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顾逐之看着江挽的眼神专注, 言语恳切,江挽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片刻他的脸,突然问:“是你帮我找到了祝老师?”

    这是他第一次在顾逐之面前提起这件事。

    顾逐之看上去微微有些吃惊, 但这点吃惊很快变成了淡淡的笑意。他没有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挽挽,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江挽始终笑吟吟,他漂亮的脸是那种掠夺人心的艳丽,细微的表情变化就能让他愈发鲜眉亮眼,他用明快愉悦的语气说, “祝老师对我来说很重要。”

    虽然老师的电话号码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更换,也没有搬家, 但他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就会一直和老师错过。

    江挽抱着鲜花,面若桃李的面孔远胜于怀中娇艳欲滴的鲜花, 眼眸却如水般明丽透亮注视着顾逐之:“如果没有你帮忙, 我可能现在还没联系上老师。”

    被这双眼睛看着的人仿佛正被他深爱着,顾逐之险些溺毙在这样一双眼睛里。

    这段时间江挽一直是这副模样,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他, 所有男人被他这样看一眼都会立即缴械投降, 剖开胸膛掏出心脏, 向他展示最诚挚的爱意。

    尤其是顾逐之,他已经见过江挽其他时候的情态,和他耳鬓厮磨过,也曾经感受过从他唇齿间溢出来的玫瑰色吐息, 他比任何人都无法抗拒江挽。

    顾逐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和江挽站得更近。他低下头凝望着江挽瑰丽的面孔, 在他眼眸里沉沦,低声说:“那么看见祝老师的份上,我们还可以继续维持这种关系吗?”他顿下来,继续轻声说:“如果我求你,你会同意吗,挽挽?”

    近距离下看江挽的脸是一场视觉盛宴。

    但比起顾逐之的沉湎,江挽却很清醒,他只是平淡寡恹地看了眼顾逐之,说:“出去之后我们都有工作。”

    他们的咖位和粉丝体量注定了他们结束这部剧的拍摄后不会清闲多久。

    江挽手上有一部电影,明天就会直接飞到试镜现场,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将这个角色收入囊中。除了这部电影,他手上还有几档待谈的综艺和访谈节目,无数优秀的剧本和广告代言已经递到了红姐手中,还有几个秀场活动和直播活动。

    除了这些,他还要练舞,找风水先生挑日子给奶奶迁墓,未来的行程已经被排满。

    而顾逐之是影帝,他的家世和咖位决定了他也同样会忙得脚不沾地。

    江挽的杏YU很重,显然没办法再和顾逐之维持这样的关系,他们会分开,江挽会重新去找一个可以纾解他YU望的男人。

    “这些都不重要。”顾逐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在慌乱惶恐和对未来那个男人的嫉妒中努力佯装出无所谓,眼神却沉沉,他说,“挽挽,我是为了你才进的娱乐圈,这些工作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只要我能跟在你身边,它们都可以推掉。挽挽,不要抛弃我,好吗?”

    江挽抬着眸看了他一会。

    顾逐之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喉咙,突然福至心灵:“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备胎。我不介意的,挽挽。”

    “我不会和他争宠打扰你。”

    顾逐之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江挽勾起唇戳了下他胸口:“顾老师,你粉丝该心塞骂我勾引你了。”

    “不会,她们不敢骂你。”顾逐之捉住江挽纤白柔软的手,“看在祝老师的份上,答应我,好吗?”

    江挽由他握着手,神情却在听见顾逐之最后一句话时淡了下去,把手收了回去:“进了这个圈就还是对你的粉丝负负责吧,顾老师还是不要辜负了她们的真心。”

    顾逐之脸色红润,但江挽下一句话就让他白了脸色。

    “顾老师也很聪明,从始至终都没有正面承认过你就是那个帮忙找到老师并把她带过来的人。”江挽淡淡说,“你态度很含糊,既想顶替那个人抢功劳,又想东窗事发的时候可以脱身,继续待在我身边——毕竟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就是你帮我找到的祝老师,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以为、误会你,对吗?”

    顾逐之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挽挽,我……”

    “就这样吧,顾老师先回去。”江挽淡声打断他说,“时间太晚了,我想休息。”

    他刷开了房门,将顾逐之关在了门外。

    他说了想休息,顾逐之没敢敲门,白着脸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终于离开。

    顾逐之的确很聪明,他在此之前做了完全的准备:他让助理问过祝老师,也旁敲侧击过江挽的助理,得到的答案都是江挽并不知道那个帮他找到老师的人是谁。

    祝老师出现在剧组的时候那个人也没有出现,连他们都查不到是谁,江挽表现得也并不像知道那个人,所以他蒙混过关的概率很大。

    但是他没想到——江挽竟然知道那个人是谁。

    顾逐之不停给江挽发消息:【挽挽,我错了,原谅我。】

    【我不该冒充他领功劳。】

    【我只是想和你继续这段关系,挽挽,我真的很爱你,我不想离开你。】

    【挽挽,和我说说话,好吗?】

    【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挽挽?】

    【挽挽,你理理我,骂我也可以,只要你肯和我说话。】

    【小狗落泪.jpg】

    手机放在床头一直亮屏,江挽半个小时后才从浴室里出来,敛着眼看完顾逐之的消息,回他:【我要休息了,顾老师。】

    【我们不用继续了,宣发期我会配合你和剧组的staff。】

    他甚至没有说分手,因为他们只是炮友,用不上这两个字。

    江挽:【顾老师以后有事联系我的经纪人和助理,或者我的工作微信。】

    顾逐之下一条消息发出去时,聊天框里出现了一个红得刺目的感叹号,以及一串冰冷无情的系统提示:江已开启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江挽把他删了。

    删得干净利落,仿佛他们之间没有耳鬓厮磨八个月。

    耳鬓厮磨时的亲密让顾逐之忘了江挽即使和燕铭纠缠了十年也会亲手断了他的后路把他送进监狱,他以为江挽会对他不一样,但实际上江挽对谁都这样无情。

    挽挽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他只是撒了个小谎,想和他继续维持这段关系而已,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严格?顾逐之几乎快捏碎了手机,心脏痛得快要麻木。

    他眸色阴沉。

    “挽挽,”他捂着脸低喃,指缝中露出一只阴郁骇人的桃花眼,再也没有当初和江挽初见时的温顺和热情,“这是你逼我的。”

    “我真的,不想让你恨我。”

    江挽第二天一大早的航班飞春明市,出乎意料,顾逐之没出现。

    祝荣华和江挽他们一起飞春明市。陈文石来机场接妻子,红姐也带了司机来机场接他们,又安排了粉丝接机,放了机场的路透图出去。

    “给你奶奶迁墓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们。”祝荣华临走前说。

    江挽还在世上的长辈就只剩下了两个老师,他眼神微动,笑着说:“好。”

    祝荣华和陈文石与他们分道扬镳,司机将江挽送去徐振文新电影的试镜现场。

    徐导新电影叫《磐石》,其他选角都已经结束了,只剩下了男二号。

    这个角色在江挽之前就有不少实力派演员来试镜过,徐导还在犹豫没有最终定下来,估计想等江挽面试后再拍板。

    保姆车上,红姐问:“剧本看了?”

    江挽点头。

    红姐也是随口一问,她放心江挽,知道他会提前为试镜做准备。她说:“待会结束后再去工作室一趟,你也去新人面前露露面。”

    前段时间工作室有人跳槽去了莫斐那里,后来燕铭倒了,莫斐也没了什么水花,还被抵制雪藏,这些人想回来但红姐没同意,重新招了新人。

    江挽这段时间一直在剧组拍戏没在工作室里露过面,这次回来也该去露个面。

    和红姐一起来的司机也是新来的,叫石海,是个退役的军人,以后会和小陶一起跟着江挽。

    红姐说:“然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嗯。”江挽点头,完全听从她的安排。

    石海将车开到了《磐石》的试镜现场。

    江挽在经纪人和助理的陪同下进入试镜现场。

    今天是试镜的最后一天,但来试镜男二号的演员还有不少,坐镇现场的除了正副导演,制片人、编剧和顾问也都在。

    江挽排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在外面等候。

    外面等候的人神情不一,但都在为了接下来的试戏紧张。

    来来往往的演员很多,原本等在外面的人都习惯了,江挽出现的时候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江挽?”有人突然看见了低调出现在现场的江挽惊呼出声,“挽挽也来试镜吗?”

    按照以前他不会理这些人,但现在江挽微微挑了下唇角算是回应:“嗯。”

    江挽已经许久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了,这次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管是气质还是漂亮的脸都似乎比上一次露面时更迷人,更耀眼夺目。

    走廊里只有他在发光。

    “我靠。”对方捂着心口失神,“太漂亮了,太牛逼了,近距离美颜暴击……”

    小陶偷偷笑了声。

    红姐习以为常找了个位置让江挽坐下。徐振文虽然邀请了他们,但她没打算去找他插队,免得让人发现传出江挽走后门的流言。江挽不是艳星,不需要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出名。

    江挽的出现让这里出现了骚乱,不少人无法沉下心抱佛脚,都偷偷觑着江挽,举着手机想拍两张照片。

    江挽敏锐发现了镜头,微微偏过头掀起眼皮看过去。小陶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他们的手机,开口提醒:“各位老师,不要拍照哦。”

    但江挽的照片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了出去。

    在江挽进去试戏的时候,他出现在《磐石》剧组的试镜现场的消息和照片已经在微博满天飞了。

    【啊啊啊《磐石》,是徐振文导演吧?!】

    【挽挽昨天才杀青今天就去试镜了,而且才刚出机场路透,意思就是他下飞机就直接过去了。他真的我哭死,太努力了啊挽挽。】

    【我记得《磐石》的男主不是解峥吗?】

    【笑死,我这边的消息是成临。】

    【解铮粉丝和成临粉丝还在撕呢,谁知道现在又多了个江挽。emmm他们想和江粉撕吗?】

    【江粉都是从江挽出道的腥风血雨厮杀到现在的特种兵,我记得她们还同时撕过四五家,对面粉丝体量都不低,有一家如果不是正主出来滑跪粉圈都要被撕崩了,选秀出来的爱豆粉丝都撕不过她们,所以我说这两家有点b数最好别惹她们……】

    【怎么都在说男主,没人猜是男二吗?之前不是说男二的原型谢重山和江挽长得很像吗?】

    【……我们江粉没说过。】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江挽可是从来没演过男二……当心被jsjj□□。相信我,你不想体验这个的。】

    江挽粉丝还什么都没说:【……我这个姜丝姐姐怎么你了还《□□》?】

    【《论姜丝被造谣的一生》】

    【都是那几家先犯贱的好吗!姜丝姐姐不背锅!我们姜丝都很配合清朗行动的!】

    【我觉得男主男二其实都无所谓啊……只要挽挽不委屈就行,我们姜丝还是很温柔很听话哒!】

    路人:【是是是,只听江挽的话,会温柔地拧个头盖骨而已。】

    【怎么感觉挽挽比之前更漂亮了?】

    【楼上不是你的错觉,我也感觉挽挽比以前漂亮了好多。就是有种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的感觉,看他一眼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好夸张,但是真的,我作证。】

    【其实是自信吧。我感觉挽挽的眼神比以前自信了好多,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感觉。挽挽和老师重聚也很开心吧?说不定还能在老师的陪伴下继续跳舞,嘿嘿。】

    【有一说一,当挽挽的梦男真的好爽……漂亮老婆离开老男人之后事业和颜值都更上一层楼,嘿嘿嘿嘿嘿嘿,下辈子还要当挽挽的梦男,老婆,嘿嘿嘿我是你的狗!】

    【???哪儿来的痴汉,乱棍打出去!】

    江挽试镜的时间长,他的经纪人和助理都陪他进了现场。

    他进去的时候原本兴致缺缺坐在中间席位看手机的徐振文坐直了身体:“哟?终于来了。”

    江挽眼眸掠过前方的几人。除了红姐提到过的制片人和编剧等人,还有个眼熟的男人——男主解峥。

    解峥模样周正,长得一脸正气,听说在入圈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特种兵,现在是演军旅题材的专业户,他会出演《磐石》的男主在江挽的意料之中。解峥坐得板直,一言不发坐在角落,目光却同样落在江挽身上。江挽挪开目光,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

    徐振文倒也没打算继续和他寒暄,直接指了个片段让他演。

    江挽入戏快,基本眨了下眼就入了戏。

    他演完了一段还在出戏,徐振文摸了摸下巴,指了下解峥,笑着说:“解峥,你去和江老师搭一下戏?”

    这是徐振文第一次让男主出来搭戏,众人的眼神看向他和解峥,解峥却只是点了下头,起身走向江挽。

    演员们试镜的片段都大差不差,但徐振文却说了个没有任何演员演绎过的片段:“这样……就试‘飞鸟’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易世阳打掩护的那个片段吧。”

    “飞鸟”是谢重山的代号。

    staff在搭建临时的场景。

    江挽按图索骥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片段,手里的剧本也翻到了对应的地方,飞快掠了两眼台词。

    这个片段发生在毒贩“毒蛇”名下最大的赌场,男主易世阳秘密潜入这里却差点被毒贩发现真实身份,“飞鸟”冒险出头给他打掩护,把他保了下来。

    “飞鸟”原本在毒贩的老巢隐藏得很深,这一次的掩护让他渐渐浮上水面,为以后的暴露埋下了伏笔。

    staff已经搭好了场景。

    江挽坐在了赌桌前思索了片刻,问staff要了只口红,厚厚涂在唇上画了个小丑的唇形,他将口红还给staff,拇指用力一擦,白皙的腮帮也落了一抹俗艳的红。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眉眼间已然流着邪佞。

    他勾着红唇坐在唯一的光束下,红润饱满的唇瓣涂着艳俗的口红,俨然已经成了“飞鸟”——那个优秀的卧底,赌场的疯子二把手,被亲信触怒都会砍了他的手喂狗的Joker。

    他在光束下慢条斯理地洗着拍,“吧嗒吧嗒”的洗牌声仿佛催命符。他没抬头,声音优雅奢靡,嘴唇上抹的口红却俗不可耐:“不想要粉还来这里,怎么——”他终于掀起了眼皮看向被他的手下压在地上的易世阳,笑容漂亮诡谲,“你是条子?”

    江挽一下将在场的所有人拉入了电影中。

    “我天。”有人小声说,“江老师的演技太牛了。”

    “嘘——不要说话。”

    演技差一点的接不住江挽的戏,但解峥也是实力派,不仅轻松接下了他的戏,还将压力还给了江挽。

    在场的所有人都差点喘不过气,仿佛真的置身于那个诡谲危险的赌场,耳边似乎也响起了独属于赌场的欣喜若狂的喝彩和悔痛害怕的求饶。

    他们身边站着的人也不再是同事,而是那些冷血可恨的毒贩,心脏都跳得很快。

    试镜现场的角落里放着一台摄像机,正在兢兢业业记录下中间两人的演绎。徐振文皱着眉认真看着江挽和解峥的对手戏,这两人一来一往,现场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在场的人都开始汗流浃背。

    终于,两人的对手戏以江挽举枪对准解峥的眉心结束。

    “好!”徐振文松开眉心,率先鼓起掌,“江老师,不错。”

    现场很快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江挽弯了下唇,脸上的邪佞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看着解峥:“还要谢谢解老师搭戏。”

    “不用客气,江老师。”解峥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江老师很优秀。”

    “江老师可以不用继续试戏了。”徐振文问其他人,“各位老师,怎么样?”

    “好。”副导演竖起大拇指,“可以。”

    制片人也笑:“江老师很好。”

    徐振文看向坐在角落的顾问:“顾问老师呢?”

    顾问老师眼睛一直盯着江挽,闻言点了下头。

    “行吧。”徐振文负责拍板,“让其他人回去吧,谢重山一角定下来了。”

    有staff负责出去通知其他候在门外的演员。

    另一些staff恭喜江挽:“恭喜江老师。”

    “江老师实至名归。”

    小陶刚才完全看入迷了,现在还有些心惊胆战,但又很自豪,边将湿纸巾拆开递给江挽,边崇拜说:“江哥牛逼。”

    江挽接过湿纸巾擦干净唇上的口红,但嘴唇依旧红润。

    徐振文离开了座位走到江挽面前,颇为欣慰笑着说:“我就说江老师可以胜任这一角。”他向其他人推荐江挽,但这个题材特殊,江挽外形太过姝丽,有人不觉得他能胜任这一角,所以他才让江挽来试镜。

    江挽说:“谢谢徐导信任。”

    徐振文摆了下手:“电视圈和电影圈虽然有壁,但在我这儿还是演技至上。”

    他解释起这部电影和前段时间谢重山遗骨的出现:“《磐石》是一年前就定下来的,谢警官的遗骨被发现,实在是太巧了,正好可以当成彩蛋交代交代。”

    他叹了口气。

    红姐和他聊了一会儿。

    江挽突然说:“谢警官的遗骨在哪儿被发现的?”

    “听说是麓山。”徐振文说。

    麓山。

    小陶“嘶”了一声:“这不我们上次那个取景地吗?不会是——”

    不会是被他们发现的那具尸骨吧?

    算算时间,好像真的能对上。

    “不会是什么?”解峥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

    江挽抬眸看了他一眼,和他对上了视线,他很快挪开眼神。警方模糊了发现谢重山尸骨的人,江挽没让小陶把这件事漏出去,淡声说:“小陶陪我去一趟厕所。”

    “好。”小陶点了点头,跟着江挽离开了。

    红姐留下来和徐导谈,谈完之后他们就该出发去江挽的工作室,工作室的staff都在等着。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江挽带着小陶出去的时候走廊还有几个艺人没走。他们见江挽出来,纷纷说:“恭喜你啊挽挽。”

    江挽“嗯”了声,穿过他们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后面的说话声隐隐约约:“挽挽真的……好香。”

    “迷死我了。”

    “我感觉我快醉了。”

    小陶:“…………”恶不恶心!

    他转过头狠狠瞪了这些人一眼。

    那几个人被小陶瞪了,原本刚抬起来准备跟上去的脚都讪讪压了下去,目送着江挽和小陶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

    不多时,有保洁工推着垃圾车进了洗手间。

    几人都没离开,想再见江挽一眼。然而直到保洁工推着垃圾车出来之后,江挽和他的助理都没出来。

    又等了十分钟,江挽的经纪人红姐都和导演交谈完出来了,他们也没出来。

    红姐见走廊没人,问在门口逗留的人:“你们看见江挽了吗?”

    “在厕所。”有人回答。

    红姐皱了下眉:“一直没出来?”

    对方点点头。

    红姐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给江挽打了个电话,没接。她转而给小陶打电话,也没接。

    刚好解峥出来,见她还没走,主动问:“怎么了?”

    “挽挽一直没出来,也没接电话。”红姐揉了揉额心,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但她到底不能进男士的洗手间,只能拜托解峥帮忙进去看看。

    然而,解峥很快皱着眉拿着两只手机出来,身后却不见人。

    红姐心脏一沉。

    “江老师不在厕所。”解峥说,“他的助理晕倒了。”

    ——江挽失踪了。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红姐接过他和小陶的手机,冷静问:“小陶有生命危险吗?”

