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谈氏酒庄正在分发免费的茶粥呢。”阳山饭店门口,一位老翁正溜达消食,正撞上老友,不免寒暄几句。
“茶粥?用茶水熬的粥?”老友奇道,他还从未听过用茶熬粥的做法。
“不晓得。我今早过去领了一碗,你别说,那味道还挺独特。”老翁说着便揉了揉肚子,“可惜少了点,一人只能喝一碗。我这一碗下肚,胃没填满,馋虫倒被吊起了,进店里吃了三个大包子。”
“你倒说说那粥尝起来怎么个独特法?”
“这个嘛。”老头回味了一下,“米都炖烂了,尝着黏糊糊的,有米香也有茶香,里面还不知道放了些什么,闻着有点金银花的香气,尝着甜滋滋的。我问了店里的小二,往后就不分发面点了,就发粥,而且每日的口味似有不同。你说是不是因为最近谈氏酒庄没什么客人,赚不到钱了才改为发粥?”
“若真是精心熬制的粥,恐怕成本也不低。现在还有吗?”老友脚下一拐弯,眼看着便要朝谈氏酒庄的方向去了,“我现在过去吃一碗。”
“我看量挺大的,而且每人限领一碗,你赶紧过去,应该还有。”
谈氏酒庄门前,接连冷清了几天之后,今日倒是热闹些,聚了许多人。有些人领了粥后,顺带着便会进酒楼点上一桌。更多的人只是为了这一碗粥而来,领了粥后反倒要埋怨几句给的太少。
谈锦将灶上的砂锅端下来,掀开盖子,奶香扑鼻,他盛了一碗,端着进了包厢。
“明明已经将王旺解雇了,怎么这几日酒楼的生意还是不见好?”青年从账本里抬起头,瞧见谈锦手里端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也是茶粥。”谈锦将碗放下,“我在里面添了牛乳。你应该喜欢。”他一边拿勺子搅着粥让粥尽快变凉,一边回道:“从前王旺只是指导阳山饭店的厨师,因而那边菜的口味要比酒楼中差得多。如今他直接去阳山饭店任职,还能长时间近距离指导其他厨子,那边做出的菜自然就与酒楼相差无几。”
“解雇了他竟反而遂了谈丰的愿吗?”青年复又垂头盯着账本,像是能从账本里瞧出钱来。
“或许是遂了谈丰的愿。”谈锦伸手取过他手中的账本放在一旁,“但将他留下后患无穷。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无论何种原因,背叛过我的人,我也不可能将他继续留在身边。”
齐元清点了点头,他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若他是谈锦,也会解雇王旺。转而又问道:“那我们也要降价吗?”
最初几天阳山饭店菜品的价格只有酒庄的一半,后来实在是亏本,加上王旺过去后菜品风味有所提升,便抬了次价,但总归还是要比谈氏酒庄便宜一些。如今客人多聚在阳山饭店,也是因为那边价格更便宜。
谈锦摇了摇头,“成本摆在那,降也降不了多少。况且如果我降价之后,谈丰也降价,难不成我继续降吗?”他将勺子递到青年手中,“从一开始,谈氏酒庄不就是因为每日的新品才红火起来的吗?阳山饭店可以复刻我们原有的菜式,但新出的菜式却是复刻不得。”
齐元清舀了一勺递到男人嘴边,回忆时头不自觉地歪了歪,显出些不设防的稚气,“最近好像没出新菜式?”谈锦瞧了手指便有些痒,想摸摸他颊上的软肉,却又唯恐吓到他,垂下眼忍耐住了冲动。
“可能是我江郎才尽了吧。”谈锦玩笑道。他咽下口中的粥,味道有点像现代的加料奶茶,他不爱吃这些,所以才只盛了一碗。但由青年喂来的,便格外可口一些。
自清秋诗会后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推出新菜式了,原因很简单,他这几日但凡有点空闲时间,便想着该做些合青年口味的糕点药膳之类。
谈锦伸手抓着青年的衣袖在手中把玩,调笑道:“若是酒楼生意一直这样惨淡,可如何是好?”
“剽窃他人成果的才不会长久。”齐元清以为他当真在担忧,安慰道:“时日长了,客人肯定都会回来的。”
“那还得等很长时间。”男人垂着眼,倒像是真的担忧,“我该何时才能攒够给你的聘礼?”
