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嘭——”
一道枪声在大雪覆盖的雪白密林中响起, 打破了森林原本的寂静,无数飞鸟振翅逃离,雪松枝头的碎雪掉落。
紧接着, 连绵起伏炮火声响起。
十分钟之前。
“团长, 情报有误,那边的人数是咱们的两倍!”
穿着迷彩的侦察兵从雪地里弓着身子跑到孟明夏身边,说话间吐出气息瞬间凝结成白色的雾气。
孟明夏脸冻得通红, 两颊皮肤干燥得起了裂纹,明显是冻伤了, “两倍也要打,妈的, 这群狗东西,追了他们两个月可算逮着了。通知下去,让大家注意隐蔽, 小心向前推进。”
“是!”
这是孟明夏此次的任务,几个月前,边防得到消息, 一群国外雇佣兵从我国南边边境秘密潜入我国,孟明夏他们的任务, 就是阻拦活捉这群雇佣兵,搞清楚对方的来历和目的。
这群雇佣兵实力不俗, 武器装备也比他们先进,半个月前孟明夏带领的军人与对方交手了一次, 截杀了对方一部分势力, 但也让一些人逃跑了。
对方逃离路线全是深山老林, 给他们造成了很多麻烦,足足花了半个月才重新找到对方的痕迹。
没过多久, 孟明夏的队伍追上了那群雇佣兵,但是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双方开始了交火。
“艹,火力太猛了。”躲开了一记子弹,打在后面的大树上,瞬间燃起了零星的火花。趴在障碍物后面,孟明夏眼看己方被压制的状态,恨恨地咬牙骂了一句。
不行,得想办法破解。
“大王,跟我过来,给我当观察员。”孟明夏拎起一个人的衣领,手里换了一把79式半自动狙击枪。
“是!”大王应下,跟在孟明夏身后。
孟明夏在部队最出名的就是那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
两人绕开了交火区,来到了雇佣兵的侧后方。
找好狙击位,大王开始给孟明夏报告敌人位置。一开始孟明夏成功干掉了几人,但次数多了,对方也反应过来了,开始带人反击。
孟明夏这边只有两人,一旦暴露位置,根本来不及逃跑。
“大王你先撤!”见雇佣兵有人靠近,孟明夏眉头紧蹙,让大王先走。
“团长你呢?”大王震惊道。
“我待会儿再撤。回去之后,让许风他们加大火力,声东击西。”
“团长,要走一起走,我不怕……”
对方过来的有七人,大王的位置太显眼,所以孟明夏让对方先走,是想单独干掉对方。
可这样很危险,如果对方发现孟明夏的位置,他很大可能会处于劣势。
“少废话,执行命令。”孟明夏声音冷了下来。
大王眼眶微红,咬咬牙,“是!”
眼看大王走了,孟明夏心放下来,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王八蛋,敢来中国,我就叫你们有来无回。
瞄准镜锁定敌人,眼睛微眯,孟明夏在心底倒数三个数。
三,二…
食指用力扣下扳机。
嘭——
“嘶——”
食指迅速从烧红的铁丝上收回,却仍然起了燎泡。
“小心,想什么呢?”裴行之把孟晚秋的手拉到眼前,仔细检查烫伤的地方,虽然伤口不到黄豆大小,仍然让他心脏抽疼。
“没事,小伤……”
“还顶嘴,非得把整只手都烫伤了,才是大伤。”裴行之很不高兴。
“呀,这是怎么了?”冯婶抱着汐汐进来,看见裴行之拉着孟晚秋的手在嘴边轻吹着,担心地说道。
“烫伤了一点,没什么大碍。”孟晚秋朝冯婶笑了笑。
听到这话,裴行之冷冷看了她一眼,孟晚秋拉着他的手求饶地晃了晃。
裴行之轻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孟晚秋讪笑,知道他这是去拿烫伤的药膏去了。
“我看看,怎么烫伤的?”冯婶坐下来,仔细看了看孟晚秋的手。
到了冬天 ,厨房里面有一个半米宽的正方形火坑,是南方冬天用来烤火用的。
天气冷了,孟晚秋突然就想吃烤糍粑了,就在火坑边缘架上了铁架,往上面放了两个圆形的糯米糍粑,上面还印着红色的“喜”字,颜料好像是用红菜汁做的。
她就和裴行之坐在火坑旁边烤火闲聊,等糍粑烤好了,烤焦的表面裂开,露出了里面雪白软糯的馅,浓浓的糯米香在鼻尖环绕,十分诱人。
寒冷的冬天,和家人烤着火,吃着软香浓郁的糯米糍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孟晚秋去拿糍粑,不知怎地,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这片刻的愣神,就让她的手碰到了边缘烧红的铁架上。幸亏她反应快,不然指尖那块皮肤都会烤熟。
等裴行之拿来药膏,清凉的药膏刚涂上,瞬间,炙热的感觉就消失了。
给自己把了脉,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孟晚秋也就把刚才心脏的疼痛抛之脑后,没心没肺吃起了心爱的软糯香甜的烤糍粑。
“你要吗?”孟晚秋这样对裴行之说。
裴行之还在生气 ,语气不佳,“不要。”
孟晚秋哼了一声,不要就不要,她自己吃。
“婶子吃吗?”孟晚秋又问冯婶。
“不了 ,我肠胃不好,吃这个晚上不好消化。”冯婶摆摆手,拒绝道。
“啊啊啊——”两个大人不要,小的那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晚秋吃,口水都泛滥了,沿着嘴角流出来。
“你啊什么啊,你不可以吃,过两年再说吧!”孟晚秋凑到小家伙面前,用她面前的小兜兜擦擦口水,又嫌弃地擦擦手。
小家伙开始张牙齿后,就开始流口水,弄脏了衣服很难洗,就在胸前围了一个小布兜,防止衣服弄脏,还能给她擦口水。
“啊啊啊,嘛——”小家伙晃着两只小肉手,被美食逼得快要学会喊人了。
“咦,会喊妈妈了,再叫一声,在喊一声妈妈就给你吃。”孟晚秋又在逗孩子了。
“啊啊啊,啊啊——”
“哎呀可惜了,不叫就没了。”
冯婶好笑地看着两人。
“婶子,把汐汐给我吧!”裴行之从冯婶手中接过小家伙,不想让对方逗他女儿。
明知道小家伙不能吃,还偏偏爱逗她,但凡小家伙会说话,高低得说几句话国粹。
裴行之抱着女儿出去了,孟晚秋就跟冯婶唠嗑。火烧正旺,屋里暖洋洋地,才不要出去挨冻。
等吃完了香软的糍粑,孟晚秋忽地往外一瞥,惊喜道:“下雪了诶!”。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脏抹布浸过的水似的的颜色。
远处的山峦是青黛色,零星地雪花轻柔地飘下,落在地上转瞬即逝,留下一个湿润的小点。
汐汐看见初雪并没有太大反应,可等到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树叶、地面,青山都披上一件雪白大衣的时候,不值钱的惊呼声一句接一句出来。
夜晚,孟晚秋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到了一片被厚雪掩盖的密林,寂静的雪地里,毫无人类的痕迹,只有动物们轻巧地痕迹,鼻尖环绕着冰冷清新地寒气。
没过多久,静谧的丛林被喧闹声吵醒了,一群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人来到了这里。
番邦人。
孟晚秋看见了蓝色的眼睛。
这对人马从林中穿过,孟晚秋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就无趣地离开了。
画面一转,她到了另一个地方。
“二哥!”孟晚秋看见了孟明夏,他趴在雪地里,睫毛和眉毛都变成了雪白色,脸颊成了紫红色,嘴唇干裂。
孟晚秋喊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理她,她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见她,就停止了。
她看见了对方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眼神凌厉肃杀。
对方嘴里嘀咕着什么,然后就扣下了手里的木仓。
“嘭——”
孟晚秋扭头看去,一个番邦人的眉心出现一个血洞,僵直地倒下了。
可是,这一枪暴露了孟明夏的位置,周围四个人朝他涌了过来。
距离太近,孟明夏已经没法开枪。
他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抽出靴子边的匕首,与对面几人展开了近身搏斗。
孟晚秋呆愣地站到一旁,看见孟明夏干掉了一个,两个。
剧烈地喘息声让她在三米外都能听见。
二哥的体力不够了,孟晚秋心道。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敌人对着孟明夏心口的位置狠狠刺下,划破空气的声音如此刺耳。
“二哥小心——”
“晚晚,醒一醒!”
深夜,裴行之被身旁呓语的孟晚秋惊醒,发现对方额头都是冷汗,安抚了几下并没有作用,直接将人抱在怀里。
孟晚秋喉咙里发出“嗬”地一声,猛然睁开眼眸。
手紧紧抓住被子,靠在裴行之怀里,瞪大眼帘,沉浸在梦中的情绪当中。
“醒一醒,晚晚,实在做梦,没事,没事的。”裴行之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手一下一下安抚着她的脊背。
恍惚了片刻,孟晚秋才从刚才惊恐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行之,我梦见二哥了。”孟晚秋想到梦中那个场景,心有余悸地说道。
“梦见了什么?”裴行之语气不变,抬手擦了擦孟晚秋额间的汗。
“梦见……”孟晚秋说不出口。
太吓人了。
二哥怎么可能出事呢?
裴行之明白,肯定是梦见了孟明夏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将怀里的孟晚秋抱得更紧了 。
“没事的,梦都是反的,二哥肯定没事。”
“可是…”梦中的画面太真实了。
而且,孟明夏确确实实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消息了。
“实在担心的话,明天我们打个电话给宋叔,了解一下情况。”裴行之建议道。
孟晚秋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孟晚秋他们还没打去电话,对面却先打了过来。
第82章
凌晨, 一阵匆忙的敲门声吵醒了杏花巷。
昨夜的大雪压弯了枣树的枝头,门口的急促的动静一响,厚雪就从树枝上掉落下来。
此时院子里已经被厚厚的雪掩盖, 白茫茫一片, 很是好看。
小灰动了动耳朵,从温暖的狗窝里爬出来,一个个可爱的梅花印在雪地上, 坐到了屋檐下,闻见了外面熟悉的气味, 它并没有叫。
因为噩梦,本就没有睡熟的孟晚秋和裴行之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仔细一听,发现就是自家的门。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裴行之披上衣服先出去开门, 孟晚秋也没有再睡,而是换上了衣服。
小家伙睡得正香,孟晚秋看了一眼, 给汐汐掖好被子,跟着出去了。
“谁?”裴行之谨慎地问。
“裴工, 是我啊。”门外传来姜沛然微喘的声音。
裴行之松了口气,打开了门。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这个点过来?”
姜沛然脸色不佳,气息不稳, 扶着门延, “是宋师长, 今晚我值班,白师傅突然赶来, 说是宋师长那边打来电话,说孟明夏出事了,通知你们一声。”
“我想着要是事情小,肯定不会这个点儿打来,所以肯定是发生大事了,怕晚了让你们担心,就急忙来告诉你们,让你们心底有个数。”
听到这个,裴行之心咯噔了一下,还来不及说话。
后面赶来的孟晚秋听见,联想到今晚那个无比真实的梦,身子一下子就脱力了,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呀,小孟!”姜沛然惊呼道。
裴行之余光一瞟,迅速将人捞进怀里。孟晚秋扶着裴行之的肩膀,眼神茫然,自言自语地道:“不可能,怎么会呢,只是个梦而已……”
“晚晚,别自己吓自己,二哥肯定没大碍,否则宋叔那边不会这样说。”裴行之压着孟晚秋的肩膀晃了晃,将思绪跑丢的孟晚秋拉了回来。
孟晚秋咬住下唇。
对,二哥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连宋叔都打电话过来了,那么说明二哥应该是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脑子理了理信息,孟晚秋冷静下来,扭头对裴行之,“我要去军区。”
不管如何,孟晚秋都要亲眼看见孟明夏本人才能放心。
裴行之眉头微蹙,“你打算你个人去?”
“对。”孟晚秋点头,继续道,“家里还有汐汐,你留在家里照顾她,放心吧,我一个人……”能行。
“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裴行之想也不想地拒绝。
“我跟你一起去。”
“那汐汐怎么办?”孟晚秋反问。
“把汐汐交给我们带吧,你们两个放心去。”在夫妻俩争执不下的时候,耳边忽地响起冯叔的声音。
几人回头望去,发现冯叔冯婶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出来了。
老人觉少,这个点外面传来的动静,一来就把老两口吵醒了。
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发现是孟晚秋和裴行之这边的动静,就连忙出来看看情况。
“冯叔,这怎么……”好意思呢。
孟晚秋先是瞪了裴行之一眼,随后对两位老人蹙眉说道。
裴行之当没看见,径直走回屋换衣服去了。
“得了,别啰嗦了,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冯叔摆摆手,不容置疑地说道。
“小晚,平时你们夫妻上班,汐汐也是我们带着,没什么好麻烦的,况且咱们什么关系,还跟干爹干妈客气啥。”冯婶拍拍孟晚秋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孟晚秋还是很为难。
这跟以前不一样,以前虽然也把汐汐托付给冯叔冯婶照顾,可因为家跟单位距离隔得近,孟晚秋和裴行之两人都是差着时间回来,几乎每隔一个小时都要回来一次。
平时小家伙吃喝拉撒,都是夫妻俩个负责,很少劳烦冯叔冯婶。
可这次不一样,如果她和裴行之都出去了,那么老两口就是一整天都带着汐汐。
“别可是可是的了,明夏的事要紧,你们夫妻赶紧离开吧!”冯叔说。
“那个,小孟啊,来之前白师傅猜到你们可能要去看明夏,所以让我告诉你们,后勤采购科的车子今天刚好要外出采购,时间是早上六点,如果你们要赶时间,最好坐这趟车,否则只能等客运站的大巴车了。”
姜沛然清了清嗓子,跟孟晚秋说了这件事。
“六点,现在快五点半了,时间不多了,赶紧收拾东西,免得赶不上车子了。”冯婶推着孟晚秋进屋。
刚到门口,就看见穿好衣服的裴行之拎着个大包。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婶子,汐汐还在里面睡觉,她的东西我都放在里面桌子上了,麻烦你跟叔了,我们会尽快赶回来。”
裴行之无视孟晚秋瞪他眼神,过去牵住她的手,对冯婶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家伙的东西我都知道,你们放心吧,我跟你冯叔会照顾好汐汐的。”冯婶点头。
就这样,几人默契十足地无视了孟晚秋的意见,自顾自安排好了一切。
等几人赶到七一五,后勤采购科的大卡车就停在广场上。
白奉尧也在旁边站着,看着夫妻两人都来了,并不觉得意外,“赶紧上车吧,小晚那边不用担心,后面我去帮你跟田科长请假。还有,刚才宋师长那边又打来电话了,明夏受了伤,他们军区的医院较为简陋,已经送去市里的医院了。这趟车去的就是市里,这是介绍信,如果要住招待所,拿去有用。”
听见白奉尧的话,孟晚秋又担心又感动,担心是孟明夏果然出事了,而且伤的不轻,否则又怎么会转到市里的医院呢?
