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宫廷玉液酒(三)
云挽月转过脸去看裴长渊的正面, 那双眼眸还是没什么情绪。
她耐心解释:“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到时候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说动手就动手, 很难控制的。”
一句话道出多少心酸和苦恼。
白煊看似了然:“这样啊。不知挽月与这位公子成亲多少时间了?”
云挽月掰着手指头:“不多不多,三个月的样子。”一旁的裴长渊在心里纠正:是三个月又十五日。
白煊笑着点头:“才三月, 新婚燕尔的, 我瞧着你们也不是很亲密的模样。”
这话就有些冒犯了, 云挽月瑟缩了下, 她看向白炽,不知作何回答。
这边白煊又笑开:“挽月别介坏,我们狐族说话向来说得直, 看姑娘成亲早,便心下好奇, 想要探寻一二。”
他又紧接着带着人走进百宴楼:“这百宴楼最出名的便是他们家的烤鸭, 每一只都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烹饪, 极鲜极香,想来姑娘应是喜欢的。”
云挽月马上被转移了视线, 挪动的步伐都禁不住快了些,光是听着, 便觉得饿了。
“好啊好啊。”雀跃藏也藏不住。
在后面的黎清桦看着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云挽月有些无奈:“挽月没发现这九公子对她格外不一般吗?”
展蔺深以为然:“是也是也, 就是知道云姑娘已经有了夫君, 这热情也丝毫不减。”
白炽动了动小巧的鼻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其实九哥是我们狐族生得最好的男子, 我很少见到他这副模样。”
展蔺想了想:“总不能是一见钟情?”
白炽歪了歪头:“一见钟情是什么?”
黎清桦摸了摸白炽的脑袋:“小孩子不用知道。”
白炽不满:“我已经三百岁了!换算成人类的年纪我也有十五岁了!”
“那也是未成年。”
白炽只好又息了声。
而在云挽月身侧的裴长渊已经生人勿进许久, 他在想, 是生生切成片呢?还是一刀毙命呢?不如,先将尾巴一条条切下来吧。
这些云挽月都不知道, 她正在快乐吃鸭。
烤鸭确实很香,或者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烤鸭了,肉质肥美,外皮很脆,配合饼皮和酱汁,简直是人间极乐。
连带着白煊都格外顺眼,问再奇怪的话题她也不觉得奇怪了。
比如:“挽月今年几岁了?”“云家如今隐居何处?”“家中是否还有兄弟姊妹?”“对青丘是否有兴趣?”
后来甚至直接到介绍青丘的美食,说那里的点心格外不同,点心这东西各地都有,但是青丘自有青丘的味道,白炽小时便格外喜欢。
明晃晃的诱拐。
关键是,云挽月真的听进去了。
“碰——”
杯子掉落在地上碎掉的声音打断此刻的氛围,云挽月被吓得筷子一同落了地,她看向始作俑者:“怎么了?”
裴长渊紧紧抿着唇,面上还是装得无知无觉。
云挽月想了想,看向其余人时带上抱歉:“估计是不小心,对不起啊各位,我们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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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桦看着马上就要爆炸的人,赶忙出声:“挽月莫不是忘了如今我们正在擒妖司,太晚回去过于引人注目了些,如今吃的也差不多了,不若先行。”
她脑中裴长渊暴走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人不清醒,若是直接在此处发作,不仅擒妖司那边暴露,此间青丘也不好交代。
展蔺也跟着打圆场:“也是也是,云姑娘喜欢,我们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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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煊迅速接过话:“挽月,我在此处为你定了专属包厢,我在此处多久,你便能过来吃多久,我也会在此处等你。”
这话落下,便是云挽月也察觉出不对来,她终于在记起了些什么,立时紧紧捏住裴长渊的双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咳咳,九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身份使然确实不好多留,便先走一步,多有叨扰,还请担待。”
说罢便拉着人急急走出了包厢。其余人也跟着告别离开,白炽落在最后,冲着自家哥哥挤眉弄眼:“九哥,云姐姐已经有夫君了!你就不要再开花了!”
说完便跟着走了出去。
几瞬之间,此处只剩下白煊一人,半刻之后,一道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九公子,小公子不用带回吗?”
白煊收了面上的笑:“父亲委托了他们帮只只找回尾巴,我自然不好插手,他们也更方便些。”
“只是那擒妖司……”
“那毕竟是擒妖司。”便是青丘狐族,也不好靠近,甚至在京城也会因此不敢动作。
“族长那边还说了——”
“我已经知道了,”他精致的眉头皱起,“我会把人带回去的。”
那黑影又倏地消失,而白煊坐在椅子上,独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云挽月,挽月,如今妖族几大族群,谁不想将你纳入囊中?
成了亲,又如何?
——
百宴楼生意很好,即便位于有些偏僻的南街,也依旧吸引了许多达官贵族,民以食为天,餐馆是能能见到最多不同的人的地方。
云挽月深以为然,只是没想到人这样多,多到他们需要走后门的程度。
后院许是招待身份尊贵的地方,安静了许多,规矩也多了许多,带路的小厮垂着头:“各位客官,带你们走此处是无奈之举,后院贵客多,还请莫要多看,多听。”
展蔺表示理解:“我等都是平头百姓,也不敢惹了达官贵人,还请小厮放心。”
这边的云挽月还在努力安抚裴长渊,生怕他就这样暴走。
“长渊你放心,我对那个九公子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虽然人家确实生的好。
“我完全是因为烤鸭好吃,才多说了些。”
不过美人在侧,也算是秀色可餐。
“那些问题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你放心,真的不会有别人,你先不要生气。”
绝对不是因为被美食和美人诱惑了的缘故。该说不说,长得好看的人,谁不会多看两眼,就是清桦她平时吃饭的时候看一看都能多吃很多。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她试图洗脑。
此时原本安安静静的白炽突然停住脚步,连带着黎清桦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白炽眨巴着迷茫的眼眸:“我好想……感应到我的尾巴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跟着停了下来。
前方带路的小厮疑惑回头:“各位客官?”他的与云挽月几人之间隔了长长的距离。
这种时候乱走是不是有些不礼貌了,毕竟刚才展蔺才跟人保证了。
云挽月莫名有些尴尬:“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天有点黑,路有些看不清了,便停了停。”
小厮也很有服务精神,拿着手中的灯笼走过来:“原是如此,如今夜深了,确实有些看不清,小的过来些。”
他几步走了过来示意人跟上,自顾自走了一会,发现身后没有动静,又疑惑回头,几人还在原地。
他脾气还是很好:“客官?”
