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上, 车厢内。
长夜无边,稀疏灯火里,乔时怜见苏涿光欺身朝她而来, 气息交织于畔,浓烈如酒。
那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肩颈处, 她始察自己衣衫滑落,旋即却见他指尖捻着她的衣襟往外褪去, 薄茧的指腹拂过点点酥麻, 让她脑海一瞬陷入短暂的空白。
她忆及季琛所言,苏涿光埋藏爱慕她的心思多年。
难道他现下已急不可耐,欲在这晦暗之中…
乔时怜羞赧之下不免恼了几分,他不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么?
她几乎下意识抬手打在了他拈起她衣襟的手背,清脆的啪响声里,连着他问出的话她亦没能听清。
她忙不迭拉拢衣襟, 微嗔道:“登徒子!”
苏涿光受着手背的拍打始才回过神, 抬眼瞥见她面含羞色,红霞晕满净白脸颊。
他皱起眉,挪身同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亦反应过来她误以为自己欲对她做什么。虽则他不明她为何对自己会生出此等看法,但他向来懒于解释,更何况方才那般举动,确实是他好奇之下过于逾矩了些。
他只是将她肩颈处生的一朱砂小痣, 当作了是什么伤或是疹子。待得看清时, 乔时怜已把他视作了登徒子。
乔时怜见他沉默不语, 又暗恼着自己说的话似乎重了些。好歹明日提了亲定下婚事, 他就是自己的未婚夫,二人有什么亲密之举亦是名正言顺。
再者, 若是他觉得自己性子过于“凶悍”,反悔了不愿来提亲了怎么办?
乔时怜放低了姿态,她抿了抿唇,弱声征求着他的意见:“你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抱我…”
她方才不是还气势汹汹么?
苏涿光正色道:“是你听不见我喊你。”
乔时怜反问:“那上次呢?”
苏涿光言之凿凿:“也是你听不见我说的话。”
乔时怜:“?”
她想了想,好像也确实如此。
当时在九暮山南崖的山洞,苏涿光叫她闭眼,结果她还是睁开了眼,他才把她的衣袍扔过来遮住了她的视线。之后他怕弄脏衣袍,就把她抱了起来。
“好吧。”
乔时怜瞧着他如常的模样,对于二人关系转变,她心里包袱稍小了些,兴许方才他只是一时冲动呢?
转念间,她又问:“那你为何之前在芙蕖阁上,要先拒绝了我,才答应我呢?”
她想着他总不能是有着喜欢捉弄、刁难她的癖好吧?非得要见着她出丑后才改口。
苏涿光答得淡然:“我说过了。我向你提亲,在世人眼里才最合礼数。”
若他直接答应了她的求嫁,倒显得她自轻,日后也免不了他人闲话。
乔时怜心想着原来他还是在乎礼数的。
苏涿光:“还有什么要问的?”
乔时怜顾及着东宫的动作,她捏着衣角,忐忑问着他,“我们…可不可以快些成亲啊?”
夜长梦多,谁知道秦朔会不会阻拦她与苏涿光的婚事?
苏涿光听罢眸中微光闪烁,他默然了半分,“乔姑娘…方才你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竟以为自己迫不及待想要成亲圆房吗?
乔时怜顿时羞臊得说不出话来,“你…我…我只是……”
苏涿光接过了话,“只是想随便找个人嫁了。”
恐怕若他未应下她的求娶,她兴许会找周家老二结亲,毕竟她连周二的镯子都收下了。
闻及此,乔时怜没反驳于他。
虽然谈不上随便,择苏涿光是她深思熟虑,又经他身边人提点推动的结果,但自己确实算是利用了他对她的心意来寻求保身。偏偏苏涿光看穿她的心思,还是愿意娶她,乔时怜生出几分愧疚来。
终归自己不是他的良人,乔时怜暗自叹了口气,对他道:“日后你若有别的心仪姑娘,我也不会介意…”
话还未完,苏涿光冷不丁打断了她,“乔姑娘,苏家只允娶妻,不允纳妾。”
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苏涿光见她发怔的目光略有动摇,他不苟言笑地续道:“以及,你欠我的恩情太多,在还清之前,恐怕不能和离。”
这从还未成亲谈到和离,恐怕这京中找不出第二对。
听出他语气愈冷,乔时怜知他定是生气了。
也是,她想得太长远了。若换作她是苏涿光,好不容易能娶到心上人,心上人却一心想让他另觅良人,他生气再正常不过。
她盯着他寒意恣生的目光,提起衣裙蓦地往前蹭起身,移近面容往他侧脸落下一吻。
随后她又迅速折身坐回原位,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好不好?”
乔时怜心想,往常在家中她若闯了祸让母亲生气,她就是这般哄母亲开心的,至少这样的招数对母亲而言还是很有成效的,可谓是屡试不爽。
苏涿光尚未从温软的吻里回过神,那携着浅淡幽香的唇畔已远。唯见月色悄然拂过她的脸,那眼秋波涟涟,楚楚动人,往下是嫣红微张的唇,他越是盯着那唇,他脸上余留的柔软轻蹭的感官就久久不散。
他只觉喉头微干,似是又着了她的道,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同她此前的种种。
乔时怜见他未有反应,迟迟不言,以为他不吃她这套,正苦恼着自己怎遇上这样一座大冰山?摸不准他的喜好,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见昏昏夜光里,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唇畔,向来淡漠的眸中浮现一丝不明情绪。
乔时怜留意到他所看之处,蓦地恍然,原来他是想要亲这里。
她再度起身欲往他唇畔吻去,却还未触及,眼前人倏然离开了车厢,徒留一道匆促的风。
随后乔时怜迷惘地杵在车内,自言问着:“他不喜欢…?”