感动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师傅,白师傅什么也没说,就帮他们都安排好了。
裴行之捏紧她的手,接过白奉尧递来的介绍信,说道,“谢谢师傅,那我们就先走了。”
白奉尧拍拍夫妻两个肩膀,“跟我客气什么,行了,时间不早了,快上车吧,别耽误苏师傅的时间。”
孟晚秋和裴行之往车上看,发现司机竟然是苏丽丽的父亲苏伟光。
“麻烦苏师傅了!”坐上车后,裴行之对苏伟光道谢。
“客气什么,顺路的事!”苏伟光灭掉烟头,扭动车钥匙,打开了车头的灯。
寒冬腊月的,凌晨的天空还是雾蒙蒙,镇上是雪茫茫的一片,必须开灯才能看清路。
从七一五到市里,要开三个小时的车,可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足足花了四个半小时才抵达市里。
苏师傅很贴心,一直把车开到了市医院门口。
“谢谢苏师傅!”夫妻俩很感谢对方的好心,这里跟苏师傅的目的地并不顺路,甚至绕了一大圈。
“没事没事,那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苏伟光客气摆手。
“路上小心!”
看见苏师傅离开,孟晚秋和裴行之就疾步往医院里赶。
市里的医院就是大,一栋楼居然有六层高,里面空间也很大,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医生和护士很多,让孟晚秋都有些目不暇接了。
不过裴行之对这样环境并不陌生,带着孟晚秋迅速找到导医台,说出了孟明夏的名字,护士很快就查到了对方病房的信息,告诉了两人。
住院楼在另一边,夫妻两个很快赶了过去。
孟明夏的病房在四楼,刚到四楼的位置,孟晚秋就明显感觉这层楼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这层楼很安静,在楼梯口的位置竟然还有警卫看守。
裴行之了然,这里肯定就是那些领导干部,身份特殊的病人住的地方。
夫妻俩匆匆赶来,不出意料地被拦住了,警卫询问了两人的来历,并让两人登记信息,后面还要进行核实,十分谨慎严格。
夫妻俩配合着登记了个人信息,裴行之还把介绍信给了警卫,对方说了声抱歉,便打开来看了。
不过看完之后,对方脸色好了许多。
“可以了,可以进去了,不过每次进出都要登记信息,请两位配合我们工作!”警卫这样对两人。
“您放心,我们一定配合!”夫妻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过了警卫这一关后,一直到孟明夏的病房门口,都畅通无阻。
“咔哒——”
门被推开了,孟晚秋抬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面色苍白,浑身绑着绷带的孟明夏。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走到床边,孟晚秋擦了擦眼泪,把手放到了孟明夏手腕上,替他把脉。
裴行之叹了一声,将包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孟晚秋。
感受着孟明夏虚弱的脉搏,孟晚秋手都抖了,二哥他,他并没有用她给他的药。
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吗?
孟晚秋心想着。
注意到孟明夏挂在脖子上的小葫芦还在,这里面装的是孟晚秋做的保命药,之前在清河村,张秀清被白婷砍伤,生命垂危的时候,就是用这种药保住了张秀清的命。
在y省这边碰到孟明夏之后,孟晚秋就把带来的药分了三分之二给他,说是三分之二,其实也就两颗,她自己留了一颗,家里留了两颗,交给大嫂董含韵保管。
孟晚秋打开了小葫芦塞子,往手心一到。
空的——
怎么回事!
她给二哥的药呢?
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有人拿走了?
“怎么了?”见孟晚秋神情不对,裴行之担忧地问。
孟晚秋咬牙,“我给二哥的药不见了,可他自己并没有用。”
裴行之知道是什么药,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会不会是二哥给别人了?”
孟晚秋一愣,随即想到她二哥那个性子,把保命药给战友,这种事他绝对干的出来。
这样想着,脸顿时黑了下来。
第83章
她就说嘛, 有她给保命药,孟明夏的身体情况怎么会差到这种程度,原来是他把药给了别人。
孟晚秋此时心情很复杂, 她并没有那么高尚, 见心心念念的亲人把存活的机会留给别人,自己的命却置之度外,她很难不生气。
可是, 在追究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索性孟明夏情况虽然很糟糕, 但命起码是保住了。
有她在,能保证孟明夏能恢复跟以前一样。
见孟晚秋脸色不佳, 裴行之清咳了一声,“二哥的情况怎么样?”
孟晚秋眉头紧蹙,“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小毛病很多。”
说到这,孟晚秋忽地想起什么,抬手掀开了盖在孟明夏胸口的被子。
看见那道伤口, 瞳孔骤然一缩,手靠近孟明夏的胸口。
这里的伤, 跟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怎么了?”裴行之问。
“这里的伤,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孟晚秋轻声喃喃着。
就是那个番邦人刺向孟明夏胸口的那道伤疤。
裴行之眉眼一挑。
“别再这里说这个。”裴行之对孟晚秋使了眼色。
孟晚秋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这医院到底不是家里, 人多眼杂, 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
哐哐——
有人敲门, 夫妻俩对视一眼,裴行之去开门了。
来者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面色苍白, 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角还有青紫的痕迹,眼眶四周的皮肤微微肿起。
“那个,你好,请问是团长的家人吗?”那人笑了笑问道。
裴行之点头,“您是?”
“我叫王建,你叫我大王就好,是团长手下的兵,这次受了伤,跟团长一起被送到这边医院的,还有一个叫许风,他刚刚休息了。我没睡,注意到团长的病房进人了,我就过来看看。”王建这样说道。
“王大哥你好,进来坐吧!”对方看起来比孟明夏还大,裴行之当然不能失礼地叫人“大王”,而是叫了对方王大哥。
孟晚秋也听见了对方的话,起身过来打招呼,“王大哥好,我是孟晚秋,是孟明夏的妹妹,这是我丈夫裴行之。”
王建走进来,裴行之把包放在墙角,把椅子拉过来,让王建这个病号坐着。
“哎哎,不用那么客气,我站着没事。”
“王大哥你就坐着吧,你还伤着呢。”孟晚秋笑道。
推辞不了,王建也不客气,直接说了来意,“其实我是来感谢你们的,这次如果不是团长,我可能就没了,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团长也不会受伤,我对不起你们。”
说到后面,王建眼眶都红了,哽咽着说完。
这次任务,孟明夏让王建离开后,自己一人应敌四名雇佣兵,干掉两人之后,孟明夏开始体力不支,同时身上的伤也逐渐增多。
而对面却还有两人,对方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孟明夏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完蛋。
心生一计,故意露出显眼的破绽,让对方攻击他,在匕首刺入心脏时,对方放松警惕时,彻底完成反杀。
这招很险,但孟明夏确实成功了。
不过他敢这么做原因,是因为他的心脏跟旁人不同,他的心脏在右边,曾经有一次致命伤后,就是因为他的心脏在右边,他侥幸活了下来。
正因为这样,孟明夏才敢这么赌。
可之前撤离的王建却出事了,他被另一波隐藏的雇佣兵抓到,孟明夏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对方用他威胁孟明夏。
孟明夏不能不在乎战友的性命,用自己交换了对方。
就在两人都以为完蛋的时候,在后面的许风等人及时赶到,救下了两人。
任务细节王建当然不能明说,只说了模糊的大致内容,但以夫妻两人的思维能力,猜到隐藏的细节并不难。
“我都以为我快要死了呢?还连累了团长。结果没想到,再次醒来竟然出现到了医院里。我还活着,伤好了大半,团长反而重伤,一直昏迷不醒。”王建苦着脸说道。
能不好吗,那两颗保命药全给你吃了。
孟明夏那个傻蛋,竟然一颗也不给自己留着。
孟明夏要是醒着,肯定要喊冤枉啊,当时那种紧急情况,他能在敌人的监视下,把药塞到王建嘴里就不错了。
那还有机会,倒一颗留一颗。
这也太为难他了。
“王大哥你别在意,二哥身体并没有生命危险。”孟晚秋没说话,裴行之安慰了王建。
这是孟明夏自己的选择,哪怕是家人,他们并没有什么立场来指责王建。
孟晚秋心底有一些不舒服,但是她也能理解孟明夏,他们父亲是军人,从小给他们灌输的思想,就是乐于奉献。
孟晚秋想,哪怕孟明夏为了战友牺牲了,孟爱国都不会怪这个战友。
所以,她心底不舒服,却也不会怪王建。
在裴行之说完之后,孟晚秋也接着说,“是啊,王大哥,你太客气了。相信如果是你,你也一定会做出和二哥同样的选择。如今你们都没事,这已经是件幸事了,其他的就不要在说了。”
见孟晚秋和裴行之不仅没有怪他 ,还安慰他,王建心底感动的不行。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门外传来护士的声音。
“十四床王建,跑哪去了?要换药了?”
王建挠挠头,有些尴尬,“那个,叫我了,我先过去换个药,待会儿再过来。”
“没事,王大哥你先去吧!”孟晚秋笑着说道。
两人起身,准备送王建离开。
“不用送,你们坐着就好。”到了门口,王建朝外面喊了一声,然后对两人说,“这里的护士很凶的,特别是照顾团长的护士,那小姑娘可凶了,平时都不让我待超过三分钟,说怕我把什么病毒传给团长……”
王建可委屈了,他住院这几天,身上从来没那么干净过,那个护士还嫌弃他脏。
送王建离开后,孟晚秋缓缓吐出一口气,正准备说什么,肚子却先传来咕噜咕噜地动静。
裴行之秒懂,揉揉孟晚秋的脑袋,柔声说道:“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你在守着二哥,嗯?”
孟晚秋摸摸肚子,点了点头,今天凌晨就起来,做了几个小时的车赶到市里,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
之前有孟明夏的事压在心上,让孟晚秋连身体的饥饿都顾不上。
如今悬着的心放下之后,身体里叫嚣的饥饿感接踵而至。
裴行离开后,孟晚秋打量了一下病房。
然后取出了她身上带着的那颗保命药丸,小指指尖大小,青褐色周身还有隐隐泛着紫色的颗粒,在光线作用下,药丸表面泛着紫光。
从药瓶中取出,整个病房都能闻见药香,吸入鼻孔,让大脑瞬间清醒过来,整个人心中压抑的郁气都消散了。
怕味道传到外面,引人注意。孟晚秋轻轻掰开孟明夏的嘴唇,将药丸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不用担心孟明夏的难以咽下。
药丸入口后,没过多久,孟明夏的虚弱的气息瞬间凝实了许多,像干涸许久沙漠迎来了一场久违的甘露。
见到孟明夏的变化,孟晚秋放心不少,起身去打来水,从抽屉里翻出棉签,蘸湿后轻轻擦着对方干涩的嘴唇。
在王建离开后,四层走廊尽头的护士间,吃完午饭的护士们陆续回来了,还没到换药时间的几人在里面说着八卦。
“唉,你们知道406住的那位吗?”一位年长的胖护士神神秘秘地说道。
“呀,我知道,听说是为团长呢?长得真好看,那么年轻就当上团长了!”
“嗯嗯,做手术的时候我也看见了,长得真好,一点都不像当兵的,倒像是大学老师一样。”
“嘿嘿,身材很好呢?脸精致秀气,身材健硕俊美,啧啧,如果不是我已经结婚了,肯定要认识认识,小路啊,你要不要去试一试啊?”
“呀,芳姐,要死啊你,羞死人了,说这些?”
“得了得了,当护士那么久了,白花花的□□早就看腻了了,装什么害羞啊?”