    “暂时没有。”解峥说,“但得尽快送医院,我不确定他是被什么东西迷晕的。”

    红姐点头,没有泄露这件事,给小陶叫了救护车,直接去找徐振文查监控。

    江挽失踪不是小事,传出去会影响《磐石》剧组,徐振文当机立断封锁了消息,带红姐去查监控。

    但是洗手间里没有装监控,他们只能看见唯一可疑人选是那个推着垃圾车的保洁工。

    垃圾车看上去崭新,还套了好几个垃圾袋,进去的时候盖了盖子,出来的时候也同样盖着盖子,前后的对比没什么不同。

    但他是唯一进入过洗手间的人,监控也只能追踪到他推着垃圾车离开了大楼。

    “就是他。”徐振文敏锐说,“现在先报警。”

    救护车来得很快,已经快到了,红姐报了警,在等警察来的时候先让司机石海陪小陶跟着救护车去医院。她留在这里等警察。

    但警察一时半会也一无所获。

    ——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他们暂时无法追踪到他们。

    江挽的手机也被提前留在了案发现场,无法定位他的位置。

    +

    江挽是被乙·醚迷晕的。

    走廊的那几个艺人出言不逊,小陶没离他太远,就在洗手台那里等他。

    那个清洁工动作迅速迷倒了小陶没发出一丁点声响,江挽转头刚看见他和地上的小陶时就同样被迷晕了。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他在一辆车的后备箱里,嘴上贴了胶带,手脚都被绑在了身后,无法挣脱。

    车在快速移动。

    后备箱并不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它和车厢是连着的,因此不算闷。

    但江挽背对着后座,只能听见他自己急促的声音。

    坐在后座的男人显然也听见了他变快的呼吸声,微微侧过脸看向后备箱,欢快喜悦的目光落在江挽因为挣扎变得微微红润的脸上,欣喜说:“挽挽。”

    “你醒了?”

    是顾逐之的声音。

    江挽艰难转过头,果然看见了顾逐之的脸,他无法说话,只能用水润的眼睛看着他。

    “挽挽好无情,竟然要直接踹开我。”顾逐之探出手摸了摸江挽漂亮的眼尾,喃喃,“我就只是撒了个小谎而已,为什么好像我就十恶不赦了,挽挽?”

    “燕铭那老东西唯一做对的一点就是在面对你时没有心软。因为你会比我们都要冷情狠心。”顾逐之笑了笑,“挽挽和我在一起,我带挽挽去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好不好?”

    “……”江挽冰冷地看着他,没有挣扎。

    他早就知道喜欢他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人,这些出身名门的少爷也都是一丘之貉,更何况顾逐之还曾经是那个共享群里的一员,所以现在不算意外和愤怒。

    ——难怪他今天早上没有来纠缠他。

    “真漂亮。”顾逐之低声叹,“挽挽委屈一会,等到了我就把你放出来。”

    “我不会打断挽挽的腿,挽挽想跳舞就跳舞。”他说,“只要挽挽看着我,爱我。”

    江挽闭上了眼,重新转了回去,不再搭理他。

    顾逐之并不介意,他哼着歌,心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愉悦,过了会他低喃:“我哥和那个姓沈的肯定会想来分一杯羹,这样可不行。得想个办法杜绝他们。”

    他的眼神飘向江挽:“挽挽如果死了,他们就会放弃……”

    江挽闭着眼不予理会。手上的绳子绑得很紧,他右手完全用不上力,左手也没法挣扎开。

    顾逐之不知道在絮絮叨叨什么,江挽正在专心挣扎手腕上的麻绳,手腕间红了一大块,几乎快被磨破皮。

    他呼吸快了几分,急速行驶中的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关门声响起,不一会,江挽眼前忽然一亮,后备箱被打开。

    顾逐之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出现在他面前,俊逸的眉眼被鸭舌帽檐下的阴影拓出几分阴沉。他拿着沾满乙·醚手帕重新捂住了江挽的口鼻。

    顾逐之似乎已经想到了把他藏起来的方法。

    “……”

    江挽死死盯着他,没坚持几秒就晕了过去。

    第72章

    “挽挽睡一觉, 就好了。”

    江挽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听到这么一句,但等他再次醒过来时,他依旧蜷缩在后备箱。

    顾逐之应该是中途带他换了车, 这次的后备箱比上一辆车的后备箱空间稍微大一些, 他蜷着比刚才更舒服。

    两次吸入乙·醚的后遗症在这个时候终于显现,江挽头晕脑胀,面色苍白,开始头痛、想吐,但嘴上贴着胶带,他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

    江挽蜷缩起来快速吞咽喉咙, 将强烈的反胃反应压了下去。他现在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也听不见外面是否有其他车辆经过, 只能感受到身下的这辆车依旧在快速行驶。

    他闭了闭眼, 头痛欲裂。

    红姐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他失踪了。江挽苍白着脸闭着眼睛想,衣服也被汗湿贴在身上。红姐应该会报警, 但是不知道警方是否能追踪到那个清洁工, 从而定位到他的位置。

    他的手机好像也不在身上。江挽舒了口气,又将一股强烈的反胃欲·望压了下去。

    顾家的势力虽然没有燕家大,但想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人也轻轻松松, 除非顾司沉或者沈知砚插手。

    但是, 沈知砚和顾司沉到底是会纵容顾逐之加入他, 还是会选择阻拦他……没有人知道。

    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红姐让工作室的人注意网上的舆论导向之后也想到了顾家和沈家。

    以他们两家的势力帮忙找江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这段时间顾司沉和沈知砚为了给江挽喂资源还特意加了她的联系方式,红姐已经打算联系这两个人了。

    但就在她联系他们之前, 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的石海打了电话给她汇报小陶的情况。

    小陶醒了,医生检查出来他昏迷的原因是吸入了大量乙·醚。石海那边的背景音是小陶干呕的声音, 但很坚强,虚弱中又透着中气十足:“我没事红姐!江哥怎么样了?江哥有事吗?呕——”

    红姐捏了捏鼻根对石海说:“让他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其他事。”

    “好。”石海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红姐打算联系沈总和顾总,虽然她本意不太想让太多人知道江挽失踪的事,但现在事态紧急,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她的电话拨出去之前,解峥突然说:“或许可以让我朋友试试。”解峥作为第一个发现江挽失踪的人,也一直留在现场。

    红姐偏头看向他:“解老师的朋友是?”

    解峥说了个红姐耳熟的名字:“燕炽。”

    上一次就是燕炽把江挽从燕铭手上救下来,红姐再三犹豫之下选择了燕炽。

    十分钟后,周灼的脸出现在视频通话中。

    周灼是个哑巴,只能打字和他们交流。

    解峥长话短说,言简意赅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红姐曾去过《金枝》剧组见到过周灼,她没想到周灼竟然是燕炽的人。她并不清楚燕炽的势力是什么、他派周灼一直待在江挽身边的目的又是什么,现在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想,只能拜托他尽量帮忙找到江挽。

    但即使是有燕炽势力的加入,红姐还是十分担忧。

    直到半个小时后周灼发给他们一句:【找到了。】

    【是顾逐之。】

    +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挽似乎又重新昏睡了过去,但他迷迷糊糊间依旧能听见身下车辆行驶时引擎的嗡嗡声和他自己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声。

    一切声音都在渐渐远离。

    乙·醚的后遗症让江挽变得嗜睡,就在他终于快忍不住彻底睡过去时,忽然意识到车停下了。

    但许久没有人来打开他的后备箱。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江挽艰难撑起精神试图听清外面是什么动静却失败了,他现在很困,精神只清醒了两秒就想重新沉睡。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有可能是十几分钟,就在江挽重新睡过去之前,紧闭的后备箱终于被打开。

    昏暗的后备箱被瞬间倾泻的天光铺满,高大的男人单手抬着后备箱,替江挽挡住了过于刺眼的日光。

    江挽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睫被反胃逼出来的眼泪濡湿,但他的眼睛无法完全睁开,只能半合着眼皮用近乎无神湿润的眼睛看着来人,却已经认不出这个来救他的人是谁。

    但他感觉对方伸手轻轻揭开了他唇上的胶布,解开了绑着他手脚的绳子,接着,他就被轻柔地抱出了后备箱。

    “开车,去医院。”嘶哑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不太悦耳,甚至有些剌耳朵。江挽听着有些耳熟,却无法辨认。他靠着的胸膛和臂弯都因为对方说话在轻轻震动:“把消息透给顾总,让他来领人。”

    “是。”

    对方走得很快,但江挽却被抱得稳稳当当。江挽眯着眼睛逆着日光看着这人的脸,对方若有所觉低下头,但他却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睡了过去,纤长秾卷的眼睫盖出淡淡的扇形阴影。

    等他再醒来,入目一片洁白。

    手背温热。

    江挽微微侧头,又看见了熟悉的吊针和覆在手背上的热毛巾。

    以及——沉默寡言坐在他病床边的男人,周灼。

    毫无疑问,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得十分轻易。

    江挽眨了眨眼。

    周灼戴着口罩和墨镜坐在病床边,身体挺直,正削着苹果。他的刀工很好,薄薄的苹果皮长长地缀着,病房里只剩下他削苹果的沙沙声。

    吸入乙·醚的后遗症总算减弱了许多,江挽没有之前那么嗜睡,头也不太疼。他安静地看着周灼削苹果,没主动开口。

    但周灼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撞见他的眼眸,愣了愣,沙沙声停了。他放下苹果和水果刀,打着手势说:你助理在隔壁病房,经纪人在和顾逐之的经纪人交流。

    红姐应该知道了是顾逐之绑走了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顾逐之和他的经纪人。江挽点了点头:“把床摇起来。”

    周灼听话将病床摇起来,让江挽能够靠着。

    江挽又说:“水。”

    周灼去给他倒了杯热水,温度刚刚好,不凉也不烫嘴。他倒了满满一杯,江挽都喝了下去,将杯子还给周灼,才说:“是你找到的我?”

    周灼没有隐瞒,点头。

    他的掌心握着水杯,透明的杯壁似乎还残留着江挽手心的温度。

    “谢谢。”江挽向他道谢,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周灼沉默着摇了摇头,没有窥探江挽和顾逐之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意思:等你的经纪人回来,我就走了。

    江挽却说:“要不要跳槽到我这里,当我的保镖?”

    周灼愣了愣。

    “哦。”江挽看见双腕被麻绳磨破的地方都已经处理过了,脚腕也是一片清凉,说,“你之前救过聂导,聂导会舍得放人吗?”他开玩笑般说:“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周灼点了点头,又摇了两下头,意思是:可以。不会不放人。不用开双倍工资。

    江挽盯了他的眼几秒,但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他无法看见他眼中的情绪。他挪开眼:“顾逐之怎么样了?”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被他绑走了?”

    周灼如果再慢一点,他可能就不知道被顾逐之带去了哪里。

    这两个问题,周灼低头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字:红姐联系我,说你失踪了。知道你行程的人应该不多,所以我猜是熟人作案。顾逐之被警察带走之后被顾总领走了。

    他回忆起当他抱走江挽时顾逐之那如丧考妣、恨不得杀人的脸色,以及如丧家犬一般哀求他怀中的江挽“能不能不要不要我”,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江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也不会让他知道。

    他也不会让顾逐之有再出现在江挽面前的可能。

    周灼问:要把病床放下去吗?

    江挽恹恹点了下头,顺着逐渐放下去的病床躺了下去。他还是不太舒服,现在又没了多少精神,闭上了眼睛打算再睡会。

    红姐过了许久才回来,见他脸色苍白闭着眼,问周灼:“他醒过吗?”

    周灼刚点头,江挽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周灼,周灼就起身去了门外。他关上了门,红姐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眼神,说:“哪里不舒服?”

    “有点想睡觉。”江挽乖乖说。

    红姐松了口气,又说:“顾逐之乙·醚中毒进了抢救室。”

    “他被周灼送去了警察局,被顾总派人捞出来了。”红姐说,“他背后是顾家,可能没办法把他怎么样,但他回顾家途中出了车祸,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乙·醚中毒昏迷了。虽然没抓到人,但我猜是周灼。”

    她停了下来看着江挽,江挽原本认真听着她说话,见状便说:“……哦。”

    红姐:“周灼是燕炽的人。”

    “嗯。”江挽点头,“我知道。”

    红姐无奈:“你知道就好。”又问:“顾逐之为什么要绑走你?你们不是关系很好?”

    红姐还不知道他和顾逐之是炮友,网上的那些绯闻她看他们还有一部合作的待播剧没处理,甚至和顾逐之的经纪人还推动过,提前炒一波热度。江挽平静“哦”了声:“我和他掰了。”

    红姐:“?”

    红姐:“你们真在谈?”

    “没有。”江挽淡淡说,“炮友。”

    红姐:“…………”

    “王旭那个狗日的。”王旭就是顾逐之的经纪人,红姐难得爆了个粗口,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在骂那个王旭,还是在借王旭骂其他人,“我考虑了,让顾逐之工作室在你们这部剧播出之后再公开道歉,到时候顺便把cp粉提纯了。”

    提前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会影响聂导的这部剧,江挽很看重它,说了声“好”,想了想问:“小陶呢?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小陶没事,刚才他过来看你,看你没醒就回去了,现在睡了。”红姐说,“医生说你们都再观察一晚,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于是江挽点了点头,又说:“我让周灼来跟我了。”

    红姐顿了一下说:“只要燕少爷同意,这样也行。让石海也跟着你,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其实按你的咖位就不该只有一个助理,连司机和保镖都没有,你粉丝知道了估计又得来日工作室了。正好前段时间招了人,我也打算再给你安排一个助理跟你。”

    江挽弯了弯唇,轻轻“嗯”了声,同意了,然后又让红姐把顾司沉递过来的资源推了,他生日时沈知砚送过来的合约也被他退了回去。

    他不接他们的电话,也不回他们的消息,只是让人转述了他的话:顾逐之。

    他就是因为顾逐之迁怒了他们,所以不想再接受他们的好意。因此不用他出手,这两个人也会替他收拾顾逐之。

    《磐石》剧组要过两天才会开机,江挽想趁这两天找个合适的日子把奶奶的墓迁回爷爷和妈妈身边。

    给奶奶迁墓的那天天气刚刚好,气温不冷不热,乐时渝介绍的风水大师收了钱当天来帮忙,祝荣华和陈文石陪着江挽。

    奶奶终于了了遗愿和爷爷合葬,睡在了女儿身边。江挽重新请人做了奶奶的墓碑,上面的照片是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和爷爷墓碑上的照片看上去很相配。

    江挽看着亲人们的墓碑有些怔忪。

    他的亲人们都在这里长眠。

    祝荣华搂着江挽的肩无声安慰。

    大师离开了,墓园只剩了江挽和两位老师。过了没多久,祝荣华和陈文石也离开了墓园,去门口等江挽。

    江挽看着和他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女性,他的母亲,江静竹女士。

    他的妈妈江静竹女士遗传到了爷爷奶奶的优点,然后又将这些优点遗传给了他。如果说江挽是那种张扬的美,他的妈妈就是那种文静娴淑的漂亮。

    江静竹女士死在了产房,死于羊水栓塞。

    江挽轻声说:“妈妈,我好久没来看您了。”

    墓碑无法说话。

    “我前段时间,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他叫谢重山,是一个缉毒警察。”江挽继续说,“我下一部电影就演他。”

    “奶奶从来没谈起过我爸是谁,家里也没有关于他的东西。”他顿了顿,皱了下眉,“……算了。”

    只是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

    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陌生人,这件事并不惊奇。

    “父亲”对他来说是只是一个名词,他跟着奶奶长大并不缺爱,对这个男人谈不上什么眷恋,也谈不上恨。有没有父亲对他而言都一样,他也不会乱认爹。

    江挽很快不再提起这件事。

    他明天就要进组,没在墓园里待多久,很快下了山去找两位老师。

    江挽的基本功恢复得已经有以前的雏形,所以这次祝荣华不会再跟着江挽去剧组,她会在家里给江挽编舞,然后将视频发给他。

    江挽进组前找医生开了药。和之前燕家私人医生开的药虽然没有副作用,但他已经有了抗药性,现在这个有副作用,但比它管用,他也不打算再找炮友。

    他将药片装进了维生素的瓶子里,除了小陶和石海,周灼和另一个新来的助理也跟着他进了组。

    小陶知道他以前就会吃维生素,因此看见他现在又开始吃,也只是随口提了句。

    《磐石》的拍摄周期有四个月。江挽的戏份集中,不需要在剧组拍摄这么长,他拍完了他的戏份就可以离开了。

    他的脚踝因为服用药片有些水肿,但并不影响《磐石》的拍摄。如果是《金枝》,他不会选择服用药片。

    顾问老师在他拍摄期间保持着沉默,只有偶尔才会出声指点。

    江挽听得认真。

    终于有一天,顾问老师突然问他:“江老师是跟母亲姓?”

    江挽的百度百科上就写着他跟母亲姓,这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他点了点头:“是。”

    顾问老师又说:“那你的父亲……”

    江挽低着头给周灼发消息,闻言淡淡说:“我是单亲家庭。”他没有和别人讨论家庭情况的兴趣,很快收起手机,看见周灼拿着他想要的东西过来,于是向顾问老师告了别起身。

    他和顾问的谈话中断。

    周灼将他的维生素瓶子交给了他,又将温水递给他。

    江挽服用了一段时间药片,前所未有地清心寡欲了这么久,但它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除了脚踝变得水肿,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这点变化只有江挽知道。

    ——在那个医生给他开药时曾经反复强调过这种药的副作用,除了性·欲减退,还包括了会促进男性胸·脯的二次发育。

    但它是这些药品中副作用最小的。江挽不会选择那些会影响他拍摄状态的药,只能选择它,也因此,他的胸在日渐一日的副作用中开始微微鼓了起来。

    这点弧度藏在衣服下,除非江挽穿那些纤薄的衣服,否则不会有人发现它们。

    江挽面不改色就着温水将药片咽进了喉咙,把药瓶和水杯都还给了周灼。

    周灼微微垂下眼,药片的涩苦仿佛传递到他的鼻腔。

    第73章

    四月底还在倒春寒, 一场淋雨戏后,江挽病倒了。

    江挽去年隆冬的时候拍落水戏也没事,这次却反倒没挺住。小陶还奇怪, 找医生来看过之后也只说是他最近抵抗力低弱, 淋了雨受了风寒。

    于是徐振文给江挽放了几天假养病。

    这边影视城蹲在医院的狗仔不少,江挽没住院,预约了家庭护理服务,让护士来酒店给他挂水。江挽体质这些年被调养得有些娇气,不怎么生病,但一生病就有些遭罪。护士来给他挂完了点滴就带着东西离开了, 他手背上还有留置针。

    江挽有些难受,挂完水后躺床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眼底却有淡淡的青色, 偏偏皮肤又白,这点青就格外明显。他躺得浑身乏力, 出去的时候一脸虚弱。

    小陶见他出来, 看着他眼底下的青黑惊奇道:“江哥,你黑眼圈怎么又重了?”他江哥睡眠质量一直很不错来着,黑眼圈这种东西也从来没出现在他脸上过。

    “有些失眠。”江挽说话的鼻音有些重, 声音也轻飘飘的, 有气无力。他的脸色也白得可怕, 看上去比平时脆弱了不少。

    小陶赶紧上前扶住他,生怕他突然站不稳倒了,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噢……那,江哥你怎么出来了?你想要什么吗?我给你拿。”

    “躺累了, 出来走走。”江挽出了一身虚汗,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 没看见第三人。

    小陶和周灼还是和在《金枝》剧组时一样和江挽住在一间套房,石海和新来的助理住在隔壁套间。小陶见状说:“周灼出去买粥了。”

    医生嘱托过江挽这两天要吃清淡点养养,不要冲了药性。

    江挽点了下头。

    小陶又说:“他出去有一会了。你想吃什么吗江哥?我让他一起带回来。”

    江挽没什么胃口:“没有。”

    小陶说:“好吧。”

    江挽没在客厅里坐多久周灼就拎着粥回来了,他见江挽在客厅,顿了一下,将还热气腾腾的粥摆在江挽面前。他买了不止一种粥,除了白粥以外,甜粥和咸粥都有,品种还挺齐全,但都很清淡。

    周灼揭开打包盒的盖子,客厅里顿时粥香扑鼻,香得小陶直流口水:“我靠周灼,你上哪儿买的这么香?”

