了杯红酒给他,动作间露出结实饱满的胸肌线条。
江挽接过了红酒,凑到鼻端前闻了闻,一股醇厚的酒香钻进鼻腔,有些上头。他被冲得有些晕,浅浅抿了口,舌尖尝到一点味道就放下了高脚杯。
顶楼除了他们四个人,没有其他人。
江挽敛着眼睫,看向沈知砚。
顾逐之在泳池边放下红酒,和燕旭一起重新下了水。他们下水的动静不小,沈知砚站起身,脱下身上的浴袍,也下了水。
只有江挽还在岸上。
这里离泳池一步之遥,他们伸手就能把江挽从岸上拖下去。
但他们没有。
显然,都在等江挽主动下水。
江挽被带进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白色T恤和黑色宽松长裤,就只有戴在脸上的墨镜,显然没有带泳裤。现在他早已取下了墨镜,只剩下身上的衣服。
但他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脱了衣服下水。江挽把手机放在躺椅,在泳池边坐下,挽起裤管,赤着双腿慢慢探入水中。
泳池的深度只到沈知砚几人小腹上方,顾司沉开了瓶红酒,倒在醒酒器里醒酒。
江挽坐在岸边,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都站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将他围在当中。
顾逐之眼馋地看着江挽泡在水下的腿:“挽挽为什么不下来?”
有人在偷偷摸他的小腿,江挽似笑非笑地偏头看向燕旭,小腿游鱼般从他的掌心挣出来,裤脚还是被打湿了。
燕旭十分没有出息地捂住了鼻子。
水声晃荡。
江挽唇角红艳,水下的脚踢了踢燕旭的膝盖,轻言细语搔着他们的心:“有烟吗?”
“你要抽烟吗,挽挽?”燕旭恋恋不舍地看着江挽的腿,“你要什么牌子?”
“什么都行。”江挽说。
“好。”燕旭说,很快上了岸。
顾逐之看着燕旭的背影,心里嘀咕了句:“这傻逼不会变态到每根烟都要先舔一舔吧?……不行。”
他“哗啦”一下上了岸,跟着燕旭的背影去了。
水中只剩下顾司沉和沈知砚。
但很快,顾逐之和燕旭就折返回来,将烟交到了江挽手里。
是一盒细长的女士烟。
江挽低眸,并不挑剔,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含在柔软水红的唇间,咬破烟嘴里的薄荷爆珠,微微仰头看向顾逐之和燕旭,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燕旭立即捧着火机凑过来,拇指抵着粗糙的砂轮打燃火机。他凑得极近,微弱的火苗幽暗地映在他和江挽的脸上。
这个距离,他仿佛闻到了从江挽脸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不太像他身上那股标志性的冷香,像某种昂贵护肤品的香味。
以及从他唇齿间流泻出来的淡淡薄荷清香。
江挽很快就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垂下眼睫,指间挑着细长的女士烟,润滑清凉的空气入肺,心间涌起的烦躁和焦虑终于被压了下去。
他在几位男士的注视中吞吐着香烟,烟圈袅袅,挡住他清丽姣好的眉眼,朦朦胧胧的漂亮。
他们出神看着江挽吐出烟圈时不经意微微嘟起的唇,以及若隐若现的红舌,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又不约而同伸出手去,想接住从江挽指间落下来的烟灰。
顾逐之离得最近,先接住了还没完全失去温度的烟灰,他痴痴地捏在手心,烟灰被他手心残留的水珠打湿。
江挽偏过头看他。
“挽挽。”顾逐之说,“我能不能……”
“燕铭在楼下。”沈知砚终于开口,截断了顾逐之的话,嗓音听上去有些发紧。
江挽低下头,果然看见泳池底下人影重重,莫斐恰好就站在正下方,享受着不同人的吹捧。
“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吗,挽挽?”顾司沉握住江挽的小腿,微微用力。
燕旭取下了江挽夹在指间的香烟。
江挽原本撑着泳池的手顺势卸了力,掉入泳池,潜入池底,乌浓浓的发丝和宽松的上衣在水体中飘逸地浮动。
岸上的两个人也顺势下了水。
这个泳池对于成年男性来说并不深,江挽顺势潜到了池底,透过透明的玻璃看见了燕铭。
燕铭换了助理,江挽曾经见过,是张特助以前的下属。
现在张特助因为刻意接近他被降了职,以至于被以前的下属顶替了位置。
江挽耳边只剩下了水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他在水中眨了眨眼睛。
燕铭从助理手里接过一只红色锦盒,从里面取出一枚夸张的钻戒,在众目睽睽下戴到了莫斐的无名指上。莫斐感动仰慕地看着燕铭,抚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靠进了燕铭的怀中。
燕铭低着头看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他们周围的闪光灯接踵而至。
——燕铭向莫斐求婚了。
并且,这个消息会很快传到网上。
江挽感觉手被人轻轻碰了碰,偏过头,看见游在他身旁的顾逐之。
顾逐之朝他露出笑容,双唇在水中无言地张合:挽挽,我只喜欢你。
他的右手、腰,以及小腿都被人碰了碰,江挽没去看他们,游向最外面,破水而出。
水位在他的胸口,江挽扶着透明玻璃,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湿润的头发贴着耳际和后颈,白T恤被打湿紧紧贴着身体,露出一点肉色。
江挽扶着玻璃墙,看着一览无遗的夜景,很快感觉有人跟着破水而出,火热的胸膛试探地贴上来,“挽挽。”
顾逐之说:“你在看什么?”
顾逐之和他贴得很近,江挽眼睑轻轻跳了跳,没躲开。
顾逐之欣喜若狂地抖着手圈住了江挽纤细柔软的腰肢,彻底贴上来,在他耳边低喃地说:“挽挽。他们要结婚了。”
T恤被打湿后,再也无法隔绝任何触感。江挽甚至感觉到顾逐之硬朗的腹肌就贴在他的后腰。
“顾老师。”江挽微微偏过头,沾着水珠的唇瓣暧昧地擦过顾逐之的唇角,低声说,“我们有亲密戏吗?”