“去你的,就是长得好看才害羞啊,不好看都没感觉。”
“唉,你们别想了,赵小云早就看上哪位了,还求着她姑姑把她分到406去照顾那位呢。”
“我说呢,就她资历最浅,护士长竟然安排她一个人去照顾病人,原来是看上人家了。”
“嘁,真不要脸。”
“唉,小声点,我刚才她也过来了。”
“哼,怕她呀。”
能进保健科当护士的,除了护理技术之外,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说这话的人显然不怕姑姑是护士长的赵小云。
赵小云吃完午饭之后,迫不及待赶回了病房,等孟团长醒来,她要成为他第一个看见的人。
从见到孟团长的第一眼,赵小云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后面听人说,对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心中的爱意就更深了。
长相那么帅气,还那么优秀,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赵小云。
因为怕其他护士跟她抢,赵小云就去求了当护士长的姑姑,让她利用一下职权把她分去照顾孟团长,因为赵小云技术不够,她也不让其他护士帮忙,而是让当护士长的姑姑帮她。
来到病房门口,赵小云理了一下衣服,下意识对着房门上的玻璃整理整理发现,眼尖一扫,隔着玻璃却看到了一个让她怒目圆瞪的画面。
一个女人,竟然擅自进孟团长的房间,还低下身子在孟团长身上摆弄着什么。
赵小云迅速推开了房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
孟晚秋骤然回头。
“喂,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进这里的?”
第84章
跟娇俏外貌毫不相搭的刻薄话语粉唇中吐出, 让孟晚秋愣了片刻。
“你好,我是……”
“你什么你,这里是保健科,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赶紧给我离开,否则我叫警卫了。”
看见那张转过来的精致明艳的脸,赵小云心慌了片刻, 眼底翻滚着浓烈的嫉妒,再次严厉的警告眼前的女人。
孟晚秋:……
拳头默默握紧了。
这人怕是有什么大病。
到底有没有常识, 当外面的警卫吃白饭的吗?让无关人员随随便便就能进来。
孟晚秋怀疑这个护士的大脑构造,这样的人竟然能进那么严苛的地方。
“还站着不动, 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厚脸皮啊?”赵小云眉头上挑,走过去准备推孟晚秋离开病房。
孟晚秋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敢直接动手。她轻轻侧过身子,赵小云推搡的手直接落空, 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栽倒在孟明夏的病床上。
孟晚秋眼神一凝,揪住了赵小云的衣领, 往旁边一带,赵小云直接撞在了旁边的墙上。
赵小云有些懵, 反应过来之后,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打了, 大怒道:“好啊,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警卫, 警卫快过来!”
“赵小云你吵什么吵!”一道明夏上了年纪的女声响起, 呵斥了赵小云。
孟晚秋看去,发现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 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保养得当的严肃中年护士,对方虽然在呵斥赵小云,可不善的眼神却落到了她身上。
“姑姑,是这个女人乱闯病房,我要她离开,她还对我动手。”
看见来人,赵小云立马小跑过去亲昵地抱住对方的胳膊,瞪了孟晚秋一眼,罪人先告状地说道。
“什么姑姑不姑姑的,这里是医院。”年长护士打了一下赵小云的手背,话虽然依旧严厉,但却裸露着亲昵。
赵小云吐了吐舌头,“好嘛,护士长大人!”
孟晚秋静静看着,这小护士脸变得可真快。她说这人怎么那么嚣张,原来是护士长是她姑姑啊。
姑侄俩自顾自在那维系感情,不约而同无视了孟晚秋。
这样无视轻蔑的态度,如果是一个普通女孩,肯定会感到羞愧和自卑。
不过,孟晚秋可不是普通女孩。
她看了一会儿这对护士姑侄俩,就不感兴趣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把门口那两人窸窸窣窣的对方当做了背景。
见到孟晚秋的反应,赵护士眉头拧紧,暗骂道:果然是没教养的野丫头。
不过,到底上了年纪,比情绪外露的赵小云多吃了几年大米。
她敛了敛冷漠,以温和的语气对孟晚秋说道:“你好,请问你是?”
赵护士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误闯入的人,保健科什么地方,每次进出都需要登记,不可能会有人误入。
不过,孟晚秋无视她的态度仍然让她恼火。
孟晚秋偏头,斜视了赵护士一眼,淡淡地说道:“病人家属。”
赵小云咯噔了一下,家属!?
什么家属,别是夫妻吧?
她们只知道孟明夏的名字,知道他是一位军人,连他的职位都是从旁边病房的王建口中得知的,其余一概不知。
赵小云在背后扯了扯姑姑的衣服。
赵护士不动声色,继续笑着询问,“请问是什么家属?夫妻还是兄妹或者?”
夫妻?兄妹?
孟晚秋蹙眉,这人没病吧。
“家属就是家属,护士长不免问得太多了。”
孟晚秋突然冷下的语气,让赵护士笑容僵了一下。
“不好意思,因为病人来了几天,一直没有家属来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就多问了一句,希望您不要介意……”
“护士长不是要换药吗?请尽快吧,怎么还在纠结这些事情,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
不等赵护士说完,孟晚秋直接打断对方,语气里毫不掩饰她的不耐。
就差没明说,你这人真不专业!
赵小云气呼呼地从赵护士背后冲出来,指着孟晚秋,“诶,你怎么说话的?”
“小云,让开。”赵护士冷冷地说。
赵小云怒气未消地让开,赵护士没有再跟孟晚秋在说话,推着装着药物的小推车过去,孟晚秋拉着椅子走开,不妨碍对方行动。
后面,赵护士并没有再找孟晚秋的麻烦,尽职尽责地给孟明夏换好药,还叮嘱了孟晚秋的一些注意事项。
出了病房,赵小云焦急地扯着赵护士的袖子,“姑姑,怎么办啊?都没问出来,她不会是孟团长的对象吧?”
赵护士恨铁不成钢戳了赵小云的额头一下,“臭丫头,脾气那么臭,再待下去,等着让人投诉吗?”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家属啊,前几天都没人来。”赵小云揉着额头,委屈地说。
赵护士无奈闭了闭眼,这么蠢的人,真不想承认是自己侄女。
不过——
蠢一点才好啊!
不管心里怎么想,赵护士脸上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着什么急,警卫那里的登记册上肯定记得有。”赵护士扶额道。
“唉,我怎么没想到。”赵小云恍然大悟道。
姑侄俩去到警卫室,作为护士长,赵护士看登记册的权利还是有的。
“孟晚秋,孟明夏,哈哈,姑姑,那女的肯定不是孟团长的对象。”看见册子上登记的名字,赵小云喜不自禁。
赵护士撑着手臂,低头看上面的名字,“孟晚秋、孟明夏,看来是兄妹关系。”随即哼笑一声,“臭丫头,平时叫你改改这脾气,看吧,还没嫁给人家,就先得罪了小姑子,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听到这,赵小云脸色瞬间苦了下来,抱着赵护士的手臂撒娇,“姑姑,怎么办啊,那个女人不会跟孟团子告我的状吧,呜呜,我不要,姑姑你帮帮我,这可是关乎你侄女我一生的幸福,你可不能不管我。”
赵护士抽出手臂,转身就走,“现在知道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赵小云追上去,“哎呀,姑姑,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我肯定改,你就帮帮我吗……”
这边,孟晚秋可不知道那对姑侄俩正商量着该怎么攻略自己,当自己二嫂呢。
“……事情就是这样,我还以为那两人会找我麻烦呢,没想到对方直接走了。不过,那个护士为什么执着我跟二哥的关系啊?”
孟晚秋吃着裴行之买来的炒饭,还有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跟裴行之讲他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裴行之听到那个护士赶孟晚秋出去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暗芒,见孟晚秋没有吃亏,才放心下来。
听到后面,他笑了笑,看了一眼床上的躺着的孟明夏,“你看看二哥。”
孟晚秋不明所以,扭头看了孟明夏一眼,“看他做什么?”
裴行之:“二哥长得不错,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说一句青年才俊不过分吧。”
孟晚秋愣神,咬住筷子尖,她知道他们兄妹四个都长的不错,但是孟晚秋看孟明夏那张脸从小看到大,早就腻了,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裴行之这话她明白了,“你是说,那个护士看上了二哥,才对我那么有敌意?”
裴行之点了点头。
孟晚秋’哈‘了一声,心底突然冒出一种错乱感,她这个傻二哥竟然有成为蓝颜祸水的一天。
“啧啧,果然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竟然有姑娘会看上孟明夏。
裴行之轻笑,这对兄妹俩对彼此既熟悉,又陌生。
有的地方相当有默契,却在某方面都缺乏对彼此的认知。
比如今天这事,那个护士一直打听她和孟明夏的关系,孟晚秋一点也没往对方看上孟明夏这事儿上想。而是怀疑起对方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企图,还暗戳戳地要调查这两人。
吃完饭之后,孟晚秋又给孟明夏把了脉,预感他大概晚上就要醒来,心底有了个主意。
“你要出去?干什么?”裴行之不太愿意让孟晚秋一个人出门。
“我打算去买点食材,给二哥做药膳。”孟晚秋打算自己给孟明夏治伤,可这里是医院,她不好插手医生的治疗过程,使用中医的手段,所以她决定换一个方式,用食疗。
这样既不会引人注目,又能治疗孟明夏的伤势。
虽然医院也很好,但是按照西医的疗程,孟明夏起码要在医院住一个月,然后回家再修养两个月左右,才能彻底好。
这样太慢了,孟晚秋打算等孟明夏醒来,就带他回七一五,她亲自给他调养身体。
“你知道你这附近的情况吗?市里面买菜什么的,都是要用专门的粮票……”
孟晚秋拍了裴行之大腿一下,没好气道:“看不起谁呢,我心里有数。”
她上辈子做任务,混江湖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况且离开清河村那么久了,她也不是没自己出过远门,现在是什么世道,她心底明白得很。
裴行之拉住她的手,“你告诉我要买什么,我去帮你买来,好不好?”
“不好。”
孟晚秋瞪他,抽出自己的手,接着说道:“这事我说了算,你在这里照顾二哥,给他擦擦身子,我自己去。”
裴行之不太高兴,还想继续说什么。
孟晚秋抬手制止,“你打算把我养成废物吗?”
这话就有些伤人心了。
裴行之受伤的看向孟晚秋,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孟晚秋也不好受,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手心,继续道:“来之前我就想说了,我自己能行,你在家照顾汐汐,。我不是两年前那个不敢离开家的小姑娘了,这么久以来,我也有长进,我都当妈妈了,不是什么事都要依靠你的——废物。”
停顿了几息,看着扣红的手心,孟晚秋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裴行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晚晚——”
孟晚秋扣着手心的肉,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成为汐汐的依靠。”
裴行之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很感动孟晚秋说出她也想成为他的依靠这样的话。
可是,他更生气孟晚秋说自己是废物这样的话。
闭了闭眼睛,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翻涌,撞得他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疼。
病房里安静下来,压抑的气氛在渐渐蔓延。
裴行之重重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眸中翻涌的情绪消失,恢复平静,“我知道了,你自己去吧,小心点。”
孟晚秋抬眸,看了看裴行之,“嗯,我很快就回来,你别担心。”
等孟晚秋离开,裴行之来到床边,看着楼下那道身影没入拐角,消失在视野里。
他在窗边站了许久,扶在窗边的手,被寒风吹得失去了知觉,他也没有反应。
孟晚秋走出医院,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到原地,观察着周围的行人。
直到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袄,带着黑帽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第三次从她身边晃过后,孟晚秋跟上了对方。
眼瞅着孟晚秋跟上来了,穿着黑色大袄的人也不慌,悠哉悠哉地晃到墙后,“要什么?”
“家里人病了,在住院,不是本地人,想琢磨点好的给补补,你看?”孟晚秋没明着说。
那人点了点头,摇头晃脑地说:“钱还是票子?”
这里的票子说的是全国粮票。
“有什么不同?”孟晚秋挑眉问。
“钱就是1:3,票子1:1.5。”那人解释。
孟晚秋了然,“用钱吧。”如今还是粮票更实用,换的东西更多,不过她身上的钱多,粮票却不多,所以她还是打算用钱换。
“行,你打算要点什么?”
“三斤大米,两斤小米,两个猪蹄,白菜萝卜蘑菇什么的蔬菜给我搭个四五斤就行。”孟晚秋这样说。
那人点点头,“可以,五点你到这里等我。”
说完那人就要离开,孟晚秋拉住了对方,“等等。”
那人猛地往后一退,“干嘛,不讲价的。”
孟晚秋笑了笑,“你误会了,医院的药太贵,我家里会点土方子,想着找药点抓几副药,想跟你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药店。”
对方听完,放松下来,指了一个方向,“往这边直走,在第二个路口左转就能看见一家叫【庆仁药店】的中药店。”
孟晚秋记下,“谢谢,那咱们五点见。”
那人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开。
等人离开,孟晚秋拉了拉滑下的围巾,挡住了口鼻,把手揣到衣兜里,在附近转了几圈,才朝着那人说的方向走去。
第85章
庆仁药店本来应该叫庆仁堂, 运动开始后就改成了药店,孟晚秋不明白怎么一个店名就和封建迷信扯上了关系。
听着路人的话语,孟晚秋进了店内。
店内装修跟以前差不多, 店门侧边就是柜台, 柜台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暗褐色药柜,有些地方已经斑驳陆离。装中药的小抽屉外面固定着已经掉漆的古铜色拉锁,一种陈旧古朴感扑面而来。
鼻尖弥漫着药香味, 整日与药材打交道,孟晚秋身上的也是这种味道, 裹杂着淡淡的苦涩味。
“你好,要抓点什么?”药店里面就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穿着朴素,手里拿着小扇子,面前的紫砂锅传来咕噜咕噜地声响, 正在煎药呢。
“柴胡一两,黄芪四两,归尾二钱, 赤芍一钱半,地龙一钱……”
孟晚秋看了看药柜上面的铭牌, 说出了一些自己要用的。
那姑娘一开始还在记,后面就停了下来, 瞅了瞅孟晚秋几眼,试探地问道:“你身上带着药方吗, 要不给我看看。”
她抓了十几年的药, 还没见过这样的方子。
怕对方不知道, 吃错药吃出问题,她想看看药方。
孟晚秋看了姑娘的笔记, “是太快了吗,我慢一点。”
“不是不是,就是没见过这样的方子……”姑娘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哦!