    周灼不答,垂着眼,拆了只粥勺给江挽。

    江挽右手还有留置针,但这些年也已经用习惯了左手,不用其他人帮忙。他吃不下什么,只喝了点白粥就放下了勺子,剩下的甜粥和咸粥都被小陶和周灼分了,多出来的送了两份到隔壁。

    周灼买的粥即使是白粥也煮得软糯喷香,江挽被逼出了一点热汗,在客厅待了一会又开始犯懒,于是又回了房间睡觉。

    他最近抵抗力低下和失眠有他服用抑制性·瘾的药的原因,打吊针这段期间他停了药,倒睡得稍微好了一些。江挽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敲了下房门,他翻了个身不想理会,不一会儿外面的人自己打开了门进来。

    房间里有暖气,江挽鼻子呼吸不畅,只能张着嘴呼吸,对方干燥宽厚的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将他放在被子里的右手轻轻拿出来放在被子上,防止他睡觉时不小心压到留置针手疼。

    做完这些,这人却没离开他的房间,而是摸到了他的小腿。

    江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在床上躺着,再加上吃药后的后遗症,小腿微微水肿,刚才下床的时候还稍微有些刺痛,连带着骨头缝都微微酸痛。对方摸到他小腿的时候江挽稍微清醒了一会儿,偏头看见了周灼。

    周灼手背被烧伤,只有掌心还算平整,但还是生着薄薄的老茧,刮得江挽细嫩的小腿皮肤生疼。他从周灼手掌中抽回小腿。

    周灼抬头看向他。

    “谁让你进来的?”江挽盯着他。

    周灼做错了事般低着头,做低伏小:抱歉。

    “小陶呢?”江挽问。

    周灼打手语:去隔壁了。

    江挽闷闷咳了一声,别开眼,声音微微嘶哑:“出去吧。”

    周灼站起了身,听话带上门出去了。

    江挽又咳了两声,盯着天花板走神,没一会又闭上眼,睡了。他这些年作息规律,很少这么睡过觉,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一时之间还有些分不清是晚上还是早上。

    他偏头,看见右手的留置针上又吊起了点滴,知道是护士来了。

    是晚上。

    江挽闷闷咳了两声,撑起身坐起来,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

    剧组的成员们这个时候在微信工作群里祝江挽早日康复,江挽回复了他们,又婉拒了他们来探病的想法。

    他翻了一会剧本。

    《磐石》里谢重山的生平虽然有艺术创作的成分,但也大差不离。谢重山当年学的不是禁毒学,但还没从警察学院毕业就潜入了毒贩组织。他不是江挽和乐时渝这类可以怀孕的男性,电影里的谢重山在当卧底前也没有亲近的女性,现实中也许有,但是被刻意抹去了。

    还有那个顾问老师莫名其妙问的问题。

    ——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顾问的眼神总是时不时落在他的脸上。和那些变态迷恋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神只有探究。

    谢重山和他真的有关系吗?

    江挽开始重新思索这个问题。

    如果说谢重山真的和他有关系……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这些年他不出现,奶奶从来不提他,家里也没有他的蛛丝马迹也都有了解释。

    但是他不能暴露谢重山和他有关系。

    他感觉……有可能连谢重山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江挽掩唇闷闷咳嗽。

    他直接翻到了电影里谢重山的结局——谢重山传递的情报对于警方最终对国内最大的毒贩组织打击行动重要且有效,但就在行动前夕,谢重山被线人反水出卖,家人被毒贩报复。

    也因此,谢重山也暴露了。

    现实中的谢重山被挖眼割舌、剜肉,被用尽了各种残忍的手段,视频被发到警方手里挑衅,最后被砍头抛尸荒野。电影不会拍出这么血腥的结局,所以在电影里他只是被打断手脚后一枪毙命,走得较为轻松,只是会在电影的末尾用文字写明谢重山真正的结局。

    江挽心脏抽痛了一下,不是因为谢重山可能是他的父亲,而是因为他和这个角色的共情。他舒了口气,合上了剧本。

    他来剧组的第一天就拍了谢重山的结局,这是电影里推向高潮的最后一个小高潮。他有种直觉,如果谢重山真的是他的父亲,且还被传出去,他可能也活不了。

    “呀。”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醒了?”

    江挽抬起头,看见护士站在门口,将剧本放在床头。

    护士姓黄,进来看了看他的点滴,调整了滴下来的速度,说:“养病期间不要太劳心劳力哦。”

    江挽点头:“好。”

    黄护士又说:“但还是不要一直卧床休息,可以适当运动一下。你小腿肿了吗?肿的话可以让他们帮你按摩一下。”

    江挽又乖乖点头。

    黄护士欣慰出去了。

    江挽想了想,给小陶发消息:【来我房间来一趟。】

    小陶过了几分钟才回:【啊?我现在在外面呢江哥,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小陶:【我叫周灼进来吧?】

    他刚发过来,周灼就敲响了房门。

    江挽一顿,还是让他进来了。

    周灼:小陶说你找我有事?

    江挽把腿从被子里伸出来:“过来帮我按一下腿。”

    周灼愣了愣,关上了门在江挽床边坐下,看了他一眼才握住了他的小腿。江挽穿着长裤的睡裤,周灼由于了片刻,还是没掀开他的裤管。

    隔着薄薄的裤管,他没被周灼粗粝的掌心蹭到。

    周灼一板一眼按摩着江挽的小腿,江挽看了眼他仿佛焊在脸上的墨镜,端起床柜的玻璃水杯。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江挽润了润微微涩疼的喉咙,才重新摸到手机,看见乐时渝给他发了消息。

    他回乐时渝的消息,周灼却停下了按摩,给他发消息:【这两天你没吃维生素了?】

    江挽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周灼低眉顺眼:【我可以帮你买到更好的。】

    维生素可以提高免疫力,但江挽的免疫力最近下降了。江挽似笑非笑:“你闻不出来?那不是维生素。我骗他们的。”

    周灼看着他。

    “那是治疗性·瘾的。”江挽轻描淡写,声音微微嘶哑,唇角却淡淡的讥讽,他轻声,“我被燕铭养出了性·瘾,很奇怪吗,周灼?”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从容,苍白瑰丽的脸有种异于健康时的病态美,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所有视线汇集的焦点。

    周灼微微收紧手指叩紧手机,在他视线中轻轻摇头,并不语。

    江挽看了眼自己的腿,周灼就放下了手机继续帮他按摩。

    江挽的病养了三天,挂了三天水,第四天的时候他就回去继续拍戏了。

    他又恢复了吃药,所幸接下来都没再感冒,他顺利拍完了自己的戏份。

    顾问老师临时客串了一个角色——谢重山的大学室友,出场加起来可能只有两分钟,和江挽演对手戏的时候也过得很快。

    顾问老师大概察觉到了江挽反感的态度,那天之后就没和他提起过他的父亲。但江挽杀青的当天晚上他主动找到了江挽,他取出一根烟,烟嘴怼了怼烟盒,问:“介意吗?”

    江挽说:“您随意。”

    顾问老师显然有话要和江挽说,江挽的保镖和助理都识趣地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顾问老师低头点烟,呼出浓白的烟,声音带着些许回忆:“江老师的演技很好。”

    “原本我不放心有人来演他,才会答应来当《磐石》的顾问。”他说到这里笑了下,“其实徐振文想取他当原型的时候,我是反对得最激烈的。”

    烟味开始他们之间扩散,江挽一直不喜欢烟味,此时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安静听着他说话。

    顾问老师说:“江老师把他演活了……我有时候感觉,这小子好像真的站在我面前了。”他说着停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江挽的回答。

    江挽笑了下说:“那我就当老师在夸我了。”

    顾问老师也笑了笑:“是在夸你,你演技好,有些角度又和他像,有时候我还真恍惚。要不是这小子没女朋友,我都要怀疑——”他一顿,“我说过吗?我和谢重山是大学室友。”

    江挽:“猜到了一点。”

    这部电影涉及到了刚现实中的缉毒英雄,上面不会让剧组随意乱来,所以顾问老师是警方的人。

    “你很聪明。”顾问老师又吸了口烟,满是惆怅般说,“他也很聪明。不然也不会瞒着我们偷偷退学去当卧底了。”

    顾问老师微胖,有点地中海,但依稀能够看出当年年轻时候的帅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他是咱们宿舍的一枝花,当年咱们还拈着酸说他以后发福了就不行了,结果一人被他揍了一顿,说别咒他以后哄不了媳妇儿。啧啧啧,一个大老爷们,这么珍惜他的脸。”

    他微微一笑,眼睛里却含着泪光:“如果……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估计还会为了哄老婆天天管理身材吧。”

    “重山活着,今年也该五十了。”

    顾问老师边说着边离开了。

    江挽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荒凉。他顿了顿,突然追了上去:“顾问老师。”

    顾问老师抬起手抹了下眼角才转头看着他,眼圈微红。

    “请问。”江挽目光飞快掠了眼他的眼眶,问,“你知道江静竹吗?”

    “江静竹?”顾问老师皱起眉思索了一会,“没听说过。”

    果然只是巧合。于是江挽点了点头,说不上有没有失望:“打扰了,谢谢老师。”

    他带着助理和保镖离开了。

    他明天会飞春明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跟着老师练舞,准备接下来的舞蹈演出。

    ——他打算开一场面向他粉丝的个人舞蹈演出。

    红姐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在他的个人舞蹈演出之前,他不会再接通告。

    祝荣华比红姐更了解个人舞蹈演出的阵容和规模,她会协助红姐安排好,江挽只需要安安静静练好他的舞。

    但就在他即将离开影视基地的酒店时,顾问老师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门。

    是周灼开的门,他询问了江挽的意见,江挽亲自出来将顾问老师领进了客厅。

    小陶还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客厅里只有周灼和江挽。

    顾问老师先看了眼江挽套房的布局,见客厅里都放着干扰摄像头和窃听器的干扰器。他又看了眼周灼,周灼识趣地去了书房,他才终于开口:“你昨天问我那个问题,我回去后想了一宿,也联系了其他人,才终于想起来你说的江静竹是谁。”

    江挽坐在沙发上微微收紧了手指。

    “江静竹是当年我们隔壁学校文学系的系花,是当时出了名的才女。”顾问老师仔细回忆,他显得有些激动,“当年咱们学校不少学生喜欢她,追她的人有很多,包括富二代和文艺圈二代,他们搞出来的阵仗很夸张,当年一伙人还差点因为抢她做女朋友出了人命,但都没得到她的青睐。”

    “除了谢重山。”他说,“但他们的交集好像也不多。”

    “当年谢重山消失之后,江静竹也不知原因突然休学了。”顾问老师眯着眼打量江挽,“这么一看,你和江静竹也很像——不,比起重山,你更像江静竹。”

    他语气笃定。

    江挽手指一松,蓦地有一种巨石落地尘埃落定的感觉。

    以前确实有人说他的母亲是才女,他的母亲和他一样受到了异于常人的追捧和喜欢,难怪他奶奶在世时看见他被这么多人偏执地喜欢没有任何奇怪。

    百度百科上并没有写出江挽母亲的名字,顾问老师沉吟了片刻问:“你的母亲,是江静竹吗?”

    江挽却没答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顾问老师却明白他在顾及什么,有些丧心病狂的毒贩会不计任何代价报复已逝缉毒警的后代。他站起身向江挽行了个标准的敬礼,严肃说:“我保证警方会对你的信息严格保密。”

    江挽眼波微动,终于说:“我的母亲是江静竹。”

    顾问老师问:“那她告诉过你你的父亲是谁吗?”

    “从我出生起,我就没见过我的母亲,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江挽说,“我的家人也从来没提起过我的父亲。”

    顾问老师心情有些复杂,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江挽和谢重山之间的关系,眼中却又浮起了泪光,他握住江挽的手拍了拍:“好孩子。”

    这个他一直有猜测的年轻人真的是他故人的孩子,他在得知他父亲是谁的时候却同时知道了他父亲的死讯,甚至还刚演绎过他父亲死亡前的经历。

    他这么优秀。

    他忍不住为他心痛。

    ——他们一直都以为谢重山没有后代了。

    “你的爷爷和奶奶,还有姑姑的骨灰这些年都在烈士陵园的陈列室,你爸爸的骨灰和他们在一起。我们担心毒贩会挖出他们的骨灰报复,所以还没有送他们回故里安葬……你要将他们接回去吗?”顾问老师无意识攥紧了江挽的手,“你可以和你的家人去接他们。”

    江挽淡淡笑了一下,说:“我的家人都已经过世了。”

    顾问老师唇瓣抖动,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看着江挽的眼神愈发痛心。

    “我会去接他们回家。”江挽又说,“需要什么手续,您可以告诉我吗,顾问老师?”

    “你可以叫我韩叔。”韩冀说。

    江挽改了口:“韩叔。”

    “你要领走他们的骨灰,需要证明你和他们的亲缘关系。”韩冀说,“你要和重山做亲子鉴定。这样,到时候我会带你去警局,警局会想办法隐瞒你的身份。”

    江挽点头:“好。”

    小陶已经收拾好东西,见他们还在聊天,便没有出来,在房间里给江挽发了条消息,提醒他不要忘记了飞机起飞的时间。

    江挽和韩冀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助理、保镖一起离开了。

    他回到春明市后,等韩冀联系他去了警局,匿名和谢重山做了亲子鉴定,得到的结果是他和谢重山有99.99%可能是父子关系。

    ——谢重山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件事瞒了很多人,连警局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江挽身边的人也只有他的老师知道。江挽将他素未谋面的亲人们接了回去,没有举行葬礼,低调将他们葬了,没有立碑。

    他依旧只是个碰巧和角色原型长得有点像的演员而已。

    两个月后,江挽和工作室的微博前后脚发了他个人舞蹈演出的官宣微博——

    @江挽:【“开琼莲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金秋十月,请您来看我跳舞。#江挽个人舞蹈演出定档20241002#】

    第74章

    @江挽工作室:【10月2日8:30, 春明艺术中心大剧院,欢迎您的到来。#江挽个人舞蹈演出定档20241002#//@江挽:“开琼莲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我歌月徘徊, 我舞影零乱。”金秋十月, 请您来看我跳舞。#江挽个人舞蹈演出定档20241002#】

    这两条微博一出来,江挽粉丝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江挽工作室在它和江挽的微博下评论了同样的一句话:【这是老板反馈粉丝喜欢的个人演出,2000张演出票仅面向粉丝群铁粉开放~先到先得~】

    大部分粉丝第一反应就是尖叫:【啊啊啊啊!】

    【我靠快来个人给我一巴掌!挽挽重新跳舞了,还要举办个人演出,这竟然是真的?!真的假的?假的真的?!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靠靠靠是真的!之前我们富婆大粉还预告说最近有个我们都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大家都在猜是挽挽会在节目中跳舞!我以为是在画饼还偷偷和朋友把她骂了一顿, 啊啊啊啊对不起富婆姐姐我误会你了!】

    【仅面向粉丝群开放?!票价是多少?!我要开始攒钱了!!!】

    @江挽工作室下场回复:【是0票价哦~】

    【!!!!!!!】

    江挽个人演出很快冲上了热搜,与此同时还有一个:#0票价#

    【0票价……史无前例, 竟然是0票价!】

    【江挽是真的很爱古典舞, 也肯定很爱他的粉丝吧!不然以他粉丝的体量就算开个世界巡演他的粉丝都会去看的,票价就算定天价也会有人买单, 那样他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结果就开这么一场,还是0票价。我都替江挽心疼钱,但最难得的是真心和情怀。】

    【呜呜呜说实话我真的狠狠羡慕了, 我担之前每次开演唱会票价都贵贵嘟(吗的只敢小号吐槽)。】

    【话说祝老师会不会出席?】

    【江挽会跳他老师的经典剧目吗?《水仙》?《汉宫秋月》?还是说祝老师会重新给他编舞?】

    【想什么呢, 祝老师多少年没出过山编舞了?之前郭首席想请她出山都没请出来, 要知道那可是国家歌舞剧院的首席啊!】

    【你在说什么?江挽可是她唯一的学生啊!他和郭奕在祝荣华眼里的份量孰轻孰重?而且郭奕的灵气完全比不过江挽啊。】

    【啊说起来江挽当年真的很有灵气,每个见过他跳舞的人都这么说,不知道他会不会参与编舞。】

    【??我们小郭没惹你们江粉。】

    【江粉兴奋到都要吸氧了,谁和你们吵架?不要乱给我们扣锅啊, 我们江粉不会背锅哒。】

    【我关注的是只有2000张票……春明艺术中心大剧院只有两千座,只开一场, 这怎么抢?挽挽微博粉丝都八千万了,这怎么抢???】

    【江挽以前跳舞的视频能发出来的都被发出来了,我刚去看了眼,我靠你们江粉平时吃这么好???竟然还藏着掖着,大胆!】

    不管怎么说,江挽的个人舞蹈演出还是赚够了热度。江挽粉丝群里都是艾特工作室问演出票什么时候能开放的。

    江挽发完微博就把它交给小陶打理,演出票他也让工作室留了几张,剩下的都交给了工作室处理。

    这个时候距离他的个人演出还有三个月。对于他来说,重新找回十几岁时跳古典舞的感觉很容易,因为它一直在他身体里沉睡,直到被他重新唤醒。

    江挽十五岁时终于等来了第一次正式比赛的舞台,快三十岁时他才终于真正意义上站上正式演出的舞台,但同样的是他会为了舞台不断地逼自己反复练习,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在他拍完《磐石》回来之前,红姐租下了工作室隔壁将其改造成了一间宽敞明亮的练舞室,提供江挽和伴舞们磨合练习舞剧。

    这些伴舞都是红姐陪祝荣华去舞蹈学院选出的优秀舞蹈生,但在和伴舞们磨合之前,江挽在家里奶奶为他改造的练舞室里练习独舞和舞剧中他自己的部分。

    他在家里的练习室练习了几个月,祝荣华在他家里住下指导他。

    但祝荣华是跳古典舞的,陈文石这么多年没让她进过厨房,因此完全不会做饭,不幸的是江挽也只有奶奶还在世时打过下手,后来这么多年也没碰过厨房。所幸他的家离老城区和他的高中不远,陈文石下课之后就会过来给师徒二人做饭,偶尔他来不及,小陶就会过来。

    司机石海和另一个助理放假在家,但随时待命。至于周灼,他住进了燕炽的房子里,以免江挽有什么事找不到人。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江挽的保镖。

    江挽这段时间运动量大,小陶没按照红姐交给他的营养师搭配的菜单执行,而是按照陈文石安排的菜单执行。

    江挽非但没胖,反而还瘦了一点,腰腹上薄薄的腹肌也越来越明显,有时候练舞时练功服衣摆上扬还能看见一截软韧纤细的腰身。

    祝荣华的经典剧目是江挽从小就练得最熟的舞,甚至过了这么多年他都还有身体记忆,因此祝荣华在原本的基础上改编了群舞《汉宫秋月》,又新编了独舞《孔雀》、《花仙》、群舞《春之篇章》,以及舞剧《惊鸿》。

    其中《惊鸿》耗费了祝荣华大量时间和心血,她担任总导演和编剧,以个人名义联系了国内顶尖作曲家曹雪荇,舞美、灯光、服装和伴舞都是她亲自把关。《惊鸿》的主角取自古代白话小说,名为段惊鸿。

    段惊鸿的故事其实在国内并不出名,但这是祝荣华为江挽量身定制的、独一无二的舞剧,里面涉及到的伴舞高达百余人。

    段惊鸿一生跌宕起伏,舞剧《惊鸿》表现了他的三个阶段:从被仆从簇拥、要星星不摘月亮的幼年时期;后来鲜衣怒马,却遇人不淑、被人磋磨的失意青少年时期;再到最后重新振作恢复意气风发的青壮年时期。

    《惊鸿》的最后所有伴舞都会退场,舞台上只剩下江挽,江挽会重新再跳一遍所有独舞和只有他一人的群舞《春之篇章》。

    在和这些伴舞磨合之前,江挽并不知道伴舞的选角都有谁,直到他第一次去和伴舞们磨合的时候,在练舞室里看见了幼年角色的选角——厍星辰。

    厍星辰看见他很兴奋:“江挽哥哥!!”

