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燕铭的声音不算低。

    燕炽僵着身体, 神容阴晦,无人能窥见他内心情绪的激荡,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然而片刻, 他却轻笑出声:“你是想激怒我, 然后让我带你逃狱吗,父亲?”

    嫉妒。

    不甘。

    厌憎。

    黑暗落在燕炽的眼底,拓出一片浓浓的阴翳,被镜片完全遮住:“挽挽年轻健康,两套生·殖·器官没有任何缺陷,他会怀孕, 不是很正常吗?”

    “你以为,我是副人格那个蠢货?”他转过脸, 唇角始终保持上扬的弧度, 说话却:“换成他,他的确, 会, ”他微顿,强压着颌关的咔咔声,“他的确会如你所愿。”

    副人格有反社会倾向, 他会在瞬间暴怒带走燕铭。

    不管他对燕铭做什么、带去哪里, 只要燕铭没进监狱, 他都有机会离开。

    燕炽语气轻松:“很可惜,他现在无法出来。”

    “而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燕铭眸光晦然。

    警笛声彻底近了。冰凉的手铐铐住了燕铭的双手,在暴雨中大声喊:“收队!”

    ——

    江挽醒的时候是在医院。

    雪白的天花板和白炽灯的光晕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单人病房内安静得能听见点滴滴落的声音。

    手背一片温热,他眨了眨眼睛, 偏头看见手背上正敷着张热毛巾。

    洗手间的方向传来水流的哗啦声,病床边放着一张椅子,看上去有人一直陪着他,只是暂时离开了。

    手背上热毛巾的温度正渐渐流失,微微有些凉。

    江挽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看见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唇角平直。

    他上车后就被燕铭迷晕,对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毫无记忆。

    细微的开门声响起,江挽应声看过去,却看见燕炽出现在卫生间的门口,手里还拿着已经一张叠好的嫩黄色毛巾。

    燕炽低着眉关好门,抬眸撞见江挽的目光,顿了一顿,才抬脚走向他。

    他启了启唇,看唇形是一个“哥哥”,但他并没有叫出口,只是沉默地垂着眼帘,换下已经凉下去的毛巾,将重新过过热水的毛巾裹住江挽正打着点滴的那只手。

    规规矩矩,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顾逐之马上就到。”终于,他低声说。

    江挽安静看着他。

    燕炽微微抬眸,动作间白炽灯的光被他的眼镜镜片折射了瞬。他克制地收回手,眼皮润着淡淡的红。

    江挽移开目光,没问燕铭在哪儿,轻声问:“为什么叫他过来?”

    “他是你男朋友。”燕炽浅浅弯了下唇,牵动脸上的疤,笑得有点勉强,“他比我更有资格照顾你,哥哥。”

    顾逐之和他的绯闻一直在网上流传,江挽不置可否,没有否认燕炽嘴里的“男朋友”。

    燕炽眼皮比刚才还红了一些。

    江挽将目光挪向床柜,他被燕铭丢进水坑里的手机正静静躺在那里,同时还有另一只没有拆封的新手机。

    和他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

    燕炽见他的目光落在手机上:“哥哥的旧手机已经不能用了。我想哥哥醒了之后可能需要用手机,所以就自作主张买了新手机。如果你不喜欢……”

    “谢谢。”江挽声音很轻,“我会把钱转给你。”

    燕炽声音一顿,似乎并没有想到江挽这次对他的态度会这么好。他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好、好的。”

    江挽并不傻,他从病房里只有燕炽陪着他就看得出来是燕炽救了他。

    即使他对燕炽本身有偏见,他也没办法对他态度恶劣。

    更何况从前段时间燕炽的表现来看,燕炽在明知他极度厌恶他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出现在他面前。

    病房内安静了几分钟,全副武装的顾逐之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挽挽。”

    燕炽偏头看见他,懂事地向江挽道别,声音很轻:“他来了。哥哥,我走了。”

    他在江挽的注视中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顾逐之的目光只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很快担忧转向江挽,边走向江挽边取下墨镜和口罩,在燕炽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挽挽,抱歉,我来晚了。”

    来的人只有他一个人,燕炽没有通知其他人。

    江挽看了眼点滴,已经快滴完了。

    顾逐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去叫了护士过来拔针。

    护士没再给江挽挂新的点滴,细心叮嘱他再休息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的护士都受过专业训练,她原本提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默默推车小推车离开了。

    江挽整个输液过程都用用热毛巾敷着手,输完液手并不凉。

    顾逐之指尖微微收紧攥住了还有余温的毛巾,眼眸微沉。

    聂桓文脾气倔起来宁愿中途换主演也不愿意用不听他指挥的演员,如果不是他不想毁了江挽的剧,也不想错过和他合作的机会,他不会回去。

    刚才在江挽床前献殷勤的人也应该是他。

    江挽坐起了身,顾逐之赶忙回神,将枕头垫在他的腰后,让他能靠住。

    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试了几次,的确没办法开机,才转而拿起了那只还没被拆开的手机。

    新手机和他用习惯的旧手机型号和颜色都一模一样,江挽把手机卡插进新手机,登陆自己的账号同步数据。

    他下了微博。

    微博赫然挂着#燕铭落网#的热搜,他的名字也挂在热搜榜,热度都不低。

    官方简洁明了地将事情经过放在了网上,还特别感谢了“热心市民江挽”。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微博还很热闹:【我擦,我看见我宝宝了。】

    【起猛了,一觉醒来看见我宝称为热心市民了。】

    【燕铭不是死了吗?】

    【假死……我服了爸爸。】

    【所以死的那个人是谁?】

    【都变成骨灰了……还得挖出来,沉思,挖出来能找出来他是谁吗?】

    【官方说要不是暴雨,他们都要坐私人飞机飞出国了。临走前还想着要带走江挽,真牛逼,就这么爱吗,燕总?】

    【就这么爱吗,燕总?】

    【就这么爱吗,燕总?】

    【看见了吗?这就是恋爱脑的下场。】

    ……

    【这么小说的吗?我感觉我是个npc妈的。吃惊瞪眼看手机.jpg】

    【笑死我了,竟然是江挽打电话举报了燕铭,笑死我了,看来他是真的对燕铭没有一点旧情。】

    【都说了之前挽挽是被强迫的。】

    【强制爱在挽包这里没有好下场。】

    【老登假死后遗产全部留给了江挽,江挽原本不要,是他硬送,还把人强行留在春明市办手续。身家全都在江挽手上,只要带走江挽就可以把身家偷渡到国外,本来可以一举两得,结果被江挽反手举报,笑死。】

    【现在燕铭也入狱了,好奇江挽会怎么处理这笔“遗产”。】

    【我不允许你们没看过这张照片![图片链接]】

    这张照片中燕炽正抱着薄毛毯中的江挽,江挽从头包裹到脚,连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车灯寥落,燕炽抱着江挽逆着光,低头看他,暗色中神色温柔,眼圈却隐隐浮着淡淡的粉。

    【卧槽。】

    【你在为自己的父亲对他感到愧疚吗,燕炽?】

    【kswl,纯爱小狗上大分!】

    【呜呜呜呜老登没了!你们赶紧给我谈恋爱!!大谈特谈!一辈子锁死!】

    【还不澄清?那我可就要开始造谣了!】

    【嗑什么??挽挽都进医院了!】

    【?u1s1,正牌男友已经杀去医院了。[顾逐之跑出残影机场图]】

    【放屁,挽挽可没承认过顾逐之是男朋友。】

    【我挽宝专心搞事业,谢谢。有空嗑cp还不如关注关注挽宝的新剧~~】

    【那个,弱弱地说一句,难道没人注意燕炽脸上的疤吗?我天呢,毁容了啊!】

    【沉思……难道燕炽对江挽表过白,江挽说你长得太像你爹我们不合适,所以燕炽一气之下把脸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你真相了。】

    【我要开始造谣了.jpg】

    【卧槽我突然意识到挽挽如果真的被带到了美国,那他不仅跳舞的梦想被燕铭毁了,他演戏的梦想也会被燕铭毁了……这老登真歹毒啊。】

    【老登终于寄了,希望挽宝以后可以平安喜乐,星途顺遂~】

    【忽然有种轻重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祝挽宝平平安安,不管是跳舞,还是演艺事业,我都希望挽宝可以在热爱的领域发光发亮!】

    【希望宝宝可以开心一点。】

    【宝宝,你彻底自由了~~】

    江挽看了会微博才登陆了微信。

    微信的聊天记录都被清除了。

    江挽找到燕炽:【找时间和我去办手续。】

    燕炽:【什么手续,哥哥?】

    江挽:【他的遗产。】

    遗产这两个字这个时候变得格外讽刺。

    谁也不知道燕铭还能不能从监狱里出来。

    江挽不想要他的东西。

    燕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这些东西都是他该有的。

    燕炽:【他补偿给你的,哥哥,你收下吧。】

    江挽:【哪天?】

    燕炽:【……明天可以吗?】

    江挽:【嗯。】

    江挽和燕炽敲定好了时间,抬起头,看见顾逐之正专注看着他。

    “挽挽。”顾逐之试探地握住了江挽纤细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他腕内侧的嫩肉,“你想我吗?这几天,我很想你。”

    江挽微顿,放开手机。

    ……

    江挽第二天才出院,燕炽来接他去办手续。

    燕炽将燕铭的钱都留给了江挽,剩下的都依从江挽的意思转到了自己名下。

    江挽期间飞回了剧组拍戏,将这个取景地的戏份拍完了之后才飞回来把剩下的手续办完,后来又将燕铭留给他的钱都匿名捐出去了。

    由于数额过于庞大,这件事还上过一次热搜,但谁也没扒出来这位出手阔绰的匿名富豪是谁。

    燕铭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之前在江挽家门前转悠的变态再也没出现过,江挽这次回去后在家门前装了监控,没再让燕炽帮忙。

    他答应了燕炽,没删他的微信。

    燕铭被判了无期,庭审前曾要求见江挽。

    江挽拒绝了。

    燕铭在狱里的日子不太好过,江挽在将钱匿名捐出去之前去看过他——仅仅只是告知他这笔钱的去向。

    但燕铭没见他,只是让狱警告诉江挽这笔钱任他处置。

    第62章

    江挽大概知道燕铭为什么不肯见他。

    燕铭在江挽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支配者, 现在一朝跌落云端进了监狱,精神被搓磨,又被挫了锐气, 因此只能靠不见面维护他在江挽面前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企图用不见面来维持他在江挽眼中昔日的形象。

    江挽没有强求, 只是将那笔钱的去向告知他之后就离开了春明市的监狱。

    他终于摆脱了燕铭,压在身上十年的压力徒然消失,他走出春明市监狱时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

    不用再时不时担心随时会卷土重来的压迫和打压,他终于感觉到了轻松,沉重的灵魂久违地变得轻盈起来。

    灵魂轻飘飘,他听见了它满足的喟叹。江挽不自觉弯着唇角, 眼珠在日光下变得琉璃剔透。

    他仿佛能看见欣欣向荣的未来。

    小陶在停车场等他,江挽拍了张晴朗天空才上车, 在微博上发了这张照片, 只配了一个简单的符号:【~】

    他的粉丝火速赶来:【呜呜呜挽宝终于发微博了!】

    【宝宝!要事事顺遂,天天开心!我们都很爱很爱你!】

    江挽回她:【谢谢~】

    【妈呀, 原来挽宝这么优秀, 跳舞跳得这么好!】

    这条评论最开始并不起眼,但没过多久,几万人给她点赞让她上了热评:【+1+1!竟然现在才有人发出来!】

    【我就说嘛, 春明舞蹈学院的录取第一名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身上连一个奖杯都没有。】

    小陶倒车出了车位, 瞥见他手机上的微博界面,脸上也是笑盈盈的:“江哥,有营销号发了你早期参加比赛的视频。”

    江挽疑惑了片刻,还是去搜了小陶说的那个营销号, 果然看见了他说的那个跳舞比赛的视频。

    @圈内有人bot:【投稿:bot好,缟纻是明年艺考的古典舞艺术生, 心血来潮在成蹊杯官网扒往期获奖选手的舞蹈视频打算扒舞,结果发现2010年那届成蹊杯只有冠军的比赛视频缺失,于是抓耳挠腮了两天到处扒拉,终于在某论坛上翻到了当年冠军的名字——江挽。

    我擦真的是江挽啊!你敢信?我不信,所以还花钱买了视频,看完就只有一个感受:妈的跳这么牛b!