马车外,苏涿光由着凉风拨散着面上的燥意。
彼时乔时怜倾身而至,那躬身向前的姿势恰到好处地露出轻纱下的白晰,影影绰绰。他不可避免地忆及偏殿内她抱着他手探去的软绵圆润,随后他根本不给自己过多遐想的空间,迅然从里逃了出来。
旁处驱车的风来见苏涿光出来,识趣地没敢多问。
将军府将要迎来喜事,风来亦是喜眉笑眼。
昨日苏将军还为送到相府的暗卫特训了一番,只怕那三个暗卫都没想到,前脚刚踏入相府,后脚就要随乔姑娘回将军府了。
苏涿光瞄了眼夜色:“东西北风三个人呢?怎么没见跟着乔姑娘?”
东西北风,是为将军府送到相府的暗卫三人的名字。
风来眨了眨眼:“主子…他们今夜可能比较忙。”
苏涿光声线一沉:“忙?将军府训出来的暗卫不守在主子旁边,忙着投胎?”
风来硬着头皮,“他们暂时把这职责…交给我了。”
他怎敢和苏涿光说,那三人仗着苏涿光在乔姑娘身边才“玩忽职守”?
苏涿光:“?”
“你没能被挑去相府,心野了?”
风来见主子脸色越发难看,自知大事不妙,只好实诚道来:“因事关乔姑娘,东风去将军府告知您要娶亲一事了…”
“北风也顺道回相府,旁敲侧击乔相的反应。”
苏涿光忽觉把这三个他一手调.教的暗卫送到相府,是个错误的决定。
“西风呢?”
“她啊…”
风来吞着唾沫,“她,她跑去挨家挨户找媒婆,然后…然后把零花全给了季大人,让季大人写了个您跟乔姑娘的话本,传到坊间说书人手里了。估计啊,明日一早满京城都是,都是……”
都是二人颇具传奇色彩的恋情故事。
风来没敢道出。
苏涿光:“……”
“我看他们很擅长自作主张。”
听主子的语气,风来知这三人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不禁为他们捏了把汗。
“他们现在是乔姑娘的暗卫,我管不着。”
苏涿光话落时,风来松了口气,心想着乔姑娘人美心善,应当不会怪罪他们。而风来还没来得及庆幸,苏涿光的嗓音冷冷而来。
“等乔姑娘嫁过来,我慢慢算账。”
风来握缰绳的手一顿,旋即苦着脸望着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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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东山,清晖漫漫。
至相府门前,乔时怜搀扶下马车时,她仍顾念着苏涿光一言不发离开车厢之事。
她捏着手指,嗫嚅着声对苏涿光道:“你要是…要是不喜欢我亲你,也可以,可以跟我说……”
风来正在搬着杌子,窥听得此话,他险些摔在马车边。
苏涿光不置可否,“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乔时怜没能得到回应,瞧他神色也知他不愿多说,故而她只得作罢。
而后乔时怜回府沐浴歇息,她拿出放在枕边的话本。
“他不喜欢亲…那喜欢什么…”乔时怜喃喃说着,试图从话本中找寻答案。
那话本曾被她翻来覆去地看过好些遍,但其上的男女除了抱来抱去,唇畔相接,便再无更多内容。连着成亲圆房之事,也只得浮浅一笔,即二人共眠榻上,烛火尽熄,再一眨眼便是天明。
“姑娘,姑娘!我今夜去扫到好些话本子!想看什么?”
乔时怜正看到那书中男女情到深处相拥而吻的片段,被这么一出声打扰,霎时因心虚受到惊吓,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来人正是将军府挑至相府的暗卫之一,西风。
西风是个生得白净的小姑娘,眉如翠羽,齿如含贝,笑起来尤为灿然。因是三暗卫里唯一一位女卫,便随秋英住在了怀玉院内院。
乔时怜奇道:“你怎的买了这么多话本…”
西风嬉笑着答了话:“今天季大人心情好,赏了我很多银钱。”
此番西风抱着一摞话本放置桌边,埋头在灯下挑着,嘴边念叨着:“这本…好像过时了,老掉牙的故事。那个…里头的人太苦情了……嗯,不合适不合适…让我看看这个……”
西风兴会淋漓地抽出一本递给乔时怜,“就这个!姑娘,这个我今日路过一闺阁,听里面有两位丫鬟在抢着看这本!”
乔时怜接过后,望着西风疑道:“既是闺阁…你是怎么会路过的。”
西风答道:“我都习惯走房顶啊。”
乔时怜:“……”
如此欢脱的小姑娘,这真的是从将军府,且经由苏涿光之手训出来的暗卫吗?听说,他们之前还随苏涿光奔赴西北前线,两年前才回京。
不多时,西风抱着剩下的话本回了屋,还不忘让乔时怜看后翌日同她分享那话本内容。
乔时怜未有困意,便倚在榻边翻看着西风给她的话本。
但她方翻开一页,便被入目的内容惊得没能拿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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