云挽月与几人对视,欲言又止,黎清桦面皮薄,先行走了上去:“这,这就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几人又走了过去,小厮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说些什么,正要往前走时,被展蔺一个手刀劈晕在地上。
云挽月差点惊呼出声,她捂着嘴看向展蔺:“想不到展公子你——”
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毕竟平时看着一直是一派正气的模样。
展蔺面上有些热:“这,这不是特殊时候特殊办法,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能错失难得的机会。”
黎清桦楞了几秒后立时神色坚毅,她上前帮助展蔺将人拖在一旁藏好。
“师兄说的对。”
这时候轮到云挽月咋舌了,她总觉得,他们这个小队伍在逐渐变异,男女主已经不像男女主了,刚才男主劈那一下真的过于干脆。
两人很快走回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看向白炽。
迷茫的白炽点了一个方向,于是两人极有默契地往那个方向飞身而去,速度极快,像是被什么追赶着。
“诶?不是,用飞的吗?”她不会飞啊!
裴长渊于是单手抱着云挽月跟了上去,不明所以的白炽也跟着飞身而起。
在白炽的指引下,几人来到了一处格外特殊的独立小院,小院周围围了许多人,神色肃穆下盘极稳,都是带功夫的人。
展蔺停顿了一秒后便立时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闪了进去,云挽月还没来得说话,又被裴长渊带着跟着飞了进去,几人洋洋洒洒落在主院跟前,格外热闹。
云挽月看着几人格外认真的神色,终于将没说出的话说出:“我们是偷偷来的,真的需要进来这么多人吗?”
这里真的,守卫很森严啊!
黎清桦摸了摸鼻尖:“第,第一次,没经验。”
白炽拍了拍胸脯:“没关系,白炽跑得很快。”
云挽月:这是重点吗?
来都来了,于是几人都在这一面窗前戳了一个洞,五个洞整整齐齐,五只眼睛紧跟着将洞填满。
里面没有侍从,只有身着华服的一对男女,此处只能看到那女子的身后,她头上朱钗皆不是凡品,素雅但稀有。
那男子柔声细语:“玉儿,这里是你从前最爱吃的百宴楼,你,你多少吃一些。”
那女子不理,男子极有耐心:“或者你有别的想吃的想玩的吗?我都可以带你去。”
那女子仍是不理,男子伸出手想要将人揽在怀里,那女子倏地站起身:“太子,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这边的展蔺与黎清桦眼眸微缩:太子!
而云挽月眯了眯眼,格外兴奋:啊古代版强取豪夺!
42宫廷玉液酒(四)二合一
太子跟着起身, 起身的动作将身前的碗碰倒,碗碎了满地,女子惊了惊, 而太子全然不理,只不顾女子躲闪直接将人禁锢。
“为什么?玉儿?你为什么要离开?我说了多少次, 我不介意你的来处, 也不介意你的目的, 我就是做了皇帝, 后宫也为你空悬,你到底还有哪点不满意!”
泪水从女子眼角滑落,她看着全然没了理智的人, 声音里带上无力:“太子,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无论是从前, 还是现在, 都不是我想要的!”
“就当时为了我也不行吗?”
“你是太子,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想要什么你得不到,我不过是这世上最平常不过的一名女子, 你又何必纠结在我身上?”
“你从前, 从来不唤我太子。”
“从前已然是从前。”
这边的云挽月看着津津有味, 她用气音:“所以太子是爱而不得于是发疯,姑娘明明喜欢太子, 但是表现出不喜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古早虐恋文的味道, 她点点头。
黎清桦若有所思:“好似是如此, 这女子是什么身份?竟这样胆大,当朝太子, 皇权再上,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能反抗到这个地步。”
白炽歪着脑袋:“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吵架?既然这个哥哥要这个姐姐留下,姐姐留下不就好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云挽月摸了摸白炽的脑袋:“没关系,你还小。”
不懂也没关系。
白炽鼓着腮帮子:“我不小了!”
展蔺觉得越来越奇怪了,他克制不住地开口:“我们不是来找白炽尾巴的吗?”
黎清桦愣了愣,随后恍然:“嗯……咳咳,确我们确实是来找狐尾的。”
白炽很乖巧:“我感觉尾巴就在里面。”
展蔺:“在太子身上,还是在那女子身上?”
话音未落,里面的女子眼眸中红光一闪:“谁?”
一道赤色妖力跟随这道声音将几人身前的这面窗打破,恰好落在展蔺跟前,还不等几人反应,极快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抓刺客!”
云挽月:!!不是虐恋情深吗!
黎清桦反应极快,将展蔺往后一拉,随即洒下一片白|粉遮掩视线:“快跑。”
白炽足尖红光一闪,顿时没了身影,云挽月很紧张,她抱住裴长渊的腰:“快快快快!”裴长渊随即飞身而起。
只是东宫的人终究是东宫的人,速度跟几人比起竟没有落了下乘,除此之外,他们还熟悉地形,训练有素地游走各地,以期将几人包围。
黎清桦递过来几道面纱:“分开跑,若是要动手,也不要暴露身份。”面纱还是黑色的。
云挽月接过给自己蒙上,又给裴长渊蒙上:“我们往东,甩开人后直接回擒妖司。”
她算是明白了,太子的瓜果然不同凡响,瓜香,但是危险。
她指了一个方向:“长渊,那边。”裴长渊照做。东边是闹市,跨过三条街之后便都是寻欢作乐的场所,身后太子的人仍穷追不舍。
云挽月咬咬牙:“我们进窑子。”
窑子不同于青楼,云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若要一一排查,只会艰难,裴长渊这个样子,还是能不打就不打的好,要是动了妖力惹来了擒妖司,便不好办了。
裴长渊脚步顿了顿,还是听了云挽月的话带着人从二楼进了窑子的一间房。
云挽月率先洒了迷药,将原本的香客迷晕,又将人翻身推进床底,甚至好心给那姑娘不大整洁的衣服整理干净一同推了进去。
此时门外很快传来声音:“东宫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云挽月将木在原地的裴长渊拉过来,将他的外衣几下巴拉下来铺在床上,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随意扔在地上,此时正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急急将人推倒在床,虚虚压在自己身上,她拨弄裴长渊的发冠,将束好的头发解开,乌黑的发丝解开,落了满床,正好将两人的面容都遮掩。
云挽月想了想,又拨开自己的衣服试图露出一个肩膀,刚拨开便被身前的人拨弄回去。
云挽月:?你不是没有神智吗?