    江挽粉丝没考古到这个吗?妈的这都不吹?前段时间还让黑粉追着骂?直接糊他们脸上啊!

    看这抬腕,看这转体,看这双飞燕,看这个范儿……他那个时候才十五岁,我妈是舞蹈学院的老师,刚给我妈看了他的视频,她说他比不少成熟舞者的范儿都要正!

    江挽粉丝给我往死里吹好吗!】

    营销号配了视频。

    十三年前的视频画质很感人,背景音乐也剌耳朵,却依旧能看出十五岁少年优越灵动的身段以及漂亮青涩的脸蛋。

    成蹊杯是全国规格最高的青少年舞蹈大赛,评委都是在国内外享有盛誉的艺术家,年仅十五岁的江挽却并没有露怯。

    他的独舞表演几乎完美。

    江挽看着这个视频,还能回想起当年在比赛舞台上完成这支舞的场景和心情。

    他的舞蹈老师和奶奶都在台下看着他,他的舞蹈老师和他共同编了这支舞,他为了夺得冠军练舞练到几乎走火入魔,他有天赋却依旧练到体力透支,磨破了好几双鞋,以至于在舞台上呈现这支独舞时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完美符合他的预期。

    视频中的少年骄傲,意气风发,翩若惊鸿。如他所期待般,他的确凭借这支舞摘得了桂冠。

    然而——

    江挽翻着评论区。

    【我这个资深江挽粉是真的没看过这个视频。太美了,太美了!是神仙在跳舞!】

    【妈呀好可爱,竟然还在偷偷笑!宝宝一定很满意自己的表演吧!可爱死了!才十五岁的小宝贝,好自信,好张扬,妈妈心都化了!看得出来挽宝真的很热爱跳舞。】

    【自信,骄傲,还爱笑,原来挽宝也有这么意气风发的时候,如果没有燕铭他一定会一直这样意气风发下去的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怎么还要刀我的?眼睛尿尿了。】

    【这个视频不是官摄吧?我记得当年视频都下架了。】

    【?知情人?】

    【算是知情人吧,毕竟当年事情闹得还蛮大的(燕铭都寄了我应该可以说了吧?)我和江挽是高中校友,江挽很小的时候就在学跳舞了,才几岁吧,但十五岁才参加比赛。

    他的老师(据说是他奶奶请的一个很牛逼的大佬,听说人本来已经退隐了)担心他参加比赛太早会消磨他的灵气,所以一直到他十五岁才让他参加成蹊杯,然后就一举夺冠了,直接轰动了我们学校。

    毕竟他长得漂亮,还学跳舞,在他拿到奖杯之前就有人说他是高傲的天鹅,其他人都是癞□□。他夺冠后好多人迷恋他,甚至有人为了他要跳楼自杀,他还差点被关小黑屋,被绑架说要和他一起殉情……

    反正影响特别恶劣,还有官媒报道过(当然,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原因问监狱里的那谁吧),学校直接让他回去休息了一段时间,又联系了成蹊杯官方下架了所有关于他的视频,所以想找到官摄根本不可能,除非在成蹊杯的内部有人。】

    【……挽挽高中的时候就这么受欢迎了吗?】

    【这叫受欢迎吗?这叫吸引变态。他那个时候才高中啊都有人绑架他想和他殉情。】

    【是燕铭抹去了当年的痕迹吗?】

    【楼主都这样说了肯定是。难怪要保护江挽的素人时期,素人时期的江挽也很耀眼夺目,所有人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这句话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夸张,没想到是事实。】

    【我作证楼主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是江挽的校友,笑死,之前发出去要么没人信要么直接被夹,憋死我了!人会在人生的不同时期反复爱上江挽!】

    【我天,要是当年读的学校里面有人有权有势,那他…………】

    【问题来了,这个视频不是官摄,那是谁拍的呢?】

    【我有一个想法……燕炽暗恋了江挽十年之久,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也是当年这个时候?说实话江挽这么吸引变态还能平安长到十八岁是奇迹了。】

    【我只关心一个问题,挽挽以后还会跳舞吗?】

    这句话出现的频率很高,还成了一个热搜词条。

    江挽没有回应。

    “江哥,”小陶也有些唏嘘,他没想到这个视频会在燕铭入狱之后爆出来,他也很好奇,问,“你还会跳舞吗?”

    江挽没有回答。他以前跳舞追求最好和完美,然而现在他的舞蹈已经有了瑕疵。

    红灯,小陶踩下刹车,想了想说:“那你现在还喜欢跳舞吗?”他好像从来没看见过他江哥看过古典舞相关的东西。

    江挽依旧没说话。

    小陶偏头看了他一眼,挠了挠腮帮,低声说:“其实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江哥,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也可以把古典舞拣起来嘛,反正燕铭又管不了你了,他现在在监狱里自身难保呢……”

    他看了江挽以前的舞蹈视频,又知道了之前发生过的事,以为江挽之前不能跳舞是因为燕铭的约束,“我来之前听顾影帝的助理说燕铭的腿瘸了……不知道被谁打的,估计是监狱里的老大……毕竟他就算在外面有多能呼风唤雨,进去了也是新人嘛,哈哈。”

    江挽:“……”

    燕铭多年沉淀的气场也能唬住监狱里的不少犯人,他被打断腿多半是外面有人授意。

    或者——

    他遇到了那些曾经纠缠过他被他亲自送进监狱的变态了。

    小陶依旧在说:“粉丝们都希望你可以做喜欢的事情呢。”

    江挽敛着睫羽,拇指指腹下意识摩挲着手腕的疤痕增生,微微抿起了唇角。

    小陶不想惹他不高兴,很快就不说了。

    网上沸沸扬扬,江挽没回应过那个词条。

    接下来的时间顾家和沈家借燕铭入狱的话题洗清了之前的谣言,燕薇也雷厉风行坐稳了燕家家主的位置,从燕氏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和总裁成为了正式的董事长和总裁。

    而作为燕薇和燕炽合作的条件之一,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燕旭被送到了国外,还被没收了护照,一时半会无法回国。

    在燕氏集团的公关刻意引导下,公众的目光逐渐转向其他人和事。

    燕铭锒铛入狱后,江挽的工作室也彻底归到了江挽名下,江挽成了工作室名副其实的老板。

    但公众显然很关心他会怎么处理燕铭留给他的财产,因此燕氏集团以及燕铭名下几家公司的股东变更很快引起了眼尖网友的注意:除了江挽的工作室,这些公司的大股东都变成了燕炽。

    公众发现这点的时候江挽已经低调飞回了剧组拍戏。

    但在飞回剧组前,他去看了一次奶奶。

    剧组这边他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不能再耽搁拍摄进度,因此短时间内他无法将奶奶的墓迁到爷爷和妈妈的墓边。

    小陶在公墓门口等他,江挽一个人在奶奶墓前和奶奶说话。

    “上次有件事没告诉您。”他低声说,“我已经十年没跳过舞了,奶奶。”

    “您走的时候问我,是不是不喜欢跳舞了。”江挽顿了顿,“他们也在问我还喜不喜欢。”

    老人临终前已经知道了他从心仪的舞蹈学院退了学,走的时候握着他的手腕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跳舞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我们挽挽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抓紧他的手腕,她不知道江挽不是自愿退的学,但她浑浊的眼睛充满慈爱和怜惜,又分外不放心留下江挽一个人在世上,“奶奶以后不在了,挽挽也要放开手去做,奶奶会永远支持挽挽。”

    ……

    “我今年二十八岁,五岁时就开始学跳舞,学了十三年,古典舞占了我一半的人生。”江挽唇瓣嗫嚅了几下,终于轻声说,“我说不出不喜欢这种话。”

    “但是……”

    “我已经跳不出来了。”

    那种仿佛为舞台而生的自信和张扬。

    “奶奶,你会怪我吗?”

    第63章

    老人目光慈蔼看着墓碑前的江挽。

    江挽得不到回答, 但又好像得到了答案。

    “……我也十年没联系老师了。”江挽轻声说,“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理我。”

    他在舞蹈培训班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奶奶因此下定决心请恩师单独教他。

    他的恩师是曾经的国家舞蹈艺术团首席, 她的名字当时在国内如雷贯耳, 但可惜后来因积劳成病的腰伤无奈退下来。奶奶出身书香门第,虽然已经没落,但她依旧将已经退隐的恩师请出了山来教他。

    恩师原本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好拒绝,但在看见他的天赋她就再无他言。她只收了江挽一个学生,江挽跟着她学习了十三年,后来他没脸再联系她。

    “老师……应该也很失望。”江挽垂着眼唇角平直。

    恩师的电话号码熟记于心, 手机亮了又暗下去,江挽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 始终没点下去。

    怕听到失望的斥责, 也怕听到空号的冰冷提示音。

    良久,他收起了手机, 在奶奶的墓前待到晚上才离开。

    他连夜和小陶飞回了剧组, 周灼来机场接他们。

    周灼是聂桓文的保镖,燕铭入狱,没有人泄露江挽的行程, 也没有变态来骚扰他, 因此周灼回了聂桓文身边。

    向来小肚鸡肠的聂桓文对江挽出人意料的宽容, 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将他的戏份都往后挪了。

    拍完了江挽的戏份,众人才飞去下一个取景地。

    下一个取景地在深山,下了飞机后只能靠开车过去。荒山野岭没法住酒店, 剧组租了房车。

    深山没什么信号,外面的人别说找, 根本联系不上他们。

    一行人要在山里待半个多月,剧组的staff担心出意外,进山的时候请了两个当地人当向导,还带了两只金毛和拉布拉多,以及一只拿来给众人解闷的蠢二哈。

    十一月,虫蛇都钻去冬眠了,山里没什么危险,就是太冷,似乎比外面更早入冬,好在小陶在进山前就提前准备了羽绒服和暖手袋。

    在山里的日子很单调,除了拍戏、撸狗和看剧本就只能看看早就下载好的视频。

    这天江挽下戏早,回房车换了衣服,打算去周围走走。

    小陶和staff打了招呼,staff让他带上狗免得迷路。小陶经常去撸狗,几只大狗和他很熟,见到他疯狂摇尾巴,他挨个撸了毛才牵了只浅色金毛去找江挽。

    江挽在等他,看了眼他手里的金毛。

    金毛看见他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冲过去贴着他的腿热情地摇着屁股嘤嘤叫:“汪!”

    “小西姐让我带上小鸡毛。”小陶晃了晃狗绳嘿嘿笑,“我把钱钱带过来了。”

    这只叫做钱钱的漂亮大金毛以前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是几条大狗之中最聪明机灵的。

    它最喜欢的人是江挽,扭头从小陶手里咬过自己的狗绳凑到江挽手边,湿润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要被他牵。

    小陶:“……”

    江挽笑了声,弯下腰接过狗绳时摸了摸金毛的狗头:“乖狗狗。”

    钱钱蹲坐在地上,尾巴抽打得地上的落叶乱飞,兴奋不已:“汪汪汪!”