他在问他们的剧本。
但顾逐之呼吸还是变得浑浊了许多,眼神微暗:“有。”
江挽就着这个姿势,掀起眼皮看他,雪腻脸颊浮着薄薄的粉雾。
他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薄红的眼皮并未完全掀开,像是在意乱情迷中看情人。
他熟练地仰起美艳清丽的脸,狐狸眼上挑勾缠着顾逐之的眼神,T恤圆领歪斜,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和腻白的脖颈,显露些许暧昧的痕迹。
他已经被燕铭调□到只用抬起姣好的面孔,就能引诱得任何男人丢掉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廉耻,变成一条只知道□望和□配的发□野狗。
——江挽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这样的情态。
顾逐之整个人都为之战栗了起来。
他不管不顾收紧圈着江挽腰身的手,冲动低下头,颤抖地碰到了江挽水红的软唇,舌尖尝到了江挽口腔里残留的薄荷清香。呼吸暧昧粗鲁地交融,他青涩地碰到了江挽的舌头,软到几乎令他发晕。
他呼吸不畅,险些要拜倒在江挽面前,亲吻他的脚尖。
“挽挽、挽挽……”
江挽选择了他。
挽挽竟然选择了他。
顾逐之粗鲁地吸吮江挽的唇瓣和舌头,眼冒金花,为他神魂颠倒。
江挽反手扶着他的脖颈,面孔冰雪消融,焦红动人。他眼皮微阖,看见他们身后其他三个人也从泳池里破水而出,紧紧盯着他和顾逐之接吻的唇舌。
他知道,只要顾逐之松开他,这几人就会把他抢过去。
江挽视线下垂,这里、这个姿势,他看不见下面的燕铭和莫斐。
燕铭也许很快就会知道他就在上面和别人接吻。
——意识到这点,江挽心里终于又涌起报复的快感。
顾逐之像狗一样舔着他的上颚。
江挽捧着他的脸,轻轻分开,顾逐之还难以控制地亲他。他在密密麻麻的亲吻中再也难以压制□瘾,失神地贴着顾逐之滚烫的脸颊:“……带我,去房间。”
封闭式拍戏,最适合被用来当床伴的,只有另一个主演。
顾逐之维持着艰难的清醒,看着他。江挽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被吃进两人的肚子里:“只要你。”
第25章
顾逐之看着江挽近在咫尺的脸, 被江挽焦红的双颊和旖旎情动的眼神香到迷糊。江挽已经从原本反抱着他脖颈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抱着他,他身上湿淋淋的,水珠汇集在他的手肘, 滴滴答答汇入泳池。
江挽答应来赫斯顿, 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允许顾逐之碰他,是已经默认他们和他发生点什么。
顾司沉三个人眼神像闻到了肉香的鬣狗可怖,他们原本见顾逐之始终没松开江挽,终于忍不住向江挽靠近,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燕旭的手已经快碰到江挽的腰了。
江挽依旧和顾逐之保持着过分亲昵的姿势,他和顾逐之对视, 顾逐之却像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完全丧失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定在原地。
直到江挽突然脱离他的怀抱沉入泳池中, 顾逐之才恍若惊醒般,又被勾了魂似地跟着沉了下去, 迷恋地追随着江挽的身影。他看着江挽在水中的身影, 周身仿佛会发光。
他们一前一后跟着消失在水面,其他三个人也跟着沉了下去,想抓住江挽。但泳池不小, 江挽像尾游鱼, 灵活又轻灵地从他们身边游走。
江挽从小学古典舞, 平时看不太出来,到了水中却完全暴露了他从小养起来的韵味。他轻盈盈浮在水中,摆臂间就游出了大段距离,宽松上衣飘逸浮动, 露出一截雪白软韧、让人垂涎的腰身。
顾逐之紧跟在他身后黏在他,江挽回过头, 看见其他三个人也跟在他身后。他们都手长腿长,几乎眨眼就游到了他身边。
挽挽。
江挽看见燕旭游过来,伸出手想抚他的脸颊,想亲他。他在水中别开脸,乌浓微长的发丝擦过燕旭的唇角。
却险些擦过了沈知砚的脸颊。
——沈知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他另一边。
沈知砚却只是沉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顾司沉碰到了他的脚腕。江挽在被抓住脚踝之前抽回脚,脚踩在顾司沉的脸上,借力游了出去。他游走了,顾逐之一脚踹在燕旭身上,才跟着追上去。但燕旭很快反应过来,抓住了顾逐之,一拳砸向顾逐之的肚子。
泳池中的水晃荡得十分厉害,溅了不少出来。江挽已经上了岸,抓起沈知砚放在躺椅上的白色浴袍裹在身上,将手机和墨镜都抓起来。
顾逐之第一个从泳池里爬起来,燕旭跟着想出来,被顾逐之一脚踹了下去,砸在泳池里响起“噗通”一声。
燕旭:“……”
“我操。”燕旭转头看向顾司沉和沈知砚,不敢置信:“这狗东西真的吃独食????挽挽老婆是他一个人的吗他就吃独食!他上次还不肯把挽挽老婆微信交出来!”
燕旭刚才和顾逐之在水里打了一架,形容比顾司沉和沈知砚都狼狈。顾司沉微微皱了皱眉,偏头看向沈知砚。沈知砚是他们当中最为冷静的一个,他没有加入争抢。
顾司沉不说话,燕旭狐疑道,“你们两兄弟不会商量好了的吧?你们两兄弟吃肉,打算把我,沈知砚,还有群主,我们仨的桌子都给掀了?”
当初他们建这个群的目的就是为了共享江挽。江挽那么漂亮,被一个人独占实在是太可惜了。因此他们建群视奸江挽的动态,分享他们见到的江挽。
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终于接近江挽。这其中,他们的群主功不可没。
但他们谁也没见过群主。
顾司沉心情显然也不太好,睨了眼燕旭:“没有。”
——
顾逐之拉着江挽的手腕,大步朝门外走去,经过江挽换下来的鞋时还弯腰一把将它捞在怀中。
赫斯顿作为春明市最大的销金窟,只会给贵宾提供可以休息的房间。顾逐之边拿起自己的浴袍披在身上边拉着江挽走向他偷偷定下的房间。
顾司沉他们原本定了房间,但顾逐之背着他们偷偷定了另一间房。本来是偷偷妄想,现在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顾逐之手指激动地颤抖,好不容易才打开了房间门,没开灯。
“挽挽。”顾逐之在黑暗中吞咽着口水,握着江挽手腕的那只手越圈越紧。
江挽身上湿得一塌糊涂,连裹在身上的浴袍也被打湿。他和顾逐之有了肢体接触,感受到他浓烈的男性荷尔蒙,他感觉身体的瘾井喷式爆发。他很难受,唇齿间泄出些许轻吟,低声说:“亲我。”
“乖小狗。”
顾逐之本就粗粝的呼吸变得更加不堪。
黑暗中,他低下头。
亲昵绵密的接吻声终于又响起。
江挽几乎快丧失理智,瘾被抚慰的快感让他后颈涌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战栗。他面颊滚烫,清楚感觉顾逐之微微粗粝的舌头舔着他的舌。
“挽挽、挽挽……”顾逐之痴魔的低喃充斥着狭窄的空间,“好喜欢你,让我做你的小狗……”
江挽急促呼吸,被带到了床上。浴袍被扔到了地上,他闭了闭眼,压着澎湃的心跳,牵着顾逐之的手碰到了后颈:“亲这里。”
顾逐之冰凉的鼻尖碰了碰,闻了又闻,才听话地舔吻那一小块地方。江挽弓着身,把脸埋在枕头中,耳根很红,他能感觉到顾逐之正跪在他身后,以及他不安分的手。
“挽挽,真的可以吗?”顾逐之细细密密的亲吻转移到江挽的耳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挽挽,你真的选择我了吗?”
江挽耳根潮热得厉害,扬起脖颈。顾逐之欣喜若狂地接受,吻得缠缠绵绵,掌心抚着他紧绷的细嫩脖颈,指腹不断摩挲他颈侧明显的黛色青筋。
连亲密交融的呼吸都是湿热的。
江挽稍稍别开脸,半阖着眼,含糊不清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低,但顾逐之听懂了:“好。”
江挽依旧保持着姿势没动,顾逐之下了床,刚打开手电筒要拿东西,房间里就突然响起了“咚”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江挽吓了一跳,撑起了身。
顾逐之的手机掉落在一边,手电筒照着天花板,而他本人正生死不知躺在地上。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江挽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燕炽。
他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潜了进来,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潜伏了多久。
燕炽脸上现在的表情和江挽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他手里拎着打晕顾逐之的凶器,眼眸阴晦冷沉,冷冰冰垂眸盯着地上的顾逐之,唇角却挑着一抹恶劣讥诮的弧度。
这是一个顽劣到邪性的表情。
他做出这个表情,唇角那粒小痣的病态味儿愈加浓厚。
如果春明三院的温医生在场,他轻易能辨认出来,这不仅是一个燕炽的主人格绝不会露出来的表情,它还昭示着此时燕炽的副人格心情不太美妙。
——燕炽的主人格有轻微的表演倾向,副人格却具有轻度反社会和自毁倾向。
他没有主人格那么会算计,头脑虽然简单,却过于霸道,当他占据主导地位时主人格会被迫陷入沉睡,无法共享他的记忆。
这个秘密除了燕炽本人,就只有温医生了解。连他的父亲也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用说江挽。
燕炽笑意更深,眼镜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中倒映着诡谲的光,他偏头看着江挽,低喃似地说:“哥哥。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他可真是……”燕炽噗嗤笑了声,“蠢货,哈哈哈哈。”
他说话有些神经质,语气蓦地又冰冷阴鸷地沉下去:“狗杂种。”
如果不是主人格,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江挽和其他人接吻,还险些上床。
幸好发展到这种地步,主人格也无法保持心静如水,才让他有机可乘出来。燕炽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顾逐之,像在看一个死人。
……好想,弄死他。
房间里依旧残留着浓烈的暧昧气息,江挽脸上的红润依旧没有褪去。
他看了眼地上的顾逐之,叩紧掌心,将翻腾的渴念压下去,冷静下床,手指却依旧哆嗦,探向顾逐之的脖颈,摸到稳健的脉搏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打了120,才冷淡看向燕炽:“你为什么在这儿?”