这人确实没有神智,眼神还是木木的,云挽月不理解,又拨开,又被人拨回去,反复几次,她的耐心直接告罄。
而此时门已经传来了声音,云挽月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上手将裴长渊的里衣扒开露出一大块肌肤。
“碰——”
是门开的声音,随着声音的落下,还有裴长渊陡然落下的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将她原本紧张的心情进一步加深。
她几乎僵在原地。
那边太子的人已经冲了进来,裴长渊将手落在人的后腰将人轻轻一提,将云挽月整个身形都藏进自己的拥抱里,不让进来的人窥探,一点衣角也不行。
云挽月想要将人推开,而房间里的声音又让她僵住。
“这间便不查了吧,他们正办事呢。”
“可以直接将人拉开。”
云挽月的心脏因为这句话达到顶峰,而此时裴长渊竟趁虚而入,在云挽月精神高度集中在别处时轻轻撬开了她的唇齿,撬开是温柔的,再然后,便不是了。
什么叫偷袭,偷袭便是趁人不备,用最轻柔的尝试打开豁口,随后便是攻略城池,强势到让人无法招架。
云挽月的全部心神又被拉了回来,只能集中在两人之间,只能。
“这种地方的大多都是吃了药助兴,拉不开的,不然东宫办案,闲杂人等早就离开了。”
“行了行了,我们也别看了,不要浪费时间去别的地方看看。”
“那两人是真能跑……”
声音逐渐拉远,这些云挽月都听不见,她已经被剥夺了全部思绪,她的心里只剩下:迷药方才用了,此时不够,等会要怎样才好?
好在半刻之后,裴长渊将人放开,将云挽月红润的唇仔细擦拭干净,又起身将衣服捡起,给人妥帖穿好,随后将人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自己将衣服穿好。
云挽月:懵。
她看着人一系列的动作,回归一点的思绪想了又想,终于发现了不对:“裴长渊,你到底是傻了还是没傻?”
裴长渊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僵,他站在云挽月跟前,面上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模样,云挽月凑到人跟前,看了又看,有将人翻过来,翻过去。
始终看不出门道。
“总不能是你这人,在这件事上就格外聪明些吧?”
这话说出,让云挽月本就粉的面颊又添上一层红,她扇了扇风,试图降温:“我,我跟你说,你这是不对的!不要每一次都占便宜!”
主要是她打不过这人,她完全束手无策。
“你,你现在神智不清,亲了你又不记得,我多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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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好像重点不是这个。
“就是没有神志不清,也不可以随便亲,我们还没有到随便亲的关系!”
她蓦然又想起其实两个人已经成了亲,接吻再合理不过。一时间,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沉默在此间蔓延。
云挽月扶住座椅的手尽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只能落下一句呢喃:“接吻这种事,是需要两个人互相喜欢才能做的,是同等的那种喜欢。”
她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心思,或者说他们在达到互相喜欢这件事之间,还横亘了无数的秘密,没有坦诚。
如何谈欢喜。
这边的裴长渊听言眸色一暗,他想,果然,只有这样,他才能偷到一点亲密,若是他清醒,月月,只会将他推开。
但月月永远不可能推得开。
他一阵阵钝痛的内里强势落下了这句,又将其中因为云挽月说的话产生的豁口撑得更大,直到面目全非。
爱月月这件事,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疼痛,如今再疼些,便再疼些。
——
当天蒙蒙亮时,几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擒妖司,展蔺二人那边去的人最多,他们缠斗到半夜才将将将人甩开,展蔺甚至受了伤。白炽跑得很快,绕着街道几下将人甩开,回来得晚是因为找了许久才找到回来的路。
一来一往倒是云挽月二人回来得最早,云挽月甚至睡了一觉才等来几人,入职第一天,几人狼狈晚归。
清晨,几人顶着黑沉的眼圈出现在擒妖司办事处,作为昨日才进来的新人,今天主要是学习擒妖司的规矩。
领事的仍是筹算,他看着几人萎靡的精神眯了眯眼:“几位昨日是?”
稍微好点的云挽月咳了咳:“昨日通过考核,便兴奋了些,我们几人又是一同通过的考核,新同僚便一起外出喝了几杯,一不小心便喝多了些。”
筹算笑开:“原是如此。想不到几人关系竟这样好。”
“我们在来时便同路了一段,知晓都是为了擒妖司而来便结伴而行,谁曾想竟一同进来了,何尝不算是一种缘分。”
筹算拿着书册的手顿了顿,他语气如常:“几位放心,今日的任务并不算繁琐,擒妖司规矩不算多,毕竟我们打交道的都不是寻常的东西,朝廷相对宽容些,平常任务也多有便利。
“比如六扇门办案,得先看律法,先抓犯人将人带回,在论其罪,重者斩,轻者牢狱,一切皆有规章。
“又或者锦衣卫,天子近臣,检察百官,皆有天子令,行事之间也遵循天子,若是违背也是重罪。
“只我们不同,上面对我们只要结果,妖作乱,便可直接杀妖,鬼作乱,便可直接灭鬼,我们的目的是平祸端,还太平,死伤不论,手段不论。”
云挽月上扬的嘴角有些压不下去,展蔺忍不住发问:“若是人妖冲突,均有对错,该如何决断?”
“已然说了,无论手段,我们只平祸端。”
说到底,便是直接解决妖,没了妖,便没了祸端,便是人的错又如何?
展蔺还想说些什么,黎清桦将人拉了拉,示意场合,云挽月不认同也没有过多言语,筹算这人本就奇怪,多说多错,还是谨慎些。
无人提问,筹算又换回了温和的笑,他从腰间拿出几块腰牌,上方刻着几人的假名字。
“这是你们的身份名牌,擒妖司一人一牌,莫要弄丢了。”
此刻门外匆匆跑来一人,穿着擒妖司的官服,对筹算格外恭敬:“公子,东宫有异,皇上让擒妖司过去一趟。”
几人猛地凝神,东宫?
筹算看了几人一眼,也没有避讳:“如何?我们在东宫的人不够?”
原来东宫里,一直有擒妖司的人,那么昨晚?
那人低了低:“昨晚,我们在东宫的人尽数被杀,今早前查探,上面布满妖力,是妖所为,最主要的是,人就死在东宫。”
筹算面色一凝:“什么?就死在东宫?可有打斗痕迹,死去的兄弟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怪就怪在这里,没有打斗痕迹,死去的兄弟也几乎没有留下痕迹,除了妖力,什么都没有。”
筹算陷入沉思:“若是寻仇,也不该是东宫,死的偏偏又只有我们的人,说针对立不住脚,却也没有别的缘由……”
此刻另一人又匆匆进来:“公子,宫里来人了。”
筹算面色又是一凝:“这么快。”
他转过面,看向几人时面色又稍稍缓和:“各位的官服会有人送来,稍等,我得先行一步。”
三人行色匆匆,立时走了出去。
云挽月想了想:“你们昨夜杀人了?”