    江挽揉了它一会才直起身:“走吧。”

    小陶边叹气边无奈地捏了捏钱钱的狗耳朵,亏他还投喂了它这么多零食,结果每次见到他江哥都直接叛变。

    钱钱翘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走在最前面。

    “这山还挺像我们老家那边的山的。”小陶说。

    深秋深山老林的树掉光了树叶,林中小道铺着厚厚的脆皮落叶,踩上去发出萧瑟的沙沙声,钱钱边走边在地上嗅来嗅去,偶尔抬起腿在路边的树根撒尿标记。

    小陶老家是北方的某个小山村,他和乐时渝一样是个没人和他搭话也能演一台戏的性格,喋喋不休:“我小时候夏天还能看见萤火虫,不知道这里能看见不。”

    “萤火虫?”江挽突然说。

    “嗯。现在我们那里很少见了。”小陶知道江挽出生在春明市,只能从课本上了解到萤火虫这种生物,说,“像山里这种人少的地方夏天应该还能看见。如果是夏天的时候在这里拍戏就好了,漫天萤火特别好看。”

    江挽听着脚底的沙沙声,想象了片刻漫天萤火。

    没有切身体会,无法代入。

    他很快放弃了想象。

    这座山很大,越往里走树木越密。小陶望了眼远处,又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色,说:“前面树太多了,天也快黑了,先回了吧,江哥?”

    江挽点头,扯了扯绳子叫了声钱钱。

    钱钱盯着前方“汪”了一声,然后扭头定定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去盯着前方叫,有些诡异。

    小陶突然打了个激灵,看过的灵异恐怖小说和视频登时掠过心头,汗毛和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下意识往江挽身边靠了靠:“钱钱在看什么?”

    钱钱已经低下头在地上嗅,狗绳绷直,尾巴也垂了下来。

    “它闻到什么了。”江挽神色镇定,朝钱钱走去。

    小陶怂唧唧地跟在他身后,在鬼和尸体之间选择了:“闻到什么?哈哈哈不会是尸——”体吧。

    但他显然已经意识到深山老林找到尸体也不是什么好事,闭了嘴。

    江挽回头看了他一眼:“在这儿等我?”

    小陶被他吓死,抖着嗓子:“不吧江哥,我们一起。”

    钱钱以前受过特训,一路贴着地面往前嗅。

    小陶心里默念二十四字真言,当机立断选择了信仰马克思主义和唯物主义,他从江挽手里接过狗绳:“我走前面吧江哥。”

    江挽将狗绳交给了他。

    钱钱却不走了,在原地打转,过了片刻它用脸拱了拱地上的树叶,爪子刨出了一个坑。

    它不知道刨出了什么,蹲坐在地上对着江挽和小陶叫了两声。

    “你找到了什么?”小陶问,脚踢开树叶。

    江挽蹲下身,看见了一截白骨和一小块儿被钱钱刨出来的蔚蓝色布料。

    小陶跟着蹲下来,看见这两样东西猛地倒抽了口气,后脑勺直窜冷气,下意识拉着江挽站起来:“先走吧江哥,回去让人报警。”

    这附近没有基站,他们的手机只能用来当手电筒,只能让人下山报警。

    江挽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呼噜呼噜钱钱的狗头,带着它原路返回。

    天色越来越暗,小陶魂都快被吓飞了,总感觉身后有东西,又不敢回头看,穿过树林的冷风他都觉得像脏东西贴在他耳根后面吹气,两条腿恨不得抡起火星跑路。

    江挽见他实在怕,一直让他牵着钱钱。

    他们走的地方有些远,一时半会没回到剧组的大本营。

    过了十几分钟,他们前方突然传来沙沙声。

    像快速行走,又像什么东西游过去的动静。钱钱激烈叫起来,又扭着屁股嘤嘤。

    钱钱的叫声传到前方,沙沙声不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快,直到两道黑乎乎的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江挽冷静地将手电筒的光柱打过去,却是剧组请的本地向导和周灼出现在他们面前。

    周灼看见他们,打了个尖哨,拉布拉多从远处奔过来,和钱钱扑在一起。

    钱钱爬起身抖抖毛,边撒娇地嘤嘤叫边往向导的身上扑。

    见到他们,小陶悬起来的心落下去,咽了咽唾沫,才没有没出息抖着嗓子:“周灼?你们怎么来了?”

    周灼的目光在江挽身上多停留了半秒:你们许久没回来,聂导有些担心。

    小陶看不懂他的手语,看向本地向导。

    这个本地向导约莫六十来岁,是个退休警察。他是钱钱的主人,应付着往他身上扑的钱钱,普通话虽然有些蹩脚但还算能听懂:“天快黑了你们还没回来,他很担心,所以就让我和他一起来找你们。”

    小陶:“噢——周灼很担心?”

    向导点头:“对对对,他担心你们迷路,其他人都还在拍戏嘛。”

    周灼:“……”

    周灼下意识看向江挽。

    这里只有江挽能看懂他刚才的手语。

    但江挽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几人往回走。

    “你们去了哪儿?”向导和小陶搭话,“我看你们走的那个方向林子有点深。”

    “就在前面。”小陶说,多了两个人他感觉好多了,尤其是周灼,人高马大,特别给人安全感,他的后颈也不再窜冷气。他将刚才钱钱刨出来的白骨和衣服告诉了向导。

    “钱钱刨出了尸体?”向导有些惊讶,“噢,这得赶紧去报警。你们没破坏现场吧?”

    “没有。”小陶摇头,“我们发现后就回来了。”

    “那就好。”向导说,“我待会就下山。”

    向导和两条狗走在最面前,小陶和江挽走在最中间,周灼垫在后面,他看着江挽的背影,又在引起江挽警觉时移开了目光。

    他手指碰了碰羽绒服的衣袋。

    但他刚将手插进衣袋碰到里面的东西,他们前方又传来几声狗叫和沙沙声,向导说:“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顾逐之和他的助理。

    顾逐之显然刚下戏,衣服和妆容都还没换,他叫了声:“挽挽?”

    向导让开身,露出身后的江挽。

    顾逐之看见江挽后微微松了口气:“回去吧,挽挽。”

    江挽带着小陶走到了顾逐之面前。

    周灼站到了向导身后,看着顾逐之将热水袋塞到江挽手中,领着他一起离开。

    放在羽绒服衣袋的热水袋忽然离奇地变得格外烫人起来。

    第64章

    这里已经离剧组的大本营不远, 按照原路返回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向导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带着钱钱和拉布拉多重新走上了他们回来的那条路。他以前是警察,会比江挽和小陶更有判断力判断那些白骨到底是不是人骨。

    周灼悄无声息跟着向导一起回去了。向导看了他一眼, 解开了钱钱的狗绳让它和多多一起带路。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 向导才笑着问:“为什么不把热水袋给他?”他是亲眼看见这个保镖抢了导演刚充好电的热水袋过来的,把那个导演气得跳脚。

    周灼不回答,他也没在意,毕竟周灼是个哑巴。

    “他是大明星,我孙女挺喜欢他的。”向导摸着下巴说,“听说喜欢他的人不少, 刚才那个明星是他男朋友?”

    “坏了,我孙女一直坚信他封心锁爱了。”

    周灼颇为阴郁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越走越远, 顾逐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低声问江挽:“冷吗,挽挽?”

    江挽捧着他递过来的热水袋, 冰凉的手指被热水袋熨热。他没转头, 抬脚走了:“不冷。”

    四人回到了大本营。

    剧组的staff发现他们回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发现少了两个人和两只狗, 问:“周灼和魏叔呢?”

    魏叔就是那个和周灼一起去找他们的向导。

    “他们有事。”小陶含糊说。

    staff紧了紧衣服:“天都黑了, 山里怪冷的。”

    她倒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 魏叔对这一片熟,钱钱和多多两条狗也都跟着。

    江挽把顾逐之的热水袋还给他回了他那辆房车,但顾逐之捏着热水袋,厚着脸皮跟着进去了。

    顾逐之没避着人, 剧组的人都已经对他们的关系心照不宣。

    江挽和顾逐之不跟着剧组一起吃饭,小陶和顾逐之的助理小柯负责他们的晚饭。

    魏叔和周灼晚饭前才回来, 魏叔没留下来吃晚饭,神情严肃地连夜下了山。但他却没去警察局,而是找到有信号的地方报了警,在路口等警察过来。

    警察来得很快,将林中的那具已经化成白骨的尸体挖了出来,最开始发现它的江挽和小陶也被带回去例行问了话。

    他们没什么嫌疑,配合警察问完话就回去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被江挽放在心上,十几天后众人拍完了戏,马不停蹄离开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取景地。在走到有信号的地方的瞬间,江挽手机差点震得从桌上掉下去。

    江挽迅速浏览了最近圈内的消息。

    莫斐作为燕铭真正求过婚的未婚妻受到了网友的抵制,他参加的综艺收视率断崖式下降,综艺和真人秀都不敢再请他,他当初从江挽这里捞走的资源也都掉了,原本已经录制过几期的综艺也连夜删他的镜头。

    他的组合Rad1ance受到他的牵连掉了几个饼,原本坐享其成的队友粉丝把他撕上了热搜,原本差点就被江挽粉丝撕崩的粉圈被彻底打散,粉丝连夜跑路,所剩寥寥无几。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锐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某小有名气的95生在某节目里公开表示对江挽有好感且对终于可以不再压抑对江挽的好感而感到轻松,他表示希望能和江挽合作,并在听到主持人“是不是做江挽男朋友”的调侃时纯情到满脸通红。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冷笑:【笑死,一觉醒来前男友前女友能坐满公交车的人竟然纯情脸红了?医生昨天不是让肾虚的你好好养养身体吗?】

    SHEN·籁将代言人的海报挂在办公大楼,办公大楼的大屏反复播放代言人的广告,砸钱给江挽量身定做了一档节目,为下个月江挽的生日预热;

    顾总不甘示弱点明顾氏集团研发的最新款机器人是为了送给江挽,还被拍到亲自远赴海外拍下M牌最新限量款手表,采访时明里暗里有挤兑和阴阳对手的意思。

    两人隐隐传出因为追求江挽不和甚至针锋相对的传闻。

    当问到如何看待顾逐之是江挽的绯闻男友时,两人纷纷:“假的。”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组织纪律:【好好好来我这儿领爱的号码牌排队。有暖男吗?暖男先排狗后面。】

    每一桩都有乐时渝的身影。

    公司尝试了无数次都没把他的小号盗走,乐时渝在前面浪,他的粉丝在后面追:【啊啊啊啊(尖锐爆鸣)(满地乱爬)哥求求你别说了!】

    【我服了爸爸,你是我爹,爹我求求你你怎么比我网速还快别说了啊啊啊谁去把他网线掐了!!】

    【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公司要给你立人设了爹。】

    【二哈自由狂奔,主人崩溃狂追.jpg】

    【@江挽 @春明风华娱乐有限公司 @岑渊 随便谁来管管他!】

    江挽的艾特消息里掺杂了许多乐时渝粉丝。

    江挽:“…………”

    江挽过滤掉顾司沉和沈知砚这段时间搞出来的动静,找到乐时渝:【?】

    乐时渝过了许久才回:【刚才在录节目。(叼玫瑰)(被挽宝舔狗绊倒)(狼狈起身)(帅气撩头发)怎么了宝?(气泡音)想我了吗宝?】

    江挽:【………………】

    乐时渝:【嘿嘿。】

    江挽叹了口气,十分怜爱乐时渝和他的粉丝:【收敛一点宝宝。】

    乐时渝:【1111111】

    过了没多久,江挽刷出了一条新微博。

    @乐时渝:【听宝宝的。[图片]】配图赫然就是江挽叫他宝宝让他安静点的聊天截图。

    热评:【三分钟不到就迫不及待发出来炫耀了是吧?好啊你!】

    评论基本都是哈哈哈。

    江挽想了想切换了大号转发了这条微博,配了个小豆泥的表情包。

    @江挽:【小豆泥贴贴.jpg】

    在他微博发出去的刹那,他的手机震了两下,顾司沉和顾逐之的消息提示同时弹出来。

    顾司沉:【有信号了?】

    顾逐之:【挽挽,我也想听你叫宝宝。】

    【小狗翻滚.gif】

    【小狗贴贴.jpg】

    沈知砚:【可以来探班吗?】

    这四个人,只有燕旭没有反应。

    其他人不清楚江挽怎么处理的燕铭给他的财产,但他们清楚。

    他们还清楚现在没了燕铭的刻意打压,以江挽的名气和圈内外对他的痴迷程度,他只要勾勾手指就有前仆后继的人心甘情愿奉上资源。

    江挽已经完全可以不依靠他们就能拿到不错的资源,随时都可以将他们踹开。

    沈知砚表现得并不迫切,很客气问:【可以来看你吗?我会一个人来。】

    江挽将封闭式拍戏的通知发给他,沈知砚恰到好处表现出了些许失望:【你生日的时候,我能来吗?】

    江挽生日在十二月中旬,那个时候他还在剧组里拍戏,沈知砚就算来也不一定能见到他:【嗯。】

    沈知砚进退有度,约定好之后就没再缠着江挽。

    江挽突然歪了歪头。

    沈知砚为什么会和顾司沉传出不和的传言,他们不是约定好要共享他吗?他们谈崩了?