“你要和他做□。”燕炽答非所问,抬眼看着江挽,他不想吓到他,拼命压着眸底的杀意,“哥哥要找人做□,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江挽的瘾已经被彻底激发出来,咬着舌尖艰难地维持神智,湿润润的眼睛看着燕炽的脸。
“因为我是燕铭的儿子,还是因为我的脸?”燕炽软了声音说,他比江挽高了许多,语气却十分卑微,“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松开手里的灭火器,灭火器闷声砸在顾逐之身上,说:“我明明比他更早认识你,这对我不公平。”
“我如果长得不像他,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了?”
江挽呼吸很喘,腿也软,坐到了床边,耳朵只能机械地听着燕炽说话,脑子很钝。他发丝湿润凌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眼睛也无法自拔地落在燕炽那个地方。
他兀地深吸了口气,又战栗着吐出来,隐隐可以听见细碎的哭腔。
好想。
江挽难受地捂着脸,睫羽被濡湿。片刻,他突然被牵住了右手,掌心被塞了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他睁开眼,看见燕炽半跪在他面前,将一把刀塞在他的手里,冰冷白刃朝着他自己的脸。
刀刃锋利,几乎在碰到燕炽面孔的同时就渗出了血丝。
燕炽热切地、疯狂地仰着脸看他:“哥哥不喜欢,就来把它毁掉,好不好?”
江挽在见到他之后一直防备他、厌恶他都是因为他这张脸,他和燕铭长得太像了。
“哥哥毁掉它之后,能不能喜欢我?”燕炽面孔俊美而癫狂,他在江挽的注视中侧头轻吻刀尖,说:“求求哥哥喜欢我。”
第26章
江挽抿着唇, 无意识绞紧双腿轻轻颤抖,看着燕炽脸上溢出来的鲜血,眼神有些失焦, 理智快被渴欲熔断。
尖利的刀刃深深没入燕炽的脸, 抵住了面颌骨,他没有收力,江挽完全被他带着走,血腥味越来越浓。
黏稠的血液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他的膝盖,洇入黑色布料。
燕炽的手背因为过分用力而青筋暴起, 俊美面容被划出一道狰狞恐怖的口子,源源不断的血液濡湿他的面孔, 顺着下颌滑到脖颈和锁骨, 没入上衣的布料。
他半张脸因为猩红的血和伤口显得格外可怕,另外半张脸依旧完美, 却因为疼痛而微微狰狞。然而他的眼睛却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江挽, 眼神阴郁、疯狂、偏执,在执拗地祈求:哥哥,你看看我。
江挽的理智似乎终于被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唤醒, 眼睛依旧湿淋淋的, 像下了雨。
他右手本就用不上力, 此时更加绵软,挣不开燕炽压在他手背上的手。
他的眼睫飞快贴合又分离,注视片刻燕炽的脸,抬起左手抚了抚他干净却被汗珠打湿的左脸, 挺括的鼻梁和山根,指尖最后压着他的唇, 说话的声音很轻,呼吸却快要烫伤燕炽:“你是处吗?”
这个问题江挽在家门口的时候就问过一次。
那时候面对江挽的还是燕炽的主人格,主人格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会犹豫,副人格却能眼眨也不眨地撒谎。
“是。”燕炽说话像在亲吻江挽的指尖,喉音涩哑,“哥哥,我是。”
他轻轻吻了一下江挽的手指,轻声,“我全身心都只有哥哥。”
“哥哥以后能不能只有我?”
江挽定定看了他一眼,随后取下了他的眼镜。
这是一个默许的动作。
燕炽凝望着江挽的眼神中侵占欲几乎要化作实质。
他的眼镜也沾了血,弄脏了江挽干净的手指。江挽垂眸,指尖蹭到了框架上残留的燕炽脸颊的温度,微微收紧手指,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顾逐之,以及砸在他身上的灭火器。
江挽掀起眼皮,还没说话,就撞进了燕炽火热的眼神里。
燕炽从地上凌乱的衣服中找到了他的衣服,抱起他,走向另一个房间。他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没有人理会。
他俯身,把江挽放在干净的床上。
江挽脸上蹭到了他锁骨处的血,被血弄脏。
那把刀被裹在江挽湿淋淋的衣服里,被一起扔在了床边。
江挽眼皮滚烫绯红,半阖着,看着身上的燕炽,左手捏着燕炽的眼镜,嘴唇还因为刚才的亲吻滚烫红肿,他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燕炽的耳根。
燕炽手臂压在他耳边,他微微仰着头,白腻下巴沾上的血被燕炽舔干净了。
粗糙的舌面让江挽眼皮轻轻颤了颤,眼睛有些失神,脸上全是红晕。
“哥哥。”燕炽兴奋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滚烫的吐息扑洒在耳根、脖颈,缠缠绵绵的吻印在江挽的侧颈和锁骨。
江挽身上熟透的靡香迅速绽放。燕炽梦寐以求般凑到江挽唇边,江挽却很熟练地仰起头将唇舌送到燕炽面前和他深吻,搭在他耳根后的手指下滑,摸到了他。
燕炽再难以抑制呼吸的战栗,在黑暗中紧紧凝视着江挽的脸。
江挽被他的血弄脏。即使没有开灯,他也知道江挽漂亮的脸上沾满了他的血和他的口水:“挽挽……”老婆。
房间里充斥着的水声,也许是他和江挽缠绵接吻时发出的,也许是其他的。床单像被水里捞出来一样,一角缠着江挽的小腿。
江挽已经全然不在意他挑好的床伴换了个人,只要这个人能帮他解瘾,他就能温顺又蛊人扶着他的脖颈,容许他剥掉他的外壳。
他知道他发出怎样的声音才最好听,也知道他怎么做能让男人为他神魂颠倒,和那些人对他的意.淫一模一样。
他就是这样的。
江挽埋在枕头中,耳根的烫意让他有些神志不清。
他眼眸紧闭,除了晃动之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包括隔壁顾逐之被他叫来的救护车带走的动静。
他的背上都是干涸的血液,都是燕炽刚才蹭上的。他无法分清燕炽是不是撒谎骗了他,但很快,他暂时解了焦渴,就感觉摇晃短暂地结束了。
他缓了缓,以为会继续,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撑起身。
黑暗中又响起了撕开包装的声音。
江挽艰难撑着清醒,说:“怎么了?”
“……”燕炽保持着沉默,已经看不出十分钟前他还敢把着江挽的手给自己毁容。
燕铭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阅人无数,江挽不太懂他们小处男,显然也忘了当时他在酒吧里找的那个小处男也是这样:“你是不是早——”
“没有。”燕炽听出他声音中的败兴,听上去有些恼怒,“我不是!”
