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月依旧没有等到答案,因为此刻的裴长渊甚至不知道所谓喜欢是什么。
“什么喜欢?”
云挽月:……忘记这人没有记忆了,毕竟抱起人来真的有点过于顺手了。
“没什么,没关系,什么都没有,对了,这里怎么连个侍卫都没有?”
裴长渊沉了声音:“他们布置了阵法围困我,阵法特殊,越靠近中心,无关人等越不能靠近,许是因为这个侍卫便少了。”
云挽月懵了懵,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盘:“难道是这个?”
木盘上流光一闪,特殊纹路浮现又消失,照应着两人的面颊,是点点灵光。
话音刚落,门被倏地打开,外面的灯影照进来,刺得云挽月下意识闭上了眼。但落下的声音无比清晰。
“想来,也该是你。”
是霍及。
这句话让云挽月心里狠狠咯噔,等她能看清时,霍及已经走了进来,手指勾着一缕面纱,正是云挽月不知道丢在哪里的那一缕。
“我还在想是谁处心积虑扮作献祭姑娘进来,又是谁不惜性命在离帐逃窜,原来是你,雪地冰冻三尺竟也没夺去你的性命,真是可惜了。”
云挽月抿了抿唇:“什么意思?你一早就知道我不对劲?”
霍及禁不住笑开:“不然?凭你三脚猫的功夫能甩掉侍卫吗?我不过是想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云挽月:……说归说,但是干嘛人身攻击!功夫差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
“你放我过来,就不怕我真的把人救走吗?”
霍及摇了摇头:“你的功夫我见识过了,应该是救不走的。”
云挽月:……有时候,一把刀不必捅一个人两次。真的,不必!
她捏紧了手中的木盘,打算把她破坏了阵法这件事藏好,到时候直接给人一个惊喜,让他知道,歧视没有功夫的人,真的有罪!
云挽月侧过身跟裴长渊耳语:“阵法被我拿走了一个木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裴长渊凑近云挽月的耳朵:“阵法的束缚感确实小了。”
“那你身上的伤,有影响吗?”
“八百年已到,祭妖锁只能封锁一部分我的妖力,我虽然受伤,但是几日以来,妖力也恢复了些。”
说到这,他稍稍停顿,身体前倾,握着云挽月受伤的手腕,他一早便察觉这里受了伤。
“再有一刻,我便能带你出去,也不会让你再次受伤。”
云挽月愣了愣,面上不自觉飘红,她咳了咳,一刻钟而已,这件事好办。她环顾四周,看着霍及没有带上一个侍卫的姿态若有所思。
霍及有恃无恐:“怎么,你们商量好对策了?打算如何离开?”
云挽月岔开了话题:“反正都是跑不掉的,不若让我们死个明白,不知这里是何处?我看着这陈列,价格不菲。”
霍及像是没想到这一茬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倏地笑开:“你不知道吗?你作为被献祭的姑娘进来,合该很明白才是,这里是老族长寝宫啊。”
他信步走进来,手中提着一盏灯,走到一处极暗的地方将那一方照亮,方一走过去,裴长渊便立即捂住了云挽月的眼眸,云挽月正觉得奇怪,便听见霍及说。
“你们当中少了一名姑娘,便是被留在了这里。”
那里是一口玉制的锅,锅里是一片冷却的汤,上面飘着一层油脂,而一旁是跟云挽月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和几乎累成山的白骨,白骨堆的最上头,还带着血肉。
云挽月有些疑惑:“怎么?”
裴长渊的声音更凉了:“不必看。”
霍及见状更加好好心地解释:“你们当中消失的那位姑娘被当做牲畜一般,一点点被切割,放进了锅里仔细烹饪,最后再送到我父亲的屋里,一口口喂下去。”
云挽月蓦然想起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肉香和那一声短促戛然而止的惊呼。
她面色一白,恶心感一层层上涌,如何也压不住。
“真是疯了。”
“疯了?若不是你身后这人不愿意献出自己的神魂,我们又何必用这种方法给自己续命,我父亲当年喝了他的血,本以为可以像之前的人那般延年益寿,再活个几百年,谁曾想,十年前生命力宛若泄气的气球戛然而止,他迅速苍老险些死去。
\"彼时我们便想到一个法子,取他的神魂,切割成一片片安置在每个人的魂魄里,便能生生世世都能活得长久,再也不用担心血肉突然失效的可能,是他神魂久久不出现,我们才不得不生食血肉,延长寿命。\"
云挽月觉得荒谬极了:“分明是你们做了恶,凭什么将这错处安置在裴长渊身上,若你们不曾想延长寿命,何至于伤害他人性命。”
她想到了那群献祭的姑娘和季羽。
“甚至这个过程还分三六九等,那些在你们眼里的普通人便可以随意处置了,而季羽,仅仅是误入,便立时被你带走妥帖安置,不能受一点委屈。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们做那刽子手?又凭什么是那些人成为鱼肉?”