孟晚秋这下明白人家是有顾虑了。
她笑了笑,“没有方子,都记在我脑子里了,就按我说的抓药吧。你放心,我自己也懂中医,出事了不会牵连你们药店的。”
那姑娘愣了几秒,“那好吧,说好喽,出事了不管我们药店的事。”既然人家都那么说了,她也管不着。
抓完了药,孟晚秋还在店里买了一个砂锅。
市医院有专门的小厨房,专门为一些家不在本地的病人准备的,只需要一点点租金,就能在里面使用,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有,用完洗干净放回去就行了。
不过做药膳,还是用砂锅更好,能更好的保存药材的成分。
买完了药,孟晚秋又跑了一趟供销社,给孟明夏买了换洗的衣服。
之前在病房里,她就只看见了一套军装,其他梳洗用品都没有,她就给买了两身换洗的衣裤。
零零碎碎买了一些小东西,也到了和那个小贩约定的时间,到了医院附近,就看见那人在中午那地儿转悠。
看见孟晚秋,朝她招了招手,就朝巷子里走去。
孟晚秋跟上去,到了拐角处,那人停下,“你往里边走,我同伴在里面面。”
孟晚秋点了点头。
那人又说:“东西有点重,你手上的东西先放我我这里吧,我帮你看着。”
孟晚秋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人几眼。
那人摊开手,“我没有恶意,不放心你也可以自己带着,里面那些东西却实挺重的。”
“不用了,我能拿得动多谢。”孟晚秋笑了笑,看不出来情绪,径直走了过去。
哪怕手上拿了那么多东西,一点也没有影响她。
拐了一个弯,孟晚秋就看见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烟,另一人带着蓝色帽子,脚边放着竹篮子,上面盖着棕榈叶。
看见孟晚秋过来,抽烟的那人弹了弹烟灰,“东西都在这里了。”踢了踢脚边的竹篮子。
“钱带够了吗?”
孟晚秋说道:“只要东西到位,钱自然就也到位了。”
“行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抽烟的那人把篮子拎过来,“你检查一下。”
孟晚秋半蹲下,掀开上面的棕榈叶,清点着里面的东西。手里抱着之前买的砂锅等东西,依旧稳稳当当,下盘很稳。
“可以。”孟晚秋点了点头,东西都很新鲜,对方没有以次充好。
说完,孟晚秋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
在孟晚秋低头理钱的时候,对面两人对视了一眼,抽烟的那人不动声色地走到孟晚秋身后。
垂眸正在认真理钱的孟晚秋缓缓勾起了唇角。
“喏,这些,咱们一开始说好的。”
孟晚秋把清点好的数目递给对方。
可对方并没有接钱,蓝帽子嘴角咧开了,“不好意思,数目不对。”
孟晚秋蹙眉,语气就不太高兴了:“怎么不对了,那人不是说1:1.3的吗?”
抽烟的那人鼻子里喷出白烟,不耐烦地呵斥,“你他妈瞎嚷嚷什么,你跟那人说好了,又没跟我们说话,你是从我们手里拿东西,又不是从他手里拿。”
孟晚秋似乎被突然变脸的人吓到了,后退了一步,小心试探道:“那你们打算要多少?”
蓝帽子嘿嘿一笑,伸出一个巴掌。
“五倍?!”
蓝帽子点头。
孟晚秋怒目而视,严词拒绝道,“不行,五倍的价格平时够我买一个月的东西。东西我不要了,你们自己带走吧!”
说完,孟晚秋就想转身离开这里。
结果,抽烟的那人,伸手挡在了孟晚秋面墙。
孟晚秋扶着墙后腿退,“你们想干什么,我说我不要了。”
抽烟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扯开嘴角笑了笑,随机忽然变脸,厉声吼道:“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么你这一天是把哥们儿几个当猴耍喽。告诉你,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否则别想离开这里。”
孟晚秋被对方吓得抖了一下,还在试图警告对方,“你,你们,这是犯罪,是违法的?”
听到孟晚秋的话,两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小妹妹你几岁了,哥哥就是靠违法吃饭的。”
“你被忘记了,你跟我们买东西,也是投机倒把哦,所以,出去之后,嘴巴放牢一点。”蓝帽子好心警告。
“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把钱包抢过来。”抽烟的寸头把烟头丢在雪地里,不耐烦地说道。
孟晚秋颤巍巍地后退,低着头小心翼翼护着自己的钱包,“警告你们哦,不要过来,否则……”
两人充耳不闻,蓝帽子抽出一张手帕就要往孟晚秋嘴里塞,抽烟寸头想要抓住孟晚秋的手腕。
低下头的孟晚秋缓缓勾起嘴角。
在对方即将碰到她的瞬间。
“啊——唔”我不能出声了!
“妈的——你唔”是什么人?
两分钟之后。
孟晚秋理了理碎发,笑颜如画地说道:“是你们先动手的哦,老头子,这可不是我找事啊!”
此时,两分钟之前还嚣张跋扈的两人已经躺在了雪地上。
蓝帽子压着抽烟寸头,用来堵住孟晚秋嘴的手帕塞进了蓝帽子嘴里,下面的抽烟男手腕不自然扭曲,原本向下的手心一百八十度反转改成向上。
大冬天的,寸头男额头却渗着汗水,面色潮红,明显是疼出来的。
蓝帽子也好不到哪去,双腿也是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不过他忍痛的程度比寸头弱,这会儿已经疼晕过去了。
“都警告你们不要靠近我了,怎么不听劝呢?”孟晚秋无奈地道。
寸头男说不出话,看向孟晚秋的瞳孔骤缩,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恐惧,他是个小混混,从小到大打架就是用拳头,那见过这些手段。
手轻轻往人身上一戳,不能说话了!
在手腕一推一拉,手就断了,剧烈地疼痛传来,可是他却半点喊不出来。感受压在自己身上毫无知觉的蓝帽子,寸头男后怕地想,他不会是死了吧。
这样想着,寸头男看向孟晚秋的眼神越来越恐惧,这女人不会要杀他灭口吧。
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孟晚秋皱眉,动了动鼻子,不可置信地道:“不是吧,你尿裤子了?”
寸头男抖得更凶了。
孟晚秋嗤笑一声,“怂货,就这点胆子还敢黑吃黑!”
看了手表,时间不早了,孟晚秋把手里的钱扔到寸头面前,“喏,我也不白占你们便宜,这些菜估摸着多少,都在这里了。你们想打劫我,总不能不赔偿我损失吧。我可是个讲理的人,好了,别抖了,他没死,我又不是杀人犯,教训你们一顿就够了。惩罚你们一个月不能说话,手腕和腿自己去找个中医老师傅就能恢复。”
说完,孟晚秋拎着竹篮子,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怎么说呢,这样的日子才刺激啊!
医院门口,穿着黑色大袄的那人在路边晃悠,见进去孟晚秋半天没出来,不由得摇摇头。
又是个傻的,钱哪有命重要,乖乖交钱走人不就好了。
黑色大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吸了一半又灭掉的烟,滑了火柴点燃,叼在嘴里猛吸了两口,吐出一个白色烟圈。
抬眸望向医院门口,准备继续物色倒霉蛋。
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大袄长大了嘴巴,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被雪熄灭。
他却顾不得捡起,而是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
孟晚秋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左手的篮子让黑色大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注意地有目光向她看来,孟晚秋寻着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之前跟她交易的黑色大袄,她抬了抬左手的篮子,笑着做了一个口型,进了医院里面。
黑色大袄嘴巴合不上了,看见孟晚秋完好无事地离开,手里还拿着竹篮子,他意识到那边肯定出事了。
接着,他看见那女人对他笑了笑,做了一个口型。
谢谢——
妈的!
翻车了,碰上厉害家伙了!
黑色大袄拢了拢衣服,迅速朝之前的巷子跑去。
孟晚秋这趟出门,过程格外精彩。
而病房这边的戏份也毫不示弱,不落下风。
特别是在孟明夏醒来之后——
第86章
在孟晚秋离开有一个小时后, 裴行之收拾好情绪,去打热水给孟明夏擦拭身子。
王建中途来了一次,想要给裴行之帮忙, 但是裴行之哪好意思麻烦病号, 招呼着王建坐下就自己忙活起来。
“王大哥,这次就你们几人过来吗?”裴行之擦着孟明夏的手臂,不经意问道。
王建挠挠脑袋, “就我们仨,我们三个伤得最重, 师长担心那边的医疗条件不好,检查不出什么暗伤, 不放心就送我们来市里的医院了。”
裴行之又问,“军区的医院条件还不好吗?”
王建又开始挠头了,苦着脸解释:“以前还好, 后面好医生去首都学习去了,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就一般般……”
裴行之颔首, 明白这是不方便明说了,他就没有再继续问, 转移话题道:“那王大哥你们在医院,家属都没来, 平时方便吗?”
王建点点头,“还好了, 我家人都在外省, 师长跟医院的人打过招呼了, 护士们照顾得很贴心。”
裴行之点点头。
这时,门口被敲响了。
两人望去, 看见一个护士站在门口,裴行之就朗声道:“请进!”
赵小云收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一手拿着果盘,另一只手推开门,“不好意思,打扰了!”
往病房里扫了一眼,并没有看见那个孟晚秋,心底嘀咕了一句,但看见王建和裴行之,赵小云以为两人是孟明夏的战友。
“两位好,我弄了些水果,两位尝尝吧!”
裴行之看了王建一眼,问:“医院还送水果吗,王大哥?”
王建摇摇头,“来几天了,没看见送过水果啊?是今天才送的吗?”说着,看向赵小云询问道。
赵小云嘴角抽了抽,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难题。
“那个,不是。是我自己送的,两位是孟团长的战友,也就是我朋友了,一份果盘而已,不用客气的。”
想到姑姑的话,要让孟团长身边的人,感受到她的贤惠、懂事。
赵小云重新挤出一个笑容。
裴行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拉长了尾音。
不知道怎么的,听见这个语气,赵小云莫名觉得臊得慌。
“是孟团长的战友,就是护士你的朋友,那我到是有些好奇了,护士同志你跟孟团长是什么关系?”裴行之不紧不慢地吐出这句话。
王建也好奇地说道:“是嘞,护士同志你难道跟团长认识,我怎么不知道嘞?”
赵小云面容唰的一下就红了,又羞涩又有些羞恼,一只手揉搓着衣角,“那个,那个,我跟孟团长并不认识,但是,看见孟团长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所以,所以……”
赵小云扭扭捏捏地没有说完,眼神荡漾地看向床上的孟明夏。
裴行之:……
王建:……
不自觉搓搓手臂,肯定是穿少了,都冷得起鸡皮疙瘩了。
裴行之轻咳了一声,“那个,护士同志,既然你跟孟团长并不认识,就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免得影响孟团长的名声,还有你自己的。”
王建也跟着点头,“对头,护士同志你不要乱说话啊,女娃娃的名声很重要的嘞。”
听完两人的话,赵小云脸瞬间青一块白一块的,手掌不自觉捏紧。
这两个混蛋,竟然这样对她说话,就差没明说她不要脸,让她不要死皮赖脸黏着孟团长,免得毁坏孟团长的名声。
如果两人听见赵小云的话,王建肯定要大喊冤枉,他真的是为了这个姑娘好啊。
而裴行之压根不在意她怎么想,她一进来,裴行之就猜到这人就是之前为难孟晚秋的护士。
所以,他说那番话,一是真的为了孟明夏的名声着想,二是为了替孟晚秋出气。
就孟明夏这个妹控,要知道这人那么对他宠爱的妹妹,还想跟他在一起,那是做梦呢!
“这份果盘护士同志你还是带走吧,好意心领了!”裴行之说。
赵小云手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恨恨地看向裴行之,对上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原本淡漠的情绪也被看成了嘲讽,她赵小云千宠万宠地长大,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话。
嘭——
果盘砸在地上,弹起的莹白碎片摔得病房到处都是。
“哎呀,我的亲娘嘞——”
“你们是什么东西,一个臭当兵的而已,如果不是孟团长,你们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裴行之挡在孟明夏身上,免得碎片弄伤他。
顷刻后,见赵小云发完疯,他面色铁青地看向赵小云,朝外面喊道:“护士!”
那么大动静,外面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赵护士刚好在隔壁给病人换药,忽地听见赵小云尖利地声音。
给病人扎针的手都抖了。
“呀——”病人皱了皱眉。
“不好意思,出了点事儿,我去处理一下,小张你来替我。”赵护士歉意地说道。
“好的,赵护。”
在裴行之说完,赵小云还气不过,冲过来想厮打裴行之。
王建脸色冷下来,身上之前那股憨憨的气质消失,透着一股军人的冷厉,“干什么,滚出去!”
这里是团长的病房,不是这个女人撒泼的地方。
“我才不滚,我是医院——”
“赵小云——”
赵护士面色铁青地叫住赵小云,赵小云一愣。
赵护士快步走过来,一巴掌打在赵小云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你,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爸妈都没打过我!”赵小云嘴唇颤抖着,眼底弥漫着的怨气。
啪——
赵护士面不改色地又扇了赵小云一巴掌。
其他病房的病人早在动静响起的时候,就走出了病房,对面旁边的病人甚至挤到了门口。
听见那狠狠地一巴掌,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这下,赵小云彻底被打傻了。
赵护士扭头道:“警卫,这个人违反纪律,把人带走吧!请各位回到各自的病房,不要打扰其他人休息,谢谢配合!”