他只是只经历过七年前那一次……而已。
江挽要起身,但被一把压了下去。他的理智只出现了两分钟,很快又被焦渴裹挟。
燕炽在他面前丢了脸,后面像疯了一般抓着他不肯撒手。
半梦半醒间,江挽感觉燕炽在亲他的脸,对方脸上的伤口依旧在往外渗血,濡湿了他的脸。
他疲累地睁了睁眼皮,想别开脸避开,却有些无力。
他躺在燕炽的臂弯,很快沉入梦乡。
燕炽静了许久,才偷偷点开手机,借着手机微亮的光凝视着江挽的眉眼。江挽脸上汗湿,都是他的血。
像标记。
燕炽垂着眼皮,眼底看不出情绪,却愉悦又疯狂地扯起了唇角。他脸上的伤口没经过任何处理,在他牵动脸部肌肉时传来尖锐的疼痛。
江挽并没有回应他会喜欢他。
但他和他做了。
他比主人格那个废物好多了。
——主人格理性冷静,心思缜密,展露在江挽面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他都已经在心里演绎过无数遍,只为了能降低江挽的警惕靠近他。但如果这样能因此获得江挽的好感,他也会选择这么做。
可惜比他慢一步。
燕炽愉悦地低下头亲吻江挽饱满红润的嘴唇,眼神留恋痴迷地凝着他。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管过他脸上的伤口,不在意会不会留疤。
这是证明他比主人格更讨挽挽喜欢的标志。
他不会弄掉它。
燕炽又低下头亲着江挽,将他的舌头引出来,缠缠绵绵地吃。
挽挽。挽挽挽挽挽。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燕炽打开相机,亲密地搂紧江挽,拍了好几张照片。
——主人格不能和他共享记忆,实在是太可惜了。
燕炽兴奋地哼着歌,他亢奋得睡不着,觊觎地看向江挽放在床头的手机,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敢碰。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他熟练地点进了微博巡逻了一圈热搜词条。
第一条是#顾逐之 昏迷#,他厌恶地皱眉,才终于想起他和主人格站在黑暗中听见的动静。
这只恶心的野狗勾引他的挽挽,和他的挽挽吻得难舍难分,他却只能站在阴暗的角落,伪装成普通的正常人接触江挽。
主人格即使算计到他的挽挽会因为□瘾找男人,却也因此嫉妒、暴怒,心情出现巨大波动,才让他抢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顾逐之。
这个名字在燕炽脑中过了一遍。
他完全不在意挽挽和他接过吻,这只是挽挽在和那个老东西结束后,选择他之前的意外。
但顾逐之刻意勾引,他该死。
燕炽眼神冷戾,目光下落,看见了第二条热搜:#燕铭求婚莫斐#
紧接着是:#替身上位#
#某江小说照入现实#
#莫斐#
#莫斐于澈新剧男主角#
#江挽#
#嫁入豪门失败案例#
#春明市烟花#
只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就占据了大半热搜。
有营销号带了所有词条,锐评自从莫斐出现后,江挽的事业就一再受挫;还有蹭热度的玄学博主笃定莫斐会因此成为新顶流,而江挽无法翻身,泯灭众人。
江挽这么多年无名无分跟在燕铭身边,再加上这段时间燕铭对莫斐明目张胆的偏爱,江挽粉丝不可能没有怨气,这些热搜上去之后,他们都在热搜里转发抽奖,庆祝江挽逃离苦海。
不断有人加码,短短一晚上,最高奖品的那一条微博转发已经过了十万。
燕炽转发了后援会的微博,加码两百万和一套秫香别馆的别墅,又熟练地找到反黑号,把所有缺漏的反黑微博都打了卡。
秫香别馆是全国闻名的富豪区,一套普通的平层普通人都可望不可即,有人自嘲努力两辈子才买得了秫香别馆的厕所,现在燕炽加码别墅,即使这个点人不多,也有不少人转发他的微博膜拜或者质疑。
燕炽正忙着打卡反黑,江挽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兀地亮了,他瞥过去,下一秒听见了来电铃声。
没等铃声把江挽吵醒,燕炽拿起来关掉声音,看见了备注。
ATM。
这个备注,只有一个人。
燕炽接通了电话,轻轻放在耳边。
他没说话。
良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燕铭的声音:“为什么不说话?”
“挽挽累了。”燕炽冷淡说。
燕铭嗓音微冷:“你是谁?”
燕炽弯起唇:“你猜啊。”
“老东西。”
“七年前,我就说过了。”燕炽终于欢愉地闷声笑出了声,他笑声很低,听上去有些病态,“我说,‘你可要把他看好了’。”
“‘爸爸’。”
第27章
江挽知道他去酒吧会落到什么下场, 所以在二十一岁之前他从来没去过酒吧。
他第一次去的那家酒吧的氛围很符合他对酒吧的刻板印象:灯红酒绿下几乎无法看清每个人的脸,嘈杂劲爆的摇滚乐让酒吧的氛围嗨到了极点,舞池里群魔乱舞, 还有人在众目睽睽下火辣地接吻。
江挽戴着口罩, 在吧台前坐下,问调酒师要了杯玛格丽特。
调酒师多看了他两眼,过了会将玛格丽特推到他面前,在歌曲切换的间隙笑着问:“第一次来?”
江挽轻轻“嗯”了声,眼神在落单的男人身上逡巡。他始终没有取下口罩,喝酒时也只是掀起小小的一角, 露出的部分却秀丽漂亮。
调酒师一直在吧台后看他。
中间的台子上似乎换了驻唱,劲爆的摇滚乐被悦耳轻柔的情歌替代。舞池里的人却没少多少, 他们都看着台上的驻唱朝他欢呼。
驻唱的漂亮青年抱着吉他众星拱月地坐在灯光下, 唱歌前面无表情有些冷感,唱情歌时却唇角上扬, 连歌声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
“他叫乐时渝。”调酒师见他看向驻唱, 主动说,“挺出名的。只有周三才会来驻唱。”
江挽抿了口鸡尾酒,目光转到吧台的另外两个男人身上。
朦胧的光线下, 两个男人一坐一站。
坐着的那个男人面前放着一盒香烟和打火机。他取出一根烟, 另一个人伸手接过烟盒, 取出另一根香烟,拿过前者的打火机点燃,然后凑过去用他唇上的香烟为他点火。
两人很快相携离去。
很明显的约|炮暗号,但江挽并不了解。他看向调酒师, 像个求贤若渴的学生:“那是什么意思?”
他在这方面像张白纸,调酒师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拿出烟盒和打火机,将打火机放在烟盒上,取出两根香烟露出烟嘴,把两样东西一起放在吧台:“上位者一般用烟。”
调酒师眼神在江挽脸上停顿,他抽出一根烟,“这是他对你感兴趣。”
然后抽出剩下的那根烟:“你拿过这一根,然后给他点火,就是表示接受。”
他把两根烟放回原位,再将它们推回烟盒,将烟盒立在吧台,每个动作间都有停顿,目光凝着江挽:“这是不感兴趣。”
“下位者喜欢用咖啡和糖包。”调酒师没将香烟和打火机推给江挽,也没有给他咖啡,只拿了一只空杯和勺子,搅拌,“将糖倒进咖啡,是对他感兴趣。”
“你喝下,是接受。”
他没有教江挽下位者该怎么拒绝,只说:“右手小指有戒指的是性从业者。”
江挽看了他一眼:“谢谢。”
调酒师将香烟和打火机恢复成最初的模样放在吧台,终于略显热切地看着江挽:“可以取下口罩吗?”
江挽单手撑着下颌,目光在露出两根烟嘴的烟盒上停顿,又在调酒师有些小帅的脸上停留。
燕铭外貌出众,身份矜贵,不是一个小小的调酒师能比得上的。
——他是趁燕铭去国外开会偷偷跑出来的,但最晚明晚燕铭就会回来,而那个时候他就再也躲不过和他上床的命运。
但其实在今天以前,江挽从来没想过他会来酒吧约|炮。
他从小就和普通男孩不一样,太招同性喜欢,所以就连上学的时候都常常挡住自己的脸独来独往。奶奶最疼爱他,还在世的时候竭尽全力保护他,也教他要保护好自己,但从来没教过他来酒吧约|炮。
江挽手指捏紧酒杯,始终没说话。
调酒师耐心等待着他的反应。
江挽知道燕铭的人会很快发现他又偷偷跑出了别墅,一口气喝光了玛格丽特,又叫了杯深.水炸.弹。
调酒师欲言又止,但还是将深.水炸.弹推到他面前。
深.水炸.弹很烈,江挽浅抿了一口就被冲得有些晕,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他始终注视着调酒师面前的香烟,刚要伸出手,身边突然坐下来一个人。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将烟盒和打火机放在吧台,点了杯鸡尾酒。
调酒师不得不去给他调酒。
江挽微微偏了偏脸。
酒吧光线太昏暗,他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只看见一道朦胧的剪影。
对方似乎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从烟盒中取出了一根香烟。
这人臂间搭着西装,单穿着衬衣,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他将烟盒和打火机都推到江挽面前,声音低沉成熟:“可以吗?”