霍及同样觉得好笑:“凭我们是族长一脉,凭他们只能是子民,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如此,富贵贫贱,权势当前,若不是我,我便是鱼肉,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如今的处境不也是鱼肉吗?”
此刻裴长渊握着云挽月的手动了动,云挽月了然,进一步激怒。
“可是霍及,你们真的是族长吗?你真的拥有神族血脉吗,这一切不都是你偷来的吗?偷来的东西,总是惶惶不安吧?不然,又怎么想得到用人神魂呢?”
霍及面色一沉,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
“看来你还还没明白自己的位置,没关系,我会让你明白,你不是要来献祭吗?自然是成全你。
“来人——”
话音未落,云挽月紧接着出声:“就现在!”
外面的侍卫将要上前,而比他们更快的是裴长渊,白光一闪,霍及手中的灯笼熄灭,那一处重新变暗,这一举是为了不让云挽月瞧见。
随着灯火的落下,裴长渊闪身至霍及身后,眨眼之间,已经扼住他的咽喉,正与不断蜂拥而入的侍卫对峙着。
云挽月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起身小跑到裴长渊身后,腰背挺得很直。
武力值这个东西她没有又怎么样!有人有不就行了?练武很累的,不如直接找个会武的划算。
霍及额头上的青筋格外明显:“你在拖延时间。”
云挽月腼腆地笑了笑:“也不全是,富贵贫贱,权势当先,这些东西是时代无论怎么更替都无法消除的,我无法否认和更改,但你要真的是凭自己真本事做上来,我也不说什么,但你是偷的,你还偷裴长渊的,还用裴长渊做理由去做坏事,你知道吧?这很容易让人生气。”
这也算为这十年命丧这里的姑娘报了一点仇了吧。
霍及不死心:“还有阵法,你这样做,不怕你的情郎命陨吗?”
云挽月也很好心地把怀里的木盘拿出来:“我确实不懂阵法,但是这种复杂的东西一看就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又一直蒙人眼睛,不就是担心有人无意间破坏了吗?”
她甚至强调:“我不会功夫,但我很聪明。”聪明两个字格外加了重音。
云挽月心情好了不好,看向那一群侍卫时,语气也变得和善。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离开,懂我意思吧?你们准少族长的命在我们手里,这样交换着来,也不亏,对吧?”
看着这群侍卫面面相觑,她想了想,决定做些很有威慑力的事情。
她双手掰着手中的木盘,一个劲的使劲,半刻之后,木盘纹丝不动。
云挽月:……
裴长渊伸出空闲的手在木盘上轻轻一点,木盘即刻碎裂。
云挽月:……
她安慰自己:术业有专攻,练武很累的,真的好累的,摆烂人修炼脑子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受这种苦。
默念三遍之后,她面上恢复如常,她双手拍了拍,将手中的木屑排干净。
“好了,可以让路了。”
云挽月拍了拍裴长渊,示意赶紧的。裴长渊了然,抵着人往前走,侍卫皆是听令于霍及,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很快空出一条路出来,云挽月扯着裴长渊的袖子跟在后面。
当将要跨出这院子时,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将人留下。”
那一刻,霍及眼眸微缩,而周遭侍卫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蜂拥而至,全然不顾霍及的性命。
裴长渊反应极快,折断霍及的脖颈,将人丢在一旁,随后将云挽月抱在怀里,飞身而上,落在一旁的城墙上,俯瞰而下,整个离帐几乎所有人都在往这个方向赶来。
云挽月看着霍及的尸体下意识吞咽,紧接着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声音来处。
那是个头发全然发白的人,步履蹒跚,露出的皮肤也布满老人斑,而那双眼眸透出的光却极度冰冷,漠然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轻飘飘一句话,便放弃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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