    他边喊边招手,顿时将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他们看见江挽也很兴奋,纷纷和江挽打招呼:“哈喽挽挽!”

    “我是你的粉丝!”

    没抢到前排露面机会的人在后面举高手:“啊啊啊我也是我也是!挽挽我是你的粉丝!我是你的狗!!”

    练舞室内众人纷纷看向那个另辟蹊径大胆发言的女孩子,顿时哄堂大笑:“我靠,这么大胆。这么牛逼。”

    江挽也跟着笑了笑,摘下了口罩放进帆布包,又将帆布包交给小陶保管,看了眼自己的老师,说:“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练习的结果吗?”

    众人齐声:“好!”

    “哦对了。”江挽从小陶手里取出手机,“我拍点片段剪vlog。”

    众人又七嘴八舌:“没问题。”

    江挽垂眸揉了把厍星辰的头发,退到了角落把场地让给了他们,片刻后,《惊鸿》的音乐响起。

    小演员们先上场,围绕的中心是厍星辰。厍星辰的舞很有灵气,江挽转头看了眼家长区——厍星辰的母亲楚女士就在那里看着,出乎意料的,她的眼睛里满是欣慰,完全不像厍星辰在他和小陶面前说的那样不让厍星辰跳舞。

    江挽收回目光,掠了眼目不斜视站在他身边的周灼,什么都没说。

    厍星辰的表现始终很好,江挽轻声问祝荣华,“老师觉得星星怎么样?”

    祝荣华笑着说:“比你当年只差一点,但可以做到更好。”

    她眼中洇着促狭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学生,江挽默了默,知道老师在打趣自己,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继续看。

    小演员的部分结束后就是青少年时期的段惊鸿上场,暂时顶替江挽位置的是舞蹈助教。

    江挽拍到了想要的片段,把手机交给小陶,让他拍一部分他入镜的片段。

    演出票在九月初开票,两千张票几乎在开售的瞬间就告罄了,甚至不到半秒。江挽的vlog在正式演出前的两天发了出去。

    他表演的剧目也在这个时候正式公开,宣传海报也同时放了出来。

    【真的有《汉宫秋月》,还是新编?独舞《孔雀》《花仙》,还有群舞《春之篇章》,都是祝荣华老师亲自编舞。】

    【《惊鸿》取自白话小说《段惊鸿》?好像没听说过。】

    【善于百度。】

    【我查到了,怎么感觉虐虐的……】

    【真的只有两千张票吗挽挽老婆??我都没抢到!这些人太恐怖了,我晚上八点准时去抢,还是全家一起上阵都没抢到QAQ】

    【可以直播吗老婆?付费也可以呜呜呜呜让我看看!】

    【老婆的vlog已经被我舔包浆了!白白的腹肌嘿嘿嘿嘿嘿嘿】

    【还好我有票,马上就能看见新鲜的老婆了~】

    【啊啊啊啊你贱不贱??????!】

    江挽留了张两张票给乐时渝和韩冀,演出当天,他们都出了席,他们的位置在最适合观看的中间位置,在祝荣华和陈文石身边。

    即使只能入场两千人,但春明艺术中心大剧院外面还是密密麻麻来了很多人,尤其是江挽会出入的那个入口,人挤人守在外面,捧着花,从还没开场就翘首以盼。

    所幸有保镖一直在组织,把江挽会走的通道给留了出来。

    还有人一直举着手机直播,直播间差点被挤爆,礼物的特效不停出现在小小的屏幕上,即使部分江挽粉丝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阻止这些过于激动和热情的粉丝刷礼物,网红和狗仔都赚了不少。

    上午八点半,场内准时开了场。场内一直很喧闹,直到《汉宫秋月》的音乐声响起,伴舞从帷幕后鱼贯而出,场内才倏地安静了下来。

    在江挽出现在台上的刹那,台下默契地响起了掌声。

    江挽看重技巧,也不轻视情感的表达。他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在舞蹈表演上也是。他一出场,观众瞬间就被拉进了情绪中,台下的掌声渐渐停歇。

    ——他的舞蹈几乎完美。

    他沉浸在音乐和舞蹈中,神色悲愁哀伤,即使观众们没办法看见他的脸,也完全沉浸在他舞蹈的渲染力中。

    “天呐。”有人小声呢喃,“我要哭了。”

    “十年啊,挽挽,还跳得这么好……”

    没有人回答她,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台上群舞的主演身上。

    明明《汉宫秋月》有六分钟,他们却觉得只有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以至于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江挽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四面谢了幕下台。

    没有主持人吗?

    观众们面面相觑。

    十分钟后,原创曲《孔雀》的音乐声响起。

    江挽已经换了妆容和表演服,他做了发型,他的鬓边还贴了绿孔雀的翎羽,蜿蜒的眼尾瞄着亮闪的绿眼影,表演服很修身,身后还缀着绿孔雀的尾巴,神色也是倨傲的。

    他一出来,场内就“哇——”了一声。

    《孔雀》的音乐声欢快,于是观众们又看见了江挽脸上出现了熟悉的明丽的笑容,偶尔投向观众席的眼神也是骄傲的——俨然就是一只漂亮、不可一世的可爱小孔雀。

    观众们都不自觉笑了起来。

    场内不禁止拍照和录像,但不少人都看得入了迷,忘记拍照和录像了。

    午八点半开场,十一点结束,每场舞蹈中间江挽只休息了十分钟,还包括换衣服和换妆,两只独舞和群舞时间都不算长,他们的重头戏在最后四十七分钟的舞剧《惊鸿》。

    《惊鸿》是厍星辰开场,小孩并不露怯,完成得比每次练习室都要好,江挽七分钟之后才上场,和扮演段惊鸿丈夫的男演员“相知相爱”。

    男演员托举他大跳、翻身转,从一开始的毫无默契到最后相视一笑,动作协调统一。

    接着伴舞们上来,将红盖头盖在江挽头上,背景音乐也从缠绵悱恻变得喜庆。

    周灼站在台下黑暗的角落看着台上的人,眸色暗沉,见不得光的占有欲潜滋暗长。

    但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保镖一样,忠诚且兢兢业业地守卫着台上和台下的和谐和安全。

    台上的表演已经推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高潮,原本喜庆的背景音乐在江挽和男演员“结婚”后急转直下,变得哀伤、痛苦、徘徊,直到推向最后的高潮——所有成年时期的舞蹈演员们上台哄劝、拉扯,江挽和男演员最终依旧走向决裂。

    所有伴舞如潮水般退去,台上只剩下江挽。

    最后的部分是江挽的独角戏。他挣扎、悔恨,最后终于醒悟,不再痛苦,重拾幼年和青少年时的勇气和骄傲,意气风发,刀枪不入。

    舞剧的最后,以江挽一个大跳结束,戛然而止,却让人意犹未尽。

    四十分钟的演出,尤其是最后爆发式表演,江挽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连手指尖都无法抬起来。

    厅内安静了片刻,忽地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这两个小时的任何一次掌声都要响,经久不衰。

    江挽在掌声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向四方鞠躬——这次鞠躬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长。

    掌声依旧不停。江挽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定定看向祝荣华的位置,眸光亮得惊人,像聚了眼泪。他无声动了动唇:老师。

    观众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祝荣华,祝荣华忍着泪站起身向他鼓掌。

    “老师说点什么吧。”有人突然大声说,“挽挽想听你夸夸他呢!”

    台上的江挽眼神微动。

    很快,话筒递到了祝荣华手上。和话筒一起递上来的,还有她丈夫陈文石提前给她准备的手帕。

    祝荣华擦掉泪光,望着台上的江挽,说:“挽挽,你是奶奶和老师的骄傲。”

    江挽朝她深深鞠躬。

    “挽挽可以再跳一次《孔雀》吗!”观众席忽然有人大声起哄,“孔雀好可爱啊挽挽!可以返场吗?”

    “返场!返场!”

    “《孔雀》!!”

    江挽起身,脸上挂着笑,比任何时候还要耀眼夺目:“好。”他终于和他的粉丝说了第一句话。

    粉丝尖叫:“啊啊啊啊!!好期待!挽挽!!待会可以和你合影吗?!”

    江挽依旧说:“好。”他下了台,换上了《孔雀》的表演服,再次出现在台上。

    《孔雀》只有三分钟,江挽又跳了一遍。这次和第一次跳时完全不一样,他脸上挂着轻松喜悦的笑,比起刚才那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小孔雀,这次的孔雀更加惹人喜爱,直到他跳完,台下的尖叫声都没停下来过。

    江挽接过了小陶送上来的话筒,喘了一会才说:“我是江挽,谢谢你们来看我跳舞。我……很高兴。”

    他又鞠躬,下面的粉丝都快被他搞哭了:“呜呜呜呜我们也很高兴!谢谢挽挽带给我们一场视觉盛宴!”

    粉丝们心疼他跳了这么久的舞,没找他签名,只和江挽合照,才依依不舍地散了场。

    江挽没卸妆,只在紧身的表演服外套了件外套就抱着粉丝们送的花离开剧院。

    剧院外人山人海,见江挽出来就气势宏伟地响起了他的应援口号。

    江挽朝他们招手,说:“谢谢。”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应援口号中。

    他有些无奈。

    周灼走在前面,红姐和小陶一左一右护着江挽,祝荣华夫妻和乐时渝走在一块儿。韩冀不便露面,低调跟着散场的粉丝们离开了。

    剧院身经百战,在出口焊了两边铁围栏把粉丝和江挽分隔开,因此江挽离开的路还算顺利。

    保姆车就停在围栏的另一端,江挽让祝荣华和陈文石先上车,又让乐时渝上车,站在车门口和粉丝们道别。

    红姐和小陶,以及几个保镖都没上车,留在下面保护着江挽。

    “挽挽接下来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吗?”粉丝激动地问,“可以问一下你刚拍完的那部剧什么时候播吗?”

    离得近了,他们才发现江挽还戴了绿色的美瞳。粉丝们纷纷打趣江挽:“哇,挽挽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哦。”

    “挽挽今天的眼睛也好好看。”

    “谢谢。”江挽一直弯着唇,他单手抱着花,外套的拉链没有拉到下巴,露出一截明晰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晃晃的胸口。他和粉丝们说着话没有注意,但周灼突然伸手帮他拉了拉衣领,帮忙挡住了。

    他偏头看了眼周灼。

    周灼却回避了他的视线,看向人群。

    人群中有人在往前面挤,但没有人格外注意他,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想离江挽近一点。

    江挽换了只手抱着花,和粉丝们道别打算上车,刚转过身,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住他:“江挽!”紧接着,人群中响起被吓到的惊呼。

    “啊——!”

    粉丝都快破音:“挽挽小心!”

    江挽下意识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日光下森冷地亮了一下,一个男人猛地钻出来扑向他,面色癫狂扭曲:“老婆为什么要出来抛头露面?你竟然背叛我,婊子!”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但都条件反射般把江挽护在身后。周灼离这个疯狂的男人最近,挡在江挽面前,那把刀却捅进了他的小臂,不偏不倚,刚好捅到了他的大动脉,血瞬间飙了出来。

    江挽的笑容还没消失,漂亮妆容却瞬间被喷上了温热的鲜血。他眼睫细微地颤了颤。

    粉丝送的鲜花上面也溅上了血。

    “啊啊啊啊啊啊!”

    “肯定扎到大动脉了!这个疯子!!”

    小陶的声音颤抖破音:“抓住他!江哥先上车!”

    混乱间,江挽被推上了车,车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红姐稍微冷静的声音隔着玻璃响起:“帮周灼捂住,拿东西绑一下最好——谁有鞋带?不要再让他流血了。”

    那个发疯的男人已经被制服,水果刀也被保镖抢了过来。

    离得近的粉丝脸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珠,被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

    祝荣华握住江挽因为惊吓和恐惧而发凉的手,她的手也在颤抖,却在无声安抚江挽。乐时渝知道江挽的粉丝群里有狂热分子,但没想到会这么狂热,他强行冷静下来帮江挽擦着脸上的血,江挽却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周灼的背影。

    周灼被捅到了大动脉,却一声不吭,仿佛被捅到的人不是他。

    因为他只是个哑巴。

    他的嗓子被大火燎伤,再也说不了话。

    江挽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抿紧了唇角。

    有人报了警,警察及时赶过来带走了那个疯子,粉丝们也被疏散,江挽让小陶去安抚他们,而后让石海开车去了医院。

    医生紧急处理了周灼的伤口,由于处理及时得当,周灼没有太多血,但医生给他手术时还是从血库里调了血及时备用。

    等周灼抢救完脱离危险,江挽才去看他。

    周灼脸上只剩下了沾着血的口罩。

    江挽让其他人都出去,他单独和周灼待在病房。他看着周灼脸上逼真的烧伤,眼神很深,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直到周灼睁开眼。

    他看见病床边的江挽,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苹果。

    他在学上次周灼坐在他病床边削苹果。但他不会像周灼那样削得又快又薄,苹果皮老是断,白净的果肉也被他削得坑坑洼洼,很不好看。

    江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但他一直没抬头,直到磕磕绊绊终于削完了苹果,他才抬眸看向他。他一直没卸妆,依旧是那只骄傲的绿孔雀的装扮。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乐时渝帮他擦干净了,乐时渝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帮他补了妆。

    江挽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周灼面前,问:“吃吗?”

    周灼看了他一会才接过这个削完皮小了一半的苹果,咬了一口,脆响。

    不太甜。

    后劲有些酸。

    周灼顿了下,面不改色将果然咽了下去。

    “你救了我。”江挽抽出纸巾一根根擦着白净的手指,垂着眼帘,淡淡说,“但我觉得你会以此威胁我和你做··爱,或者和你在一起。”

    周灼咀嚼的动作一顿。

    “是我太偏激,”从遇到燕铭后,江挽就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任何男人。他掀起眼眸平静地看着他,“还是你本身就目的不纯?”

    周灼垂眸,摇了摇头:我太丑,配不上你,我知道。

    他微微一顿,继续在备忘录上打字:我阳痿。

    他把手机转给江挽看。

    “还要演吗?”江挽却只是扫了眼,依旧盯着他,轻飘飘说,“燕炽。”

    周灼——燕炽沉默了良久,终于开了口:“……是我目的不纯,哥哥。”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带着长时间不曾开口的沙哑,“哥哥,不要生气。”

    第75章

    在燕铭提起燕炽母亲姓周的时候江挽就已经猜到了他就是周灼。上次周灼把他从顾逐之手上救下来的时候曾经开口说过话, 虽然那个时候江挽接近昏迷分辨不清音色,但这都不重要了。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如果燕炽还不承认, 那他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在江挽面前表明身份了。

    因此燕炽没有再继续演下去。

    江挽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重新抬眸看着燕炽, 鬓角边的绿孔雀翎羽熠熠生辉。但是他唇角一直微微下压,足以说明他现在不太愉快的心情。

    燕炽现在这张脸只有那双眼睛是完好的,里面倒映着一个江挽,因此这双眼睛格外漂亮。

    他还是没摘下口罩,在江挽的注视下有些狼狈地避开视线。

    “我脾气很怪吗?”江挽慢慢地说,“在你眼里, 我经常生气?你很委屈?”