江挽垂视着香烟盒,半秒后取下口罩,抽出那根烟,和打火机一起递到唇前点火。
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燎出一小片明亮,映出江挽微红的脸颊,恹恹垂着的眼皮,以及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失焦的眼眸。
火光很快消失,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有离得最近的人看清了那张惊心动魄的脸。
调酒师停下手中动作,眼神着迷,失态地看着江挽的剪影,正要说话,就看见他面前的那个男人倾身凑到江挽面前,点了火。
江挽扶着吧台站起身,却有些东倒西歪,被那个男人扶住了,夹在他指间的香烟掉落在吧台,被一只手捡起。
没有人在意这只手,也没有人在意这根碰过江挽嘴唇、烟嘴还微微濡湿的香烟。
这家酒吧也提供客房服务,江挽被他今晚的对象带到了酒吧楼上。
这个人话很少,手臂却滚烫。江挽在漆黑的门口扶着他的胳膊,被压在墙上吻着耳廓。片刻,对方想闻他脖颈和耳后的幽香,他条件反射想躲,又顿住,因此被按着闻了好一会。
“可以亲你吗?”他听见对方在黑暗中问。
江挽后背抵着墙,闭了闭眼,下一刻抬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可以。”
他心底扭曲地涌起报复的快感:“你可以弄得重一点。”
他的呼吸里还残留着酒香,男人将他笼在下面,他的呼吸无法散开,只能萦绕着他的脸庞,烘得他的脸颊愈发滚烫充血。
男人引着他的手,贴在他耳边耳语,烘着他的耳垂。他的耳垂也因此滚烫,被他衔在唇舌间。江挽摇头,攀着他的胳膊和他接吻,感觉到掌心下粗隆的肌肉。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对方迫进的那一瞬间,心理上的快意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他的肚皮被汗打湿,被一只同样汗湿的掌心爱不释手地抚摸把玩。
江挽没有问过这个人的名字,不知道他是谁,没留意他动作间难以掩饰的青涩,也无法得知他停顿的间隙是因为人格的争夺,更无从知晓他的两个人格正记着次数较劲。
他只知道对方折腾他很厉害,还像亲不够一般亲他,从他的嘴唇,到他的肩膀,右腕丑陋不堪的疤痕,小腿,脚趾,以及他的脚心。
后来江挽坐在他身.上,眼泪泫然欲泣悬在眼眶里,最终还是晃到了他脸上。
那颗眼泪犹如千斤重,他身下的人在被它砸中的瞬间就条件反射闭上眼,仿佛听见了它砸在他脸上的声音,轰鸣般震得他两耳发馈。
江挽细弱的哭声听上去很可怜,但他没有停下来。零星几粒汗珠从他额前的发尾晃下来,和眼泪混在一起掉落下去。
吧嗒。
张特助找来的时候那些动静才堪堪偃旗息鼓。
张特助办事向来得体,站在门口等他穿好衣服出来,既不越界窥探他的隐私,也不因为这件事看低了他。
——他比谁都清楚他的老板有多在意江挽,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舍弃他。
江挽衣服很皱,即使腿软腰疼,很不舒服,他也站得笔直,没有回头看一眼床上的男人,平静地携着一股浓烈的麝香上了来接他的车。
他身上的味道很重,而且有了他的允许之后,昨天晚上那个人就像饿了许久的野狗般在他身上留下了又深又重的痕迹,让燕铭看见他的第一眼,原本就阴冷的脸色更加阴沉骇人。
江挽在看见他脸色的瞬间就笑了。
他笑得很得意,也很开心。
这是这么久以前他终于真正报复到燕铭的一次,以至于后来江挽连当晚的细节都忘掉了,也清楚记得燕铭这个时候难看的脸色。
但燕铭绝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所以张特助在带江挽回去之前就让带来的两个保镖守在门口,直到燕铭亲自带人过去。
江挽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男人是谁,但是燕铭和张特助,以及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知道。
燕炽。
他那个好儿子。
燕铭带人过去的时候,在那个充满糜烂气息的房间里找到了他那个十九岁的儿子。燕炽穿着皱巴巴的衬衣,胡乱扣着扣子,窝在那张不堪入目的床上,整个人都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他像是知道燕铭会来,在保镖破门而入时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他们后面面沉似水的燕铭,大剌剌裸.露的脖子上还有咬痕和抓痕。
燕铭没将燕炽当成他的儿子,燕炽显然也没把他当成父亲,扫了眼他恐怖的脸色,轻快笑出了声:“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抢了你儿子喜欢的人,不高兴吗?”
他看着燕铭,微微扬起唇角,讥讽地、缓缓说:“爸爸。”
“挽挽,现在是我的人。”燕铭脸色冷沉,嗓音优雅缓慢却不容置喙。
“是吗。”燕炽却不慌不忙地笑了下,“据我所知,爸爸似乎还没追到他,他还是单身,也不喜欢你。”
“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怎么现在被您这么一说,我们倒成了□□?”
燕铭眉宇阴翳,高傲、厌恶地看着燕炽,没有和他争辩这些无用的东西,他轻蔑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上不得台面。”
燕铭从来不会允许一个低贱的情人生下他的孩子,他的孩子理应从他的合法妻子肚子里诞生,而不是从情人肚子里爬出来。
不是没有情人绞尽脑汁想怀上他的孩子,但都没有成功,除了燕炽的母亲。
那个女人贪得无厌生下燕炽,又在死去之前用舆论逼还没坐稳家主之位的他不得不接受这个儿子。
“我给你的自由还是太多了,燕炽。”燕铭没有靠近那张肮脏污秽的床,命令保镖,“把他带走。”
保镖想将燕炽从床上抓下来。
但燕炽只是冷淡看着他们,他的眼睛天然比普通人黑,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直勾勾盯着人时像要将人吸进去,再加上他与燕铭相似的面孔,依稀可以看见日后不输于他父亲的威严和魄力,保镖一时竟被威慑住了。
“真不要脸。”
燕炽吭哧笑了声,终于从床上下来。他十九岁,脸上还有些稚气,身高却已经完全是个成年人,站在燕铭面前,和他平视。
他平静地弯着唇线,眸底却冷戾,眼神阴晦不明地盯着燕铭,宣战般,挑衅地、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那你可要把他看好了。”
“爸、爸。”
第28章
同样的两句话, 从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
和十九岁时相比,燕炽声音更加成熟浑厚,不变的是挑衅和讥讽, 多了几分得意。
燕铭从来没把他这个便宜儿子放在心上, 也七年没问候他的近况,显然一开始并没有听出来他的声音,直到他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七年时光过去,从他尘封的记忆深处强势地破土而出。
当年,他并没有把这句更像破罐子破摔掩饰无能的话语放在心上。
他站得足够高, 又站在高处多年,见多了这种人。
没有一个上位者会将随时可以被他碾死的蝼蚁放在眼里。尤其是——这还是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副人格。
此时此景, 与七年前高度重合。
燕铭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此时也只是呼吸微末地沉重了些许,暗含警告说:“他是你未来的母亲, 燕炽。”
燕炽又吭吭地笑了几声, 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颤抖着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对不起啊燕总, 这实在有点太好笑了, 没忍住,您多担待。哈哈哈。”燕炽手臂小心从江挽颈后取出来避免弄醒他,但他们身上的床也跟着他的身体颤个不停。
他大幅度弯着唇角,捂着眼睛, 说出的话连连被他自己的笑声打断,最后勉强压住笑声, 语气里残存着笑意,说:“我那个未来的母亲,不是莫斐吗?”
“你不是刚和他求婚吗,父亲?”
“作为你唯一的儿子,燕家唯一的继承人,我祝福你们。”
“当然,如果以后,我的‘母亲’看我碍眼了,觉得我不配姓燕了,您就告诉我。”燕炽轻快地说,“我马上改名叫周炽,跟我亲妈姓。”
“我儿子以后也跟着我姓周,绝不会——”他扬高音调,“跟您,和莫斐的儿子争财产。”
“你有什么儿子。”燕铭冷冰冰地说,“你儿子早就化成一滩恶心的血水了,燕炽。”
燕炽眉心一皱,唇角下落,正要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燕铭漫不经心说:“换你的主人格来和我说话,蠢货。”
电话被撂了。
燕炽深皱着眉心,紧紧盯着手机,思索这老东西最后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和那个伪君子这么容易认出来吗?
凭什么骂他蠢货?
那老东西为什么说他的儿子已经化成血水了?