黎清桦摇摇头:“自然不会,我们很小心,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说起来,那几名术士昨夜确实在其中,甩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
云挽月又想了想,发现想不出来,于是摆烂。
“快中午了,不知道这擒妖司的饭菜好不好吃。”
白炽凑上来:“云姐姐,要是不好吃的话,可以去我哥哥那,还不要钱。”
裴长渊眸色一凝,白炽不知为何浑身一冷,她很迷
依誮
茫:“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云挽月也觉得奇怪,她摸了摸白炽的手确实有些冰凉:“莫不是昨夜着凉了?”
展蔺在努力拉回话题:“如今我们已知小公子的狐尾就在东宫,从昨夜那女子使用的法门来看,兴许就在她身上,此次东宫出事,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云挽月准备拉着白炽去加衣服:“不行,你年纪小,穿少了不好。”
黎清桦也被拉去了思绪:“白炽着凉了?这可不行,最近确实是凉了些,多穿些衣服才可。”
展蔺:……
“小公子如今妖力在身,便是冰雪万里,她身着单衣也不会着凉。”
云挽月诧异:“这么厉害?我们白炽好厉害。”
展蔺忍了又忍:“云姑娘,这不是重点。”
裴长渊的视线落在展蔺身上,这下展蔺也觉得周身发凉,他疑惑了瞬:“怎么我也觉得有些冷?”
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黎清桦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裴长渊,将展蔺拉了拉:“师兄说得对,或许是机会。”
她总觉得,裴公子,或许已经清醒了。只是不知为何还要装作不清醒的模样。
云挽月伸出藏在袖子里的手:“难道真的变凉了?”
伸出的手被一旁的裴长渊握在手心,她瘪了瘪嘴直抽出来,坐得也距离裴长渊远了些。裴长渊眸色一暗。
展蔺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再次被推开,是一面正色的筹算,他缓步走进来,身后跟了拿着官服的侍女。、
他面上似有深意:“几位,可能要麻烦你们了。”
黎清桦不解:“筹算公子何意?”
筹算又倏地笑开:“自然是几人的福分,我们安置在东宫的人无端身死,尸体却少了一具,如今上面怀疑我们擒妖司之中混入了内鬼,又因为是妖作乱,不能没有擒妖司的人,以往的人不能用,外派的人回不来,一时间,便只剩下几位昨日新进的。”
云挽月:这么顺利吗?怎么感觉有点太顺利了?
“几位若是能办得好,便算是在这擒妖司也有了一席之地,这毕竟,是东宫的事。”
黎清桦也觉得太顺了些:“公子,我们是昨日才进擒妖司,今日便接东宫的任务,实在是惶恐。”
筹算面上带上无奈:“如今锦衣卫已经入驻擒妖司,对擒妖司的人进行身份彻查,如今可用的人确实只有几位了,此乃挑战,亦是机遇。”
黎清桦与云挽月几人对视,她总觉得暗中有那么一双手在推着几人走。
去百宴楼当晚,便恰好遇到太子,狐尾一事指向东宫便摆在了身前,他们刚还在讨论是否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进入东宫进一步探查,又出现擒妖司出现内鬼,只有用他们的情形。
太顺利了,顺利到她心下不安。
展蔺与黎清桦极有默契,对视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担忧,可机会就在眼前,若是抓不住,不知何时才能再次靠近东宫。
云挽月还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她觉得就是进了东宫,她应该也是很难起到作用的。不如想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筹算视线落在云挽月身上:“月牙姑娘怎么想的?”
云挽月:嗯?她能怎么想?她要是说不想去,就能不去吗?
“或者,东宫能喝到宫廷玉液酒吗?”
说实话,她能想到支撑她去的理由只有这个,宫廷玉液酒,只有宫里才有,据说喝一口便胜似神仙,宛若踏入仙境之中,其中醇厚,若不是亲自品尝,极难用言语形容。
她很想喝一口。
筹算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云挽月这个回答:“宫廷玉液酒?”
云挽月很认真:“对,宫廷玉液酒,能喝到吗?”
“月牙姑娘想去东宫,是为了宫廷玉液酒?”
云挽月皱了皱眉头:“筹算公子,我从未说过我想去东宫,不是你说的如今没有人能用,只能用我们,现在在问我们去不去吗?”
裴长渊眸色一凝,稍稍抬眸,与筹算对上视线,筹算跟着回视,裴长渊又淡淡移开。
只一眼,长渊百便确定,推动这一切的人,不是筹算。而筹算也同样确认,制造这一切的人,不是云挽月等人。
筹算将视线收回,他回过身:“如今各位也是擒妖司的人,唇亡齿寒,东宫的事我不是在询问你们,而是通知,此间事办好,各位扬名,此间事办不好,各位兴许丧命,朝廷不同于江湖,擒妖司,是一体的。”
他过来,原本是要确认这件事是不是他们做的,如今确认不是,却也只能将人送进去。
侍女将官服放下,跟在筹算身后离去,一时间此间又只剩下几人。
云挽月有些生气:“不是,他还没告诉我,能不能喝到宫廷玉液酒呢!”
展蔺紧紧皱眉:“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此去东宫,可能有诈。”
黎清桦也面色沉沉:“这筹算也不简单,方才他在试探挽月。”
被试探的云挽月:“嗯?他试探我什么?”
黎清桦:“这便是问题所在了,要么对你有所图谋,要么觉得一切都是你筹谋,要么便是早就知晓了我们的身份与我们的目的。”
云挽月震惊:“这么多!”
虽然她确实觉得着筹算对她有些不同,一些很奇怪的态度不停地在她脑子里报警,但是因为她懒,所以一直没有深想。
展蔺认同点头:“他在擒妖司地位应该不低,方才那几人都听他号令,宫里来人也需他出面,都说真正掌管擒妖司的人从不露面,至今不知是谁,难不成便是这筹算?”
白炽听不懂:“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东宫才好?”
黎清桦摸了摸白炽的脑袋:“其实说来,小白炽只是作为我的亲属进来,东宫一行未知颇多,不如你不去了。”
“为什么?我要去的,我要拿回我的尾巴。”
展蔺跟着摇头:“不可,东宫一事非同小可,若是将小公子留在这里,必将受到擒妖司桎梏,或许更危险。”
黎清桦恍然明了:“确实如此,如今筹算对我们的态度不明,留在这里还是太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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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月累了:“所以能喝到宫廷玉液酒吗?”
裴长渊趁着人注意力发散,一点点靠了过去,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填满。东宫一事,背后的人如果目的不是青丘白炽,便是他的月月,想到这,他眸色又是一凝。
昨夜他有意搭脉,发现月月的封印已经摇摇欲坠,她的血脉,已经压不住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又有人推开了门,甚至是昨夜面熟的东宫侍卫。
“奉东宫命,请擒妖司各位入东宫。”
43宫廷玉液酒(五)
“真的要这样吗, 是不是不太好?”