“说什么聘礼……”青年面上泛起薄红,“大不了我同你一块攒钱。”他动了动手指,“我可以卖字画赚钱。”
“果真吗?”谈锦没忍住笑出声,哪有人攒钱娶自己的,真是个傻的。他握着青年的手指揉捏,得寸进尺地开口:“届时就由你来养着我,让我也体验一下吃软饭的滋味。”
“好。”青年极为认真地点头。养着谈锦……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我可舍不得你为了赚钱吃苦。”谈锦正色道,“写字作画当作兴趣即好,若是变成谋生的手段,反倒会失了乐趣与初心。”
……
七日后。
谈丰到了午时才姗姗来迟,本以为店中会同往常一样座无虚席,没料到一进门,好几桌都是空着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客人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他冲进后厨,正瞧见王旺和另外两位厨师坐在一旁休息,心中的火气蹭地一下便烧起来了,却仍压着怒气问道:“今日店里客人怎么这么少?”
“谈老爷。”王旺听出他话里的责备,慢慢站起身,心中也极为不耐烦。这谈丰不懂厨房的事总爱乱插手就算了,还丁点看不得人闲,在他手底下干活实在辛苦。
“今日客人少一是因为昨日城中便有流言说外面有瘟疫,好些人都不敢出门。二是因为谈氏酒庄昨日推出了新品,据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许多客人今日都赶着去尝鲜。”
“瘟疫?”,谈丰皱了皱眉,“隔个一阵子便要冒出这类谣言。这些乡野小民也真是愚蠢。”他拉着嘴角,满脸的横肉都向下掉,理所当然地开口:“谈锦那小子又搞出什么新菜式了?你还不会照着抄吗?”
如果只是看一眼尝一遍便会做的话,所有人都成了神厨了。王旺咽下心中牢骚,压着心中不忿道:“确实不会抄。”
“那便把他的菜谱偷来。”
“谈锦从未看过菜谱,每回都是他自己写菜谱。”
“那你说怎么办?”谈丰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当初你不是说只要我们的价格更低,就会让客人全来我们这吃,让谈氏酒庄倒闭吗?!”
王旺垂头没有答话,隔了半晌忽然道:“从前谈氏酒庄清早分发的都是面点,但如今为何转为施粥了?”
“还能因为什么。”谈丰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怒气更甚,“熬粥省时省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我看他用来熬粥的茶叶多半都是客人喝剩的。”
王旺没接中年男人的话茬,他虽没去领过那粥,但也知道谈锦做不出把客人喝过的茶叶再拿来熬粥的事,更何况他这几日听别人形容那粥入口软糯,滋味甚美。要将一碗粥熬得美味,其中花费的时间精力绝对要甚于制作面点。
“我听旁人说,酒楼的小二施粥时曾说喝了茶粥可以强身健体,预防疾病。”
“吹嘘罢了。”谈丰不明白王旺为何揪着施粥之事不放,“别再管施粥的事,好好想想如何仿制谈氏酒楼的新品。”
“不。”王旺摇头,“我总觉得谈氏酒庄施茶粥与瘟疫的传言有关联。”他忽然想起前几次见到齐元清时,对方都在咳嗽,拍掌道:“说不定谈锦早就知道瘟疫一事。”
“怎么可能?哪来的瘟疫。”谈丰不屑道:“你也同那帮愚民一样听风便是雨吗?如今节气变换,感染风寒的人变多,说不定他施粥就是为了这个。”反正谈锦总爱想些歪门邪道来拉动酒楼的生意。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但王旺直觉事情不大简单,他低头看着案板旁磨得锋利的菜刀,忽然道:“其实若要整垮谈氏酒庄,也不一定要日日仿做他们的新菜。”这太被动了,况且一味模仿一定走不长远。
“那怎么办?”他一说这个话题谈丰便来了点精神,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瘟疫之事虽不知真假,但人心惶惶却是真的,加上谈氏酒庄在这时候分发可以强身健体的茶粥……”王旺顿了顿,思索自己是否做得太过,但等谈锦众叛亲离,他说不准会求自己回去。
思及此,他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没了,“或许我们可以散播谣言说谈锦早已知道瘟疫之事。”齐元清总是带着病色的脸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说他那位夫郎感染了瘟疫,而他隐而不报,私下袒护便好了。届时若是城中人相信了,便能将他们赶出花溪城。”
到那时他再说出实情,接纳谈锦,不就成了大功臣。
“可若只是空口说说,城中百姓能相信吗?”齐元清多病也不是一两日了,这是城中人人俱知的。以他的身子,在这时节感染风寒也太过正常。
“所以需得提前铺垫,再找几人栽赃陷害。”两人凑近了,王旺将自己的打算说与他听,谈丰听得直点头,“想不到你除了会做菜,挑事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就按你说得来办,如此谈锦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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