燕炽眉心一跳,就着屏幕微弱的光看向江挽。
江挽睡得很沉,没有被他们吵醒。但他似乎从潜意识里就不愿离枕边的人太近,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习惯性从面对面被搂在怀里的姿势调整成了疏离背对着枕边人的侧卧。
薄被压在他光.裸的腰间,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晕染出漂亮的白背和清瘦的肩胛,以及流畅曼妙的身体曲线。微长的黑发铺在枕上,他的身体随着呼吸静谧地起伏。
即使他已经很多年没再碰过古典舞,但十几年的底子依旧让他在睡梦中也保持着让人赏心悦目的仪态。
燕炽目光在他的腰上停留了许久,将那些疑问抛到了脑后,拥住了他,痴迷地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间,嗅到了从他漂亮皮肉下散发出来的、独特的迷人幽香。
他精神很亢奋,隐隐感觉主人格在挣扎着苏醒过来,主人格一旦醒过来,他就再也无法占据这个身体。
……迟早要弄死他。
燕炽恋恋不舍地亲吻江挽的后颈和耳垂。
亲吻很轻,没惊扰江挽的清梦,他睡得很沉。
燕铭求婚莫斐成功的消息在网上发酵了一晚,热度持高不下,词条后面都跟着紫红色的“爆”,早睡的网友清晨起来打开微博的时候,看见热搜一溜儿的“爆”之后都懵了。
和江挽有关的热搜词条除了被燕铭和莫斐带上去的以外,还有两个和他粉丝有关的。
#江挽粉丝 秫香别馆#
#抽奖#
是凌晨时燕炽加码的那条微博,早上十点的时候转发量就过了二十万。
即使有人质疑这条微博的真实性,但还是耐不住这个诱惑。
——那可是两百万和秫香别馆!
但就算这样,也还是有黑粉的嘲讽见缝插针:【江挽粉丝这么有钱,怎么不给他捐个饼?画一个也好啊,是不想吗?】
【出道四年,归来仍是素人,笑死。】
【江挽是谁?不知道,反正内娱以后只有莫斐。】
也有理性讨论的声音:【说真的,莫斐这次是被燕爹和江挽带飞的吧。出道之后就是小江挽来着,一路被江挽带飞。】
燕铭的婚姻状况向来深受网民的关注:【燕爹婚姻的热度都甩出莫斐八条街,而且莫斐不说营业能力和热度,就说脸,和江挽都根本不是一个level。】
【就算不是和江挽,也应该是个豪门少爷或者千金吧?莫斐……嗯。懂的都懂。】
【不懂。我是路人,拜托,还有谁不知道当初江挽出道可是以天赐神颜出圈的,难道都忘了当年有句话叫做“内娱的天塌了都有江挽的脸顶着”吗?江挽当年出道的盛况内娱还有第二人复刻吗?】
【别说,你真别说,赛道不同而已。】
【就算同赛道的也比不过啊,莫斐不仅比不上当年的江挽,连他那个组合出道都比不过当年的Xenon。】
莫斐粉丝出现在这些微博下:【讲个笑话,《路人》。】
【你们江粉的身份这么见不得光吗?】
【什么小江挽,以后有人得是小莫斐吧,笑死。】
【江粉还不去转发抽奖吗?】
【《那可是两百万和秫香别馆》】
【到时候可别拿不出来。】
总的来说,热搜下一片混乱,被殃及鱼池的Xenon也被迫加入了进来。
和江挽有点交情的圈内人都被求追不舍的娱记和狗仔抓住,被问他们此时是否知道江挽的现状,而江挽圈内唯一的好友乐时渝也逃不过被拦住的命运。
这些人的视频都被带了词条出现在微博,乐时渝的视频出现在第一个。
乐时渝在外地赶通告。
视频中,他全副武装,渔夫帽、墨镜和口罩将他的表情挡得严严实实,助理将他护在中间,小报记者和娱记们的话筒却几乎怼到了他的脸上。
乐时渝微博号从上次被经纪人没收之后就没拿回来过,他原本在经纪人的耳提面令和助理虎视眈眈的监督下低着头没吭声,但当他被问到他是否看好和祝福燕铭和莫斐时,他突然偏头看向镜头,扯下口罩,唇边溢出冷笑,说:“烂人配烂货,我为什么不祝福。”
视频中一片哗然,还有他助理猛吸一口冷气,差点撅过去的抽气声。
乐时渝在哗然和质问中真心诚意弯起嘴唇,面朝着镜头说:“恭喜你啊挽宝,终于脱离苦海了。”
“你终于,”他停顿了下,“摆脱了那个让你再也不能跳舞的老——”货。
助理一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漏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冲娱记吼道:“他妈的别拍了!!!”
“保镖!!!你们他妈的是来吃屎的吗!!!!”
乐时渝十分倔强,还想把助理的手把最后的字说完,他的助理绝望地贴在他耳边声嘶力竭:“乐哥!哎哟祖宗!我的祖宗!够了!!!你和我都要失业了你知道吗!!!!”
乐时渝:“……”
视频的最后,乐时渝已经要被助理拖走了,突然有记者扯着嗓子犀利发问:“你是因为和江挽交好才这么恶意攻击同行的吗?江挽被燕总抛弃,他真的一点过错也没有吗?他是否是因为当年为了爬床退学怀孕流产伤到了底子,再也无法怀孕,所以才会——”
乐时渝猛地看向那个记者。
那个记者表情带着浓烈的恶意,他看不清乐时渝墨镜后的眼神,见他看过来,微微停顿了一秒,才继续说:“江挽出道爬了燕总的床,以后是否会为了得到更多的资源爬其他人的……”
混乱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乐时渝一言不发,却突然暴起夺过这个人手上的话筒,当成棒槌砸破了他的头。
视频在混乱中结束。
乐时渝公司还没来得及公关,他打人的消息就上了热搜,和江挽的几个词条并列在一起。
乐时渝微博大号没拿回来,但用小号发了条微博。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乐时渝打人# 挽宝之前怎么不告诉我直接和这些嘴贱的动手会这么爽?@江挽】
他这个号很快就被网友扒出来是乐时渝的小号。
他小号的画风像只肆意撒欢的哈士奇,和他平时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画风迥异,涌进他主页的粉丝和路人都看懵了。
江挽还不知道乐时渝小号被扒了,还差点连累了他自己的小号。
多亏他平时谨慎,不怎么和互关好友互动,像个僵尸粉。乐时渝也注意隐藏了艾特他的动态,关掉了关注列表。
热搜闹得沸沸扬扬,江挽这个时候还在睡觉。
乐时渝的微博牵扯到了之前江挽和人动手的传闻,有人寻根摸底找到了他处女作的另一个主演裴鹤,歪打正着找到了苦主。
裴鹤什么都没说,闭口不谈当初的事。
但江挽微博私信里很快多了条:【你欠我一个人情,江挽。】
与此同时,在医院昏迷的顾逐之也清醒过来。
他昏迷的词条在这些词条的挤压下很快下了热搜,但在他清醒后不过半个小时,他又冲了上去。
@顾逐之:【喜大普奔!那个姓燕的终于眼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发]天空一声炸响,本汪自带音响。顾司沉本汪要上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顾逐之,不要为爱做三,你哥会打死你。】
第29章
顾逐之这句话仿佛暗示着什么。
托他的福, 半个小时后,顾司沉被采访的视频也出现在了词条下。
视频中,面对娱记的提问, 顾司沉从容冷静, 矜贵颔首:“是的。我目前的确有追求挽挽的想法。”
“为什么?您不介意他曾经跟过燕总吗?”
“据我们所知,江挽已经和燕总同床共枕十年。您完全不在意吗?”