云挽月猫着腰走着:“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从擒妖司过来的时候就没给午饭吃,晚饭又是清汤寡水, 这可是东宫,我们就吃这玩意儿, 你能受这委屈?”
黎清桦想到晚上几乎没有味道的饭菜, 逐渐动摇:“确实……”
但她仍存在理智:“但这里毕竟是东宫, 我们这么多人, 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云挽月身边站着裴长渊,黎清桦身后跟了白炽,一行人只有展蔺还待在房里。
云挽月觉得没什么:“裴长渊要是没跟着我, 自己发疯了怎么办,小白炽身形才这么点, 带上不带上的, 想来影响也不大。”
白炽在后面冒出脑袋:“云姐姐, 我已经300岁了,身形虽然比你与黎姐姐差些, 但也不小。”
云挽月摆摆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找了这么久, 这东宫膳食房到底在哪里。”
黎清桦下意识接过话:“来之前我问过一嘴, 说是在东南角, 我们确实是往东南角的方向。”
云挽月奇怪:“清桦你怎么会问膳食房在哪里?这听起来就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黎清桦愣了愣,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 可能是挽月提及宫廷玉液酒太多次, 让她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膳食房在哪里。
“或许, 我也想知道宫廷玉液酒是什么味道?”她的声音里带着迟疑。
云挽月立时兴奋起来:“我就说!不可能就我一个人好奇吧!而且我们来都来了,这个酒不尝一口, 怎么说的过去!”
她太过兴奋,音量跟着放大,远处巡逻的人立时察觉出声:“谁!谁在那边!”
云挽月眼眸微缩,裴长渊顺手推开身后的人,几人急匆匆地闪身而进,门方一关好,便有队列整齐的侍卫经过。
“你应是听错了,这里能有什么人?”
“也是,这里偏僻,若是刺客也不该来这里。”
“走吧,走吧。”
听着人离开的声音云挽月才松了一口气,还不等她心神完全松懈,身后又微微弱弱地出现一个声音。
“你们,你们是谁?”
云挽月心绪又跟着起来,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看过去,正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看着跟白炽一般大的,原是她们不小心闯了别人的闺房。她将裴长渊手动背过身避嫌。
“小姑娘,你听过捉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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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声音瑟缩着:“捉,捉妖?”
云挽月淡定接话:“是的,捉妖,我们都是捉妖人,此处有妖,卦象还显示此处有贵人,我们便不想引起骚动,等我们今晚将妖怪捉拿,便自行离去。我们行走在世间,只是为了默默保护你们的安全。”
瞎话她是张嘴就来。
就连黎清桦都看了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又因为云挽月过于坚定的眼神而默默咽了下去。
那小姑娘瞪大了眼眸:“竟,竟是如此吗?那,那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云挽月气定神闲:“首先,我们得知晓膳食房在哪里,其次,你需要对我们来过这里的事情进行保密,若是被知晓,我们可能会有麻烦。”
小姑娘唯唯诺诺:“膳食房,膳食房其实距离这里不远了,我,我就是在膳食房当差的伙房丫头,往前五百米就是,其他的,你们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多谢姑娘相助。”云挽月对着黎清桦使了使眼神,黎清桦不解,云挽月直接上手,从黎清桦的暗袋中找啊找,找到一张符篆,黎清桦这才明白云挽月的意思,将云挽月手中的符篆抽出,从袖子中拿出另一张更合适的符篆。
她做着嘴型:“这张,护身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冲着黎清桦眨了眨眼,接过护身符,从身上随意找了个香囊叠进去,放置在桌上。
“小姑娘,你我有缘,我便送你一护身符,愿你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说罢便摆摆手,示意快走,几人依次走了出去,那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那,那多谢,你们,你们捉妖也小心些……”
她甚至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后遇到了一群奇怪的人。
而奇怪的人已经马不停蹄地跑向膳食房,动作迅速又敏捷,几个呼吸间已经翻开了三口锅,找是否有残留的饭菜。
找了许久,才在一处橱柜里找到一碗鲜虾馄饨和一小盘凉拌牛肉,那边的黎清桦也找到了几个个头不大的肉包子,虽然简便,但好歹有荤腥。
几人凑在一处席地而坐,云挽月想了想,把肉包子放在白炽手中,又将馄饨放在裴长渊手中。
“该用你俩的时候到了,我研究过,妖力可以引火,那应该也可以加热,开始吧。”
她面色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黎清桦声音都要停止:“挽月,你疯了吗!这里是东宫,让他俩用妖力?”
云挽月想了想,觉得没问题:“擒妖司不就是我们几个人了吗?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关注妖力不妖力的,用吧,我觉得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觉得不妥的黎清桦不知怎么反驳。
“小心为上,还是不了吧。”
云挽月更认真了,她捏着黎清桦的手:“清桦,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来,这一路走了多久,还差点被发现,还费口舌骗小姑娘,你不辛苦吗?”
平常一直做任务,什么苦都吃过的黎清桦下意识回答:“还,还好,其实不辛苦。”
云挽月深恶痛绝:“这样是不对的清桦,你应该觉得辛苦!你师兄对你不好,你还乐在其中,这很悲哀。”
她就觉得很辛苦。
“我们这么辛苦过来,就吃凉的吗?不亏吗?”
黎清桦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亏,但也有点太嚣张了:“但……”
“没有但是,开始吧!”
裴长渊是最听云挽月的话的,话音刚落,他手中已经覆盖上白光,他控制着妖力的温度,烘烤着手中的馄饨,白炽看着裴长渊已经开始,也跟着引出妖力,烘烤手中的包子。
两人妖力都不俗,不一会食物已经热了起来。云挽月眼眸放光,率先将馄饨倒在自己的小碗里,用勺子送入,虽然放了一会,但在轻轻咬开馄饨品尝到虾肉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受到无法言喻的幸福感。
不愧是动东宫,一碗普通的鲜虾馄饨,也小而精,带着不一样的鲜美。
她又拿起包子大大咬了一口,竟是辣的,其中点点牛肉颗粒炸在口腔,给咀嚼加上风味,又是不一样的口感。
她鼓着腮帮子:“我实在想不通,这膳食房随便找出来的都这么好吃,为什么给我们吃的是那个味道。”
她都不想回忆。
黎清桦听言,也想起了晚餐,最终还是将馄饨倒在自己碗里,小口小口吃起来了,方一入口便眼眸一亮。
她也不免带上情绪:“好歹是擒妖司的,总不能是因为排外,给我们吃的便也不同。”
白炽小口小口进食,完全顾不上说话。
几人正吃得高兴,一旁的裴长渊看着云挽月心绪上涨的模样,紧绷着的情绪刚一放松,身体便无意识地紧绷起来。
有人。
他眸色一凝,将云挽月猛地拉起来,正对上了一人的眼眸。
那人,不知看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云挽月不明所以,她捏住手中差点掉了的包子:“裴长渊,你做什么?你不知道打扰别人进食是不礼貌的吗?”