裴行之哼笑,这人到是聪明。
护士长的话还是有效的,其他病人乖乖离开,病房只剩下堵在门口,被警卫拎着,被打得发懵的赵小云。
此时,一阵呻/吟声响起。
“二哥/团长!”
“好吵啊——”
孟明夏醒了,皱着眉,声音沙哑虚弱,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了裴行之和王建。
扯了扯嘴角,“呦,都在呢!”
门口,正在发懵的赵小云瞬间回头,看见心心念念地孟团长醒了。
眼中迅速焕发出光彩,竟挣脱了两个警卫的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孟明夏的床位。
赵护士:“赵小云——”
闹得再大一点吧!
裴行之眉头紧蹙,他在床的另一边,来不及阻止这个疯子。
只有王建,他再怎么受伤,到底也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拦住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孟团长,我是小云啊,是我在一直照顾你——”
眼看赵小云就要扑在孟明夏的床上,几人心都紧了。
要知道,孟明夏身上还有枪伤。
赵护士闭上眼睛,这下彻底完了,这个蠢货一定会连累自己的。
她虽然疼爱赵小云这个侄女,是介于对方乖乖的,不会触及自己的利益,一旦影响到自己,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赵小云。
王建揪住赵小云的后衣领,在冲击的惯性下,赵小云被衣领卡得咳嗽了一下,然后狠狠撞在旁边的墙壁上。
墙边的铁制脸架被撞翻,房间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孟明夏瞪大眼帘:“卧槽,什么东西!?”
赵小云被扔开,脑袋还有些昏昏的,刚清醒过来,就听见孟明夏这一句‘什么东西?’
顿时,她觉得天都塌了。
“警卫,警卫,快点把这个疯子带走!”王建真的怕了,第一次遇见那么疯的女人,要不是他拦着,团长又要被她弄得重伤昏迷了。
两个警卫面色铁青,他们对赵护士姑侄俩并不陌生,没想到赵小云竟然是这样的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面他们肯定会受到处罚。
赵护士已经没有力气再骂赵小云了,扶额摆摆手,“带走,赶紧带走吧!”
这下赵小云彻底挣脱不开了,她还想嚷嚷,不过嘴里被赵护士塞了手帕,只能不停地呜呜。
赵护士深深叹了一口气,对几人说道:“几位稍等,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保证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先去叫宋医生,给病人检查身体,先离开一下。”
赵护士离开后,病房就剩下自己人了。
孟明夏蹙眉,忍着不适问道:“那个疯婆子是谁啊?”
裴行之笑了笑,从门口拿过扫把,跟王建一起收拾病房的残余。这赵护士也是气迷糊了,连弄乱的病房也忘记了。
“笑什么呢,赶紧说啊?”孟明夏不太高兴地说道。
裴行之闻言,“那人是之前照顾你的护士。”
王建补充,“而且想成为团长的革命战友。”
孟明夏蹙眉,“啥玩意儿?”护士是都是这样的,这里是精神病院吗?
王建嘿嘿一笑,“就是像变成团长你的媳妇。”
“媳妇?”孟明夏嗤笑一声,“疯了吧我。”
说了会儿笑,孟明夏正经问道:“行之,你怎么过来了?晚晚在家里照顾小丫头吗?”
“呵,指望着我在家里照顾孩子,二哥你这算盘打得真好。”
拎着大包小包的孟晚秋抬脚踹开房门,语气淡淡却平白让孟明夏感到心慌,下意识摸摸脖子上的小葫芦。
摸了个空——
看见孟晚秋回来,裴行之立马上前接过她的手里的东西。
注意到孟明夏的动作,孟晚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漫不经心地问道:“二哥再找什么,是这个吗?”
她晃了晃手中墨绿色的小葫芦。
光线照在葫芦表面,折射出莹莹的绿光,幽幽地映在孟晚秋的眼底,孟明夏的心更慌了。
第87章
“那个……你们俩怎么都来了, 就留汐汐一个在家里吗?”
思来想去,思前想后……左思右想后,孟明夏决定还是转移话题吧。
当时情况紧急, 他只能先顾着战友, 可他的受伤确确实实让家人担心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阴阳怪气的小晚真可怕啊!
孟明夏决定还是避避风头, 他可是还躺着了,有什么话还是回头再说吧。
孟晚秋哼笑, 收起碧绿小葫芦,没有抓着孟明夏不放, 等后面再算账也一样。
裴行之回答了孟明夏的问题,“汐汐跟着隔壁冯叔冯婶呢,没问题, 二哥你不用担心。”
孟明夏眉宇松开,“那就好,冯叔冯婶肯定会照顾好小家伙。”
孟晚秋走过来, 拉开椅子坐下,把手放在了孟明夏的手腕上。
孟明夏注意到了, 并不觉得意外,小晚是老道长的徒弟, 会把脉一点都奇怪。
孟晚秋凝神,片刻后眉头松开, 心放了下来。
孟明夏的体质不错, 比她预算的时间还要早一些醒来。
“那个, 团长你醒了,我去给师长他们报个平安。”王建对孟明夏说道。
孟明夏颔首, “去吧。对了,你跟许风怎么样?”
王建咧开嘴角,“好着呢,来的第二天就醒了,就团长你一个人昏迷了三四天,不过许风伤得比我重些,我过来之前,他又睡过去了。”
孟明夏嘱咐,“不用担心,我没事。等许风醒来,你叫他别过来了,好好休息。”
“哎,我知道了,那我先给师长打电话去了。”王建乐呵呵地应下,随后就离开了病房。
在王建离开后,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进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护士并不是赵护士,而是一个陌生面孔。
孟晚秋看了一眼后,就错过了视线,并不在意。
护士把病床边的帘子拉上,夫妻俩就退了出去。
外面走廊上,旁边的窗户为了保持通风开了一条缝,两人刚好对着这个风口。
裴行之走移到孟晚秋旁边,挡住了风,伸手将孟晚秋的围巾拉高一些,“怎么样,顺利吗?”这是问孟晚秋她今天出去的事情。
孟晚秋靠近裴行之,肩膀蹭了蹭裴行之的手臂,这黏糊的动作叫裴行之挑了挑眉。
她心情很好啊,裴行之心道。
“呵呵,挺顺利的。”孟晚秋笑着点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鬓处的凌乱的发丝都跟着晃了晃。
见孟晚秋这个样子,裴行之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含笑地说道:“嗯,这样啊!”
清冷磁性的嗓音引起了胸膛的微微震动,离胸膛的很近的肩膀感受到了,感觉耳朵有点痒,孟晚秋不禁伸手揉了揉。
她自己动手,力道没个轻重,没两下耳朵就被揉得发红了。
裴行之摇头,抬手制止孟晚秋粗鲁的动作,刚刚碰到她的手,就被冰凉的触感弄愣了。
反应过来,裴行之连忙将孟晚秋的手放到自己手心,搓了搓然后放进了衣服口袋里暖着。
“怎么那么冷,你的手套呢?”裴行之语气中带了轻微的责备。
孟晚秋却不害怕,“带着手套不方便了,我都习惯了,不怕冷的。”
裴行之淡淡晲了她一眼,“不怕冷,是谁晚上睡觉,脚总往我这边探。”
孟晚秋十分理直气壮,“我手不怕冷,但是脚怕啊。”
手不怕冷,脚怕。
裴行之都被她这话给气笑了,没好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孟晚秋不开心地嘟起了嘴,他当没看见。
孟晚秋接着嚷嚷,“你总刮我鼻子,怎么不刮你闺女的。”
说起这个孟晚秋肚子里就冒酸气,这家伙自己不刮汐汐鼻子,还不让其他人刮,连她这个当妈的也不行。
裴行之笑着解释,“闺女鼻子没长好,刮多了以后鼻子变塌怎么办。”
作为父亲,在他眼里,汐汐不管长成什么都是好看的。但是,他当然也不想他姑娘变成塌鼻梁的小姑娘。
“豁!那你怎么不怕我鼻子变塌?”听见他的解释,孟晚秋气呼呼地质问。
裴行之揽着孟晚秋的肩膀,看了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之后,飞快在孟晚秋鼻子上咬了一口,飞快说道:“,没事,晚晚你鼻子就算塌了,我也喜欢。”
孟晚秋的手被他手肘夹着装在裴行之的衣兜里,措不及防被咬了个正着。
这个坏家伙,孟晚秋红着脸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才羞赧地暗骂了一声。
“咦,奇了怪了,你怎么这个点就醒了,不应该啊?”老医生围着病床转悠,嘴里叨叨着。
“你吃了什么其他东西没有?”老医生突然问向孟明夏。
孟明夏摇摇头,很无辜地说道:“没有啊,醒来之后就喝了口水,其他什么也没吃。”
孟明夏面不改色地撒谎,他猜到孟晚秋肯定给他吃了其他药,从他醒来,虽然感受到了身体的虚弱,却也感受到了身体深处一直一直源源不断焕发的生机。
这股生机缓缓涌至伤口处,修复着破损处,冰冰凉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让醒来时还十分虚弱、说话都困难的孟明夏,这会儿能随意的对话了。
可见孟晚秋给他吃的保命丸的药效有多么强悍。
老医生又看向旁边的护士,护士也摇摇头,“赵护士说,除了您吩咐的药,和基本的营养液,没给病人吃过其他东西。”
老医生的脸皱成一团,像一朵风烛残年的菊花,他抓着头发,表情十分苦恼不解。
孟明夏甚至看见了几根花白的头发从老医生指缝间掉落,落在了他的被子。
看见老医生一把年纪了,还被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孟明夏感到很不好意思,却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声抱歉。
“咳咳,那个医生啊,我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啊,我快饿死了。”
过了四五分钟,见老医生还在纠结他身体不正常的变化,孟明夏坐不住了,直接打断对方的头脑风暴。
来病房之前,老医生的着装整洁,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可现在,大白褂这皱一块,那皱一块,花白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像一只潦草小狗。
老医生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吃东西啊?按照你这个恢复程度,这两天就能喝了,不过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
孟明夏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各种检查也做了,结果老医生也看了,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最后只能归结于是孟明夏的体质好。
年轻,恢复力强。
这样的人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中国那么大,总有一些人出类拔萃,体质异于常人。
医生离开后,夫妻就进去了。
“情况怎么样?”裴行之问。
孟明夏竖起大拇指,咧开嘴角,“很好,医生说这两天就能吃东西了。”
孟晚秋哼笑,“这要感谢谁?”
孟明夏立马道:“当然得感谢我家又聪明又漂亮的小晚了,如果不是小晚来看二哥,二哥还不知道要在这医院躺多久呢。”
“少拍马屁了,我可不吃这一套。不会帮你说情的,回家之后看你怎么和娘和奶奶他们交代。”孟晚秋不领情,几处大伤,到时候娘奶奶肯定免不了一阵絮叨。
听到这话,孟明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裴行之拳头抵在唇前,掩住唇角的笑意。
砰砰——
又有人敲门了。
“请进!”孟晚秋招呼了一声。
外面的人进来,来者是之前跟着老医生来检查孟明夏身体的护士。
对方礼貌一笑,并没有进来,就站在门口说道:“几位好,我们副院长想见一下几位,处理一下之前赵小云护士的事情。”
裴行之上前,“我一个人去可以吗?留一个人照顾病人。”
那护士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那我先过去处理一下。”裴行之低声对孟晚秋说道。
孟晚秋‘嗯’了一声。
待人离开之后,孟晚秋就问孟明夏,“刚才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明夏嘴角抽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
听完,孟晚秋瞪大眼帘,“不是吧,那女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作为护士竟然在病房里面摔东西,她不怕处分吗?”
孟明夏不爱提这个人,“谁知道呢。又是一个被家里人冲的无法无天的小丫头,别说她了,恶人自有恶人磨。”
孟晚秋斜了他一眼,“都怪你,蓝颜祸水。”
“哈!”孟明夏瞪大眼睛,满眼都是无辜。
这关他什么事,他只是一个卧病在床,不能直立行走的病患而已。
“行了,不说这个了,二哥你还要回军区吗?”孟晚秋问。
“呜呜呜,我不管,反正你得帮我把闺女保住了,让她继续留在医院,那乡下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野蛮人,万一小云被欺负了怎么办?”一个中年美美妇捶揪着面前男人的衣领哭闹着。
“现在哭有什么用,都说让你平时严加管教,结果怎么着,碰上硬茬子了吧,闯祸了吧?”
“之前在外院,这嫌累那嫌累,跟病人吵、跟家属吵,还跟同事吵,她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懂点事。”
“好吧,外院累,给她调到保健科,都说了这里的病人不多,但身份都不简单。结果,又给她闯祸了,在病房里,当着病人家属的面发脾气,摔盘子……这次我要是不严厉处罚她,你让其他人怎么看我。”中年男人啪啪地狠狠打着自己的脸。
“我不管,赵山河,小云还小的时候你不在,是我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将小云带大,我们孤儿寡母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你回来了,小云好不容易有靠山了,如今你还要让小云去吃苦,我不答应。反正你得给我保住小云了,我告诉你,这是你欠我们母女的。”
听到这赵山河顿住,抬眼看了眼前保养得当的美妇,就这条件还好意思说受苦受累,他虽然不在了,可他家人一直照顾他们母女俩,他的补贴也一直寄回家里。
眼看美妇睁眼说瞎话,赵山河也无语了。
揉揉酸胀的眉心,“你先出去,待会儿人家病人家属就要来了,你在这里不方便。”
“那小云的事呢?”