“顾总,请您回答我。”
“为什么要介意?”顾司沉看向说话的那个娱记,微微勾起唇角,“我还要感谢燕总忍痛割爱。”
“没有他放手,我也没办法正大光明追求他, 他也无法回头看看我。”
有了顾司沉开头,热搜的重点逐渐开始歪了:
有人扒出了春明市几个权贵身边的小情人神似江挽, 还有人出来爆料他们身边认识的人就是靠整得像江挽做了这些人的情人;某圈内大佬的手机壳和江挽是情侣款, 壁纸是江挽粉丝画的卡通形象,节目中还暗戳戳向江挽表过好感;
还有人爆料某节目录制时投资方撤资, 节目险些无法录制, PD提议邀请江挽加盟,江挽和他们签合同的当天晚上,刚透露出风声, 投资方和赞助方便纷至沓来, 让节目起死回生。
虽然没有指明是哪档节目, 但很快就被解码是一档旅游综艺,而且现在这档节目还在拍摄,只是已经被送到了莫斐手上,拿去捧莫斐了。
之前力挺江挽的沈氏集团下面也涌入了大量吃瓜群众, 揪着官博问沈知砚是不是也对江挽有私情,所以才会这么挺他, 把全线代言人送给江挽当雪中送炭。
而这条评论得到了沈知砚的亲自回复:【是。】
江挽粉丝看得又爽又心惊胆战:【起猛了,一觉醒来看见好几个大佬对我们宝宝表白了。】
【都比ym年轻,谁爽了?】
【区区几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以为这虐文呢,没想到是个爽文。】
【我擦这是真能藏啊,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透出来。快告诉我这些都是对家为了迷惑我们江粉战斗力编出来的!】
【他们知道我们做挽挽的粉丝会有这么爽吗?】
【那个加码两百万和秫香别馆的大款站哥又加码了。】
@用户092737926897:那老不死的东西把自己儿子关进春明三院,逼他喜欢的人做情人的时候想过还会被他儿子偷家吗?笑死。心情好,再加两百万,十分钟后开奖。
这个号凌晨出现在加码区的时候就被江挽的粉丝认出来是前两天刚来的站哥。
他微博首页除了前两天江挽的机场图,剩下的都是十年前的微博动态,没有丝毫大款的痕迹。
有粉丝以为他打肿脸充胖子,故意加假码来给江挽丢脸,所以刚开始都在私信里劝他删掉。
后来转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也不回复任何私信,于是粉丝劝删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对家的粉丝。
直到他这条微博出来。
有他前面那条微博,他的粉丝量涨得飞快,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就被大量转发。
随后众多网友目睹博主的微博名变成了燕炽。
评论区一片问号:【?】
【燕炽是谁???】
【这……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不会说的是燕总吧……?】
【啊?啊??啊???燕总有儿子????燕总儿子喜欢的人是江挽?燕总抢了江挽?啊??????】
【春明三院是什么?】
【春明三院全名春明市第三精神病院,这样说就懂了吧?】
【我天。我问了我妈,燕总竟然真的有儿子!】
【是有。我记得是二十年前的新闻了吧,当时燕总的儿子才五岁,生母有家族遗传病,临死前把儿子送回了燕家。不过听说是当时燕家旁支的一个孩子被绑架了,所以燕铭就把儿子保护起来了,这么多年都没让他暴露在公众面前过。】
【妈呀,那他至少二十五了,比莫斐还大七岁。】
【和挽挽差不多了。】
【燕家人百度上都能查到,只有这个燕炽查不到。他应该就是燕总的那个儿子。】
【燕总抢了儿子喜欢的人,有,有情人终成小妈?】
【然后又被偷家。】
【……】
【沉默。】
【……我承认,我刚才骂他是对家派来的卧底的声音是大了点。】
【爸!!!!!!!!!!】
——
江挽一觉睡到了中午。
醒过来的刹那,他还沉浸在混乱梦境的余韵中,还没睁开眼,他就察觉有人从身后牢牢抱着他。
对方没穿衣服,胸膛滚烫的体温贴着他光.裸的背徐徐传来,手臂也压在他腰间,脸埋在他颈窝,呼吸吹拂着他后颈的发丝。
江挽彻底醒了。
他第一反应是顾逐之,然后才想起是燕炽。
房间里都是浓烈的麝香气息,江挽身上的酸楚随着他睁眼渐渐苏醒,他用手肘顶开燕炽,坐起身,腰部的酸胀让他皱了皱眉。
倒不是特别疼,像已经被人提前按摩纾解过了。
燕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哥,你醒了?腰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帮你按按?”
江挽转头看了他一眼。
燕炽和他盖同一张薄被,原本侧躺在他身后,此时也撑起了身,眼睛很亮,仰着头看江挽,像一只看见主人的小狗,身后仿佛有一条隐形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他脸上的伤口没有经过处理,还血糊糊的,看上去有些狰狞,黑眼圈也有些重,似乎是一晚没睡。
……脏狗。
江挽心中划过这个念头,掀开薄被,捡起地上凌乱的浴袍,胡乱套好,进了浴室。
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他依稀记得他脸上被燕炽蹭上了血,但现在他脸上很干净,没有血,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液体,身体很清爽,燕炽应该帮他擦洗过。
他暂时纾解了□瘾,气色看上去比前两天好,肉眼可见被滋润过了,眼尾还残留着柔媚和缱绻。
江挽盯着自己眼角看了会。
他洗完澡,换上干净的浴袍,出浴室的时候看见他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此时正叠好放在软沙发上。
最上面的小块白色布料是他的内裤。
江挽摸了摸衣服,触感很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被洗过了。
房间里只有他和燕炽。
江挽放下衣服,看向床上的燕炽。
江挽醒过来之后没理燕炽,燕炽原本眼神阴沉沉的,从江挽出来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现在江挽猛地回头,他的眼神又惊人地亮起来:“哥哥?”
“你洗的?”江挽拿起最上面的内裤问他,原本清越的嗓音还残留着昨晚的低哑。
燕炽看了眼他手上的布料,眼神做贼心虚有些闪躲,显然想起来凌晨时他碰到的触感,说:“是。”
江挽没说什么,腿穿进内裤,提了上去,手没在浴袍下,又很快出来。
他解开浴袍带子,当着燕炽的面换上衣服,然后拾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叫了客房服务。
随后发现他的手机已经被人调成了静音,错过了红姐和小陶的电话。
红姐和小陶没打通电话,给他发了消息,他没看,坐在床边看网上的消息。
热搜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没想到乐时渝会为了他打人,还就算被没收了大号,不惜崩公司给他立的人设也要在小号声援他。
江挽看了两遍那个视频,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唇角,看见已经有人在说乐时渝今晚参加那档节目被临时换人的事。
换成了Rad1ance。
——燕铭插手了。
乐时渝不应该掺和这件事。
江挽收紧手指。
他应该……
应该像他的经纪人耳提面令那样,对这件事袖手旁观,然后明哲保身。
他是公司的摇钱树,只要他不掺和这件事,即使被他波及,公司就会力保他。
但那样做,就不是乐时渝了。
江挽垂下眼,调出燕铭的电话号码,手指悬在上方,顿了许久,还是退了出来,点开了微信。
红姐消息言简意赅,重点说了两条:【燕总似乎有解散工作室的想法。】
【有几个人跳槽去了莫斐工作室。】
小陶倒没说什么丧气话,发来的几十条消息都只有一个核心思想:就算工作室现在、立刻原地解散,他死也要赖在江挽身边不走。
江挽先回了红姐:【好的。】
【你要走吗?】
他的文字很冷静,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不要因为我得罪了燕铭,红姐。】
然后给小陶发了个红包。
小陶秒回一页崩溃大哭的emoji:【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江哥!!!!!!!】
江挽:【知道。】
他风轻云淡:【工作室解散你有段时间没工作。】
小陶:【江哥,我不准你说丧气话!!!】
【而且我有工作啊,我下个月不是还要跟你进组吗?卧槽江哥你不会不要我吧?这种事什么的千万不要啊!】
【其他人有我用得顺手吗!!!】
【[大哭][大哭][大哭]】
小陶还在聊天框里哭唧唧,江挽正要回他,他叫的客房服务已经将他要的口罩送上来了。
房间里的气息还是很浓烈,地上还胡乱扔着几只使用过后的套子,江挽不适合露面,没等他转头看向燕炽,燕炽就主动去了门口把东西拿了回来。
他将口罩递给江挽,低声下气地说:“哥哥,你还是不想理我吗?”
“我是不是还很像他?”
“你要走了吗?”
他的语气和昨天晚上自毁容貌时一模一样。
江挽偏头看着他。
第30章
燕炽的眼神看上去仿佛江挽说他还像燕铭, 他马上就会在自己脸再来一刀。
江挽眼神微动,想起昨晚燕炽半跪在他面前说他对他不公平,祈求他眼神回顾时可怜又疯狂的模样。
——他的确到现在都因为这张脸对燕炽有偏见。他的偏见, 并没有因为和燕炽上过床之后就消弭, 即使燕炽在他睡觉的时候帮他清理和按摩了身体。
他的父亲也会做这些,甚至被砸破了脑袋头破血流,他也会这么做。
江挽从来没将这些行为当成燕铭爱他的表现。
这是燕铭在床上舒服了,乐意施舍给床伴一些温柔和爱意而已。
更何况昨晚他被□瘾挟持,就算不是燕炽,他也能和其他人上床。
燕炽只有昨晚才是唯一的选择。
他依旧认为接下来在剧组的这段时间最好的床伴是顾逐之。
燕炽从小不讨燕铭喜爱, 燕家以后不会交到他手里,他看不到燕炽给他的价值。
他已经放弃了跳舞这条路, 不会再放弃演艺这条路。
他学跳舞的时候疼得眼泪和汗水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疼得双腿无法站立,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不仅咬着牙坚持跳下去, 还野心勃勃想要跳得最好。现在他走上了演戏这条路,当然也要做到最好。
谁也不能让他放弃。
不管是燕铭,还是燕炽。
江挽敛下睫羽, 浓密眼睫遮住他眼底的冷漠, 他转回头, 拆开口罩,勾着细绳挂在耳廓,才拿起墨镜,说:“燕先生,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燕炽听出他语气中的疏离,顿了顿, 说:“哥哥,你说。”
“你真的喜欢我很久了吗?”江挽偏过头,“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没有听出我的声音,不认识我?”