    江挽思索了片刻,他并不知道沈知砚和顾司沉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的沈知砚和顾司沉几乎要将春明市掘地三尺,却还是没有将那个戏耍了他们这么久的群主找出来。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燕炽,但燕炽和江挽的交集少得可怜,他还长得太像燕铭,两人都笃定江挽不会接受他。

    ——群主掀桌,当初他们共享江挽的约定好像也成了笑话,没有人再愿意继续这个笑话自取其辱。

    江挽只思索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红姐发现他从山里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简短说了最近手上接到的本子和节目邀约:“……有个缉毒片,我帮你留下来了,我待会发给你看看,但是……”

    红姐顿了顿说:“我看开机的时候刚好是你杀青,徐导可能想后年的春节档或者国庆档上映。”

    但是开机的时间和江挽接下来综艺录制的时间冲突了。

    如果是普通的本子她不会留下来,偏偏是徐导的本子。

    江挽敏锐捕捉到了“徐导”两个字,问:“是电影?”

    “嗯。”红姐无奈又头疼德叹了口气,“徐导亲自邀约你做男二号。”

    电视剧和混迹电影是两个不同的圈,拍电影的看不起拍电视剧的是常态,电视圈和电影圈泾渭分明,电视圈的艺人想跨到电影圈难度不低。徐振文在电影圈赫赫有名,经常拍缉毒片等这种根正苗红的电影,不怎么会启用电视圈的艺人。

    虽然只是男二号。

    红姐说:“不过也有可能是受了前段时间那位缉毒警的影响,徐导虽然说亲自邀约,但到时候还是要去试镜。”

    江挽边听电话边用ipad搜索了最近的缉毒警消息。

    春明市的官方前段时间公布了一张缉毒警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警服笔挺,正气十足地朝着镜头敬礼。

    江挽放大这张照片端详了片刻,终于明白为什么红姐会说徐导是受了这位缉毒警的影响。

    这位已经殉职的缉毒警的容貌和他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江挽的目光落在他的名字上。

    【谢重山】

    官方用沉痛的语言将他的经历呈现在公众面前:【……1994年,谢警官只身潜入毒枭老窝卧底,谢警官卧底期间,对我国缉毒行动做出了重大贡献;1997年3月,谢警官被线人出卖,父母和妹妹一家被毒贩残忍杀害,谢警官却无法送他们最后一程……谢警官生前曾遭受非人对待……英雄殉职二十六年埋骨他乡,终于于2023年11月3日回家。让我们向英雄致敬。】

    第65章

    官方并没有透露这位谢警官有没有结婚, 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这位谢警官已经在世上没有了亲人。

    江挽看着照片上的谢警官眼神微动,过了许久才去扫了眼评论区。

    公众在对待英雄的事上很严格,基本对娱乐圈的蹭热度行为零容忍。说他和这位谢警官的评论不多, 但无一不是被喷得面目全非。除此之外, 还有几条关于徐导的新片是以谢警官当年参与的缉毒行动为蓝本的评论也同样被一通冷嘲热讽。

    “徐导的电影哪一部不是大咖云集?你那个角色以谢警官为原型,虽然只是男二号,但含金量不低。”红姐眼光很犀利,“估计徐导想用这部电影冲一冲电影节,以你的实力也拿个奖不是问题。”

    江挽很少给别人作配,但他本人其实不太在意这个。他很冷静:“和综艺的录制时间冲突了。”

    “可以推了。”红姐在打电话前就考虑了许久, 她是圈内的金牌经纪人,比任何人都清楚江挽的事业要想再上一层楼, 优质资源远远比用数量堆砌出来的资源有用, “我不建议你错过这个机会。”

    “你是演员,不靠综艺吸粉。”她掰碎了分析, “当时我们急着签约《冒险吧》是因为担心燕铭会横插一脚, 现在……”她顿了顿,“徐导的这部电影比《冒险吧》更适合你。”

    恋综性质的冒险综艺的价值远远比不上徐振文的电影。江挽看着被喷得体无完肤的评论,片刻说:“给我看看剧本。”

    红姐挂了电话, 把剧本发了过来。

    江挽看了, 以二十年前的缉毒行动为蓝本改编, 冲突和高潮跌宕起伏,也没有为了迎合市场乱加感情戏,的确是个好剧本,于是回:【好。】

    至于红姐会怎么去和《冒险吧》的人怎么谈, 他并不怎么担心。

    剧组一行人弃了房车,乘飞机飞往下一个取景地。他们再飞几个取景地就可以去影视城和摄影棚拍剩下的戏份, 估计还有几个月才会杀青。

    这个取景地剧组的小演员们在父母的陪同下也跟着来了,这段时间下来小演员们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不少,没戏份的时候结伴聚在一起看哥哥姐姐和叔叔阿姨们演戏。

    江挽没戏份的时候喜欢待在保姆车上看剧本,小演员们没注意到他在保姆车里,在车边说话,吵吵闹闹的,声音不低。他从剧本中抽离,偏头看向窗外看怎么回事。

    饰演小太子的小演员有古典舞的底子,正被起哄着跳舞。小演员还梳着小太子的垂髫包包头,被朋友们追捧颇有些自得,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骄矜说:“我穿着戏服呢,跳不动,我教你们小五花吧。”

    “小五花是什么?”有小演员问。

    小太子的小演员做了个示范。

    立即有人嘻嘻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不就是花手嘛!我会做,这样!”他摇着花手:“看我,这样!”

    “才不是花手!”小太子的小演员生气说,“你怎么这么无知,把小五花和花手当成一种东西!我不教你们了!”

    江挽低眼看着他,他记得这个小演员叫厍星辰。

    “不教就不教,这么生气干嘛。”刚才那个说花手的小演员嘀咕,“不都是一样的嘛,还要分小五花和花手吗?”

    “屁!”厍星辰脸色涨红,显然被气得不轻,他底子好,又上了妆,唇红齿白的,气得眼泪莹莹,马上就要掉小珍珠,梗着脖子执拗强调:“花手才不是小五花!你们不信、不信就去问江挽哥哥!”

    听到江挽的名字,小演员们都僵了一瞬。

    他们当然都知道江挽是谁。剧组里那个最漂亮的哥哥,还是那种有攻击性的漂亮,大咖,男主角,被所有人喜欢,虽然不爱笑,特别高冷,但他们都很喜欢他。

    他们还是从厍星辰这里知道的江挽哥哥也会跳古典舞,但他们不想让江挽哥哥也觉得他们无知到把花手和小五花混为一谈。

    太丢脸了。

    有小演员看了眼身边的保姆车,发现竟然是江挽的保姆车,吓了一跳,尴尬地拉了拉小伙伴的衣袖。小伙伴面色通红,尴尬地憋出一句:“切。”

    “这么认真干嘛?哈哈哈没意思,走了走了。”

    小演员们结伴匆匆离开了,只有厍星辰梗着脖子还留在原地,脖颈都鼓起了青筋,还是气得不行,低着头不停抹小珍珠。

    花手和小五花相似,但前者被打上了社会摇的标签,连带着后者也经常被误会,以至于不少专业舞者为之大动肝火。

    厍星辰和他还算熟,江挽合上剧本,降下车窗淡淡叫了声:“星星。”

    厍星辰听到有人叫他小名,抬头看见江挽,眼泪还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江挽哥哥?”

    “上来。”江挽说。

    厍星辰羞赧地擦干眼泪,上了保姆车,非常礼貌:“江挽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休息。”

    江挽将手帕递给他让他自己擦眼泪,厍星辰偷偷闻了闻,鼻腔里充盈淡淡的冷香。

    江挽哥哥的手帕都是香香的。

    小孩才八·九岁,干净的眼眸亮晶晶,充满童真。

    江挽弯了弯唇角,给了他一盒牛奶,用牛奶和手帕哄好了小孩。

    厍星辰还是小太子的打扮,擦干了眼泪,将手帕叠好放在桌上,规规矩矩坐在江挽对面。

    小孩没坏心思,但防不住这张手帕落到其他人手里。江挽将手帕收起来,轻声问:“你很喜欢古典舞?”

    “嗯!”厍星辰用力点头,但下一秒,他明亮的眸子微微黯淡下去,小声说:“但爸爸和妈妈不让我学。”

    江挽重新拿起了剧本,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页,随口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我演戏演得好,我应该选择演戏,但其实我更想跳舞,”厍星辰语气失落,他看着江挽手里的剧本,忽然问:“江挽哥哥,你也觉得演戏比跳舞好吗?”

    江挽手指微顿。

    “你演戏开心吗,江挽哥哥?”厍星辰趴在桌上问,他似乎并不期待得到江挽的回答,自顾自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开心。”

    “舞蹈班的同学都在等我回去,唉。”小朋友苦恼,倒起苦水来小嘴叭叭个不停,“妈妈总是说我演完这部戏就可以跳舞,但是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没让我回去上课,我的软功都要退步了,到时候回去会被同学们笑话的。”

    “妈妈不理解我,还让我向哥哥学习,但是我连字都认不完。”厍星辰有些伤心,他眼睛滴溜溜,看着坐在对面看着剧本安静听他说话的江挽,突然“啊!”了声,说:“江挽哥哥也会跳古典舞,那可不可以偷偷教教我?拜托拜托,我真的好想学!”

    江挽停顿片刻,抬眸看着厍星辰,淡淡说:“我十年没跳了。”

    厍星辰半知半解:“是因为很喜欢演戏吗?难怪哥哥可以演得这么好。好厉害!难怪妈妈要让我向你学习。”

    八·九岁的小孩并不能理解大人之间发生的事,江挽原本不打算回答,但厍星辰一直看着他,他低下眼,过了会说:“算是吧。”

    厍星辰抿了抿嘴唇,察觉到他的冷淡,小心翼翼说:“那哥哥现在后悔吗?”

    江挽看着剧本上的方块字,写满了笔记的纸页被折起一只边角。厍星辰补充说:“对不起,江挽哥哥,我、我只是想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

    “我回来了江哥!斯哈斯哈香死我了!”保姆车的车身却摇晃了两下,烤红薯霸道的香味伴随着小陶的声音传过来,他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看见车内的厍星辰“咦”了一声,“星星也在?”