    “没有,不委屈。”燕炽立马否认, 认真解释, “哥哥被他害成这样,我是他儿子, 哥哥怎么揣测我都是应该的。”

    “哥哥说过不想看见我, 是我不听话,想出这样的方法隐姓埋名刻意接近哥哥,本身就是我的错。”他说, “我喜欢哥哥超过了喜欢自己, 我控制不住。”

    他笑了一下:“我的喜欢好像对哥哥来说是负担。”

    江挽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没错。”

    燕炽喉结微顿, 眼神闪动了一下,似乎哑口无言,良久他低声说:“……我知道了。”

    “感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江挽继续无情地说,“我不需要它。你喜欢我, 也许永远也不会得到我的回应。”

    燕炽咬紧颌关,眼中似乎浮起点点水光, 但很快就被他眨掉了。

    “你最后可能会和他们一样,怪我像个婊子,下床就翻脸无情。”即使是在说着侮辱自己的词语,江挽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会像顾逐之那样,听到和我断掉关系就会发疯。所以最好不要开始。”

    “不,哥哥,你不是。”燕炽打断了他,“你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这不是你的错,它不应该变成攻击你的利剑。”因为他受过伤害,所以他高高竖起了心墙。

    燕炽声音还微微喑哑,低不可闻:“我也……不是顾逐之。”

    “你很会甜言蜜语。”江挽说。

    燕炽笑了一下:“哥哥,我是真心的。”

    “你找厍星辰和他妈妈在我面前演戏,目的是想让我说出想见老师的话?”江挽冷不丁打断他提起这件事,从厍星辰出现在他的练舞室后他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了。

    “嗯。”燕炽没有否认,“楚女士很赞同厍星辰学习跳舞,是我想知道哥哥还想不想跳舞,才让他们演出来的。”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那段时间哥哥的粉丝都在问你还会不会跳舞。我以前见过哥哥跳舞,你很热爱它,我想,你不是那种随意放弃跳舞的人,如果不能继续跳舞,哥哥应该会很遗憾,所以——抱歉,是我自作主张。”

    江挽看着被他拿在手里的那颗苹果,它已经开始氧化,果肉微微泛起了黄色。

    “谢谢。”他许久轻轻颔首,“你帮我找到老师,今天的事,还有那两次你从燕铭和顾逐之手里救下我,虽然,”

    他说着一顿,“我还是会忍不住想你做这些事都是别有目的,但都谢谢了。”

    燕炽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出一句:“不用谢的,哥哥。”

    “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江挽站起身往门外走。

    燕炽很快叫住他:“我还可以继续陪在你身边吗,哥哥?”他顿了顿补充,几乎很卑微,轻声,“我可以继续不说话不露脸,不会惹你厌烦。”

    这段时间他作为周灼待在他身边存在感的确很低弱,江挽有时候也会忘记他的存在。

    “随便。”江挽说,打开了病房的门离开了,再也没回过头。

    燕炽贪恋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压抑在眼底的情绪和爱意终于井喷式喷发。

    他呢喃:“哥哥好无情……”

    今天的热搜都是江挽,从早上八点半到现在,热搜都被江挽的名字包圆了:#江挽个人演出#;#新编汉宫秋月#;#江挽小孔雀#;#江挽美神降临#;#江挽视觉盛宴#;#惊鸿#;#江挽漂亮老婆#;#我是江挽,谢谢你们来看我跳舞#;#江挽表现力#;#生活和找回年少的梦想和情怀有冲突吗#;#江挽手#;#江挽乐时渝#;#祝荣华你是奶奶和老师的骄傲#;#江挽被疯狂男粉袭击#;#江挽保镖被捅#

    【舔不过来了,舔不过来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锁骨都在发光,贴了亮闪是不是?我舔舔舔!我啃啃啃!】

    【江挽是我老婆,你们不准舔!你们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骗骗哥们儿可以千万别把自己骗到了。】

    【江挽的滞空感真的绝了,感觉他跳起来的瞬间都不受地心引力的限制了。】

    【这男演员何德何能可以和挽挽搭档?不就是托举吗?我也会!老婆等着我垫上我十厘米的增高鞋垫就来!】

    【啊啊啊啊看我挽挽老婆的小细腰!好白好软好细……还有腹肌!这是什么?腹肌?埋一下!这是什么?腹肌?埋一下!这是什么?腹肌?埋一下!】

    【就我关注的地方很清奇吗?感觉挽宝跳《孔雀》的时候胸鼓鼓嘟[/对手指],感觉有小奶包[/对手指]是不是还贴乳贴了[/对手指]】

    【我说进来怎么被绊倒了原来是你们的裤衩子掉了!出生!穿条裤子吧你!】

    【我嘬嘬。】

    【这是什么?小奶包?埋一下!这是什么?小奶包?埋一下!这是什么?小奶包?埋一下!这是什么?小奶包?埋一下!】

    【救命啊怎么这么多变态啊!】

    【妈粉点进来被吓得屁滚尿流。】

    【挽挽跳《花仙》和《春之篇章》的时候好像两只小精灵哦。花仙懵懵懂懂的特别好欺负,《春之篇章》的春化身好有活力,他一出现死气沉沉的世界都整个亮起来了,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最后那一幕特别有繁花锦簇的感觉。】

    【发给我路人朋友看,竟然比我这个粉丝还会夸】

    【路人,不夸张,我一个只爱纸片人的刷到都被惊艳到了。他是神!!】

    【《花仙》,神之降临……】

    【路人来说一下见解,《惊鸿》其实就是在跳江挽自己吧,最后的独舞部分就算是我这个路人也看得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段惊鸿和江挽的经历挺像的,同样是年少时意气风发,到后面遇人不淑失意被迫“误入歧途”,再到最后经历了这么多重拾初心,在两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亮,都赢得了鲜花和掌声。】

    【毫不夸张,我真的从头哭到尾,散场的时候差点脱水被姐妹抬出去。】

    【老师说挽挽是奶奶和她的骄傲,但是奶奶今天没在现场,是……了吗?】

    【真好啊挽挽。你还在跳舞,谢谢你没有放弃跳舞。】

    【看热搜的时候我在想我当初的梦想是什么呢?好像已经在狗苟蝇营的生活中渐渐淡忘了。】

    【除了老师挽挽就只邀请了乐时渝诶,还是一起走通道出来,挽宝和乐宝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了!】

    【挽挽的右手……真的能看出来他的左手和右手不一样,看得出来挽挽真的很努力了,但是每次右手手势的完成程度还是都没有左手高。】

    【我关心的是挽宝高强度跳了这么久,他的腿受得了吗?他的腿有伤啊。】

    【马勒戈壁说到这个就想把老登挫骨扬灰,如果不是他挽宝怎么可能会这样!他应该在舞蹈领域发光发亮啊!十年了还跳得这么好这么有灵气,不能走专业的路真的太可惜了。】

    【我他妈!我日!又是变态!!别说挽宝了就算是我隔着屏幕都吓死了,突然持刀冒出来,要不是保镖离得近,挽宝就危险了!】

    【我操这个疯子说他太爱挽挽,挽挽出来跳舞就是背叛他,给他戴绿帽,所以要当着粉丝的面杀了他和他殉情。】

    【又是一个把自己骗到的疯子……】

    【虽然被消音了但这个变态骂得真的很脏,当时所有粉丝都被吓傻了没反应过来,但可以看出来挽挽的工作室真的很保护他,第一时间就把他护住了。】

    【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了吧(苦笑),明显是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只能说除了我担,内娱谁身边的staff还有这种反应?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让挽挽经历这一切,这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在现场,我离那个疯子和保镖很近,挽挽的保镖保护他被捅到了动脉,我脸上全是血,如果当时不是人多我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了,毫不夸张我现在打字的手都还在抖,差一点!差一点挽挽就被捅到了!!】

    【挽挽今天真的很高兴……他一直都在笑,我真的要哭死了,他怎么舍得伤害这样美好的挽挽。】

    【挽挽脸上被溅上血的时候一下就愣住了,那个表情真的让人心疼,估计他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侮辱他,还在他这么开心的日子里想杀了他吧。工作室的声明和律师函发了一次又一次,这些疯子、变态能不能去死!】

    小陶带着清理干净的花回来的时候,江挽还在看网上的评论,精致漂亮的侧脸显得有些沉默。

    “江哥。”小陶看了会,闷声闷气地叫了声,“你的腿没事吧?”

    江挽的腿其实没办法负荷这么高强度的练习和演出,到了后来他的腿每天都会痛,如果不是被他们发现,他都不会主动说。

    他的膝盖也有淤青,都是在练舞室的过程中碰碰撞撞出来的。

    但江挽的vlog里没有这些。

    他不喜欢把这些给粉丝看,让粉丝们心疼。

    听见小陶说话,江挽抬眸看了眼他,动了动腿,感受到细微的疼痛后面不改色退出了热搜,选了几张之前定妆时拍的照片打算发微博,但在点发送之前又顿下来,收好手机说:“没事。”

    实际上他的腿从他跳完《春之篇章》的时候就开始隐隐作痛,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忍痛。

    小陶却狐疑说:“真的?”

    “走了。”江挽站起身,想起什么,“让小严留下来照顾周灼。”

    小严就是那个新来的助理。小陶点头:“好。”

    这件事闹得有点大,江挽来医院的时候还是被拍到了,好在他们这层楼是VIP病房,闲杂人等没办法上来。

    江挽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保镖,从人少的门离开了住院楼上了车。

    这辆车是石海刚去工作室开的新车,没有暴露在粉丝面前,尽大可能降低了暴露他住所的可能。江挽让石海直接进了地下车库,他乘电梯上了楼。

    小陶把他送到门口之后才离开,进了电梯之后不太放心,给乐时渝发消息:【乐老师,帮忙注意一下江哥腿疼不疼。】

    乐时渝和祝荣华夫妻已经先一步回了江挽这里,收到他的消息之后立即回:【好。】

    江挽在玄关换鞋,习以为常微微垫起脚缓了缓腿骨细密钻心的疼痛。

    乐时渝听到玄关的声音收起手机过来,接过他肩上的帆布包,眼神不动声色掠了眼他的腿,问:“周灼怎么样?”

    “醒了,没生命危险。”江挽换好了鞋,注意到他放在他腿上的眼神,突然低声说,“乐宝,我腿疼。”

    乐时渝心脏一下就软了,上前搀扶着他,无奈说:“你就忍了这么久,自己走回来的?你也太能忍了,难怪你助理会让我帮忙注意一下。”

    江挽借势靠在他身上看了眼客厅的方向,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小声点,在祝荣华走近玄关的时候站直身体,把手臂从乐时渝的手中抽出来。

    “回来了?”祝荣华说,“腿疼吗,挽挽?”

    “不疼。”江挽说,转头看了眼乐时渝。乐时渝别开了头。

    祝荣华没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官司:“周灼情况怎么样?”

    江挽把刚才才和乐时渝说了一遍的话又给祝荣华说了一遍:“我让小严守着他。”

    “那就好。”祝荣华不是第一次直观江挽的火,但是是第一次直观那些男粉的疯,被吓得够呛,“那些粉丝,太疯了。”

    如果可以,江挽是不太想让老师知道这件事的,免得以后她总是为他提心吊胆,但今天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几人看得出来江挽兴致没多高,以为他被吓到了还没缓过来,因此先让他回房间休息,乐时渝跟着他回了房间。

    江挽换上了轻便的睡衣靠着床头,腿搭在乐时渝膝盖上。他的腿没有以前白皙漂亮,上面都是这大半年以来积攒下来的累累伤痕。

    江挽疼痛的地方还贴着膏药,被演出服挡住了,没被粉丝们看见。乐时渝撕掉旧膏药,熟练拆了只新的贴上去,味道不太好闻。

    像乐时渝这种爱豆,跌打损伤都是常事,所以这种膏药是他推荐给江挽的,又让助理送了不少过来。暖呼呼的膏药暂时抚慰了疼痛,江挽不自觉微微蹙起的眉心终于恢复了平整。

    乐时渝把他的裤管撸下来,今天的事他们旁观者都还有些心有余悸:“先睡一觉?”

    江挽乖乖点点头,蜷起腿。

    乐时渝眨眨眼。

    两人对视了会。

    江挽的小床能睡下两个人。

    江挽让开一个位置,掀开被子。乐时渝爬上了床,笑嘻嘻挤了挤他和他贴贴:“挽宝有什么心事想和我说?快说来我听听。我开导开导你。”

    “周灼。”江挽想了想说,“是燕炽。”

    乐时渝:“?”

    乐时渝:“他什么时候毁容了?”

    “装的。”江挽说。

    乐时渝默了默:“……6。”

    他想起之前燕炽在网上搞出来的动静:“哦——他喜欢你。他装成周灼潜到你身边,居心叵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江挽说。

    “我只是有些奇怪。”他一顿,“他救了我很多次,我应该感谢他,但每次我都觉得他是想和我上床。尤其是今天,他差点因为救我没了命。”

    乐时渝看见了江挽眼睛里的困惑,等了一会没等到江挽下面的话,他敏锐察觉到他挽宝困惑的由头其实在于他自己的心理,而不是他对燕炽的态度,于是问:“所以挽宝,你在困惑你这样的心理对不对吗?”

    江挽看着他。

    “我其实觉得挺正常的。”乐时渝想了想说,“你想啊,燕铭那老登把你折磨成这样,小登替他接受这个恶果怎么了?谁让他们是一家人。”

    他说:“而且挽宝你总是遇到这种人,警惕一点也很正常,一朝被蛇咬十年还怕井绳呢,你只是想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错的不是你,是那个老登和小登。”

    “我这么说,挽宝能想明白吗?”

    ——乐时渝大概就是那种就算江挽脚踏几只船都会认为他牛逼为他摇旗呐喊并发出“我挽宝有这几个男朋友不是他的极限,而是他身边优质男人的极限”坚定拥护江挽党派。

    江挽良久点头:“嗯。”

    第76章

    江挽和乐时渝对视了一眼, 又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

    乐时渝下意识问:“什么?”

    “我想要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江挽轻声说,“我有些向往那种天然和我维系在一起的关系。”

    很难说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念头。也许是他得知他还有亲人, 却同时得知他们死讯的时候, 也许是他孑然站在他们墓碑前的时候,每次站在那里,他仿佛能听见从他心脏的空洞穿过带起尖锐的呼啸。

    他渴望亲情,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亲人,而他曾经感受到过纯粹的亲情,因此即使是对他那么好的老师和乐时渝, 他们也无法填补和替代他心里它位置的空缺。

    “这很好啊挽宝。”乐时渝想也不想无条件支持江挽,“如果你不想要其他人, 那就去父留子。”

    江挽“嗯”了声。

    “如果你没有人选, 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优秀的JING子移动库。”乐时渝笑嘻嘻搂抱着他的腰,蹭他的胸口。“放心, 保证好看干净……不过我想做你孩子的干爹。”

    江挽却莫名闷哼了声。

    乐时渝疑惑抬头:“你怎么了挽宝?”

    江挽摆摆手, 雪腻的耳根微微有些红,他压了压唇角:“……没事。”

    “哦……”乐时渝不明所以重新躺下去,“其实燕家的基因很不错, 我哥说燕炽当年十四岁就完成了春明大学的课程, 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乐时渝他哥是岑家的少爷, 他回去之后听他说了好多豪门的狗血和八卦,每次都会同步分享给江挽。燕炽是毋庸置疑的优秀供精者,但乐时渝知道江挽现在不太想和燕家牵扯上关系,因此只是提了一句, 后来没再提起过他。

    他叽里咕噜掰扯:“对了,你看得上我哥吗?看得上的话我帮你把他迷晕送你床上, 你们俩的孩子应该会很可爱!就是我哥那个狗脾气,人死了都能被他气得崛地而起捅死他。”

    “不过他好像之前和那谁,哪个女明星来着?传过绯闻。”

    江挽耳根有些红,他悄无声息地揉着被乐时渝蹭过的胸口,他的胸·前这段时间鼓起来了小小的弧·度,现在被碰到有些敏··感。

    乐时渝没留意到他的动作,还在说:“我还有个弟弟?体育生,倒是挺帅的,就是脑子不太行……不行,脑子不好的男人不能要,到时候我们宝宝遗传到了怎么办?”

    “身边的人也不行,太近了容易被发现,如果他们来纠缠你怎么办?”乐时渝摸着下巴说,他选得比江挽还认真,“不过想生宝宝也不一定要上床嘛,我们去精子银行看看?咱们国内的精子库只能盲选,但国外的有些可以看见供精者的照片,到时候选个华裔的也可以?但我觉得在国内花钱直接找愿意的人买也许更靠谱一些。”

    “不行,这违法了。”乐时渝喃喃,“这要是被扒出来那就完了,你我的星途一眼就望得到头了。”

    江挽认真听他说话,很快放下了放在胸口的手,翻身平躺,若有所思:“……嗯。”

    小陶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发微信问乐时渝他江哥的腿疼不疼,乐时渝在江挽的凝视下没告诉他,帮他瞒了过去,然后陪他睡了一觉。

    红姐和警方交涉中,工作室也把官摄的照片修好分别给江挽和小陶都发了一份。小陶之前在医院看见过江挽编辑微博,因此没擅作主张登他的账号发微博。

    江挽和乐时渝睡到了下午五点,两人一前一后从房间出去,看见只有陈文石在客厅。

    陈文石今年在带高二,国庆假之前小测过,现在闲来无事戴着老花眼镜改试卷。他闻声从试卷中抬起头,见江挽关上门张望客厅,知道他在找他的老师,朝练舞室努努嘴:“你老师打坐呢。”

    乐时渝睡得东倒西歪在江挽身上,顶着鸡窝头还没完全清醒,被陈文石逗得笑得打跌:“老师,您可真幽默。”

    陈文石笑呵呵。

    江挽把乐时渝放沙发上才去练舞室,果然在里面看见了祝荣华。

    祝荣华在练瑜伽,听到开门的声音看过来,见江挽脑袋探进来叫她老师,笑了一下,朝他招招手:“过来。”

    江挽关上门,在她身边坐下。祝荣华伸手摸他的右腿,他顺从地伸直了腿乖乖让老师摸。

    “腿还疼吗?”祝荣华揉着他的腿问,掌心温厚。

    江挽本来想说“不疼”,却在祝荣华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神中选择了坦诚:“现在不疼了。”

    祝荣华不忍责怪他,惩罚性拍了拍他的腿,声音听起来挺响,但其实力道根本不重,她嗔怪道:“以后别这么能忍,当心留下后遗症。”

    江挽听话点头,又问:“晚上您和陈老师跟我们去聚餐吗?”

    聚餐是之前就说好的,演出结束吃庆功宴。即使白天遇到了疯子,江挽也不打算扫兴失约,因此石海和小陶已经在来接他的路上。幸好当时出于安全考虑,红姐安排的聚餐地点私密性和安全性较高,也没透露过江挽的名字,他去聚餐还是安全的。

    “都是你们年轻人,我和你陈老师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祝荣华想起中午的事有些担忧,“小心一些,让你经纪人多安排几个保镖保护你。”

    江挽说:“好。”

    “你陈老师的学生下午的时候还来问他你的情况。”祝荣华说,“估计是你的小粉丝,他也只说了你在休息。”

    江挽却低声说:“如果可以,陈老师还是不要和我牵扯上关系。”今天的事太疯狂,他在担心陈文石会受他牵连,被人骚扰。

    祝荣华摸摸他的头,把他搂进怀中:“没事,挽挽,你能重拾梦想在粉丝面前跳舞,你陈老师又有一件可以在学生面前吹牛的事,不是很好吗?”

    学校里谁不知道陈文石有个漂亮优雅,又有气质的妻子,现在又多了个优秀上进的学生,祝荣华多少有些促狭:“你陈老师就是个大漏勺。”

    江挽笑了笑,眷恋地靠在老师怀里闻着她身上的皂角香,这么多年她身上的香味从来没变过:“老师,我今天很开心。”

    “老师知道。”祝荣华拍着他的肩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宝宝,完全不觉得她怀中的学生其实再过两个月就三十岁了,还当他是会在她怀里撒娇的十几岁的江挽,“挽挽今天的小孔雀也有很多人喜欢哦。”

    这只神采飞扬的小孔雀其实是以十五岁的江挽为蓝本创造出来的,那是她的学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她倾注了满腔的爱意和心血将它创造出来,如她所料般获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祝荣华别开脸,避开江挽的视线擦了擦眼角的热泪。

    乐时渝这个时候来敲门:“挽宝,小陶到了。”

    “去吧。”祝荣华松开江挽说,“注意安全。”

    江挽应了声“好”,站起了身走向门口,他的手刚摸到门把手,突然又说:“老师。”

    祝荣华说:“嗯?”

    “如果,”江挽顿了顿,轻声说,“如果我想要个孩子,您会支持我吗?”