“我心里有数。”赵山河疲惫地说了一句。
听到这里,美妇才放下心来,走到门口,忽地想到什么,回头提醒赵山河:“那个,你女儿喜欢那个孟团长,你合计合计啊。”
赵山河猛地睁眼,“她喜欢人家病人,还敢这样对人家家属?”
这是什么蠢货?
赵山河一点也不像承认干出这样蠢事的人是他女儿。
美妇瑟缩了一下,补充道:“反正你得为你女儿终身大事想一想,那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样貌也出众,配得上在咱们小云。”
说完,美妇就溜了出去。
独留赵山河在办公室,发出一声悠长又包含疲意的叹息。
怪他,怪他年轻不懂事,被美色迷了眼睛,找了个没有脑子的花瓶美人,生了个蠢的掉头的女儿。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再蠢、再没有脑子,那也是他媳妇和亲闺女。说要把人送到乡下也不过是为了吓妻子,让她长记性,好好管教赵小云,免得以后再犯事。
“赵院长,病人家属来了!”
“请进。”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裴行之看见一个大概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对方外面穿着白大褂,里面是白色衬衫,对方面带笑容,态度十分殷勤。
不过,裴行之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赵院长’这几个字上面。
姓赵,跟那个之前那个闹事的护士一个姓氏。
“您好您好,我是咱们市医的副院长,叫赵山河,因为不好过去打扰病人,就劳烦你过来一趟。”赵山河态度十分和煦,跟裴行之握手。
裴行之不动声色地回握,“赵院长客气了,我姓裴,名行之。”
赵山河乐呵呵一笑,“你看着岁数不大,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小裴了。”
“您随意就行。”
见裴行之进退有度的样子,赵山河不由得先来了好感,对方这模样就是他理想中儿子模样。
“来来来,坐下,咱们慢慢聊。”
赵山河见自己坐下之后,裴行之才在旁边坐下,这样懂礼的行为,让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小裴啊,你是哪里人啊?现在在干什么工作啊?”赵山河唠着家常。
裴行之淡淡地说了一句,“g省,普普通通车间工人而已。”
跟这人又不熟,裴行之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实情告诉对方。
“呵呵,g省好啊,山好水好,我年轻时路过过那里,车间工人也好,为国家发展做贡献,伟大的工种。”
“您客气,医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才伟大。”裴行之实话实说。
赵山河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起来,显然裴行之很得他的心。
“小裴啊,你结婚了没有啊?”越看越喜欢,赵山河起做媒的心思。
当然,对象不是他的女儿赵小云,而是他的侄女,赵护士的女儿赵然。
赵护士嫁人后,孩子几岁时,丈夫意外离世,她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还把女儿改了姓。
他的女儿没有学医的恒心,反倒赵然得了他的真传,两人即是舅甥关系,又是师徒关系。
在赵山河心里,赵然跟他女儿差不多。
见到裴行之,他就想跟两个年轻人做个媒。
裴行之抬眸,疑惑地看向赵山河,这人好奇怪。
都不用说话,但看裴行之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赵山河咳了几声,有些尴尬,理了理袖子,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有个侄女——”
“赵院长,我已经结婚了。”裴行之瞬间明白赵山河的意思,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哦,这样啊,先成家后立业,小裴的妻子肯定也是个优秀的人。”赵山河语气里是难掩的失望,但是还是夸了一下对方的妻子。
“嗯,她确实很优秀。”裴行之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
赵山河:……
“那个,我们还是谈正事吧?”赵山河岔开话题。
裴行之点头,“您说。”
“是这样的,赵小云护士今天的行为,严重为了医院的规定,造成了严重的恶劣影响,所以,按照规定,我们医院将开除赵小云。”
这样的处理,裴行之挺满意的,正要点头,就见赵山河又说:
“不过,赵小云是医院的老职工了,我们医院也不能那么不讲情面,不给对方改正的机会。同时,我们也了解一些内幕,是因为赵小云喜欢上了病人,她年纪又小,做事难免极端了一些,所以,我想着请小裴你们当家属的,能不能谅解一下赵小云,写一份谅解书。当然,不能让你们拜拜吃亏,赵小云愿意赔偿你们的精神损失——”
“赵院长,冒昧问一句,请问您跟赵小云护士说什么关系?”裴行之面色沉了下来。
赵山河一噎,随即回答:“你想得没错,赵小云是我的女儿,子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有教好她,才让她闯了祸。”
“您没有教好,又关我们什么事情,我们可没有义务来为您的教育失误来买单,我们呢,没有其他要求,就请您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来处理就行。至于谅解书,这恐怕有些困难。”
说着,裴行之站了起来,把手插在衣兜里,走到了门口,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们只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后面赵院长您包庇了赵小云,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赵山河愣住,随后起身追出门外,“小裴,你年纪小,不要意气用事,可以先回去跟孟团长商量一下。如果你们答应不追究,我能给你很多,你想不到的好处。”
裴行之扯了扯嘴角,眼神闪过一丝嘲讽:“那您就等着吧。”
第88章
裴行之离开后, 孟晚秋问了孟明夏要回军区吗这个问题。
孟明夏沉吟了一会儿,说出了服从命令这个回答。
当时孟晚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准备带着孟明夏一起回去, 可如今孟明夏给出这样的回答, 明显不在由着她的想法了。
对于妹妹的沉默,孟明夏叹了一口气,却也并没有安慰她什么。
他是军人, 他们的父亲也是军人。所以,无论是孟明夏和孟晚秋彼此都明白军令如山, 明白军人的天职——服从命令。
“团长,我回来了。”王建人还没有进来, 却已经先听见了他的声音。
“师长怎么说,这边怎么安排。”孟明夏坐起来,孟晚秋往他背后塞了个枕头, 方便让他靠着。
这是当兵的习惯,听上级命令时总是昂首挺胸,姿势挺拔。
王建:“额, 师长听见你醒来了很高兴,让你好好休息, 因为这次的伤很严重,让你不用急着回部队, 直接给你休假了,让你养好伤之后再返回。”
“休假!?”兄妹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孟明夏是惊, 孟晚秋是喜。
孟明夏问王建, “就这样休假了吗?部队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王建挠挠头, “师长让你好好休息,不用操心这些, 目前没什么事情了。”
孟明夏听到这,又问:“那你们呢?”
王建站在床尾,理所当然地讲:“我们当然也跟着休假啊,等年后再返回。嘿嘿,我都好久没回家了,这次我爹娘和我媳妇不知道有多高兴。”
看到王建那开心的模样,他脸上缓和下来,“行,回去记得给老两口和嫂子买点好东西回去,别憨里憨气直给钱,老人家不舍得花。”
王建点点头,“我知道了团长。”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买票了吗?打算坐火车还是大客车……”
见孟明夏跟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个没完,孟晚秋看得挺乐呵。记忆里曾经那个让父母担心,一天一骂,三天一打的少年,如今也长成了肩负责任,让战友们亲近信赖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送来三个人,就王建身体好得最利索,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孟明夏和另一个战友许风,就身上剩下的那点皮外伤,王建早就出院了。
如今,让他担心的孟明夏醒了,而许风的家就在Y省,家境不错,明天就能到医院,两个战友都有人照顾,王建也就不担心了。
当天就收拾了东西,买了回家的票,第二天就离开了。
孟明夏问完了王建的打算,对方就匆匆换上衣服离开了,急着去火车站买明天回家的票。
病房里又只剩下兄妹两个。
既然宋叔给孟明夏放了假,孟晚秋也就不瞒着,把她之前的打算告诉了孟明夏。
“跟你们回七一五?”
“对。”孟晚秋点头,“再过十来天,我们也放假了,到时候二哥你就和我们一起回清河村。这段时间呢,我帮你调养身体,争取让你回家前,身体能够自由行动,免得到时候让爹娘他们担心。”
孟晚秋的话很有道理,孟明夏也没有迟疑,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裴行之还没回来,兄妹俩就随意聊着,聊家里的事情,聊汐汐乖不乖。孟晚秋就把裴汐汐整天被狗叼着跑的事情说了出来,逗得孟明夏哈哈大笑。
孟东然出生的时候,孟明夏就已经参军去了,一直没见过孟东然。孟家的两个下一代,一个是汐汐,一个是壮壮孟东然,他们兄妹四个关系很好,所以没能看着两个小的成长,孟明夏还是挺遗憾的。
“笑什么呢?”裴行之回来了。
“行之回来了,那个什么副院长找你说了什么?”孟明夏问道。
裴行之走进来,在孟晚秋旁边坐下,习惯性地把孟晚秋的手放到手里捂着。
“呵,那个副院长姓赵,是赵小云的父亲,他想让我们出一份谅解书,放弃追究,然后给我们一些好处。”裴行之简略地把他和赵山河的对话告诉给两人。
“哈!怪不得那个赵小云那么狂,原来她爸爸是副院长啊,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孟晚秋靠在裴行之肩膀上,若有所思地说着。
孟明夏脸黑了下来,“什么谅解书,不给,到时候我给宋叔打个电话,叫他来处理。”
他们军人和军属在医院被欺负了,对方作为领导不仅不处理,反而包庇罪魁祸首,简直欺人太甚。
“行之你不用管了,到时候我来处理。”孟明夏跟裴行之说道。
裴行之点了点头。
至于赵山河承诺的那什么好处,几人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们都有本职工作,又不在市里活动,赵山河的承诺没有一点吸引力。
这件事就这样抛之脑后,时间不早了。孟晚秋拿着之前买好的食材,去了医院的小厨房,给孟明夏做药膳。
而他们夫妻两个,就在医院食堂用全国粮票随便吃了一些。
住宿问题也简单,医院外面就有招待所,用介绍信开了一间房,孟晚秋就住了进去。
这时候是不允许夫妻同住的,哪怕两人带着结婚证都不行。
不过,孟明夏的病房是单人间,裴行之留下来守夜,照顾孟明夏,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凑合一晚。
这样凑合了两晚,在第三天的时候,三人就准备离开了。
起初孟晚秋是打算第二天就给孟明夏办理出院手续的,本以为能顺利的出院,却别之前的老医生阻拦了。
虽然孟明夏恢复得很快,但伤口并没有痊愈,还是很虚弱。出于医德,老医生愣是没同意,还大骂三人一顿。
老医生人很好,拦着他们也是为病人好,所以三人也不生气,安静地听着老医生不带重复地说教。
但是,家里还有个小家伙,再在外面待下去,不止是孟晚秋和裴行之这两个当父母的担心,孟明夏这个当舅舅的也很担忧。
所以,哪怕老医生吐沫星子喷了一脸,他们还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偷偷联系了宋叔,让宋叔出面劝老医生。
孟晚秋师承不虚子道长的事情宋叔是知道的,听孟晚秋又快速让孟明夏恢复的方法,宋叔爽快地答应了。
联系医院的他在医院的朋友,对方正好就是正院长,同时也把副院长一家的事情告知了正院长。
第三天,正院长乐呵呵地给孟明夏办理了出院手续。跟三人说他会处理赵小云的事情,三人就不在意了,宋叔拜托的人,他们当然也放心。
回去的坐的依旧是苏伟光的车,这是一件意外之喜。
本来七一五的采购车队就是三天一次,这天刚好是第三天,这几天孟晚秋和裴行之都没回去,苏伟光也知道了这件事。
这次来市里,苏伟光特意来了一趟医院,打算来看望一下病人,没想到碰巧撞上几人刚好从医院离开。
这不,原本打算去客运站坐大巴车回去,孟晚秋还担心人太多会挤到孟明夏,这下子碰上厂里的苏伟光,这运气也太好了。
就这样,夫妻两个加上孟明夏这个病号,蹭上了苏伟光的车,回到了七一五。
先不提这边,来看看老院长是怎么处理赵家的事。
市医院有一正两副三个院长,老院长年纪大了,基本上不怎么管事。然后事就落到了赵山河和另一位副院长身上,赵山河管理医疗学术上的事,另一位管理医院的杂事。
哪天和裴行之不欢而散之后,赵山河并没有再去找人,在他看来裴行之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一时间想不明白事情。
他耐心地给了对方三天时间,以裴行之的聪慧,三天时间足够他想明白了。
三天时间一到,赵山河叫护士再去请裴行之过来,却被护士对方告知对方已经离开了,而且406的病人也出院了。
赵山河的错愕还没结束,就被老院长叫去了。
“院长,你叫我有事吗?”