    厍星辰礼貌地说:“小陶哥哥好。

    “哎哟,宝贝儿星星真有礼貌。”小陶笑眯眯说。

    热气腾腾的烤红薯香气四溢,内瓤金黄流蜜,小陶把稍微大点的烤红薯掰开递给江挽,然后才将剩下的烤红薯掰开,分了一半给厍星辰,包装袋和小勺子也分给了他,自己手心被烫得发红,捏着耳垂边低头啃了口甜糯绵软的黄瓤:“吃,快吃,冬天就应该吃烤红薯!幸福!”

    “谢谢哥哥。”厍星辰用小勺子秀气地挖着红薯,他抬起眼看江挽,比刚才还小心翼翼,“江挽哥哥,好甜!”

    江挽只吃了一半,将另一半放在厍星辰和小陶面前,轻声说,“如果我说会后悔,你打算怎么做,星星?”

    “我,”厍星辰皱着小脸认真想了想,煞有介事道,“我现在就去跳楼,逼爸爸妈妈同意我继续学古典舞!”

    江挽:“……”

    小陶:“……”

    小陶:“??????????”

    小陶心爱的烤红薯都要掉了,被厍星辰吓得嘴里吐魂。

    江挽抬手擦掉厍星辰嘴角边的残渣,冷静问:“谁教你的?”

    “我同学说只要用这个方法就很管用的,”厍星辰鼓着腮帮吃着烤红薯,“嘿嘿。”

    小陶简直要晕过去了,震声:“不可以用这种办法激爸爸妈妈!”

    第66章

    江挽将擦过厍星辰嘴角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平静问:“如果不管用,你打算怎么办?”

    厍星辰被问得哑口无言,看了看江挽, 沉默地低下头戳着烤红薯。

    “这个办法不好。”剧组有传言说就是因为厍星辰有古典舞的底子所以才会被选中来演江挽小时候, 小陶三言两语间猜到了他江哥和厍星辰之前在说什么,叹了口气,“太偏激了,你爸爸妈妈会伤心的。万一他们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怎么办?星星,你现在应该听说过狼来了这个故事吧?”

    厍星辰小声说:“可是,我也很伤心啊, 我真的想跳舞。如果江挽哥哥可以答应教我,妈妈一定不会反对他。”

    小陶呐呐, 看向江挽。

    江挽却垂着眼帘剥着烤红薯焦香的外皮, 唇瓣被热气腾腾的红薯肉烫得红艳艳,看上去似乎铁了心不再碰和古典舞相关的东西。

    厍星辰揉了揉眼睛, 吃完手中的烤红薯, 乖乖对江挽和小陶打了声招呼就下了车。小孩下车没什么动静,但过了没多久,车身晃了晃, 却是顾逐之中场休息来找江挽。

    小陶三两口吃完烤红薯溜了。

    顾逐之代替了小陶的位置, 见江挽手里的烤红薯只剩下一小截, 于是拿起桌上另一半烤红薯认真剥干净外皮递到江挽手中,又掏出贴身捂热的湿纸巾帮他擦干净剥过红薯皮的手指。

    “待会有你的戏份。”顾逐之任劳任怨服务江挽,连他的指甲缝都擦干净了,又变戏法似地掏出几张暖宝宝:“外面冷, 贴上这个吧,挽挽?”

    ——

    厍星辰经过周灼时小大人似地唉声叹气。

    他的妈妈楚女士将他招过去, 手伸进他的羽绒服里摸了摸暖宝宝,发现已经凉下来之后带他回车上换暖宝宝。他刚吃过烤红薯,身上还有味道,楚女士柔声问:“星星吃烤红薯了?”

    “嗯。”厍星辰乖乖点头,不等楚女士皱眉,主动说,“是江挽哥哥给的。妈妈,烤红薯好甜。”

    楚女士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戏后妈妈再给你买好不好?星星待会拍戏要好好表现,可以吗?争取一次过好不好?”

    “星星以后可以多找江挽哥哥玩,哥哥和你是一样的。”

    厍星辰的声音遥遥传来:“我真的不可以学古典舞了吗,妈妈?”

    楚女士声音温柔,却道:“妈妈是辞掉了工作才可以来陪你拍戏,现在只有爸爸还在工作。爸爸妈妈都在为了你努力,星星,你想放弃让爸爸和妈妈失望吗?”

    周灼将目光从他们母子的背影上收回,转而看了眼保姆车的方向。

    顾逐之上了那辆保姆车,直到厍星辰的戏份开拍后他才和江挽一前一后下来,江挽捧着热水袋坐在折叠椅中看着厍星辰拍戏。

    厍星辰演戏很有灵气,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屡屡出错,导演喊了好几次“cut!”,他的母亲楚女士站在场外紧紧皱着眉,唇角压出不悦的弧度。

    小陶拎着保温杯站在江挽身后,看了会儿厍星辰演戏,又看了眼楚女士,和江挽小声嘀咕:“星星演技不错,今天这是不知道怎么了。”

    江挽看着场内说:“他分心了。”

    “刚才我们还是让他伤心了吧。”小陶说,“其实星星古典舞也跳得挺好,可惜了,不能两全。”

    顾逐之坐在另一张折叠椅上,听见他们说话插话进来:“再过几年他也许能火。”

    “但他不喜欢。”江挽轻声。

    小陶说:“那有什么办法呢,他爸妈不同意他去学古典舞。”

    江挽拿过他手里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浓卷纤长的眼睫垂落,遮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听说古典舞老师都挺惜才的。”小陶惋惜。

    江挽拧紧保温杯,一言不发。

    厍星辰状态不好,勉勉强强过了一条,导演没有勉强他继续,让他先下场休息,又叫了江挽过去。小陶跟着过去,快开拍了才捧着江挽的羽绒服外套回来,站在伞下看着江挽。

    江挽入戏快,看他演戏是一种享受。

    小陶正看得入迷,突然听见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训斥声:“星星,你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要好好表现吗?现在大家都在嘲笑你。你看江挽哥哥,就算没跳舞了演戏演得也很好。”

    小陶转过头,看见楚女士在角落训斥厍星辰:“你再这样表现我就让你爸爸来看着你了。”

    厍星辰低着头嗫嚅着回答:“妈妈对不起。”

    “什么人啊。”小陶皱眉,看不惯楚女士剥夺小孩梦想还PUA的行为。

    “可惜了。”剧组的staff听见他说话,没忍住和他小声说,“听说星星还参加过成蹊杯,拿过幼儿组的金奖。”

    “这么厉害?”小陶倒吸一口冷气,“能拿金奖都不继续栽培,反而送过来演戏?”

    “谁知道呢。”staff说,“大概是送去成蹊杯镀金,然后在剧组海选的时候可以脱颖而出吧。”staff见小陶面露不忍:“别管了,人家的家事,你别插手。”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会代表江挽,插手说不定会给江挽惹麻烦,小陶挠了挠头,还是没管。但江挽晚上下戏的时候和他回酒店,他还是忍不住说:“星星原来参加过成蹊杯,还拿过奖。”

    “哦,他父母送他去参加成蹊杯是因为觉得可以镀金,海选的时候可以压过其他小朋友。”

    江挽忍不住看了眼小陶:“想说什么?”

    小陶眼神心虚地躲闪了两下,又笑嘻嘻回视:“江哥,你不觉得星星这样很可怜,很压抑吗?”他还是说出了口:“你要不教教他?”

    “我不是老师。”江挽说。

    “可你不是还喜欢古典舞吗?”小陶说,“上次我问你还喜不喜欢跳舞,你没说不喜欢。江哥,我了解你,你如果不喜欢的话你会直接说。”

    他斩钉截铁地说:“江哥,你现在肯定还喜欢古典舞。”

    江挽摩挲着腕上的疤痕,不语。

    小陶低声说:“江哥,其实我不是硬要你帮帮星星的意思,我是你的助理,肯定是以你为先。我是觉得或许星星或许可以帮你解开心结。之前你在拍戏,我一直没说,也本来没想说这些话的,但我一看到今天的星星就想到了你,所以没忍住。”

    “你不能跳舞,他也不能跳舞。”

    小陶没想过就能立马说服他,他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见的关于他江哥舞蹈老师的传闻:“星星兴许缺个好老师帮他他就能继续跳舞,当然这个老师或许不是你,但是江哥,如果你老师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会选择继续跳舞吗?”

    他原本以为得不到江挽的回答,但他刚说完江挽就轻声说:“会。”如果他的老师在,他会选择继续。

    不是或许,是一定。如果他的老师还愿意来见他,他不会让她失望。

    江挽话音落下时,楼道交叉口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惊动他和小陶。

    小陶看向江挽,江挽走在他前方,以他的角度,他能看见江挽抿紧的唇角。他若有所思,莫名有一种他终于摸到了他江哥心结的感觉。

    但他连他江哥的老师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去找了。

    ——但顾影帝肯定能找到!小陶登时豁然开朗,当天晚上就去找了顾逐之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顾影帝当场给他发了个大红包,让人去查。然而沈知砚和顾司沉的人都盯着他,在他的人开始行动的同时,其他两个人也有了动作。

    江挽的老师祝荣华是二十多年前风靡全国的古典舞艺术家、舞蹈演员,她的影响力让她即使是现在在古典舞舞者面前被提起,她的名字也依旧如雷贯耳。

    在她因腰伤遗憾退出艺术团时,春明舞蹈学院曾经向她伸出过好几次橄榄枝却屡屡被拒绝,江挽是她唯一的学生。

    祝荣华和丈夫住在春明市老城区的一套老房子里。这些年他们的邻居都陆陆续续搬到了新城区,唯独他们依旧留在老城区。

    当他们的房门被敲响,是祝荣华的丈夫来开的门,对方看见站在门口陌生的高大男人时微微愣了愣:“你好,你找谁?”

    “我找祝荣华老师。”男人温文儒雅,“请问她在家吗?”

    祝荣华披着披肩出现在丈夫身后。她已经年过五十,温柔美丽的脸上虽然已经有岁月流淌过的痕迹,但头发依旧乌黑,年轻时的古典舞功底让她一举一动都流淌着优雅。她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我就是祝荣华。”

    男人温声称呼:“祝老师。”

    江挽的老师只是个普通人,按理说应该很容易找到,但不知道为什么顾逐之三人找到她的过程并不容易。几乎快要到江挽的生日,他们才终于找到了祝荣华的现住所。三人为表诚意还特意亲自来请祝老师,结果不仅没找到人,还在楼道里相遇。

    在他们之前有人已经捷足先登,祝老师的住处人去楼空。

    捷足先登的人十分嚣张留了纸条:【2023.12.3。废物。】

    前面的日期显然是对方找到江挽老师的时间,现在是九号,他们晚了足足六天:“……”

    第67章

    这样嚣张的人, 除了那个恶劣耍了他们一顿的群主以外,三人不做他想。

    只是他们至今为止竟然都没抓到他的一丝痕迹和马脚。

    “祝老师现在退休在家,没道理我们这么晚才找过来。”顾逐之面无表情说。

    一个人是意外, 两个人可以是巧合, 但他们三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找过来,那就是人为的了。毕竟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没有群了,从来没有通知过对方这件事。

    那个该死的群主又在戏耍他们!