    祝荣华即使从专业舞者退下来之后也还是为了保持身材没有生孩子,她的家人和丈夫都能理解和支持她。但江挽没有家人了,他想要朋友和老师的支持,回头期望地看着祝荣华:“老师,您能理解我吗?”

    祝荣华毫不犹豫说:“当然,老师理解你,也会支持你。”

    江挽眸光霎时变得很亮:“谢谢老师。”

    他打开练舞室的门走了出去。

    乐时渝陪着江挽去聚餐,但由于是私下的聚餐,因此他打扮得很随意。江挽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和两位老师告了别,和乐时渝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保镖比上午的时候多了不少,估计都是红姐安排过来的人。两个保镖跟着他们的车,剩下的都在后面的黑车,一行人将江挽安安全全送到聚餐的地方。

    中午的事情发生后江挽没在群里说他还会来,所以他出现的时候众人都惊喜坏了:“哇啊啊啊老婆来了!”

    这道声音格外响亮,众人哄笑着朝说话的人看去,原本大胆的女孩儿瞬间通红的脸:“嘿嘿。”

    江挽心情很好地翘了翘唇角,转身露出了后面的乐时渝。

    乐时渝笑眯眯朝众人招手:“哈喽啊各位。”

    “啊是乐老师!”女孩儿们很激动,“我乐老婆也来了!”

    “什么!你当着挽挽的面爬墙吗?”

    “江挽哥哥。”厍星辰仗着身体小,灵活钻到前面笑嘻嘻抱着江挽的手,又叫了声江挽身后的小陶,“小陶哥哥。”

    小陶应了声,江挽垂眸摸了摸厍星辰的小脑瓜,没说话。

    厍星辰参与他的个人演出有很大可能是燕炽的功劳,但厍星辰能通过祝老师的选拔只能是他自己的优秀,燕炽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因此江挽并没有说什么。

    “星星。”乐时渝蹲下身,他之前听江挽说起过这个小演员,问他,“认识我吗?”

    “认识。”厍星辰乖乖点头,“你是乐时渝哥哥。”

    乐时渝牵住他另一只小手:“乖星星。”

    众人默契没有提起中午演出结束时发生的事,因此聚餐的气氛很愉快。

    江挽被气氛渲染,笑眼弯弯留到了最后,抱着他们送的花和他们每个人都合了影,又把照片传给了工作室的staff修图。

    临散场时有人感性地哭了:“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挽挽一定要优先考虑我啊呜呜呜!”

    有人开了这个头,立即就有人响应:“还有我!”

    “我我我!我也还想和挽挽一起跳舞。”

    “如果有机会的话。”江挽笑着说,“你们到时候如果还愿意来,我会优先邀请你们。”

    有人红着眼睛鼓起勇气上前抱了抱江挽,江挽笑着回抱她:“不要哭,王玉婷同学。”

    王玉婷惊喜得又想哭又想笑:“挽挽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嗯。”江挽笑着点头,“期待可以和你再合作。”

    王玉婷眼睛亮晶晶:“好!”

    众人送江挽和乐时渝离开之后才散场。

    江挽和乐时渝回到车上,工作室那边刚好把图修完返过来。

    他连同之前拍下来的定妆照和摄影师拍的舞台照一起发了微博,简单交代了燕炽的情况,又给粉丝们报了平安。

    粉丝们都在安慰他,夸他今天的演出有多成功,他的造型有多好看,还说法律一定会严惩今天破坏他演出的罪魁祸首。

    实际上红姐那边已经把最新的情况同步给了他。

    ——红姐坚持不和解,那个疯子的妻儿都不愿意出面,警方调停失败,只能上法院。

    江挽简单回复了红姐后退回了聊天列表,看见沈知砚和顾司沉的聊天框后都有一个红色小点。

    聊天列表只显示了最新的一条消息,他们估计知道江挽不怎么点开他们的聊天框,因此都尽量用一条消息简述。

    沈知砚:【恭喜你。需要帮忙吗?】

    顾司沉:【这么久了,挽挽还不理我吗?我帮你处理那个人,你……】

    剩下的被折叠了。

    乐时渝靠在他肩上瞥了眼,问:“你想选他们吗,挽宝?”

    江挽关上手机,说:“不。”

    他们和顾逐之是一路人,不一定能甩掉。

    ——连带着最安分的沈知砚,他们和顾逐之一起被他排除在外面了。

    他的个人演出他也拒绝了他们出席,也没接受他们送的花。

    小陶坐在他们对面眨了眨眼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见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于是安静如鸡。

    一个月后终于开庭,那个疯子要求江挽出面,否则拒不认罪,但江挽的律师拒绝了他的要求。而燕炽是切实的受害者,开庭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痊愈得七七八八,出现在了法庭上。

    江挽没出面,只得到了结果:对方获刑五年,并被判赔偿燕炽数万元当成精神损失费和医疗费,但燕炽在看见对方无辜妻儿和年迈父母后选择不要赔偿费。

    这件事的结果被有心人发了出去,包括江挽工作室负责了燕炽的所有费用,帮江挽赢得了路人的好感。

    等燕炽再次出现在江挽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江挽的个人演出大成功,之后就有大大小小的活动都邀请了他,他挑了几个有知名度的时尚活动和盛典参加。参加盛典走红毯的时候江挽出场晚,被安排的单人红毯。

    活动方提供的保姆车停在红毯尽头,燕炽打开车门,抬手挡着车顶护住江挽的头,江挽抬起头就看见了他。他这段时间没出现在江挽面前,现在出现得无声无息,江挽在记者的闪光灯中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很快挪开了目光。

    采访的时候有记者问江挽:“生日快乐,江老师。马上就要跨年了,请问江老师今年有收到跨年晚会的邀请吗?”

    “谢谢。”江挽温和地弯着唇,“今年的晚会我的确有收到邀请。”

    ——江挽这几年都能收到跨年晚会和春晚的邀请,只是往年有燕铭的管束,去年他在剧组,因此他从来没出席过。只有今年卫视把晚会邀请递过来的时候,他和红姐商量之后就接下了。

    “那请问江老师会再跳一次舞吗?”记者追问,“大家都很期待江老师可以再呈现一次小孔雀哦。”

    “这个问题不太方便回答。”江挽说。

    记者们都识趣地没再追问,选择了几个轻松的问题,又有主持人调节气氛,一时之间红毯上气氛还算快活。就在江挽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有记者问:“顾老师今年好像不是很活跃,请问江老师知道他的近况吗?我听说江老师和顾老师还合作过一部剧。”

    江挽之前还和顾逐之传过绯闻。

    众人纷纷看向那个大胆的记者。

    这个问题不在他们提交上来的台本上,现在又是现场直播,主持人僵了瞬很快反应过来,正要帮江挽打哈哈过去,就见江挽微微蹙着眉重新抬起话筒。

    江挽最近很少接受采访,有人忘记了他是什么脾气——那可是连记者都敢打的主啊,你怎么敢的!主持人见状眼皮一直跳,嘴比脑子动得快,瞬间抢过了话头:“这位老师,现在是江老师的个人采访哦,涉及其他人的问题不方便回答哦。”

    江挽说了一个字,发现他手里的话筒突然没了声音,皱了下眉,这个时候主持人也帮他把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便没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离开了红毯。

    红姐在台下扶着额:“你刚才想说什么?”刚才是她及时让工作人员掐了江挽的话筒,免得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捅破天。

    江挽平静说:“只是想亲切问候一下他和顾逐之的关系。”

    红姐:“……”

    以他以往在记者们面前的性格,红姐想,“亲切问候一下记者和顾逐之的关系”可能最后会变成“你是顾逐之的狗吗”这种意思。

    “聂导说今年春节你们的剧就能播。”红姐有些头痛,避开工作人员小声和江挽说,“顾逐之方会配合我们宣传,到时候剧播完了再撕也不迟。”

    江挽点点头,被工作人员引进了盛典会场。

    盛典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小陶和燕炽接江挽回保姆车。这次的车是他们自己的车,红姐早在上面等候。

    石海开车把江挽送回家,原本小陶要把他送到家门口,但燕炽回来了,他就把这件事让给了燕炽。

    燕炽安静无声地跟在江挽身后进了电梯,江挽没分给他眼神。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他们的那层楼,安静的走廊里只有江挽一个人的脚步声,江挽打开了房门,临进去之前偏头看了眼燕炽,想起乐时渝之前说过的燕炽的基因很优秀。

    但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当着燕炽的面关上了门。

    他没有阻止燕炽回来,但也没有给他任何希望。就像他在病床前和燕炽说的那样,与其最后变得像顾逐之,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开始。

    燕炽站在门外,神色莫名。

    门内,江挽收到了乐时渝发过来的文件:【这些都是愿意被你包养的男人,照片和体检报告都在里面,大多数都是比较清苦的男大学生,我看了眼,他们的脸都还是很不错。】

    这些缺钱的人以后会羞于提起在落魄的时候被人包养过,而这些人也正是最容易被控制、被钱打发的群体。最主要的是,包养合法。到时候蒙住他们的眼睛,不会有人发现包养他们的人是江挽。

    而乐时渝为了未来的干儿子或干女儿十分努力,打着“不知名富婆”的旗号在这个人群里筛选:笨的不要,丑的不要,身体弱的不要,人品低劣的不要,家里有犯罪记录的不要,有基因缺陷的不要,一项一项筛选掉了不少人。

    江挽边换鞋边打开了文件,一一看了体检报告和照片。

    体检报道都没问题,没有经过精修得照片也还行,偶尔还有个比较突出的小帅哥。但江挽兴致缺缺,他这些年的审美被养得很叼,这些人入不了他的法眼。

    乐时渝迟迟没等到他的回复:【又没有看上的?】

    江挽给自己热了杯牛奶,掌心被热牛奶烫得绯红,垂下眸回他:【嗯。】

    乐时渝叹口气,发语音:“宝宝,我懂你。”

    江挽身边的追求者不说顾逐之和沈知砚这几个人,就说燕铭,如果他不是容貌特别出众,当年也不会把江挽骗到手。

    而这些人优越的外表和优秀的基因都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择优后遗传下来的,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又怎么可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乐时渝的语音还在继续,出馊主意:“要不你在他们中间找个最听话的嫖他们一顿?”

    江挽喝完了牛奶,冲干净牛奶杯后才按下语音键:“不用。你帮我找个人。”

    乐时渝电话打过来:“找谁?”

    江挽说:“燕铭的特助,张骋。”

    “张骋?”乐时渝皱了下眉,想起来了,“张特助?”

    “嗯。”江挽说,“他这段时间失踪了。”

    张特助已经一年多没出现过了。

    “我问问我哥。”乐时渝说,“你找他干什么?”

    江挽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短暂来过他肚子的孩子,他简短地将当年的事给乐时渝说了一遍,虽然他想不起来这个孩子父亲的脸,但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或许是他未来孩子父亲的最佳人选。他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张特助知道。”

    “如果合适,就他了。不合适的话再另选。”

    乐时渝微微有些吃惊:“宝宝你嘴是真严啊。”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他想了想又说:“我让我哥去打听一下。”

    江挽说了声“好”,两人挂了电话。但没过多久,乐时渝重新给他回了电话,说:“我哥说,张特助一年前就死了。”

    第77章

    张特助一年前就死了。

    江挽蹙了下眉:“怎么死的?”

    “我哥估计燕铭假死的时候从海里捞出来的那具尸体就是他。”乐时渝说, “但骨灰验不出DNA,所以也没办法确定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确是失踪了。他失踪前还在和沈知砚他们商量怎么扳倒燕铭, 所以……”

    所以有可能是燕铭动的手。

    江挽知道乐时渝说得八·九不离十, 以燕铭的性格,他不会容忍手底下的狗背叛反咬他,有很大可能会弄死他当成他离开的垫脚石。而如果张特助没死,他不会放弃来纠缠他。

    现在张特助死了,死得突然又悄无声息,江挽没办法找到那天晚上的那个人。

    “其实我感觉你说的那个酒吧有点耳熟, 我以前应该在那里驻唱过。”乐时渝转移话题说,“那我应该认识那个酒吧的老板。”

    “但是挽宝,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 就算你记得是哪天,老板也不一定拿得出当时的监控, 可能没办法找到他,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挽敛眸静了静,倒也没有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于是很快结束了和乐时渝的对话, 转而打开了红姐发给他的文档。

    这个文档里也是一些男人的资料, 他打算要个宝宝, 没有道理要瞒着红姐,所以红姐也在帮他搜罗优质男人。

    他想要个孩子,他身边的人都是支持的。

    江挽兴致缺缺看了眼文档里的照片,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

    他这段时间在调养身体备孕, 医生建议他停掉抑制性·瘾的药,但他停掉之后需要一个床伴, 甚至整个孕期都有可能需要他陪伴。

    孕早期不适合性生活,医生说胎儿会分泌激素降低他的欲望保证它自己的安全,但孕后期有可能还是需要适当的性生活,这个时候他的反应甚至可能比没怀孕时还要激烈。

    这些都是江挽没有告诉乐时渝的。

    因为孩子的父亲和他的床伴可以不是一个人。

    他不会让孩子的父亲发现它的存在。

    现在孩子的父亲还没定下来,所以他的药也还没有停。

    江挽又参加了一两次活动和品牌方的活动直播之后没多久就到了央视跨年晚会最后的正式彩排,他的行程早就提前透露给了后援会,后援会组织了人在晚会前一天来提前占他们应援的位置。

    乐时渝参加的也是央视的跨年晚会。他的经纪人这段时间给他接了档选秀节目的导师,他来参加彩排的时候还有些匆忙。

    半路上他遇到江挽的车,让司机停车,在粉丝们的注视下上了江挽的车。车门一关,他就毫无形象地枕在了江挽的腿上撒娇:“挽宝,我好累。”

    江挽纵容地笑了笑,指腹抵着他的太阳穴轻按。

    “舒服吗?”江挽问他,“我刚学的。”

    乐时渝舒服得哼哼唧唧:“好好好,好剪秋,再给本宫按按,用力点。”

    燕炽在他们对面正襟危坐,瞥了眼乐时渝,没说话,继续盯着外面的动静。江挽加大了力度继续帮乐时渝按着太阳穴,抬眸看了眼燕炽。

    即使在他面前明了身份,燕炽还是戴着口罩和墨镜。江挽看了他一会,在被他察觉之前就移开了目光,垂眸看着腿上的乐时渝。

    他们俩的保姆车在粉丝们的注视中一前一后驶入了大门,有工作人员提前得到消息来接他们去彩排现场。

    在正式彩排之前众人已经彩排过好几次,所以这个时候没出什么大问题,但江挽和乐时渝的节目靠后,彩排结束已经是深夜。

    来蹲彩排的粉丝不多,大部分都要等明天正式晚会才会来。但他们现在还在外面等着,江挽也提前让小陶联系后援会给粉丝们送了热奶茶和暖宝宝贴,因此见他出来,粉丝们都扬高手向他示意手中的奶茶和暖宝宝。

    江挽没有莽撞降下车窗,只是让石海开慢一点,隔着窗朝他们招招手,在粉丝群里给她们发了句“早点回去”。

    回去的时候乐时渝没和他一辆车,两辆保姆车并行了一段距离,在一个分岔路口分道了。

    小陶在副驾驶位,中间的隔板一直是升起的。

    乐时渝又发了个文档过来,顺带一条语音:“你再看看这些人,说不定合你胃口呢?我用AI合了你们的宝宝,都很可爱,文件里我附带了宝宝的照片,你看看。”

    江挽没关声音,因此乐时渝的话也被对面的燕炽听见了。

    燕炽微微蜷起放在膝盖上手指,他的口罩动了动,他似乎想说话,却又碍于答应了江挽会一直装哑巴,于是抿起了唇角,垂下了眼皮。

    车厢内安静了数秒,只剩下江挽回复乐时渝时敲击屏幕的细微哒哒声。

    “为什么不说话?”江挽低着头,突然说。

    后面的车厢内只有他和燕炽,其他的保镖都在另一辆车,他显然在和燕炽说话。

    燕炽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动,终于低声说:“哥哥是想要孩子吗?”

    他的声音微微嘶哑。

    “嗯。”江挽回完乐时渝的消息抬起头,眸光似笑非笑,“我想要个孩子,但孩子父亲找不到合适人选。你帮我找找?”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燕炽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艰涩地开口:“……好。”

    “我还需要一个听话的床伴。”江挽又说,“怀孕后我不能继续吃药。”

    “好。”燕炽知道他会吃什么药,这次回答得比较顺畅,语气故作轻松,“哥哥喜欢什么类型?我可以帮哥哥找,也可以帮哥哥扫尾,哥哥不用担心他不听话。”

    江挽平静地看着他。燕炽虽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但他脸上一直架着墨镜,江挽并看不到他的眼睛。

    “即使我怀了其他人的孩子,和另一个人上床,你也不伤心,不离开吗?”江挽轻声说,“燕炽,你贱不贱?”

    “……我没有不伤心。”燕炽却低声说,“我舍不得。”舍不得什么,他却没说。

    江挽忽然探身,手指碰到了燕炽的墨镜。

    燕炽下意识想别开脸,却又强行定在那里,任江挽摘掉了他的墨镜,露出隐忍通红的双眼。他的喉结滚了滚,却只是看着江挽不说话。

    江挽重新坐了回去,手指间把玩着燕炽的墨镜。没了墨镜的遮掩,燕炽眼底浓浓的爱意险些将他淹没。

    燕炽没有将墨镜要回去,视线下落,盯着他手指间的墨镜,问:“哥哥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人能像燕炽这么能舔。

    即使深爱的人想和另一个人生孩子,还让他帮忙找度过孕期的情人,他也能泰然处之问他对他们有什么要求。

    江挽却兴致缺缺地把墨镜丢回他怀里:“再说吧。”

    他不再和燕炽说话,低下头回乐时渝的消息,余光却瞥见了燕炽有些痴迷地低下头,将经过他手的墨镜凑到鼻端痴汉地嗅了嗅,仿佛这样就能嗅到他手指间的沉香。

    片刻,燕炽才重新将它架到了鼻梁上,手指将它扶正。

    他的手背还贴着逼真的烧伤瘢痕,手指却骨感修长,明显和他的脸和手背不搭。

    江挽收回了余光,微微拧着眉,闭上眼养神。

    直到石海将车停在地下车库,车厢内都是安静的。

    “江哥,”小陶敲了敲隔板,等它降下去之后才继续说,“明天早上九点还有一个采访,我来接你,不要忘了。明天要我给你带早餐吗?”

    周灼回来之后都是他给他江哥做早餐,他有段时间没给他江哥带早餐了。

    江挽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又说:“不用。”

    燕炽已经下了车打开江挽这边的车门,地下车库格外阴冷,车内一直开着暖气,江挽刚下车的时候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燕炽脱下大衣披在他肩上,大衣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江挽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拒绝他的衣服,拢紧了大衣,抬脚走向电梯。

    地下车库还有其他人在,保镖们浩浩荡荡跟着江挽挡住其他人探究的视线,簇拥着他走向电梯。

    江挽不喜欢有人守在家门口,燕炽买下了同楼层的另一套房给保镖。

    这套房子离江挽家有点距离,但胜在是在电梯到江挽家门口的必经路,所以保镖们在门口轮流站岗,因此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只有燕炽还跟着江挽。

    江挽摘下肩上的大衣还给了燕炽,站在门口,却始终没打开门,燕炽也没有去开他自己的门,在门口陪着他。

    江挽站了一会,偏头看向燕炽,问:“张特助知道的东西,你知道多少?”