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院长,赵山河是很尊敬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守礼。
老院长慈蔼一笑,“山河来了,坐吧。”
赵山河在旁边椅子坐下,注意到老院长面前有一个被打开的信封。
老院长看着赵山河,浑浊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可惜,把面前的信封推到赵山河面前,“山河啊,打开看看吧。”
赵山河不明所以,但接过信封打开了,仔细看了一眼后,赵山河脸色变了,变得十分难看。
拿着纸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老院长低下头,拿过一旁的杯子慢悠悠喝了一口。
赵山河一张一张翻着,可是这封信件的纸张竟有几十张。
每一张上面都详细地记录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从他回来坐上副院长位置后,所有的——受贿证据。
纸张从手里滑落,赵山河浑身脱力地瘫倒在椅子上,面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山河啊——”
“院长,您,您别说了,我,赵山河愿意接受一切处罚。”赵山河无力地说道。
老院长点点头,也不在多话。然后院长办公室从外面被推开,进来了两个穿着朴素的男人。
其中一人对老院长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对赵山河出示了证件,语气平平地说道:“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赵山河被带走了,他的妻女比他更早被带走,这会儿正在一个密闭房间,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嘴里嚷嚷着‘知道我爸是谁吗?’‘知道我老公是谁吗?’。
旁边的人充耳不闻。
赵山河离开后,老院长静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回想起这封举报信的来历。
昨晚。
老院长还在感叹赵山河真不会管教孩子,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
受过良好教育的赵山河当然明白,只不过自私占据了上风,让他没了规矩。
哐哐——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声上了年纪的女声响起。
“院长,我是赵山月。
“有一份东西,我想交给您。”
——————
第89章 缘由
“是山月啊, 进来吧。”老院长招呼对方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者的面孔从阴影处露出来——是赵护士。
赵小云的姑姑,保健科的护士长, 副院长赵山河的妹妹赵山月。
赵山月进来, 直接把手里的信封交给了老院长,赵山月面容沉静,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山月啊,这是?”老院长疑惑地问赵护士。
赵护士说:“院长, 我要举报——”
“副院长赵山河一家,违法受贿。”
亲妹妹举报亲哥哥。
老院长一脸惊骇。
离开院长办公室后, 赵护士赵山月走到楼梯口,身子忽地瘫软下来。
“小心!”赵然迅速扶起母亲,让她倚在自己身上。
赵山月垂着头呵呵笑了起来, 喃喃着:“小然,我给你爸爸报仇了。”
幽暗的楼梯间里,水泥地上生起的寒意, 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赵山月幽幽的笑声显得十分瘆人。
赵然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妈,爸爸在天之灵能够瞑目了。”说完, 扶着赵山月离开,“走, 咱回家吧。”
赵山月打起精神, “对, 回家,回咱自己家, 给你爸爸上柱香,告诉他我帮他报仇了。”
“然然,以后你在医院就没人扶持了,你怪妈吗?”
“不怪,我自己能行。”
为什么亲自举报赵山河,赵山月宁愿让院长认为她是一个利益熏心,为了保全自己可以牺牲掉亲兄长的小人。
也不愿意让人察觉,她费尽心思隐瞒的真相。
……
赵山月比赵山河小两岁,对于这个妹妹,赵山河很是宠爱。跟他们兄妹一起长大的,还有领居家的另一个男孩,对方跟赵山河一样大。三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面这个男孩成为了赵山月的丈夫。
赵山河结婚不久后,就去了国外留学,独留妻子和女儿赵小云在家中,赵家父母体谅赵山河的妻子一个人待着孩子,经常去照顾他们。
而赵山月和丈夫对于兄长/好兄弟留下的妻子孩子自然也是多加照顾,三天两头的去看望。
直到有一年冬天,赵家父母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说赵山河的妻子与其他男人偷偷摸摸的来往。
在年夜饭上,他们委婉地提出让对方注意一下,谁料这一提赵山河的妻子就炸了。
当场掀翻了桌子,带着女儿赵小云就冲出了家门,扬言受不了侮辱,要带着孩子跳河自尽。
大年三十,大街上空荡荡地,赵家父母着急,担心母女两个出事,就让赵山月的丈夫出去找人。
结果,果然在赵家外边的一座桥上看见了母女俩个,看见有人追出来,赵小云的母亲更得意了,抱着孩子半个身体都伸出桥外面去了。
赵山月的丈夫怕对方出事,没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旁边听着赵小云母亲的指责,一个大男人硬是被说的头都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把人劝下来,可冬天桥面结冰,赵小云母亲脚一滑,竟直接带着赵小云摔倒了河里。
赵山月的丈夫救人心切,莽撞地直接跳下河,先捞起了赵小云,又下去救赵小云的母亲。可赵小云的母亲受惊,在水里肆意挣扎,冰冷的水温让赵山月丈夫的体力迅速流失。好不容易将赵小云的母亲推上岸,他要上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的脚抽筋了,他连忙向赵小云的母亲求救,可赵小云的母亲好不容易缓过来,哪顾得上他,担心自己被对方拖下去,带着女儿赵小云迅速远离了河边。
最后,体力透支的赵山月丈夫,在赵小云母亲畏惧目光下——溺亡。
那一年,他才二十五岁,正值壮年。
那一天,是他女儿然然出生的第一个满月。
那一夜,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夜。
——————
丈夫出门前还是好好的,回来却变成了一句冰冷的尸体。
赵山月当场晕死过去。
赵家父母傻眼了,他们叫出去追儿媳妇孙女的女婿,为了救人,自己死了。
赵小云也害怕赵家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敢说赵山月的丈夫为了就他们体力透支才溺亡了,没敢说对方向她求助的事情。
可最后,赵山月还是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她收拾了东西,带着女儿回了娘家,把女儿改名姓赵。
赵家父母愧对女儿,在赵山月搬回来的第五年的除夕夜,老两口为了取暖,没做好通风,炭火没烧彻底,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而这一天,赵山月带着女儿去给丈夫上坟。
赵小云小时候是个娇气可爱的小姑娘,因为她母亲的事情,赵家父母一直亲手带她,后来赵家父母离世之后,赵小云就归了姑姑赵山月带。
赵山月十分宠爱这个外甥女,连亲女儿赵然都自愧不如。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工作上,日日夜夜地伪装,差点让她误以为真。
认真替赵小云着想,替她出谋划策,虽然偶尔呵斥,但在外人面前,她确确实实做了一个负责任的姑姑。
——
赵小云的母亲忙着跟其他男人厮混,赵山月知道,可她选择了帮对方隐瞒。
直到赵山河回来。
那已经是九年后了,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从小玩到大的妹夫兼好兄弟离世,父母意外离世,如今热闹的赵家,如今只剩下几个女人。
失去了亲人,赵山河对剩下的亲人十分看重,恨不得把所有人放在眼底下,就这样,赵山月进了医院当护士。
刚开始,她是在药房任职。
在药房里面,她认识了很多很多药物,治疗感冒的,治疗伤痛的,治疗精神的……
药是好药,但是药三分毒,每种药都有各自的副作用。
比如治疗精神的药物,吃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吃的人记忆力会变差,变得暴躁易怒……
回到家中的赵山月,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一把带锁的柜子,里面是各种拆了包装盒的药丸子。
赵山月将这些全部打包,装进一个密封的袋子里,在后院的花圃中挖了一个坑,将袋子埋了起来。
干完这一切,赵山月呆呆地蹲在雪地里,回想着这十几年的日子。
为什么要害赵山河,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对她们母女也很好。
可是——
赵山月冷冷一笑,手紧紧抓着地上的厚雪,紧紧捏着,从雪块捏成了冰块。
她最恨的人就是赵山河。
如果不是年轻时候的赵山河被那个贱人的美色迷了眼,逼着反对的父母答应,非要娶对方,那么这一切——
都不会发生。
……
出门了三天,刚当父母的孟晚秋和裴行之两人都有些归心似箭。
他们刚走到门口,一道灰色的身影就蹿了出来,啊呜呜地围着几人打转。
是小灰——
“嘿,这家伙怎么长那么大了?”孟明夏,小灰一点都没有辜负它身体里内狼基因,骨架很大,都快到孟明夏膝盖处了。
小灰啊呜呜地蹭着裴行之的腿,裴行之也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灰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平时裴行之话很少,但是小灰还是很黏他。
动物是很敏感的,谁对它好,它就喜欢黏谁。
孟明夏想摸小灰,结果小灰一个错身躲开,连根毛都没让他碰到。
“豁!不错啊。”孟明夏夸了一句。
小灰谨慎地凑过来,鼻子在孟明夏身上嗅了嗅,似乎认出了他是谁,主动把脑袋凑到了他手边。
“哈哈,是条好狗,晚上给你做肉吃。”孟明夏咧开嘴角,大手在小灰背上揉了几把,挠挠它的下巴。
“汐汐!”
一家人并没有回家,而是先来了冯婶家里,到门口孟晚秋就朝里喊着。
屋里,外面天气冷,冯叔冯婶怕冻着小家伙,就一直让她待在室内,炕上为了一圈,让汐汐在上面爬着。
小家伙小脸白里透粉,四肢肉嘟嘟的,两颊的腮肉鼓出来,粉嘟嘟的,带着小老虎狗头帽,手里抱着她的小玩具。
冯叔冯婶在炕边,冯叔做着鬼脸逗这个小家伙,小家伙哈喇子都笑出来了。
“呦呦呦,笑了,我们汐汐那么开心呐!”冯婶笑着给小家伙擦擦嘴巴。
“啊啊啊,咯咯——”见奶奶笑着,小家伙更开心了,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手里的小玩偶被她捏在手里,一上一下摔着。
忽地,小家伙不喊了,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往上瞟,歪着小脑袋往外听着。
咦——
“怎么了?”刚才小家伙的声音太大,冯叔冯婶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只有小家伙听见了。
“汐汐!”
听清了,就是妈妈回来了,汐汐眼睛忽地就亮了,迅速爬到了床边,对奶奶张开了小手。
“呀,是小晚他们,可总算回来了!”冯婶惊喜道。
冯叔抱起小家伙,“来,爷爷抱咱们汐汐去找妈妈喽。”
说着要找,但是冯叔并没有出门,外面那么冷,为了方便小家伙活动,并没有给她穿很多衣服。
这会儿功夫,三人就进了院子。
小家伙待着冯叔怀里,看见妈妈院子里,激动得小身子都在打颤,嘴里啊啊啊叫着,小腿还一蹬一蹬的。
看见女儿,裴行之的眸色柔和下来,先去旁边的水池洗了个手,孟明夏也跟着有样学样,刚才两个摸了小灰。
孟晚秋小跑进了屋里。
人还没到的时候,汐汐就朝她伸出了身子,要妈妈抱她。
孟晚秋从冯叔手中接过暖呼呼、香扑扑的小宝贝,对着粉嘟嘟的小脸蛋叭叭地亲了起来。
小家伙咯咯地笑了起来,小肉手放在了妈妈脸上,轻轻捏着。
“明夏也来了,身体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冯叔问。
孟明夏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大碍,部队给我放了假,来这边养养身体,到时候和小晚他们一起回家过年。”
冯婶围着孟明夏看了两圈,见没什么明显的伤口,才放下心来,“那就好,到时候小晚和行之去上班,你就过来吃饭,婶子给你好好补补。”
“好啊,谢谢婶子了。”孟明夏也不客气,凑过去给冯婶捏捏肩膀。
冯婶笑得可开心了。
要不说他们喜欢明夏这个小伙子呢,性格开朗懂事。知道孟晚秋夫妻俩认了他们老两口当干爹干妈,孟明夏就对他们特别上心。
那个战友家里送来了土特产,都要给他们老两口送一份,做事很贴心周到的年轻人。
那边母女两个亲热了一会儿,把孟明夏眼馋得不行,“给我给我,让我抱抱。”
小家伙睁着大眼睛看孟明夏,眼底透露着陌生,说来这对舅甥俩距离上一次见面,都快半年来了,小家伙早就忘记这个舅舅了。
见孟明夏要伸手要抱她,汐汐往妈妈怀里躲了一下,趴在妈妈怀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小心打量着这个人。
孟明夏:……
晴天霹雳,他可爱的小汐汐竟然不要他抱了。
满月的时候,还让他抱的。
“汐汐,我是舅舅啊,还记得我吗?”孟明夏凑到汐汐面前,让她看自己的脸,语气委屈得不行。
孟晚秋乐了,直言道:“想都别想了,你伤口还没愈合之前,别想抱她了。”
别看汐汐人小小的,力气可不小。现在正是长力气的时候,喜欢在人怀里乱跳,随意蹦跶几下,能将孟明夏的伤口瞪开。
孟明夏蔫了。
不过,这变来变去的表情,跟之前做鬼脸的爷爷有异曲同工之妙,让小汐汐笑开了。
孟明夏恢复了,“我就说吗,我们汐汐肯定还记得舅舅,是不是?”
他拍拍手掌,作势要迎接小家伙的抱抱。虽然小晚不让他抱小家伙,但是这样起码可以证明,我们汐汐还是喜欢舅舅的。
小汐汐张开了手。
孟明夏笑容更明媚了。
等等——
这方向有点不对劲啊,难不成小家伙方向感不好。
没关系,孟明夏朝旁边挪了一步,撞到了人。
侧眼一看,孟明夏脸黑了。
孟晚秋笑开了。
小家伙激动地打颤,小米牙露了出来。
老夫妻两个勾起了嘴角。
“咯咯咯——噗噗”
裴行之抱住了女儿,香香软软的小人撞进怀里,他柔和地笑着,嘴唇在女儿甜甜的脸蛋上碰了一下,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
“汐汐,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哭啊,嗯?”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啊呜呜叫唤着,依恋地待在爸爸宽阔的肩怀里,小手搭在爸爸的肩膀上,安全感满满。
“汐汐,你这个坏宝宝,太伤舅舅的心了!”
孟明夏无力地靠在门沿上,一副遭受了不可承受的打击的模样。
“咿呀——”
听见自己的名字,小家伙疑惑地朝舅舅看去,清澈明亮地眼眸中全是迷茫和懵懂。
“噗——”
大家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裴行之抱着女儿勾起唇角,亲亲小家伙的额头,“乖!”
孟晚秋简直没眼看,拉着孟明夏走到屋里,“求你了二哥,别那么多戏了,行吗?”