裴长渊将云挽月拉到自己身后,与那人直直对视。
云挽月终于看见了人,看清的那一刻,她口中包子险些将自己噎过去,裴长渊察觉,在她背上顺了又顺,她才艰难咽了下。
她的声音不稳:“你,你,你……”
她你了三次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没有人在偷吃的时候遇见主人家,是不会慌的。
黎清桦终于发现了不对,将手中的食物随意扔下,拉着白炽起身,站在云挽月身侧,身体不自觉戒备。
而来人的眼神直直落在白炽身上,在灰暗的月光下,其中复杂难以窥探。
白炽也不自觉对上了这人的视线,强烈的痒意出现在身后原本狐尾在的地方,有这样感觉的时候只有一种可能。
“我的狐尾……”
“在我身上。”那人淡淡接下。
却如同平静水面扔下的一枚惊石,将此间的气氛霎时间炸开,云挽月眼眸微缩,此前他们虽早已有了猜测,但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本人,也没想过本人竟直接应下。
这人就是那晚几人窥探到的那太子身边名唤玉儿的女子。
她是太子的心尖的人,也是下午进来时,侍从特别交代得,格外尊贵的,太子亲自认证的,东宫女主人——玉夫人。
即便她明面上的身份只是太子侍妾。
云挽月缓了又缓,试图蒙混过关:“打扰了玉夫人,我们几人今夜当值,有些饿了,便来此处找些吃的,我们是今日才来的,许多东宫规矩我们皆不知晓,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冒犯。”
孔玉挑眉:“今日来的,只有擒妖司的人,我竟不知擒妖司的人也需要当值了。”
这人还真的对东宫动向了如指掌。
云挽月紧张吞咽:“妖或许在夜间活动,我们便出来查探一二。”
孔玉点点头:“原是如此,即是饿了,来寻些吃的,也是情理之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跟着点头,对对对,这样就特别好,我们不点破你,你也别点破我们。
“多谢玉夫人体恤,既如此,我们便先回了。”说着就推着几人往外走。不曾想,方走了一步又听见——
“既是擒妖司,又怎么会有妖在其中呢?”
44宫廷玉液酒(六)
好好好, 非要点破,就真的不礼貌了!
她停住脚步就要往前理论,这边黎清桦将人拉回, 她声音没什么情绪:“玉夫人这话说的,我竟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东宫的玉夫人身上有了妖气, 也不知晓是怎的了, 身上还拥有青丘小公子的狐尾。
“我想想, 若是青丘知晓了此时,你又是太子的人,不知这人与妖的关系, 是否在太子考量之中?”
云挽月在一旁点点头,对, 就要这么说, 让她知道, 我们各自都有把柄,谁又比谁高贵!
孔玉别过视线:“我不是太子的人, 我代表的只是我自己。”
黎清桦从善如流:“真是如此?这句话能说服自己吗,玉夫人。你其实很清楚, 当你冠上了这个名号, 便永远不可能只代表你自己, 你身后永远有太子。”
孔玉音量陡然升高:“非也!我从未承认我是玉夫人!”
黎清桦跟着音量升高:“你承认与否,重要吗?”
云挽月看得瞠目结舌, 她总觉得, 话题已经完全被转移了,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女主这么厉害, 这拿捏人,转移话题的节奏连她都觉得太厉害了。
她不断使眼色过去。
黎清桦也看过来,跟着做嘴型:“等会我们乘机走。”
云挽月深以为然:“好的清桦,不愧是你。”
得了我三份真传。
几人不断挪动步伐,这边的孔玉眸色一凝,恍然明白了几人的目的,重新冷静下来。
“你们想走,没那么简单。”
云挽月的脚步再一次停下,这下她真的费解了:“玉夫人,你非要我们把话摊开了说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你不纯粹,我们也不纯粹,你若告发了我们,我们自然也会把你抖出去,你身上还有青丘小公子的狐尾,就是青丘族长本人来了,你也不占理。
“你身后还站着太子,非要给皇室招惹个青丘宿敌才罢休?”
孔玉眸色一暗:“我身上狐尾并非我所愿,我与太子也并非我所愿,我也从未想过揭发你们。”
云挽月更加费解了:“既不是揭发,便是求和,那你一上来便直接戳穿了我们的身份,可不是合作的态度。”
“我不相信你们。”
黎清桦也有些生气:“我们亦不信你。”
重新回到对峙的局面。
云挽月表示她累了,总觉得大家在无效沟通,她拉着黎清桦几人随意找了个木墩子坐下,重新啃着手里的包子。
“玉夫人,你直说吧,不信任我们,但还是来了,总归是有所求。”
“我是感应到妖力波动才过来,你们之中有妖,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见到狐尾的主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一时间,黎清桦的视线直直落在云挽月身上,云挽月有些尴尬,毕竟要用妖力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现在真的因为用了妖力暴露,实实在在是她的锅。
她咳了咳:“这,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中间这俩妖,绝对不会对你们东宫有什么威胁,旁边这人是我夫君,小的这个是这位的妹妹,我们沾亲带故,为了我们的安危,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孔玉眼眸微微垂下,将其中情绪尽数掩盖,她声音缓和:“我的诉求很简单,我想要离开东宫。”
这云挽月也想到了,从那晚两人的争斗中便能看出,这玉夫人不得自由,却极想要自由。
“可以,但你想要什么,总得拿出些东西来换。”
“你们想要什么?”