“你故意把一张我高中的照片放在压缩包的最后,是在证明你真的喜欢了我十多年?”
“那么,就算你在精神病院与世隔绝,出来之后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个演员。”江挽看着他继续说,“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挡着脸。你那时说你没有认出我,你在说谎。”
“你还住我对门。很巧,对吗?”
燕炽:“………………”主人格做的事,和他副人格有什么关系?
“你是燕炽吗?”江挽最后盯着燕炽问。
燕炽一顿,喉结微动,慢慢笑了,终于说:“我当然是燕炽,哥哥。”
江挽深深看了他一眼,戴上墨镜,离开了房间。
燕炽看着他的背影,收紧颌关,腮帮微微鼓起。良久,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他才垂下眼,看着右掌被刀尖划出来的伤痕,蓦地用力按了上去,尖锐的疼痛瞬间从掌心蔓到整条手臂。
昨天晚上还答应他以后只有他。
被骗了。
好无情。
高兴得太早了。
燕炽面无表情,在自毁的痛楚中尝到了一丝快感和清醒,脑门的青筋一股股地跳动:“哥哥……”
他神经质般抠了一会掌心的伤口,蓦地想到什么,顿下来,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渐渐成形。
江挽提前叫了车,手机上显示对方已经到了上车点,他正要过去,面前却停了辆眼熟的代步车。
驾驶位的窗落下,露出颓靡的一张脸:“挽挽。”
江挽隔着墨镜,看了他几秒,轻声:“张特助。”
张特助依旧穿着昨天晚上那身衣服,只是脸色有些疲惫,眼中充满了血丝,看着江挽的眼神莫名有些阴鸷:“上车。”
他显然已经猜到江挽这一晚没离开赫斯顿是做了什么。
手机开始震动,是网约司机打过来的电话。江挽既没有接,也没有上张特助的车,平静地看着显而易见一晚上没睡的张特助,微微讥讽地说:“你是想和我殉情吗,张特助?”
张特助双手握着方向盘,最后还是下了车,叫了代驾。
江挽取消了网约车,和张特助坐在后座。
小陶的车没有隔板,江挽没说话,始终看着窗外。他的衣领微微歪斜,露出锁骨和脖颈处斑斑点点的红痕。
张特助的眼神始终在江挽脖颈处逡巡,目光最后落在江挽放在膝盖的莹白双手上。
昨天晚上顾逐之被紧急送进医院,顾司沉几人都跟着离开了赫斯顿。
只有江挽没有。
那几个人,似乎也在找他,但显然没找到。
他昨天晚上在和谁做□?
张特助死死看着那双手。
他曾经看见过这双手帮燕铭做过什么,只要一想到昨晚江挽可能对另一个男人做过同样的事,他就嫉妒得想发狂。
张特助的目光如有实质钉在江挽手上,江挽无法忽视,抬手拢了拢衣领,盖住一片暧昧绯色的皮肤。
手机震动,红姐终于回了江挽的消息:【都这样了,得不得罪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言下之意也是不走。
红姐是团队的另一个主心骨,只要她还在,团队就还能运行。
江挽眼底凝结的冷漠消融了一些:【好。】
红姐向来很尊重他的意见:【你想回应这件事吗?粉丝比较关心。】
燕铭求婚莫斐后,粉丝虽然嘴上说恭喜他终于脱离苦海,但还是担心他此时的状态。
毕竟江挽已经跟在燕铭身边这么久,就算燕铭只是条狗,他也该有感情了。
江挽说:【可以。】
于是红姐将团队反复推敲出来的两个文案都发给他参考。
但江挽都没用,他登上了微博大号,发了条新微博。
@江挽:我看见它了。自由。【图片】
配图是他很久以前在海岛上录节目时在空闲时间拍下的沙滩、大海和海鸥。沙滩上没有人,只有三三两两在海面上自由飞翔的海鸥,很祥静。
这张照片发出去,很快就有粉丝认出来这是江挽曾经发过的照片。但那次配的文案是:【很喜欢这里,想在这里定居。好像听见了灵魂的喘息。】
这座海岛很少有人来,就连节目组都只敢在上面拍摄一天,甚至不敢让艺人和节目组留在上面过夜,拍完素材就走了。
后来这个文案被黑粉截出去嘲讽矫情,江挽就删掉了这个微博。
现在他又将这张照片发了出来,配上这样的文案。
很快,之前那条微博的截图被翻出来,和这条新微博在营销号那里对比着出现。
即使江挽没有明确说他在回应燕铭求婚莫斐这件事,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它们联系起来,纷纷猜测江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由?为什么这么说,他在燕爹身边没有自由吗?】
【之前还说听见了灵魂的喘息。这……】
【燕总的儿子不是说他抢了他喜欢的人吗?难道最开始江挽就是被逼的?】
【拉倒吧,在燕总身边还没有自由。拜托,你出道这么顺利可是靠的是燕爹诶,没有他你能这么顺利吗?没有燕爹,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老总的床上。】
【楼上莫斐粉丝的恶意能不能别这么重?】
【有证据说江挽出道是靠燕铭的吗?当初他那张照片那么出圈,就算是圈外人也都惊叹过,那个时候他热度就已经很高了,《太子》播出后江挽就直接爆红成顶流了。他都顶流了,资源不来找他找谁?】
【嗯嗯嗯知道你是江挽粉丝了。你说的都对。】
【……】
网上因为这件事吵得厉害,江挽一直没下线,他的粉丝像打了鸡血,撸起袖子冲进黑粉堆里撕人。
就在他们吵得热闹的时候,不止为何也一直没动静的莫斐终于出现了。
@Rad1ance-莫斐:看见了,很喜欢。【图片】
配图是昨晚燕铭用来向他求婚的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大到令人发指。
昨晚就有小报报道过这颗钻石是阿非利加之星,当时已经被羡慕过一波了,现在莫斐亲自发出来,又引来一波艳羡和惊叹,都对燕铭出手竟然这么阔绰的叹为观止。
【这是在婊江挽吗?】
【笑死我了。】
【阿非利加之星从两年前出现过就杳无音讯了,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它,我死而无憾了。】
【两年前拍走阿非利加之星的神秘人竟然是燕爹,燕爹家底到底有多厚!】
【你看他儿子抽奖随随便便就是一套秫香别馆。】
【燕爹拍走阿非利加之星两年都没动静,不会是拿去讨江挽欢心,但江挽不要的吧。】
【你他妈什么意思?现在没有了知道来倒贴了?江挽粉丝别来替你正主做小三。别来犯贱。】
【热知识,燕爹之前最喜欢的是江挽,现在还能搜到他替江挽撑腰的名场面。燕爹不会无缘无故拍一颗钻石还放置两年不用。怎么,正主捡了江挽不要的东西当成宝贝,我说个实话你就破防了?】
……
燕市集团。
保镖挡着小报记者和娱记不让他们近身,燕铭在集团高层的簇拥下上了车。
车挡着记者们的面驶走了。
新上任的特助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老板一眼,识相地将不重要的消息捺下来,打算之后再提。
“燕炽为什么会出来?”燕铭没睁眼,低声问。
褚特助说:“抱歉燕总,我会去查。”
燕铭微微皱眉:“多查查他在精神病院偷偷干了什么。”
精神病院有他的人,但还是让他跑出来了。他这个儿子太聪明,从十四岁之后就在刻意藏拙。他原本以为将他关进精神病院严加看守,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燕铭思索间,行驶中的车身突然被一辆从右侧岔路口冲出来的车猛烈撞击,“嘭”的一声巨响,褚特助的惊呼声同时响起:“燕总小心!”
褚特助及时将燕铭护在身下,同时天旋地转——
——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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