这家伙,哪还之前在医院战友面前时的稳重,简直活泼过头了,像回到了他十几岁两天一骂、三天一打的时候。
第90章
腊月二十四, 清晨。
陵南火车站。
熙熙攘攘的候车厅,到处都挤满了人群,拎着大包小包, 即使互相并不认识, 也能聊得风生水起。
在风尘仆仆的人群中,三个大人一个孩子的组合,十分引人注目。
三个大人样貌都极为出色, 身形挺拔,气质绰约。两个男人拎着包袱挡在外面。护着里面的女人和孩子。
小孩子很可爱, 像橱柜里的洋娃娃,皮肤白嫩细滑, 睫毛又长又翘,圆溜溜清澈的眼眸,此时瞪得大大的, 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小娃娃不哭不闹,乖乖待在妈妈怀里,手里还拽着成人巴掌大的小老虎布偶。小老虎的尾巴很长, 像是故意做那么长的,尾巴在小娃娃的腰上围了一圈, 防止小娃娃弄掉。
周围若有似无地打量,孟晚秋没受到半点影响, 因为她感受到这些视线里面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这三大一小的组合, 赫然就是孟晚秋裴行之夫妻俩和孟明夏和小汐汐四人了。
在昨天, 两人的工作彻底结束, 开始了过年假期。提前买好了火车票,昨天就赶到了陵南县, 在王婶家里住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火车站。
小汐汐是第一次出远门,在这之前,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夫妻俩个的单位。来到火车站,小家伙一直扭着身体动来动去地四处看,如果不是孟晚秋力气大,还真抱不动她。
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我们汐汐觉得很稀奇呢。
“乖乖点,别乱动!”孟晚秋拍拍怀里小家伙的小屁股,故意垮着脸说道。
打汐汐屁股,这还得了!
汐汐小眉头皱着,嘴巴一瘪,一副不高兴地模样。
这样子跟孟晚秋的模样如出一辙,把旁边的爸爸和舅舅逗得不行。
孟明夏没忍住偷偷在小家伙的屁股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偷看小家伙的反应。
“咿呀呀——”
只见小家伙眉头一挑,挥着手里的小老虎,粉红的小嘴巴微张,满眼不可置信。
还捏,是当我人小就没有脾气吗?
孟晚秋当不知道孟明夏的小动作,见小家伙这模样,逗娃娃的欲望又涌出来了,故意凑近汐汐,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怎么,生气啊?妈妈抱了你那么久,你还跟妈妈生气,小没良心的。”
妈妈顶她额头,汐汐也毫不示弱,用自己的小额头用力顶回去,小脸绷得紧紧的,拳头也跟着握紧,一副要抗争到底的样子。
因为坐在妈妈手臂上,小小的人不好发力,小家伙直接站了起来,屁股往外敲,脑门往前顶,硬生生用身体弄出了杠杆原理。
孟晚秋紧紧搂住小家伙的腰,免得这小玩意掉下去,嘴里就道:“呦,力气还挺大的!”
“噗——”孟明夏笑喷。
裴行之嘴角上扬,放下包,空出手从背后接过了小家伙,刮刮小家伙的脸蛋,笑着说道:“怎么跟个小牛犊一样!”
莫呀——
怎么回事,突然换了一个怀抱,小家伙有些措不及防,小手呆呆地放在半空。
扭过脑袋一看,汐汐眼睛亮了。
“啊呀呀——”是爸爸呀。
小家伙顿时安心了,软绵绵地待着爸爸宽阔的胸膛上,跟待在妈妈怀里像个骄傲硬气小牛犊时的模样,截然相反。
孟晚秋撇嘴。
小家伙也是个两面派,在她面前和跟她爸面前,完全两幅面孔。
没过多久,他们的车次就到了。
三人买的是卧铺,因为孟明夏和火车站的樊站长认识,普通硬座车厢鱼龙混杂,声音喧闹,环境不太好。
他们还带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所以还是买了卧铺车厢,一家人都在一个车厢,也方便照料小家伙。
买的凌晨的车票,就是希望今天就能抵达红山县,晚上就能回到清河村的家里。
在外的游子啊,此时回家的心情格外急切,又激动又有些慌张。
火车开了两三个小时,小家伙饿了,裴行之就去打热水去了,待会儿给小家伙泡奶。
孟晚秋抱着小家伙,这小玩意刚上车就开始睡觉,这会刚醒,还睡眼惺忪呢。
懒懒地打了个哈气,手里揪着妈妈的衣角,小老虎就在她耳边,侧眼就能看见。
孟晚秋看向孟明夏,对方上车后就一直很沉默,眼睛一直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物。
“二哥,你想什么呢?”孟晚秋问道。
孟明夏一愣,扯了扯嘴角,“我在想,上一次我离开家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大哥大嫂才成亲,逢冬还是个小屁孩……转眼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不知怎的,孟明夏突然懂了那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心境。
很奇怪,他也没老,父母家人也都健在。
可是,自从踏上了回家的火车,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
孟晚秋愣了一下,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抿嘴刮刮小家伙的脸蛋。
“嗯,时间是过得挺快的。”
离开家的时候,这个小家伙还没出生,如今已经长了那么大了。再过几个月,她就会走路、会喊人了。
“喏,你来抱她,我手酸了。”孟晚秋将小家伙突然塞到孟明夏怀里。
“呦,你轻点,当心汐汐哭了。”孟明夏连忙给小家伙调整一下姿势。
小家伙到是习惯了,又秀气地打了个哈气,自顾自玩起了手指。
怀里多了一团暖暖的小家伙,孟明夏哪还顾得上想其他东西,轻声哄着汐汐跟他说话。
没过一会儿,裴行之也回来了,孟明夏拿着奶瓶给小家伙喂奶,更是记不住刚才的事了。
孟晚秋不动声色地瞅了他一眼,见他恢复正常,心放了下来。
二哥离开家那么久,如今回到家有些不适应,这是正常的情况。可她不希望对方沉溺在不好的情绪里面太久。
短暂伤风悲月一下就够了。
裴行之捏捏她的手,之前他们都感受到了孟明夏的不对劲,如今看他恢复正常,就知道是她做了什么。
孟晚秋勾唇,朝裴行之得意地挑眉一笑。
可帅不过三秒,睡意就来了,控住不住打了个哈气,眼眶雾蒙蒙的,眼角挤出了泪珠,要落不落地挂在长睫上。
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到现在也忍不住犯困了。
裴行之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两张毛毯,递给了孟明夏一张,对方马上给小汐汐盖上。
然后裴行之拿了另一张,对孟晚秋说道:“困了就围着这个睡一会儿吧。”
孟晚秋点了点头,就裹着毛毯睡了过去。
……
清河村。
秋收结束,这一年大半的农活差不多就结束了,大雪一天天下着,大伙儿都窝在家里猫冬呢。
当然,在南方的清河村到底不是北方,气温没有低到不敢出门,还是有人隔三差五地串门子。
这不,村里的‘爱打听’刘婶刘菊花,穿着厚厚的大袄,本就圆润的身形,配上厚实的冬衣,简直像个人形的大冬瓜。
手腕上跨着纳鞋的篮子,嘴里还吐着瓜子壳,扭着屁股往着孟家走呢。
都说女生爱扎堆,这年纪大了的婶娘婆婆们也一样爱凑在一起,冬天里闲下来了,就能看出村里谁和谁的关系好。
只有关系好,串门子的时候才会往哪里去。所以,刘菊花自然就往李兰香家里去了。
这雪下着,勤劳的农村人,一大早就起来扫雪了,刘菊花来的这一路,都已经扫干净了,厚厚的雪堆在路两边。
冬天是村民们一年到头唯一休息的日子,却也是农村孩子们天然的游乐园。
自从第一场雪下下来,村里的不管是大孩子们,还是小孩子们,都快玩疯了。
打雪仗,堆雪人,滚雪球,从斜坡上滑雪,又好玩又刺激。
这会儿大概九、十点,刘菊花是伺候家里的老少爷们吃完了早饭,得空后才有时间来孟家找李兰香。
呸地一声吐出瓜子皮,刘菊花余光一瞟,注意到老远就有几个孩子拖着几根竹子往这边走。
刘菊花眼睛一眯,仔细一看,打头地那破孩子不就是自家那倒霉孩子吗。
“刘铁柱,你干什么呢?”
刘菊花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对面的小孩子们看见她,下意识想掉头。
“跑什么呢,赶紧给我过来。”刘菊花眉头一横。
刘铁柱无奈,只能拖着竹子过来,垂头丧气地喊了一声,“奶,你怎么在这儿?”
后面几个小鬼头也跟着喊人:“刘奶奶。”
刘菊花嗯了一声,戳了戳刘铁柱额头一下,“少管你奶我的事,说说,这是去砍了谁家竹子,也不怕人家骂死你?”
刘铁柱嘿嘿一笑,“是周婆子家的。”
听到是周婆子家的,刘菊花就放心了,“嘿,你小子还挺会挑人,行了,是她家就没事。”
那周婆子就是当初欺负了小儿媳妇一家,害的那秀芝差点带着女儿跳河,后面被妇联逮回去,教育了整整一个月才放出来的老婆子。
这周婆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来就是爱贪小便宜刻薄的性子,刘菊花就被这老婆子薅过羊毛,结果那婆子撒泼,这事也不了了之。
听孙子去砍了她家的竹子,刘菊花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拍拍刘铁柱的脑袋,“行了,回家去吧,叫这几个小的离火坑远一点。”
砍竹子的是用来做滑板,滑雪用的。把竹子对正划成两半,从竹节的位置砍断,然后位置放到火上烤,接着用脚踩着定型,做成了一个“L”形状,下面短的位置用来放手,上面长的位置用来放脚。
这是南方农村小孩们用来滑雪的工具,几乎每个农村孩子都会做,刘菊花也是从孩子过来的,自然知道几个孩子要弄什么。
“知道了奶,那我回家了。”刘铁柱说完,招呼着身后的小孩跟他回家。
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刘菊花仍然不紧不慢,到了孟家门口,就看见董含韵在院子里面杀鸡,孟东然壮壮在旁边拔鸡毛。
“呦,壮壮可真勤快,帮你妈拔鸡毛呢,真懂事,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一让他干活,跑得比谁都快。”刘菊花进来,看见壮壮就夸道。
董含韵有些无奈,“这孩子都是帮倒忙呢。”
壮壮还不到七岁,力气也小,脸都红了,也没扒干净,叫他自己去玩,他还不乐意。
“好了,壮壮快去我家,铁柱砍了好几根竹子,正在烧滑板呢,快去找他,让他给你也弄一个,这放假了就多玩玩,别一天天闷在家里。”刘菊花放下篮子,直接将壮壮抱了起来。
措不及防,壮壮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把刘菊花逗笑了,这小玩意儿那么小还就知道不好意思了,可真有意思。
董含韵跟着笑,“行了,快去找你铁柱哥玩去,有事了我再叫你。”
壮壮小大人似地点点头,“那娘你到时候喊我。”
董含韵挥挥手,“行了,记住了,赶快去吧。”
到底是小孩子,再怎么懂事,还是喜欢玩乐,得到肯定的回答,壮壮就跑了出去,去刘家赵刘铁柱玩去了。
这懂事的小模样,可把刘菊花稀罕得不行。
“唉,看来还是得叫铁柱认真读书,读了书才懂事。”
董含韵洗了个手,“婶子你这是瞎担心,男娃娃嘛,小时候皮点正常,况且铁柱也懂事啊,前两天我还看见他套了两只兔子回来呢。”
刘菊花笑了,“这混小子也就这方面还行了。”
“对了,怎么这时候就杀鸡了,你娘呢?”
董含韵笑了笑,“今天小晚行之明夏还有逢冬就要回来了,在这提前准备晚饭呢,我娘和我爹去河边抓鱼去了。”
“呀,都回来了,连明夏那小子也要回家了。哎呦,真好,你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一次了。”刘菊花猛地一拍手掌,也替孟家高兴。
董含韵也很高兴,自从家里收到孟晚秋寄来的信,就一直准备着,就等着一次团聚呢。
“欸,小晚那丫头是不是生了个闺女,这次也一起回来了吗?”刘婶好奇的问。
“回来,都回来了。小丫头叫裴景汐,汐汐,小晚还寄了照片回来了呢,我给您找找,那小丫头简直跟小晚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镇上,红山印刷厂。
孟逢冬避开人群,独自一人待在角落。
今天是县里领导来检查,厂里的领导都围绕在来检查的人旁边,殷勤地候着,嘴里说着阿谀奉承的话。
为什么要躲开,因为来检查的领导是江博。
过去了几年,江博的职位也升了。
孟逢冬毕业之后,就招工进了镇上的印刷厂,进了办公室,工作就是为厂长领导写发言报告什么的。
孟逢冬对这样的工作有些烦闷,但也能忍受。现在没了高考,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对未来也没什么具体概念。
就这样将就着在厂里干着,也还好。
直到去年,江博第一次来到厂里,认出了他是孟晚秋的弟弟,对他很照顾,连带着厂里的人对他多了很多看法。
有说他走后门表示不屑的,有认为他有背景,费尽心思讨好的……
孟逢冬并不知道江博对孟晚秋的心思,对于厂里人态度的改变,他有些不适应,感到委屈,却也不怪江博。
可江博来的次数越多,明里暗里跟他打听孟晚秋的事,孟逢冬不是傻的,在高中已经有很多人情犊初开,他不是没见过。
想到江博对自己的照顾,竟然是因为喜欢三姐,孟逢冬心里就直膈应,忍不住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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