    他一直在监视着他们,甚至就潜伏在他们身边看戏。

    ——如果他们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这点,那他们就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了。

    沈知砚语气寒若冰霜:“与其在这里咬牙切齿,不如去查这段时间都有谁来过。”

    “他既然在监视我们, 那他一定知道谁带祝老师去见挽挽,谁就可以得到他的青睐。”说到底, 他们都是为了讨江挽欢心对他摇尾的狗, 顾司沉沉声说,“他一定会出现在挽挽身边。”

    顾逐之说:“最有可能, 他会在挽挽生日当天带老师去见他。”

    沉默了片刻。

    “当初, ”顾逐之打破了沉默,“这个贱狗建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贱狗甚至不需要顾家和沈家的助力就能扳倒燕铭,他敢肯定, 他建群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和他们合作, 然后共享江挽。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两人的疑惑。

    建群不是为了共享, 是为了什么?是在看他们在群里舔挽挽的时候能产生快.感的绿帽癖,还是单纯的……炫耀?

    ……如果是前者是有病,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是真他妈贱得离谱。

    就在三人出现在祝荣华门外时, 祝荣华和她的丈夫已经乘上了飞往江挽取景地的航班,而此时, 他们身边并没有第三人的踪迹。

    这时距离江挽生日还有三天。

    自从上次想让江挽教他失败后,厍星辰虽然经常来找江挽,但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偶尔会问问他演技上的问题和剧本上不认识的字。

    楚女士很欣慰,在保姆车不远处等候厍星辰回来。她的目光偶然间和周灼撞在一起,又飞快分开。

    周灼几天前曾经离开过剧组,但除了聂桓文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但是当祝荣华和丈夫出现在剧组时,除了江挽和小陶,以及几个漏勺小演员,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到来,也猜到了他们是为了江挽的生日来,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下去。

    因此祝荣华和丈夫低调围观了江挽拍了三天的戏。

    江挽拍戏很少一条过。他虽然有一条过的资本,但在客观因素的影响下聂桓文总要抓住他反复多拍几条备用。

    ——江挽并不是特例,剧组的每个人都会这样。

    圈内人都清楚“一条过”有时候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圈外人可能不太清楚。

    祝荣华和丈夫站在一棵不起眼的树后后,墨镜和头巾挡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身旁的staff正小声和他们解释这个问题。

    冬天拍夏天的戏份有些遭罪,这几天虽然天气好,但温度一直都不高,江挽还有一场落水的戏份。

    落水的这场戏被安排在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拍摄。

    拍摄开始前造型师和化妆师在对江挽的妆容做最后的确定,聂桓文亲自给江挽讲戏。

    小陶接过江挽脱下来的外套捧着刚在火炉上烤过的干净大毛巾在旁边等着,等聂桓文一喊“cut”就赶紧冲上去严严实实把江挽包裹起来。

    江挽被一直泡在湖水里的工作人员捞起来。他脸上的妆容防水,因此看不出原本的脸色,但身强体壮的工作人员脸色都有些青白,江挽比不上他们的体格,脸色只会更难看。

    冰冷的湖水打湿了戏服沉重地贴在他身上,湿淋淋的,一塌糊涂。即使小陶速度够快挡住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又有几个人围着他,他们却无法阻挡见缝插针穿过缝隙的冷风,江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好,这条可以。”聂桓文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江老师先去烤烤火,注意不要感冒了。”

    一行人拥着江挽换了湿衣服去最近的电烤炉边烤火。

    顾逐之被导演临时叫走,只能让他的助理小柯送姜糖水过来。

    众人围着江挽,没注意到小柯的目光在祝荣华和她丈夫的方向看了眼。

    祝荣华和其丈夫都看着江挽的方向,两人身边只有小柯眼熟的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别无他人。

    众人的簇拥减少了冷风的肆虐,江挽捧着滚烫的姜糖水烤火,原本落水后渗透骨头缝的寒意被驱散出体外,终于缓过来不再发抖。

    “聂导让人过来说了待会可能还要补拍镜头。”小陶捧着小柯送过来的姜糖水,江挽现在手上的姜糖水是他准备的,“江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即使咖位再大,不到必要情况聂导不允许请替身。——即使今天是江挽的生日,他也依旧没有特权。江挽灌了口姜糖水,睫羽还微微有些濡湿,他微微嘶哑“嗯”了声。

    他双手冷得发痛,一直放在电烤炉上暖手。

    刚缓和过来,造型师重新给江挽弄好造型,化妆师开始给他补妆。

    在简单的休息之后,他又站在了镜头下。

    小柯已经回到了顾逐之身边,将刚才的发现告诉了他。顾逐之颔首,表示已经知晓。他看向祝荣华,对方的目光始终放在江挽身上。

    “扑通”一声,江挽又毫不犹豫跌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反复拍了几次,聂桓文终于让这条戏过了,江挽被簇拥去换衣服窝在了开着暖气的保姆车。祝荣华的丈夫目送江挽回保姆车,保姆车的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泄不出一丝暖气,也没放进一缕冷风。

    “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低声说。

    认定了什么就会钻研到底做到最好。

    以前跟着老师学跳舞,即使是一个细节也会抠很久,地板上都是他的汗水和眼泪,直到达到他心中完美的标准线。

    ——刚开始的江挽还需要被老师循循善诱说出“不放弃”,后来的江挽即使汗水和眼泪流了一地也咬紧了牙关,绝不可能说出“放弃”之类的话。

    他这样坚持了十三年。

    他心里有股傲气,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他会轻易放弃舞蹈。

    祝荣华不语。

    江挽裹上了薄毯,热水袋也刚好烧热,小陶没法打热水让他泡脚驱散了寒气,所以只能江挽踩着热水袋暖脚。

    小柯送来的姜糖水装在保温杯里还是滚烫的,江挽捧着保温杯,终于松缓下来。

    他偏头看向窗外。

    他从刚才就一直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他并没有找到人。

    那道目光莫名让他有些心跳加速。江挽抿了抿唇,放下帘子,在保姆车温暖的空调下渐渐停下了颤抖。

    后面他没什么戏份,聂桓文难得良心发现,让江挽先回酒店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他今天生日,剧组的人都沾光可以提前下班,晚上去酒店给他庆祝生日。

    微博上从凌晨开始刷起了#江挽生日快乐#的词条。

    各大营销号联动,不少圈内有名有姓的艺人、曾经有过合作的导演和综艺pd、三大视频app官方都卡点给江挽发了生日祝福;

    春明市放了烟花,知名景点珍珠塔的大屏是江挽的生日祝福,春明市上空已经飞了好几波无人机给江挽生贺;

    江挽工作室的门口堆满了各方送过来的礼物,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曾经有过合作的品牌方送过来的新品和趁机递过来的尾牙盛典邀请函、国内正炙手可热的古典舞艺术团的推荐名额,以及在某场拍卖会拍出了天价的明代某位大家的真迹等。

    江挽的二十九岁生日,声势竟然比前几年还要夸张和浩大。

    就好像——没有了燕铭在上头压着,这些人终于找到了机会在江挽面前争先恐后出头。

    乐时渝险些被淹没在这场声势浩大的祝福中,江挽挑了许久终于挑出了乐时渝的生日祝福,回复:【谢谢乐宝^v^~】

    他一上线,评论就飞速上涨:【两只可爱宝宝贴贴!】

    【真好啊,挽宝和乐宝从出道起就是好朋友了,一直都是顶流。】

    江挽去微信找乐时渝。

    乐时渝:【你的生日礼物给你邮工作室了。】

    乐时渝是除了江挽的经纪人和助理以外唯一一个知道他现在住的地方的详细地址的,但这段时间江挽都不在家,乐时渝也被年底大大小小的活动缠身没法来探班,只能邮他的工作室。

    乐时渝:【还有这个。】

    【好友推送名片】

    【你不是想把奶奶迁回爷爷和阿姨身边吗?这个大师还挺出名的。】

    迁墓很讲究,不能随便迁。

    江挽没时间去找大师,之前随口和乐时渝说了,乐时渝就帮他找了。

    江挽:【谢谢乐宝。】

    乐时渝:【^v^】

    江挽发送了好友申请,随后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正疑惑小陶为什么不开车回酒店时,小陶却不在车上。

    不久,车门被打开,小陶上半身从外面探进来,“江哥。”

    他在江挽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声说:“祝老师来了。”

    第68章

    祝老师?

    江挽听见这个称呼时微微愣了愣, 却在看见小陶紧张却难掩欣喜和喜悦的神情时心脏漏了一拍,掌心渗出了冷汗,目光掠向小陶身后的两个人。

    这两人都戴着墨镜和口罩, 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但江挽却在看见他们的刹那站起了身,头“哐咚”一下撞到了车顶。

    听声音他被撞得不轻。小陶吓了一跳:“江哥小心!”

    江挽心脏跳得很快,眼前因撞到车顶黑了一瞬,眼睛却始终看着其中身形较为纤细的那人。他轻轻动了动嘴唇,喉咙并没有震动。

    “老师”的称呼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祝荣华取下墨镜, 她的面容比江挽记忆中美丽的那张脸苍老了些许,却依旧温柔。她注视着江挽, 冲他笑了笑, 主动开口:“十年不见,挽挽, 最近过得还好吗?”

    “……老师。”江挽声如蚊呐, 他垂下眼睫,下意识避开了祝荣华的视线,片刻, 他看向站在老师身旁的男人, 终于发出了声音, “陈老师。”

    祝荣华的丈夫陈文石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以前在江挽就读的高中任教,但不是江挽班级的老师。他和祝荣华结婚三十年,早就将江挽当成他自己的学生。

    陈文石“诶”了一声, 笑眯眯说:“好久不见,江挽。这些年你老师她经常看你演的电视剧和节目哦。”

    ——老师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吗?江挽眨了眨眼睛, 眼圈微微红。

    小陶看了眼剧组的演员和staff们看过来的视线,适时插话进来道:“这样,两位老师先上车吧,咱们车上聊。”

    他早就暗戳戳安排好了:“我在饭店订了位置,现在过去刚好是饭点。”

    江挽闻言看了他一眼,小陶嬉皮笑脸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样也好。”祝荣华和陈文石没让江挽下车,一前一后上了车。

    小陶识趣去了驾驶位,把后面的位置让给了三人,启动了保姆车驶向饭店的方向,将剧组里那些频频投过来窥探的视线抛在了后面。

    江挽保姆车上的座位是面对面的,中间还有一张桌子。

    江挽坐在祝荣华和陈文石对面,心里这个时候已经将他们突然的到来和小陶前段时间的话联系起来。

    很难说他是什么心情,但应该不是生气小陶的擅作主张。

    反而有点像庆幸。

    庆幸他心生胆怯时有人帮他做了这个决定。

    老师是唯一联系那些尘封往事的枢纽,江挽却怕会像无数个噩梦里那样看见老师失望的眼神。但他还是抬起了眼。

    江挽卷曲起手指,眸光微亮,喉音微微有些嘶哑:“老师……”他顿了顿,清了清喉咙,再开口时声音清亮,“这些年,两位老师还好吗?”

    “我和你老师都好。”陈文石笑着说,“挽挽长高了许多,倒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再辛苦也不会抱怨放弃。

    江挽温顺地弯了弯眼睛,眸光亮莹莹,目光触及祝荣华的眼神,指尖微微冰凉。

    “我们来了三天看你拍戏。”祝荣华看出了江挽的紧张,温柔地笑了笑,“挽挽就算没有选择古典舞这条路,也依旧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亮呢。”

    “老师很欣慰,但也有点遗憾。”

    江挽知道她在遗憾什么,嘴唇微动,没说话。

    “当年,我托我在春明舞蹈学校的朋友照看你,后来她说你突然失去消息,还托人办了退学。”祝荣华继续说,她秉性温柔,但在谈及古典舞时出人意料的严格,俨然是江挽记忆里的那个严师。

    她严肃问:“是燕铭逼你?”