    燕炽只停顿了半秒:“差不多都知道。”

    “那你应该知道当年我为了报复燕铭怀过一个野种。”江挽慢条斯理地说。

    燕炽眼神暗沉,声音很低:“是,我知道。”

    “我想要那个孩子的父亲。”江挽说,“如果他没被燕铭弄死还在世上的话,你能找到他吗?”

    燕炽忽地看着江挽的脸,轻声问:“哥哥为什么想找他?”

    “你不用知道。”江挽淡淡地说,实际上他只是想到了那个无辜的孩子而已,他并不在意它的父亲,如果它的父亲基因劣质,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会选择他的基因,“我只需要见到他和他的体检报告,你能做到吗?”

    燕炽已经大概猜到了江挽想要做什么,心情却反而沉了下去。

    他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在沉默了两秒后选择了主动坦白:“如果,我说当年那个在酒吧和哥哥上床的人是我,哥哥会相信吗?”

    那个被叫做“野种”的孩子是他和江挽的血脉,但燕炽确定江挽和那个孩子没有感情,也并不知道江挽为什么突然想找他。

    他大可以告诉江挽当年的那个人已经被燕铭弄死了,但他可以找到他生前在国外精子银行捐赠的精子。

    但燕炽想,如果他选择这么做,那么等孩子生下来,江挽就会发现孩子和他的关系,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或许就是真的没可能了。

    父凭子贵将会在江挽这里行不通。

    因为他最讨厌谎言。

    ——尤其是姓燕的编织的谎言。

    第78章

    燕炽的话说完, 江挽按密码锁的手就顿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燕炽,反应倒很平静:“你怎么证明。”

    “当时你在吧台和调酒师说话。”燕炽说,“他在教你怎么约炮。”

    “但他没有告诉你下位者怎么拒绝。”

    江挽睫羽轻轻颤了颤, 没有说话。

    “台上的驻唱是你现在最好的朋友乐时渝, 你看了他很久。”燕炽低声说,“我当时很嫉妒他……对不起,哥哥。”

    “酒吧的楼上有提供一夜情的房间,我们的房间号是218。那天晚上你一直在哭,哭得很厉害,我哄不好你。”燕炽最后说, “我把那天的监控买下来了,如果哥哥想看, 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

    “好。”江挽终于说, “现在就给我看。”

    燕炽很快在手机上找到了那天的监控录像发给他,江挽当着他的面打开它。

    监控视频下方显示的年份是2016年, 21岁的江挽坐在吧台前和调酒师说话, 对方拿出烟盒和咖啡教他约炮的暗示,眼神却时不时落在他的脸上。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臂间搭着西装外套、单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人坐在了江挽身边。

    他点了杯鸡尾酒, 于是调酒师无奈收起吧台上的东西给他调酒。

    酒吧的光线虽然不亮, 但监控有夜视功能, 于是江挽看见了他的脸——正是燕炽。

    那天晚上大概是因为酒吧的光线太暗,江挽又刚喝了杯深·水炸·弹,所以才没有认出这张和燕铭极度相似的脸,跟着他去了楼上的房间。

    监控视频在两人进入房间时戛然而止。

    江挽退出了视频, 微微抿起了嘴,偏头看向燕炽。

    “哥哥?”燕炽轻声说, 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

    江挽垂睫。诚如乐时渝所说,燕炽是个优秀的供精者,但他的基因有个瑕疵——家族精神病遗传病史。

    这个瑕疵足够江挽放弃他的基因另择他人。

    “我从燕铭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是,你的母亲周女士临终前已经控制不了另一个人格的自残和虐待你的行为,所以她才会趁清醒的时候把你送到燕家,确定燕铭会抚养你之后才选择了自杀。”

    “而你遗传了她的人格分裂。”江挽掀起眼睫冷静地说,“你的基因会遗传给下一代同样的问题,对吗?”

    燕炽点头,又摇头说:“有遗传,但我和我妈的病发都有外界的诱因。”

    江挽看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妈,”燕炽喉结轻滚,顿了下才继续说,“她以前过得不是很好。”

    “抱歉。”江挽理解地点头,“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燕炽却说,“我妈的情况很复杂。她小时候走失流落到孤儿院,那里的经历给她的童年留下了阴影。后来她被找回去,父母却在工作的厂里出了意外,留下了一笔赔偿金,所以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收养了她。”

    “但这个远房亲戚有个儿子,又是为了赔偿金才收养她,本来就对她不好,后来在知道她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后变本加厉,想逼她病发独占这笔赔偿金。”

    “我的祖父在我妈失踪后受刺激发病,但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我曾祖母生活在一个健康环境,没有发过病。”燕炽说得冷静,“至于我,我妈在我七岁生日前送到燕家,但我一直都有她发病的记忆,那段记忆说不上好。”

    “而燕铭,一直让佣人在我每天的饭里下致使我病发的药剂。如果我不想饿死,就不能不吃下它。”

    “所以还是会遗传。”江挽沉思后看着燕炽说,“你的基因有瑕疵。”

    燕炽喉结微动,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嗯。”

    他的基因不合格,江挽也不允许在明知道宝宝可能会有缺陷的情况下还生下它,这是对它的不负责。

    江挽舒了口气,将燕炽踢出了备选的行列,低下头,在密码锁的滴滴声中冷漠地说:“那就另外帮我找个人吧。”

    燕炽微微咬紧了颌关:“好。”

    江挽关上门之前看了眼他:“谢谢。”

    燕炽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嘶哑:“不用谢,哥哥。”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这件事江挽没有瞒着乐时渝,乐时渝很快打电话过来,有些唏嘘:“有这么巧?竟然是他?”

    乐时渝听完他的顾虑后说:“你的担心是正常的,到时候宝宝生下来你们都很痛苦。”他想了想,“那我帮你再留意留意吧,国内也不止他一个人的基因这么优秀,天才这么多,总可以捡到一个。”

    燕炽是个天才,听说当他靠自学完成春明大学的本科教程之后,在春明大学任教的、在物理学领域颇有造诣的临渊教授还朝他伸出过橄榄枝,邀请他加入他的科研组,可惜被燕家拒绝了。

    这件事不是秘密,网络上现在还能查到临渊教授对没能邀请到这个少年天才遗憾的采访,只是除了春明市上层圈子以外,很少人知道那个拒绝临渊邀请的少年天才是燕铭的儿子,燕炽。

    如果不是有燕铭这个渣爹,燕炽在物理学领域的造诣将不可估量,可惜他在十四岁后就没再涉及这个专业领域的东西了,天赋被埋没,知道这件往事的人都说他被养废了。

    但在国内要想找到和他同等水平的天才可能很难。

    天才嘛,谁都喜欢,国家更喜欢,所以就算这个天才是穷苦家庭出身,只要被发现,国家就有专门的扶持手段,而那些有傲骨的天才也不可能愿意被人包养。

    毕竟这个世界不是狗血小说。

    这么想着,乐时渝又说:“说实话,燕炽的基因不遗传下去怪可惜的,如果是隐性的倒也好说。”

    “隐性也有可能会有诱因导致病发。”江挽却很冷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出生。”

    他停顿下来,又说了另一个顾虑:“燕炽一直在我身边,如果我生下了和他的宝宝,我担心他会来纠缠我们。”

    “也是。就算是已经结婚的夫妻,在发现伴侣有家族精神病遗传病史的时候也会去精子库申请借精生子呢,咱们挑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要个没有缺陷的基因,还不想要宝宝的父亲来糟心吗?”乐时渝也只是惋惜而已,倒也没有要说服江挽的意思,“那就算了吧。”

    现在时间太晚,明天一大早要去彩排,再加上乐时渝知道江挽这段时间在调养身体,两人很快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一早燕炽把准备好的早餐送过来,他还没有得到可以进入江挽家门的允许,因此没进门。江挽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吃了医生给他开的备孕的药片和口服液,接到小陶的电话之后才穿上厚外套出门。

    燕炽等在门外,江挽看了他一眼,才走向电梯。

    即使是知道了燕炽就是那个酒吧里的男人,他对燕炽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燕炽默不作声地微微垂着眼看着他的头顶和肩颈,确定江挽不会再要他的基因。

    他长得像燕铭,很难确定他的孩子会不会像他,再加上家族精神病遗传病史,他的胜率太低了。

    燕炽咬紧了牙关,绷紧了下颌线。

    ——无所谓。

    他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

    江挽会是他的。

    无所谓。

    燕炽尝到了一丝血腥味,默不作声地将它咽进了喉咙。

    江挽在车上收到了老师发给他的微信,让他的节目结束就过去吃饭,他低头回了个“好”。红姐今天也在车上,会陪他参加今天上午的采访和今天晚上的晚会直播。

    采访的主持人提前给红姐看了台本,因此录制得很顺利,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放出来,下午过后江挽一行人去了晚会后台。

    江挽和搭档曲明乐都有单独的化妆间,曲明乐曾经和他参加过同一期《HELLO,木屋》,因此彼此还算熟悉。

    曲明乐不再是当年那个才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的新起之秀,她在圈内也有了姓名,作为新生代流量小花站稳了脚跟。

    她和江挽合唱一首欢乐喜庆的歌。

    和江挽不一样,她不是第一次参加跨年晚会,业务水平很高,再加上两人之前就抽空磨合过,所以他们之前的彩排很顺利。

    曲明乐捧着脸看着江挽的御用妆发老师给他做妆发,和他开玩笑:“我觉得你粉丝要失望了,江老师。”

    江挽从化妆镜里看了她一眼,弯了下唇问:“为什么?”

    “他们都很期待你的《孔雀》诶!”曲明乐语气有些夸张地说,“毕竟你的《孔雀》那么火,那段时间我的视频app都被它刷屏了,你来参加跨年晚会,他们都估计以为你会跳舞,等今天公布节目单的时候他们会很失望吧。”

    如曲明乐所说,节目单公布的时候江挽的粉丝确实有些失望,但在播出之前都不太相信,直到他们真正看见江挽和曲明乐一起出场。

    他们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在网上说什么扫兴的话。

    节目结束后江挽就离开晚会现场,坐车去了老城区,这个时候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祝荣华住在老城区的老小区,外面实在太冷,再加上现在飘着雪粒,所以这个时候在小区里来往的人不是很多。

    江挽怕回来太晚,所以走得匆忙,连妆发都没卸,站在楼下拢着围巾抬头,

    陈文石和祝荣华以前的老邻居虽然都搬到了新城区,但春明市老城区的经济发展也不错,不少年轻租客住进了小区,所以每层楼都亮着灯。

    江挽精准找到了老师的窗,对着暖融融的灯光笑了一下。

    雪粒落在他纤长浓卷的眼睫上,他眨了下睫毛,抖掉了睫毛的雪粒。

    他正要低下头上楼,祝荣华和陈文石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窗边。屋里开着暖气,他们穿得单薄,向下张望了一会,看见江挽在楼下,高兴地朝他招招手:“挽挽,这儿!快上来!”

    江挽听见他们的声音重新抬起头,朝他们招了招手,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走。

    红姐和小陶等人不便跟上来打扰他们,在两位老师探出身之前就已经开车离开了,只有燕炽陪江挽站在雪地里。

    江挽走向单元楼,燕炽却没动。他之前保护了江挽,两位老师对他格外有好感,在楼上说:“周灼也在啊?挽挽,你把周灼也带上来吧。”

    江挽闻言脚步一顿,没忤逆两位老师的话,招呼了声燕炽,说:“走吧。”

    燕炽犹豫一秒才抬脚跟上他。

    他们到的时候两位老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我就说你现在就要过来了。”祝荣华关上门接过江挽脱下来的围巾和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又摸了摸他的手,发现不冷之后才笑着说,“饿了吧?赶紧洗手吃饭。今天晚上吃火锅,都是你陈老师一大早就去市场挑的新鲜食材,羊肉和牛肉都是挑的最嫩的部位。”

    餐桌上已经架起了火锅,锅里这个时候恰好开了,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浓香四溢,和着屋子里的暖气,暖融融的,很温馨。

    是家。

    江挽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氛围,险些在祝老师面前落下泪:“……好。”

    祝荣华疼惜地摸摸他的脑袋。

    陈文石接过燕炽的大衣:“周灼也不要客气,来尝尝你陈老师的独家秘制锅底——咱们到家了就不用戴墨镜了。”

    燕炽却看向了江挽。江挽脱掉了厚外套,单穿着一件柔软的白毛衣,被老师拉去洗手。他感受到了燕炽看着他后脑勺的视线,没管他。

    于是燕炽取下了墨镜,露出狰狞的疤痕。

    陈文石之前听小陶说起过周灼“脸被烧伤得很严重”,所以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让他把口罩也取了,带燕炽去洗手,然后四人都坐到了餐桌前。

    陈文石乐呵呵拿着一瓶白酒:“都来点?”

    祝荣华将鬓发别到耳后,笑着说:“你陈老师终于等到有人来陪他喝酒,今天高兴了一天。”

    陈文石被妻子揭了短也不恼,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酒杯虽然不大,但酒的度数不低。

    祝荣华看向江挽,他最近在备孕:“给挽挽少倒点。”

    “知道,知道。”陈文石连连说。

    “喝一点没关系。”江挽说,抿了口白酒,舌尖尝到了辛辣。他不太会喝酒,也从来没碰过纯度这么高的白酒,以至于脸上瞬间就染上了薄粉。

    有点上头。

    江挽不动声色放下酒杯,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颊。

    祝荣华看着他乐得不行。

    “挽挽不行。”陈文石摇头,看向燕炽,“小周能不能喝?”

    燕炽点头,仰头干掉了那一小杯白酒,将酒杯放在桌上,眼神清明。

    “哟,可以。”陈文石乐了,又给他倒了一杯。

    “先吃点东西垫垫。”祝荣华倒了杯橙汁放在有些晕乎乎的江挽面前,“待会他们还要回去,别喝太多。——挽挽喝橙汁就行。”

    明天就是元旦,但江挽有工作,所以还要回去。

    陈文石笑着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他平时不喝酒,就今天高兴,祝荣华也没有阻拦他。

    电视里还放着跨年晚会,主持人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环节:“十,九,八,……,一!元旦快乐!”烟花和炮竹声同时从窗外和电视里传出来。

    江挽举起酒杯和他们干杯:“两位老师元旦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挽挽也新年快乐,元旦快乐。”祝荣华摸了摸他的头,“新的一年事业更上一层楼,生个漂亮健康的宝宝。”

    “嗯。”江挽说,“一定。”

    他最后还是陪着喝了两杯酒,走的时候已经晕乎得有些厉害。

    两位老师挽留他歇一晚上,但江挽拒绝了,没让他们送,和燕炽一起离开了。

    保镖们轮岗守在楼下等他们,见他们下来,将车开出来,下车打开车门。

    车里一直开着暖气,驱散了外面的风雪寒冷。

    小雪一直没停,江挽从楼道出来后被冷风一吹,白酒的后劲就上来了。他被护着上了车,有些难受地微微皱着眉,脱掉了外套和毛巾,闭着眼蜷在柔软的车椅中。

    保镖看了眼燕炽,燕炽打了个手势让他去副驾驶,他就默不作声地回了副驾驶位。

    燕炽看了眼浅眠中的江挽,见他发丝微微凌乱,于是手指微蜷,到底还是没有贸然伸出手帮他理头发,只将毛毯盖在他身上,看着他的呼吸吹拂过毛毯柔软的细毛。

    江挽这段时间的作息很健康,再加上喝了酒,车到楼下的时候他已经睡了过去。他睡得很熟,车内暖气也足,加上他喝了点酒的缘故,他脸上轻薄的妆容遮不住滚烫的粉艳。

    燕炽踯躅了半分钟,还是选择了绕到他那边,轻手轻脚地用毛毯裹住他,把他抱下了车。

    江挽没醒,燕炽站在他家门前犹豫了许久,选择打开了他的家门,将江挽放到了床上,脱掉他的鞋,用毛巾擦干净他的脸,在他床边站了会,眼神克制地在他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很快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江挽被生物钟唤醒。

    身上残留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和火锅的香味,江挽下意识蹙起眉,过了会发现他现在不在自己的房间,随后才想起来他昨天晚上在车上睡着了。江挽怔了瞬,打量了眼房间的布局,见不太像主卧,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床边还贴心地放着一双新拖鞋。

    江挽打开房间门,客厅里没人,但厨房传来做饭的动静。他不动声色走到厨房,看见燕炽围着围裙,挽着衣袖做饭。

    大概因为江挽还没醒,燕炽脸上此时除了贴着烧伤的瘢痕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江挽靠着厨房的门看了会儿。

    燕炽大概感受到身后有人,转过头,看见了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江挽,明显顿了一下。他动了下唇角,似乎想说话,却又没发出声音,只是朝他笑了一下。

    “不解释一下吗?”江挽主动说。

    “你睡着了,我看你睡得太熟,所以没吵醒你,就擅作主张把你带回来了。”得到了允许,燕炽才说,“抱歉,哥哥。但那个房间我从来没用过,床具都是新的,我也没有乱动手脚……”

    “嗯。”江挽应了声,没让他继续解释下去,他看了眼燕炽手边的锅,那里飘出了莲子百合红豆粥喷香四溢的粥香,“我饿了。”

    燕炽愣了一下,很快眼睛亮起来:“马上就好,哥哥再等两分钟。”

    江挽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房子洗漱。

    等他换好衣服打开门,燕炽站在他家门口准备敲门。

    见他出来,燕炽问:“哥哥想在哪里吃?”

    “我手机还在你家。”江挽说着出来,关上门走向燕炽家敞开的门。

    燕炽跟着他进门,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粥。

    粥还滚烫,江挽敛着睫羽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吹凉粥。

    燕炽去他睡过的客房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放在他手边,在他身边坐下,片刻说:“我帮哥哥找到了个人,他家族的基因很优秀。他和哥哥生出来的宝宝会很可爱,哥哥想看看吗?”

    江挽手一顿,问:“是谁?”

    “临照庭。”燕炽说,“是临渊的孙子,今年刚上大四。”

    临渊,那个十四年过去已经是物理学领域泰斗、曾经对燕炽伸出过橄榄枝的教授。

    “他五岁的时候我见过他。”燕炽低声说,“春明市的精子库有他的冻精。如果哥哥想要,我可以帮忙调出来。”

    江挽没抬头,只是咽下了嘴里的粥说:“好。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可以。”燕炽说,“哥哥的床伴,可能还要等几天。”

    白瓷的勺柄撞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江挽松开勺子,终于抬起头看向燕炽,目光冷静探究:“你甘心吗,燕炽?”

    “甘心。”燕炽知道他在问什么,腮帮绷紧了瞬,但他又很快朝江挽露出一抹笑,“只要哥哥不赶我走,我可以为哥哥做任何事。”

    江挽重新拿起勺子,吹凉粥,说:“不用给我找床伴了。”

    燕炽下意识说:“为什么?”