云挽月与黎清桦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落在白炽身上。
“你既知晓身上的狐尾来自于谁,想来也能猜测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拿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换回去的。”
孔玉的视线也落在了白炽身上,落下的那一刻,眼神逐渐转为复杂与白炽看不懂的深意。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让白炽心里有些难过。
她急促呼吸了瞬,忍不住开口:“这位姐姐,从前,我们认识吗?我因为失了狐尾,有些记忆不见了,许是因为这个,我忘记了你。”
孔玉顿了顿,随后语气正常地回应:“不认识,小姑娘许是将我认成了别人。”
“这样吗?”可这位姐姐看她的眼神告诉她,是认识的,自己身体的反应也告诉自己,是认识的,如果真的认识,却又要装作不认识,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孔玉像是不想再继续与白炽交谈:“好,你们的要求我应下了,只要能带我走,我便将狐尾还给你们,这期间若是你们不守信,我便将你们之中有妖的事情说出去,太子一早便知晓我身有异,他只会保下我。”
云挽月松了一口气,就要来着几人往外走,在将要走出去的时候黎清桦回眸。
“玉夫人身有妖气,却又实实在在是人类,这实在是稀奇,不知玉夫人身上的狐尾是从何而来,又是怎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便是另外的价格了,或许也正是孔玉不信任几人的缘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孔玉足尖轻点,红光一闪,消失在原地,对这句话,没有一字回应。
云挽月挽住黎清桦的胳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步到达结局,你想知道的,可能还需要再等一等。”
其实最好是跟她一样,摆烂就好了,那群换尾的人还想要她呢,她都不着急。
黎清桦笑开:“我就是试探一下,也没想人家能回应我。”
云挽月想了想:“所以这宫廷玉液酒到底在哪里?膳食房没有,还会在哪里?”
黎清桦皱了皱眉:“总不能这东宫还专门有这样一个酒窖,装着所有好的佳酿,宫廷玉液酒也在其中?”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两人交谈着,没有发现白炽暗自沉重的神色和一旁因为黎清桦短短一句提问而霎时间陷入沉思的裴长渊。
——
第二天一早,几人像模像样地穿着擒妖司官服来到事发当地,毕竟几人是来查那所谓混入擒妖司的叛徒妖的。擒妖司被杀掉的那几人尸体也停在东宫的地牢内。
展蔺很有职业素养,他拿着罗盘,手中接着道印,每走一步,便停留一步,直到全部走完。
他面色凝重,轻轻抬眸:“这里分明没有残留一点妖气,或许并不是事发点。”
黎清桦也将四处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有打斗痕迹,符合之前传回的讯息。”
展蔺眉头皱起:“不会真的是熟人作案?真的是我们擒妖司出现了叛徒?”
今日日头很大,云挽月将自己藏在裴长渊身后遮挡日头,只探出个脑袋:“清桦,你热吗?这边凉快。”
白炽说有些不舒服,便没有跟着过来,黎清桦几步走来,避开裴长渊,站在云挽月身侧。
“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哪里不对劲,难道真的是巧合?是我们运气好,就这样如此顺利地进来东宫了?”
原来这两人还在想这茬。
云挽月:“既来之则安之,至少白炽的狐尾有了着落,还有了解决办法,不算坏事。”
黎清桦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可,若是没有查清,背后的人若是突袭,我们非常被动。”
摆烂人云挽月没有想这个,她觉得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你与你家师兄说了没有?我们要怎么在这个东宫偷个人出去?”
这时展蔺走过来,他很是疑惑:“什么偷人?”
云挽月诧异:“你没跟你家师兄说?”
黎清桦有些不好意思,她避开云挽月的眼神,声音也跟着微弱了些:“我,我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昨晚独独没有带上师兄,她心里有愧。
“这有啥不好开口的,”云挽月看向展蔺,“展公子,昨夜我与清桦去膳食房遇到了玉夫人,狐尾在玉夫人身上,我们与玉夫人达成了协议,我们带她出去,她将狐尾还给我们,现在我们应该想怎么把人送出去了。”
展蔺呼吸一滞:“你们昨晚单独行动不带我?”
云挽月纠正:“我们是去找吃的,没想到会遇到人。”
展蔺紧紧皱眉:“你们找吃的也不带我?师妹,我就住在你隔壁。”他的感觉真的没有错,他的师妹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事情不与他说,也不找他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不似从前了。
想到这他神色一暗:“师妹你从前总是会带上我的。”
云挽月:?
“不是,展公子,你好像也并没有察觉你家师妹吃晚饭的时候并不开心啊。”
展蔺黯然的神色僵了僵,原来是这样吗?是他忽略了师妹吗?
“若不是晚饭不好吃,我们也不会出去找吃的,出去找吃的本来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结果还遇到了玉夫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展蔺喉头微涩:“意味着什么?”
云挽月悲痛:“意味着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没了,我们还被迫增加了公务需要不断与人周旋,甚至还被人威胁。你自己听听,这快乐吗?”
展蔺好似也陷入了悲伤之中:“确实,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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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月顺着情绪:“可我们还是做到了,展公子,我们不仅与人周旋,还达成了协定,我们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依然做到了。”
展蔺愣了愣,顿时更大的愧疚在心中荡开:“仅仅一晚,你们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云挽月点点头,她神色肃穆,仿佛带着使命:“所以,现在该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展公子,如何在太子眼下将人送出去,又如何顺利将狐尾换回,你忍心再让我们费心思吗?”
45宫廷玉液酒(七)二合一
展蔺眸色逐渐坚毅, 那些被几句话引出的愧疚好像有了豁口,师妹与云姑娘,已经很辛苦了, 往后的事情交给他来就好。
他看向黎清桦,语气坚定:“师妹, 你辛苦了。”
黎清桦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手足无措, 不知怎么接:“这, 师兄,这……”
展蔺打断:“我知道的,师妹, 我都知道。”
黎清桦还想解释什么,云挽月将人揽着:“好了清桦, 我知道你不善言辞, 没关系, 我都表达清楚了,别担心。”
展蔺也很理解:“没关系的师妹, 我都知道。”
黎清桦在两人注视下面色逐渐染上一层红,其实……她要表达的不是这个, 她本来觉得昨夜没有带上师兄有些愧疚来着, 现在怎么变成师兄觉得亏欠了?
她在云挽月不断用力的力道中最终没有说什么。
算了, 挽月,总有挽月的道理。
展蔺陷入沉思:“玉夫人格外被太子关注, 将人带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云挽月鼓励:“是这样。”
“除非有混乱发生, 这样大家的焦点便被转移, 此时趁乱将人带走,或许胜算会更大一些。”
黎清桦:“这里是东宫, 什么样的混乱才能不仅吸引太子的注意,还要几乎吸引整个东宫的守卫,总不能……”
造反吧?
此刻一道婢女身影匆匆来到几人跟前,婢女很是恭敬:“各位大人,殿下有请。”
太子?
云挽月与几人对视一眼,展蔺像是懂了什么一样,面露了然:“你们先去,我还有些事情没有查清楚,一会就来。”
云挽月:?你懂什么了?
展蔺跟婢女点点头便走了。
云挽月几人只好跟着婢女往另一方走去,云挽月有些担心:“清桦,你家师兄突然说要走,是要去做什么吗?”