    江挽没有否认,燕铭和他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即使老师不会上网也能从社会新闻推送中了解到:“是,我很抱歉,老师……”

    他深吸了口气,和以往十三年跳错了舞蹈时一样,垂着眼低声认着错:“是我的错,请原谅我,老师。”

    当年是他想要燕铭的爱情,即使后来及时清醒过来也再也来不及抽身,以至于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前途。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他没什么可以辩解的。江挽无意识蜷着手指摩挲右腕的疤痕,片刻,他终于问出了口:“老师,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是。”祝荣华说。

    陈文石知趣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当做他不存在。

    “当年你在我面前说永远也不会放弃跳舞,谁也不能让你放弃,包括你自己。”祝荣华说,“挽挽,你现在是已经忘记你当年的话放弃了吗?”

    “……没有。”江挽低低地说,“老师,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

    即使他后来刻意回避回忆往事,但每次午夜梦回,他总能想起当年在老师面前说过的话。

    那是独属于他青少年时期的轻狂和傲气。

    祝荣华问:“那这十年,你都跳过舞吗?”

    江挽坦诚道:“没有,老师,我十年没跳过舞了。”

    “我跳不好了。”他说,将手腕放在桌上露出荆棘纹身下丑陋的疤痕。他的痛苦被血淋淋剖在他的老师面前,轻声道,“我的右手已经用不上劲,我的腿有后遗症,医生说它们不能劳累过度,我的韧带已经僵硬,老师,我跳不到‘最好’了。”

    “我以前的梦想就是跳出最好的古典舞,成为老师这样的人。”他停下来,将泣音和哽咽完全咽回肚子,嗓音很平静,只是眼泪沾湿了他姣好的面孔,“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老师,您知道我,我真的很喜欢、很想做到最好。”

    “老师知道。”祝荣华说,已经红了眼眶。

    她就是因为腰伤才迫不得已选择放弃了最爱的古典舞,现在她唯一的学生也走上了她的老路,甚至还不如她。

    她至少已经在这一行留下了浓彩重墨的一笔才遗憾退场,而她的学生明明天赋异禀,才刚开始踏上漫长的成名路却已经葬送了不可限量的前途。

    难怪他出道了这么久始终对古典舞避而不谈,这是他的心结。跳到“最好”也几乎快成了他的心魔。

    “挽挽啊……”祝荣华眼泪汹涌,握住江挽的手腕抚摸他腕上的那条刀疤,又擦掉他的眼泪,她从来都不忍责备他,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痛吗?”

    “痛。”江挽说。

    他眷恋地蹭了蹭老师温暖的掌心:“我已经没办法成为专业的舞者,但我还想跳舞,我想……我应该还有观众,我也许还可以跳给他们看。老师,您还愿意教我跳舞吗?”

    他那些可爱的粉丝在期待他能继续跳舞,她们真心喜欢着他,他想跳给她们看看。他的老师,和他的粉丝,是他重新拣起古典舞的勇气。

    “好。”祝荣华点头说,“老师教你。”

    他们的交谈声并不低,陈文石和驾驶位的小陶都将他们的谈话内容。

    陈文石偷偷红了眼眶。

    他也是知道的。十八岁以前的江挽对未来翘首以盼,魂牵梦萦想进入心仪的舞蹈学院和舞蹈艺术团。他的天赋和坚韧的秉性让他只要努力这些就可以唾手可得,但现在这都成了他的奢望。

    小陶趁红灯的时候仰头将眼泪逼了回去。他从来不知道他江哥憋在心里的痛苦,这是他第一次听见。

    ——还好他去找了顾影帝帮忙找到了祝老师。

    果然只有祝老师能帮忙解开他江哥的心结。

    小陶直接一个猛男落泪。

    他把他江哥和祝老师夫妻俩送去了饭店,本来想找机会溜掉不打扰他们叙旧,但他还是被祝荣华和陈文石留下来一起吃饭了。

    剧组那边已经紧急回去布置给江挽庆祝生日的场地了。小陶偷偷和他们通气,又去找了顾影帝:【感谢顾老师,哥你就是我的恩人!!小弟没齿难忘哥的大恩大德!】

    顾逐之:【……】

    祝荣华和陈文石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请过来的。

    小陶只找过顾逐之,以为是他:【还好顾老师把祝老师和陈老师请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我江哥心结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顾逐之片刻之后才回:【挽挽以为是我?】

    小陶:【现在还不知道。】

    顾逐之:【好。】

    小陶盯着这个【好】字抠了抠脑壳。

    饭过三巡,小陶找借口出去和剧组的人联系。

    “生日快乐,挽挽。”陈文石说,将妻子和他准备的礼物推到江挽面前。

    “谢谢陈老师。”江挽弯了弯嘴唇,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眼圈依旧有些红。他在老师和陈文石的示意下打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双普通的新舞鞋。

    江挽将它捏在了手心,看向他们。

    “你的朋友找到我们,说你想见见我,”祝荣华说,“我猜,你应该还是想跳舞。”

    江挽指腹摩挲着舞鞋鞋底,问:“来找老师的人,是谁?”

    陈文石笑了笑,却说:“他说,你可能不太愿意听见他的名字。”

    ——那大概是燕炽。

    江挽指腹抵着粗糙的鞋底,敛下了眼睫。

    燕炽是有自知之明打算做好事不留名,还是想等他自己发现,以后再找机会索要报酬?

    第69章

    江挽暂时猜不中燕炽的心思, 但他此时并没有分太多的心思给他,将两位老师送给他的舞鞋收好。

    两位老师并没有询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小陶也很快回来, 在江挽和两位老师吃完饭后开车将他们送回了酒店。

    两位老师下榻的酒店和江挽的酒店是同一家。他们回去时已经接近天黑, 酒店前路灯自动亮起来照亮了街道。

    祝荣华身材高挑,下了车搂着江挽的肩往酒店里走。

    酒店门前停着一辆车,一道身影站在车门前,手里还捧着一大捧向日葵,口鼻呼出的白雾在路灯下清楚可见。他原本面朝着酒店大门,但听到江挽几个人走过来的动静微微偏过头, 露出优越英俊的面——是沈知砚。

    沈知砚说一个人来就真的一个人来,连助理都没带。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扫了眼祝荣华夫妻的脸以及祝荣华压在江挽肩上的手, 缓步上前将一大捧向日葵送到江挽面前, 说:“挽挽,祝你生日快乐。”

    向日葵向阳而生, 适合现在状态下的江挽, 它们的花瓣此时依旧娇艳欲滴,中间放着一张精致漂亮的手工贺卡。

    祝荣华和陈文石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携手离开了。小陶在停车, 一时半会没办法过来, 江挽抬手接过了沈知砚送过来的向日葵。沈知砚早说过他会在今天来探班, 因此江挽现在不算意外,语气没有平时的冷淡,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沈总。”

    他的老师来找他,他现在很高兴, 因此连沈知砚也沾了光。沈知砚心知肚明,进退有度, 并没有表现出他认识江挽的老师,也没有询问他们是谁。他从车里取出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交给江挽。

    原本以沈总雄厚的资本高调送江挽一艘游轮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事实上江挽名下曾经有燕铭送给价值几个亿的游轮,送他这种东西并不能博得他的欢心,甚至还可能会适得其反。

    沈知砚心思缜密,并没有踩中江挽的雷区,所以他送给江挽的礼物是一款由他亲自调配的香水,以及前段时间传闻里他为江挽量身定做的那档节目的合约。

    这档节目组的制片人和导演都是一流水平,合约的条款也几乎全部有利于江挽,开始录制的时间也以江挽的时间为准,江挽甚至还可以随时无理由毁约。

    江挽随意翻了翻合约条款,在开拍时间那里多停顿了两秒。

    红姐推掉了顾司沉投资的那档冒险综艺,不愿落人口舌,所以主动付了一笔违约金,即使后来顾司沉退了回来,她也坚持转了过去。沈知砚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因此交到他手里的这个合约里直接写的是可以无理由毁约。

    “沈总这么大手笔。”江挽低着眉眼,面上看不出一个半小时前他还在自己老师面前哭过一次,只有墨镜后的眼尾勾着旖旎的红痕。他的声音轻盈,像极了蛊惑:“那么,沈总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像是披着鲜花和盛宴极致诱惑人心表象的陷阱。

    “没有。”沈知砚微微展颜,低垂下眼,眸光在路灯下显得温柔,理性和克制深藏着对江挽的迷恋和爱意,“不想得到什么,这些只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曾经在小报记者的镜头面前说过想追江挽,只是他表现得比其他人更为含蓄,几乎让江挽察觉到他的追求,当时他和其他三个人追到巴厘岛时他的存在感最弱,但他又很聪明,没有完全淡出江挽的视线。

    所以江挽就算恼怒他们想要共享他他也能及时撇开关系保全自己,也能在江挽同意和他们在一起时来分一杯羹。

    而且不管怎样,他是第一个朝身陷黑料的江挽伸出援手的人。

    江挽轻轻笑了笑。

    燕铭已经倒台,现在的他即使不依靠他们也能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但是他也不得不考虑有没有男人为了得到他效仿燕铭,甚至效仿顾司沉和沈知砚等人共享他。

    无权无势在这个圈里是原罪,他现在就像一头暴·露在外鲜嫩多汁却无法自保的小羔羊。

    江挽思忖了片刻,收下了沈知砚送的花、香水和合约。

    小陶停好了车过来,见沈知砚出现在酒店前只惊讶了瞬,安安静静跟在江挽身后帮他拿了礼物。

    外面天冷,沈知砚却没留下来,东西送到了之后就离开了。

    江挽抱着向日葵回了酒店,电梯刚打开,却响起礼花炮“嘭”的一声,紧接着是七嘴八舌的生日祝福:“挽挽生日快乐!”

    “江挽生日快乐!”

    “挽挽~happy birthday~”

    江挽被礼炮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收紧抱着向日葵的手闭上了眼,不偏不倚被礼花炮淋了一身。再睁开眼,见电梯是剧组staff和几个和他关系还行的同剧组演员。

    以及面无表情站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的周灼,周灼手上还拿着一个已经用过的礼炮。他对上江挽的目光,口罩微微动了下,似乎在口罩后对江挽笑了笑。

    他打了个手势:生日快乐。

    负责通风报信的小陶笑嘻嘻将江挽推搡进电梯:“江哥生日快乐!现在寿星跟我们走吧。”

    江挽顺着他的力道进了电梯,电梯载着他们升向七楼的宴会厅,他的口罩和墨镜在电梯里就交给了小陶保管。

    电梯门开了,又是几声礼炮响,热热闹闹的生日祝福在电梯门被打开的瞬间就朝他涌过来,出人意料的,连祝荣华和陈文石都一人拿了一只礼炮筒笑吟吟看着他,顾逐之抱着一束白玫瑰站在他们身边,在馥郁的花香中无言地望着他。

    祝荣华抱了抱江挽,拍着他的肩膀叹息:“挽挽都二十九岁了。”她和丈夫陈文石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早些年是把江挽当成他们的孩子在疼。

    江挽回抱住她,靠在她的肩上,小声在她耳边叫了声“老师”。

    “挽挽。”顾逐之站在江挽和祝荣华身侧瞥了眼他怀中的向日葵,轻声叫了他一声,“生日快乐。”

    江挽的面容被向日葵衬得娇艳,但这一大捧向日葵几乎快占完了他的怀抱,没地方再接顾逐之的白玫瑰。顾逐之眸色微沉,一时之间不能确定到底又是谁捷足先登。

    “江挽哥哥生日快乐。”厍星辰抱住了江挽的腿仰着头。

    他过两天就要杀青,刚好赶上了江挽的生日。

    江挽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星星。”