    江挽却没说话,喝完了剩下的粥,抽出餐桌上的纸巾擦干净嘴唇和手指,没等燕炽反应,纤长雪白的手指落在了——燕炽下意识捉住江挽的手,却还是慢了一拍,江挽已经摸到它了。

    和上次被他碰到就兴奋的状态不同,这次它没有任何反应。

    ——和燕炽说的一模一样,他阳痿了。

    “哥哥。”燕炽耳根有些红,“怎么了?”

    大概是上次的谈话刺激到他,以至于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真的把自己弄成了阳痿,企图以此来证明爱情不需要性。

    江挽并不在意这件事,松开了燕炽:“把它治好。”

    “治不好。”他掀起眼皮看向燕炽,翘着眼尾,唇色很红,“那就换人。”

    “懂了吗?”

    第79章

    治好了, 就来当他的床伴;治不好,那就另外换人。燕炽不会听不出来江挽是什么意思,眼睛突然很亮, 控制不了唇角翘起来的弧度, 几乎欣喜若狂:“好。”

    他顿了顿又保证说:“我会让哥哥满意的。”

    江挽去洗了手,带上了落在燕炽家里的东西回去了,让乐时渝和红姐暂时不用继续帮他找人,没过几天,他抽空低调去了趟春明大学。

    除了燕炽,他没带任何人。

    车身贴了防窥膜, 江挽坐在副驾驶位偏头看着窗外。

    在来春明大学之前的这段时间足够他了解临照庭。

    临照庭虽然在高中就被保送进了国内的top1大学,但和从刚进大学就被预定了直博以及十六岁就开始攻读博士学位的堂兄表妹们相比, 他反而有些平庸。

    临照庭不是不优秀, 而是被过于优秀兄弟姐妹们的光芒掩盖,他出色, 但不顶尖, 他这样的人在春明大学里一抓一大把,因此既可以保证江挽未来孩子头脑的聪慧,也能确保他不会站到太顶尖的位置威胁到江挽。

    燕炽看得清楚, 其他人也看得明白,

    但燕炽知道得更多, 临照庭在表现得不如其他兄弟姊妹之后,他和他的母亲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算是被临家割弃了,临照庭的父亲虽然没和他的母亲离婚,但婚姻也名存实亡。

    临家的基因珍贵, 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和别人结婚,临照庭大概出于报复的目的自愿去捐了精, 因此春明市的精子银行里才会有他的冻精。

    ——不得不说,燕炽的确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江挽选出了一个最合适的孩子父亲。

    江挽在车内等了一会,终于看见了临照庭的身影。

    临照庭浓眉高鼻,麦色皮肤,骨相却优越好看,他穿着单薄的10号红色球衣,腋下夹着篮球,裸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上的腱子肉线条十分漂亮迷人,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且经常运动,寒冷的冬天却依旧穿着单薄,一点也不畏寒。

    他现在并非一个人,而是和几个男大学生说说笑笑、勾肩搭背一起出现在篮球场,笑容爽朗,眉宇中也没有压抑和郁气。

    在他走进篮球场之后,江挽也收回了目光。

    “走吧。”他说,重新翻开了燕炽给他的临照庭的资料。他没打算真正去见临照庭,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从精子库里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和父亲有任何瓜葛。

    燕炽启动了车:“哥哥想好了?”

    “嗯。”江挽应了声。

    他确定了下来,将这件事告诉了红姐和乐时渝,并将申请递到了春明市的精子银行——春明市生殖专科医院。有燕炽的帮忙,他的申请很快被通过,在他和顾逐之主演的《金枝》播出之前,他去了精子银行。

    在此之前,江挽就停了药。药效还能维持半个月,而就在这半个月内,胚胎在他身体里着床,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在确切的结果出来之前,《金枝》避开了和春晚抢收视率,终于在大年初三那天播出。《金枝》宣传了这么久,播出前一天买了热搜,而这个时候演员们纷纷出来转发剧方的宣传微博,演员们的热度再加上剧本身的热度,第一天的收视率和所有人预料中的一样,爆了。

    剧组那边负责与江挽和顾逐之工作室对接的staff提前给他们打过招呼,因此两人的工作室宣传的时候还算配合,而作为《金枝》的主演,江挽和顾逐之的名字被推上了热搜。

    之前有人用聂桓文新剧嘲讽过江挽,现在被江挽粉丝翻了出来,一起带上了热搜:【之前那谁谁说我挽是聂桓文新剧的主演竟然是真的,原来是真有人脉哈哈哈早知道就不骂她们了。】

    有不知情的粉丝和路人问:【为什么要骂她们?】

    江挽粉丝每个人都回复了,后来索性将解释的微博冲上了热门:【哈哈哈哈谁还不知道当时这些人是想嘲笑我挽宝吗?她们不相信挽宝没了那老登还能有事业哈哈哈哈哈!江挽没了ym,怎么可能还有事业!(口吐白沫)(面部狰狞)】

    【好爽好爽好爽!】

    之前剧组剪完了片江挽去配过音,因此剧里的小太子是他的原声,但他也只看见过他自己的片段,没看过完整的成片。所以播出的时候江挽打开了电视,拍了张照片发微博。

    祝荣华和陈文石双方的父母都还健在,春节期间他们在双方父母之间奔波团聚,江挽没和他们一起,但他们在《金枝》播出的第一时间将全家守在电视前照片发了过来。

    陈文石还偷拍了张祝荣华认真看剧的照片发在只有他们仨的微信群里:【/棒/棒/棒/玫瑰/玫瑰/玫瑰】

    江挽回:【/玫瑰】

    祝荣华过了许久才出现:【还有几天能出结果呢?@江挽】

    两位老师都知道江挽已经去了精子银行做人工授精。

    人工授精的成功率不高,但江挽年轻,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调理身体,成功率会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他现在已经停药超过了半个月,却依旧没什么感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还是没有提前透露,只说:【初五去检查。】

    祝荣华:【好。】

    初五,也就是后天,江挽在燕炽的陪同下去了医院检查,得到了确切的结果——在他的期盼中,幸运终于眷顾了他,胚胎的小芽成功附着在了他的孕腔,他怀孕了。

    它还太小,江挽的小腹还很平坦,还有薄薄的腹肌。

    江挽无意识抚摸着小腹,即使他戴着墨镜和口罩,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喜悦和柔和。

    他是真的很喜欢、很期待这个宝宝。

    燕炽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认真听完了医生的叮嘱,才护着江挽离开了医院。江挽的身份和行踪都是绝对保密的,因此没有人发现他出现在过生殖专科医院。

    江挽在查出怀孕后的第一时间就去了他逝去的家人们墓前,将复制的报告单烧给了他们。

    乐时渝和红姐,以及两位老师在得知这个好消息之后来他家里看他,买了不少孕期的补品送过来,乐时渝甚至激动到买了许多可爱的小衣服。他十分感慨地抚摸着江挽的小腹:“好神奇啊,这里竟然真的有一个宝宝。”

    “前三个月的工作可以暂时缓一缓。”红姐有家庭和孩子,在这方面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经验,“三个月后可以适当上上节目露面。”

    “《金枝》火了,肯定免不了综艺和采访宣传,剧方那边也会让我们配合。”江挽却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他的粉丝这件事,但他也不会放弃事业,让粉丝对他失望,“我怀孕的事会透露出去,节目组不会太过分。”

    事实上到了江挽这个咖位,除非他参加运动类和整蛊类综艺,其他综艺都不敢对他太过分。

    “可以和我一起。”乐时渝笑眯眯说,手还摸着江挽的小腹,“我现在手上的这个选秀过一个多月就是三公,到时候会有邀请嘉宾,我给节目组说一声,挽宝可以来。之后我手上有一个常驻,挽宝来肯定没问题。有我在,谁也别想为难我小宝的妈妈。”

    能被乐时渝选中的资源毋庸置疑是优质的。

    乐时渝说完还嘀咕:“说起来咱们这几年也很少一起上过综艺吧?”

    江挽毕竟是演员,乐时渝也是爱豆,一个一头扎进剧组,一个忙着出歌,开演唱会和上各种打歌舞台,国内外都飞,能一起上的综艺不多。

    江挽点点头:“好。”

    “但是还要以你自己的身体为重。”祝荣华说,却没阻止江挽。

    陈文石赞同。

    四人没打扰江挽太久,傍晚时就离开了。

    小陶回了老家,没和他们一起过来。但他在得知这件事后就第一时间发了微信过来贺喜。他不放心江挽现在一个人住,提议说:【那我这段时间要不要就在你家住下了,江哥?】

    一个人住对江挽现在来说的确不太方便,江挽也没有让燕炽踏进他家的打算,因此没拒绝他:【过完年再过来。】

    小陶:【没问题。这段时间我跟我小姨学习一下孕期的食谱,嘿嘿嘿。】

    小陶拍着胸脯保证:【我小姨以前就是干这行的,她在这方面特别有经验,我肯定也能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江挽笑了下,回了他一个小豆泥期待的表情包,翻到相册里报告单和他交给精子库的申请报告,以及各种检查单的照片,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等三个月的时候再告诉粉丝。

    他肚子里的小孩儿很乖,安静地在他身体里发育成长,江挽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折腾的打算,但他前三个月的孕期很顺利,没有任何不适反应。

    小陶住进了江挽家,变着法子给他做适合孕期的菜品,刚开始他还要和他小姨打视频,后来就都熟练了。

    在这期间,江挽去了乐时渝说的那档选秀的三公做神秘嘉宾,他只用和几个导师坐在观众席上观看学员的节目,然后简单点评几句,还算轻松。

    宝宝三个月的时候,《金枝》刚好播到了大结局收官,江挽虽然几乎没有和顾逐之同框出现过,不少人都嗅出了异样,但江挽和顾逐之的cp视频还是在各个平台的热度持续了三个多月的第一。

    剧播完的半个月,江挽将他申请借精生子的申请单和怀孕、产检的报告单,以及他撩着衣摆对镜自拍三个月孕肚的照片一起发在了微博。

    小陶虽然变着法子给他做饭,但江挽不是那种喜欢长肉的体质,他原本就腰细,小孩也太乖巧文静,照片里他三个月的孕肚只是小小的凸起,肚皮白白嫩嫩,还依稀可见腹肌的线条。

    第80章

    之前红姐担心江挽突然公布单身怀孕会让粉丝无法接受, 所以在去年江挽告诉她这个决定之后,她就让人有意无意散点消息出去铺垫,尤其是最近这两个月, 江挽怀孕的消息频繁出现在营销号那里, 还有营销号天天都在坚持发。

    直到今天,粉丝们基本都知道了这件事。

    但就算有了这个前提,江挽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在微博掀起不小的风浪,热搜不可避免地爆了。

    江挽在官宣的微博里给他的粉丝解释清楚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工作室和后援会以及大粉们及时相互引导风向,再加上有之前的铺垫, 大部分粉丝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虽然还有些粉丝没接受,还停留在艰难消化这个消息的阶段, 但她们在看见有营销号趁机抓住这个点在网上引导路人黑江挽和批皮粉趁机挑拨她们和江挽关系之后, 都和其他已经接受的粉丝一致对外地怼了回去:

    【单身怀孕怎么了?哪条法律写了单身不准申请冻精?醒醒,现在都2025年了, 国家生育率已经很低了, 早就开放了单身可以申请冻精了好吗?】

    【你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这就知道我们接受不了?笑死,我粉了他这么久, 我还能不理解他么?我溺爱溺爱他怎么你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资格来指指点点我了, 我不溺爱他难道要溺爱你吗?】

    【我从挽挽出道起就在追他了, 他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事实证明如果一个人经历过家人的关怀和温暖,那么谁也无法取代他心目中家人的位置。挽挽只是想要个家人而已,放过他吧。】

    即使还有些难受,但她们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乐时渝第一时间出来力挺江挽:【我是我们小芽宝宝的干爹~】

    小芽宝宝是江挽给宝宝取的乳名。

    它现在也还只是个小芽。

    不管怎么说, 最受到冲击的还是顾逐之和江挽的cp粉。

    顾逐之和江挽在顾逐之公开给江挽当狗的时候就有了cp超话,热度最高的时候还冲到过top1的位置, 后来随着他们进了剧组没新的动态传出来,超话也沉寂了下去。

    但随着春节期间剧播出,他们的超话又重新回到了top1,超话粉丝在短时间内突破了三百万。

    cp粉们知道江挽和顾逐之已经很长时间没同过框,之前还有记者当着江挽的面提起顾逐之,江挽却对他避而不谈,所有她们不是没有嗅到be的前奏,但谁也没想到剧才播完半个月,江挽就直接宣布了怀孕,她们人都傻了。

    然而即使江挽放出这么多借精生子的证明,还是有上头的cp粉坚持这件事是江挽和顾逐之不小心弄出人命之后故意做出的一场戏,但没过多久,顾逐之和他的工作室就打了这些cp粉的脸。

    @顾逐之:【之前是我入戏太深蓄意绑架江老师,侵犯了江老师的人身自由和人身安全,是江老师宽宏大量不予追究,我答应了江老师会公开道歉,承认错误。

    是我对不起江老师,我很自责,也很痛苦,不敢奢求江老师的原谅,但江老师,如果我改正补偿你,你能不能不要无视我?@江挽 @江挽工作室】

    顾逐之的工作室随后转发了他这条微博。

    顾逐之就差在最后摇尾乞怜江挽不要无视他了,两个人的唯粉和cp粉都被顾逐之的这番话都炸傻了:【啊?啊?什么绑架?】

    【…………这骚操作,6,不知道怎么说了。明明之前那个姓燕的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反面教材,结果你还敢这么干,自己把路走窄了,怪谁?还敢求挽挽不要无视你?】

    【难怪这段时间顾逐之没在网上给江挽当狗了,难怪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俩要be呢……】

    【说起来顾总和沈总还有那小燕总燕少爷都没动静了,是被连坐了吧。毁我cp,我和你拼了!】

    【遇到的男人都这臭德行,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挽挽要去精子库申请了。】

    粉丝们吵得厉害,尤其是几家cp粉。

    江挽没有回应这件事,他的工作室在忙着祝贺老板得偿所愿怀上了宝宝,也没有任何动静,直接坐实了江挽和他决裂的传闻。

    他的微博下前排倒是一片岁月静好:【孕肚小小的一团,好可爱~我摸摸我摸摸!】

    【支持宝宝】

    在一众粉丝和江挽曾经合作过的艺人的恭喜中,沈知砚低调地评论了一句:【恭喜。】

    但江挽谁都没回复。

    总而言之,微博的舆论一直都有工作室把控,他官宣怀孕的事很顺利,倒很少有骂他的。

    小陶端着煲好的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江哥在茶几前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微微低垂着脸,唇角含着淡淡的笑,狐狸眼里盈满了对宝宝的怜爱,昳丽蛊人的面容都变得柔和美好,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成熟韵味。

    可以看得出,他有多期待这个宝宝。

    他很珍惜粉丝,所以他不想瞒着这些真心喜欢他的粉丝生下他的宝宝。

    小陶知道他现在没看微博了,将汤放在餐桌上,拿了只碗帮江挽盛汤:“江哥,吃饭了。”

    江挽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的爱意还没消失,险些要将人溺毙,漂亮的容颜比之前更盛:“好。”

    等江挽在餐桌边坐下,小陶才说:“医生说宝宝三个月后就可以试试做瑜伽了。”

    江挽喝了口汤才说:“你问了?”

    “不是我。”小陶说。

    江挽掀起眼皮看着他。

    “其实是周灼啦。”小陶在他的注视中没抗住,老老实实交代说,“他说你肯定会想着孕期的时候多锻炼,不然生宝宝的时候可能会遭罪,而且对宝宝也好,所以他就去问了医生,然后告诉我,让我告诉你一声。但其实我觉得江哥你肯定会去查的。”

    “他还让我让你去看看拉玛泽呼吸法。我去查了下,拉玛泽呼吸法就是经典的助产方式,不过现在才三个多月不到四个月,现在学习还早吧?”

    小陶还不知道周灼就是燕炽,从他住进江挽家里之后,燕炽就没再给江挽做过一次饭,陪江挽去做孕检、进去见医生的人也是小陶。

    除了必要时候,燕炽几乎见不到江挽。

    “嗯。”江挽垂下眸,喝完了小陶煲的汤。

    他这段时间食欲很不错,比怀孕前吃得还要多一些,但还是不太长肉。他放下碗筷,擦干净唇角,说:“晚上我去找周灼,有事给我打电话。”

    和医生曾经告诉他的一模一样,宝宝三个月之后,他的瘾就再也无法压制,他体内因为孕期分泌的激素甚至会增强它。

    这两天江挽已经感受到了。

    所以他今天需要去找燕炽。

    “啊?”小陶愣了愣,然后说,“好。”

    江挽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回了房间,小陶盯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然后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

    没多久,江挽就去了对面。

    燕炽知道他要来,提前打开了门在门口等他,看见他,目光先在他微凸的小腹扫了眼:“哥哥。”

    玄关的灯光晦暗,江挽跨进了他的家门。他穿着宽松的睡衣,挡住了小腹凸起的弧度,也挡住了燕炽的目光。

    “治好了吗?”他轻声问。

    “治好了。”燕炽也低声回答。

    江挽偏头乜了他一眼,燕炽顿了顿,俯身将他抱起来,回了他的房间,将他轻轻放在床上。

    江挽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感受到他身上隆起的腱子肉,呼吸微微有些不平。他被放在床上,蜷起了一条腿,看着燕炽。

    燕炽喉结滚了滚,大概是担心吓萎江挽,他虽然没有恢复本来的模样,但脸上贴的瘢痕少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丑陋,露出了完美的骨相,很快,他在江挽的注视下耳根变得通红。

    “上次那个人,是你另一个人格?”江挽看着他的耳根突然说。

    上次那个燕炽,打晕了顾逐之,跪在他面前毁了自己的容,亲吻刀尖,乞求他的垂爱。

    燕炽眼神一顿,眸色微深。他轻轻地“嗯”了声,微微俯下身:“他是个疯子。他吓到你了吗,哥哥?对不起,我替他道歉。我会努力控制他,不让他出来的。”

    他好像很热,俯身下来的时候热浪仿佛迎面拍向江挽,江挽闭了下眼,感觉有些窒闷,脸色潮红滚热,锁骨处洇着薄薄的一层热汗,喉咙随意发出震动:“嗯。”

    燕炽亲了下他红润的唇角。

    江挽微微睁开眼,眼尾上挑,眸光似笑非笑:“要调情?”

    “……不用。”燕炽垂下眼,手试探地虚虚覆在江挽的孕肚,“我可以摸摸它吗?”

    “嗯。”江挽随口应了句,闭着眼说,“帮我把衣服脱了。”

    燕炽照做。小陶变着法子给江挽补身体,江挽身体被补得太好,孕三个月的胸脯就比之前丰盈了许多。燕炽手顿了下,拿了只枕头垫在江挽背下。

    “有点涨。”江挽没睁眼,合着眼睛轻声,“帮我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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