    厍星辰笑得像只小狐狸,将准备好的礼物交到他手上,牵住了他的手。

    众人拥着江挽去了宴会厅,很多人都在祝江挽生日快乐,小陶两只手拿不下所有礼物,周灼和小柯在帮他。

    江挽和他们拍了张大合照,发了条微博。

    @江挽:【29岁,和老师,和剧组的大家~[/小黄豆比耶]

    礼物和祝福都收到了,谢谢你们】

    他这次发了十八张照片,除了和剧组staff的合照,还有他们布置的宴会厅,他的自拍,以及单独和两位老师的合照。

    距离江挽上次发自拍已经过了大半年,江挽粉丝欣喜若狂:【我靠挽宝终于发自拍了!我舔舔舔舔!prprprprpr!】

    【这么漂亮的脸蛋是要被妈妈亲死的!】

    【p18是剧组staff的合照吗?挽宝身边是导演?顾逐之好像也在……怎么除了挽挽和那个姐姐和哥哥(?)其他人脸都码掉了。】

    【是在保密吧,话说这次谁知道挽挽去了哪个剧组?怎么一点也没有风声。】

    【这两个人好像和宝宝很熟。】

    【文案说是老师。老师?】

    【我焯我好像知道这个姐姐是谁了……】

    【谁啊?】

    【似乎、好像、应该是祝荣华。】

    【祝荣华是谁?】

    江挽粉丝迷茫了一阵,许久终于有熟知祝荣华的人来解答:【真的是时代变了。祝荣华啊!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国家级艺术团的首席,《洛神赋》和《花仙》都是她编舞,特别牛逼的一个人,听说当年她退出艺术团之后春明舞蹈学院邀请她教学都被拒绝了。挽挽竟然是她的学生吗?】

    【我想起来了!之前还有人挽挽的老师是一个退隐的特别牛逼的艺术家,当时谁都不敢往祝老师身上猜,就怕被黑子抓到嘲讽,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祝老师!】

    【百度了一下祝老师的年龄,竟然都五十多岁了,我还以为是一个姐姐……她的气质真的太好了。】

    【挽挽和老师见面了!挽挽是不是要继续跳舞了?!】

    江挽没有回复这些评论,他不喜欢在完成之前宣扬这件事。

    周灼将他和小陶送回了房间,要离开时突然被江挽叫住:“周灼。”

    周灼身影微顿,转身看向江挽,打着手势问:怎么了?

    薄薄的镜片挡住了两人视线交汇。江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脸上没有往常面对他的冷漠,轻声说:“谢谢。”

    第70章

    一股无言的气氛在走廊蔓延。

    然而很快周灼摇头:不用谢, 江先生,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指的却是帮江挽把这些生日礼物送回来。

    小陶正忙着把礼物收拾好,见他江哥只是和周灼说话也只是抬了下头, 没觉得哪里奇怪。

    周灼的确帮了他们的忙——还有小柯, 没有他们俩帮忙,他一个人也没办法将这些东西带回来。毕竟除了礼物,还有不少束花。

    周灼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江挽微微笑了下,倒也没再和周灼解释什么,只是关上了门。

    “江哥,这些花需要找个花瓶插起来吗?”小陶询问, 他面前放着的除了沈总送过来的向日葵,还有顺道被小柯一起送过来的顾影帝的白玫瑰。

    除了这两束, 还有千里之外被工作缠身无法来现场的顾司沉订的香槟玫瑰, 以及远在海外的燕旭让人捎过来的粉玫瑰。

    再加上剧组其他人送过来的花,房间内的花香又杂又过于浓郁, 香得呛鼻。这些花都很新鲜, 如果处理得当,还能多留两天。

    小陶偷偷检查过,没在这些花里找到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才敢放心留下来。

    但这么多花插完简直是灾难, 小陶提议说:“要不一捧抽两束?”前段时间他闲着没事去学过插花, 现在看见这么多还有些蠢蠢欲动。

    江挽点头:“好。”

    小陶兴冲冲问酒店要了几个花瓶回来搞插花。

    江挽回了房间。

    闹到了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 明天一早他还有戏份,他现在就得抓紧时间睡觉,否则会影响明天的拍摄状态。

    小陶还在客厅的茶几前认真捣鼓他的插花。不一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一震亮起了屏幕, 小陶瞥了眼,见是顾逐之, 便把手上的香槟玫瑰小心放好才拿起手机查看。

    顾逐之:【他睡了?】

    小陶心领神会问的是谁:【嗯嗯。】

    顾逐之很快回:【你告诉他了是我帮忙找的祝老师?】

    小陶:【还没有,怎么了顾老师?】

    顾逐之:【他心情很好?】

    小陶:【当然!/大笑/大笑/大笑】

    他狂吹彩虹屁:【这都是顾老师你的功劳。】多的他一个字也没提,顿了顿:【放心吧顾老师!我不会和你抢功劳的!】

    顾逐之:【……】

    小陶盯着这一串省略号皱眉凝思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噢!还是说你想让我帮忙提醒一下江哥?】

    顾逐之终于发来:【不用。】

    小陶回了个ok的手势:【好的。】

    陈文石还要给学生上课,第二天就回去了,祝荣华却一直都在剧组,江挽没有戏份的时候就会去找她。

    这附近有一家不大的舞蹈工作室,不太景气,去的人不多,江挽让小陶出面交涉将它包了下来。工作室的人乐见其成,也信任他们,把钥匙交给他们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江挽就和老师在这里练软功。

    他的软功退步了很多,只能一点点练回来,经常痛得满头大汗。他的右腿很久以前打过钢钉,刚开始时腿不受他控制地不停颤抖,似乎还残存着当年被燕铭硬生生打断时的痛楚,这点痛楚维持到了第二天,江挽在镜头前站着时他的腿都还在钻心的痛。

    ——他的腿被精心养了许久才没落下坡脚的毛病,现在跳舞只能慢慢来。

    祝荣华看着他的腿,没有了当年压着年幼的江挽练软功时的强硬,只剩下了心疼。

    但江挽能忍,妆容遮住了他的脸色,拍戏时也没表现异样,台词也没出过错,聂桓文也就没干涉过。

    他虽然下戏后依旧不爱接近剧组的其他人,但随着软功一点点进步,右腿的幻痛在渐渐消失,他眉眼间的郁气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原本昳丽的眉眼愈发生动明艳。

    剧组的人就都知道了他在跟着老师练舞。

    顾逐之是剧组中下戏后唯一和江挽走得近的人,江挽练软功的时候他如果没戏也会去陪着他,因此即使江挽没向祝荣华解释他们的关系,时间长了也被她看出了端倪。

    她尊重江挽,什么也没说。

    一来二去,顾逐之和她也渐渐熟络起来。

    这天顾逐之不在,祝老师也不在,江挽压着一字马休息,小陶递给他水看着他压腿,想起这几天他江哥都没提起最大的功臣,顾影帝看起来也打算深藏功与名,于是突发奇想想帮帮他:“江哥,我俩觉得顾影帝其实人还挺热心肠的。”

    江挽微微喘着气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将黏在鬓角的发丝拨开,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将保温杯还给他,说:“怎么了?”

    “祝老师嘛。”小陶拧好保温杯的盖子说。

    江挽拿着纸巾仰头擦着下颌和脖颈的汗水,身上的冷香似乎比平时还浓郁了几分,他闻言微微偏头,唇角还保持着轻淡的笑意:“顾老师和祝老师有关系?”

    小陶嘿嘿一笑:“嗯……我之前在顾哥面前提过一次,他应该放在心上了,毕竟我也没办法帮忙找到咱老师嘛,就只能找他帮忙咯,他果然帮忙找到了祝老师。他挺好的——”

    江挽顿了顿,将手里的纸巾递给他,开始压腿,声音听上去还是淡淡的:“不是他。”

    “不是他?”小陶纳闷,“不是顾影帝找到的祝老师?”

    江挽“嗯”了声。

    小陶扣了扣脑壳:“但是我问他的时候他没否认。”

    江挽动作一顿,没说话。

    小陶百思不得其解,掏出手机:“我再问问他吧。”

    “先别问。”江挽却阻止了他。

    小陶听话放下了手机:“怎么了?”

    江挽说话的声音带着微喘:“找到老师的那个人没联系我。”

    小陶思绪乱飘:“顾影帝不会是想冒充他然后……吧?他——得了失心疯了?对了江哥,你已经知道找到祝老师的那个人是谁了?是顾总还是沈总?”

    江挽说:“燕炽。”

    小陶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会才想起来燕炽是谁。

    ——那个传闻中被父亲抢了初恋、有情人终成小妈和继子的,燕炽。

    燕炽还是江挽的站哥,但这段时间江挽的行踪成谜,他除了最开始在网上抽了几千万的房子和现金之后就没再出现刷过存在感,以至于连小陶都忘了还有他了。

    小陶:“………………”你也在舔??原来你还在舔!

    还舔得这么隐晦!

    ——不过他江哥是怎么知道是他的?

    江挽打断了他的思绪说:“不用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小陶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点头,突然有点替未来的顾影帝尴尬。

    江挽的练功服都被打得湿透才躺在地上休息。他闭着眼微微启唇喘气,手臂挡住双眼,汗水打湿了鬓角。他躺了会,右腿突然痉挛了一下,他习以为常坐起身揉着右腿。

    小陶见状忙放下手机过来帮他按摩腿。

    宽松的白色练功服被撩起来,江挽肌肤雪腻,在白炽灯下笼着一层莹润的白光。

    他祛除过疤痕,曾经动过手术的地方只有一点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那里曾经被划开打过钢钉。

    小陶熟练地找到地方按着。

    顾逐之很谨慎,甚至还让助理旁敲侧击问过祝荣华那天找到她们的人是谁。

    那个人从那天之后再也没出现过,祝荣华也不太清楚,只说是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

    但顾逐之还是没有贸然在江挽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江挽也没有主动提及。

    江挽生日后不久就结束了这个取景地的拍摄,又刚好到了年底,微博和其他平台之前都有活动邀请他们出席,但都被他们拒绝了。

    跨年的时候他们都在剧组,就连春节那两天众人也都在剧组过的。

    天气开始回暖后众人终于去了影视基地拍剩下的剧情。

    江挽的基本功也在慢慢捡起来,祝荣华在知道他的打算之后忙着给他编舞。

    她曾经是国内的天花板级古典舞舞蹈演员,编的舞最有名气、最经典的除了《洛神赋》和《水仙》这两支舞,还有《汉宫秋月》和《梦回唐朝》,都属于殿堂级舞蹈。但她显然不打算让江挽跳她已经编过的这些。

    这些年她虽然退隐,但她只是不能走专业舞者这条路,实际上她一直没放弃过古典舞,水平一直在线,她放在家里的U盘也存着这些年她兴致大发编的舞蹈。

    她让丈夫将U盘送过来,让江挽挑了几首,又琢磨着给他编舞。

    就在她编舞期间,江挽终于结束了长达八个月的拍摄,杀青了。但他没有急着离开,等剧组完成拍摄后参加了杀青宴。

    祝荣华没参加杀青宴,江挽只带了小陶去参加。杀青宴结束,江挽抱着剧组送的鲜花和他们合完影才离席。顾逐之手上抱着和江挽一样的鲜花,带着助理跟着他一起离开。

    在顾逐之的示意下,小柯找借口带走了小陶,留下江挽和顾逐之独处。

    他们做了八个月的炮友,但江挽没有说过这部戏结束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做炮友,或者——关系更近一步。顾逐之把江挽送到房间门口,终于开口说:“挽挽。”

    江挽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底尘封的冰雪彻底融化,眸色莹亮多情,微微弯着唇看着顾逐之,狐狸眼似笑非笑,面孔生动:“怎么了?”

    顾逐之的眼神迷恋地在他的脸上停留,轻声问:“杀青后,我们还可以继续保持现在这个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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