黎清桦也不太明白:“许是想到了方法,需要布置一二。”
云挽月总觉得事情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从他们想到混乱开始。
“你师兄,应该是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黎清桦很信任展蔺:“不会,师兄向来是有谱的,做什么事情之前一般会有所筹谋,将一切都考虑清晰才会进行排布。”
云挽月想了想,确实,他是男主,不着调的应该是她,再怎么样也不会轮到男主。她又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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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议事堂是太子与朝堂官员议事的地方,肃穆安静,方一走进便觉得压力从上方而来,太子立于上首,一身常服也无法掩盖他身上属于皇室的威严。
这是云挽月第一次面见真正的皇权,从前看过的小说千千万万,每每到了太子,皇子,甚至是皇帝的部分总是充满了各种情爱,模糊了在封建制度下皇权的重量。
如今看到此处,虽富丽,每一处却像是照着规制而建,下面的仆从也都垂着头,身形不敢动弹一分。
而作为微不足道的下属的她,在一步步走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上首的太子座位,距离此刻的她很有些高度。
她甚至看不清上面人的脸。
“好似,少了一位?”
黎清桦双手交叠,恭敬行礼:“回陛下,我们在查探中发现罗盘有了动静,罗盘动静我们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此次若是悟了时辰,下一次又不知道何时才有,没来的那人便先行处理,未曾来面见殿下多有失礼,事后那人自会领罚。”
太子了然:“即是如此,便不必追究了,擒妖司特殊孤也知晓,此次唤你们来,也只是问些情况,妖物志怪孤不懂,只担忧扰了后院生活。”
后院?后院只有一个玉夫人。这太子对玉夫人确实是好,昨晚玉夫人说太子是知道她身有狐尾的,说不定正因为是玉夫人,太子才格外重视这件事,擒妖司才因此被彻查。
他是真的担忧,是否有别的妖来扰了他的玉夫人。
若是重视到这种程度,那这人,确实是不好带走。云挽月扯了扯正要说话的黎清桦,示意她来。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我们接触的妖物大大小小也有百来,此间的诡异属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太子果然声音一紧:“难不成是道行极强的妖?可否通过现有蛛丝马迹,推断他的目的?”
云挽月故作深沉:“难便难在这了,便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目的才觉得难办,如今妖也没有抓到,他废这么大周章,难不成只是为了杀我擒妖司几个人?若只是杀人,又何必在东宫行事?这说不通。”
太子点点头:“确实说不通……”
云挽月话锋一转:“除非他的目的本就在东宫,而东宫最瞩目的又是谁?”
太子衣袖下的手一紧,如今东宫最受瞩目的还能是谁?整个京城的权贵都在看着他的玉儿,甚至还传出他的玉儿是妖女,魅惑皇权的谬论。那群愚夫!
“不可能!孤的人,岂是他们想动就能动的!”
话刚出口,太子又稍稍停滞,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你如此言论,莫不是为了给你擒妖司摆脱嫌疑?你可知随意摆弄是非是什么罪孽!你和你身后的擒妖司,能担得起吗!”
云挽月才被太子的上一句吓了个激灵,紧接着又听到这么一句,一下背后的汗都多了一层。
裴长渊不着痕迹地将手落在云挽月背后,将云挽月微微战栗的身躯扶了扶,如同一个支点,将云挽月的理智一点点找回。
她发誓,一定要在这里喝到宫廷玉液酒,不然真的亏了。
云挽月深吸一口气:“殿下息怒,在下也只是推测背后的人目的兴许是殿下,如今也没有实证,并非是为了我擒妖司开脱,如今擒妖司也正在彻查,若是查到内鬼也绝不姑息。”
好家伙,她刚才脑子闪过无数个小职员被整个公司最大的总裁质问该怎么办的案例。然后发现这些案例都来源于某站言情小说。
结果可想而是,大部分结局都是小职员坚强不屈,绝不服从,然后被总裁按着亲。
这绝对不适用啊!救命。
“你方才说的人,是孤?”
不然呢?不然呢?东宫最受瞩目的人,除了你太子,还能是谁??等会,你不会想到你那玉儿了吧?不是,你们太子都这么恋爱脑的吗?
她克制语气尽量温和:“正是如此,”甚至没有忘记加上恭维,“殿下是万金之躯,不仅是东宫,在民间也是瞩目的存在。”
好在她曾经还有个山东同事,不然这此是真的很难糊弄了。
太子顿了顿,语气缓和:“即是如此,可还有别的线索?”
云挽月皱着眉头,想想该怎么糊弄才算是有利的,还不等她想清楚,展蔺外面走来,他恭敬行礼:“见过殿下。”
太子的注意力被转移:“可是查出什么了?”
云挽月也看向展蔺,说实话,她也很好奇展蔺去做什么了。展蔺投来安抚的眼神,示意自己一切都办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格外不好的预感传来。
展蔺恭敬回话:“回殿下,我追寻踪迹,竟一路追到殿下寝宫,到了那里,便没了踪迹。”
云挽月眼眸微缩,太子寝宫?
还不得她细想,外面匆匆走来一对侍卫,为首的那位神色格外焦急,他匆匆跑来,立时跪在地上,咚的一声格外响亮。
“不好了!殿下,不好了!”
太子立时起身:“大惊小怪的像什么样子!孤这不是好好的,有什么事只说便是!”
那人战战兢兢:“您,您的寝宫,寝宫,塌了。”
“什么?”
云挽月震惊,寝宫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看向展蔺,眼神示意:不是,这你干的?
展蔺面色如常,回以眼神:不是说制造混乱吗?
云挽月:制造混乱,你给人家拆了?
展蔺却回错了意,轻轻凑过来,小声说道:“云姑娘,在下悟了,从前是在下太过循规蹈矩,云姑娘有大才,一番相处之下在下才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时候出其不意,才能得到意外收获。”
云挽月下意识退后一步,看着展蔺的目光逐渐不可思议。不是,你给人家拆了,然后跟我说,是我把你带坏了??
不可能,这个锅她是不可能背的。
“展公子,你是否太过出其不意了,在下真的很想问问,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展蔺看过来的眼神理所当然:“不是说要制造混乱吗?太子寝宫一塌,可以推给妖邪,整个东宫都会为太子寝宫的事奔波,甚至会因为要坍塌,会有无关人等进来修缮,到时便守卫也会混乱,彼时我们还可乘乱行刺太子,在所有人关注点都在太子身上时,将玉夫人带出去。”
云挽月眼神逐渐敬佩:“妙啊。”
这边太子立时走了下来,衣袖都险些甩出风来,在将要走出的时候又倏地回眸:“你们与孤一同前去。”
“是,殿下。”
展蔺很是自信地往前走,他觉得他做出了人生的大突破,这或许便是他出来历练应该获得的成长。
循规蹈矩,前人教诲,都不是他的。
他自己的,该是自己去探索。
云挽月看着人走出如此自信的步伐,甚至在想该怎么向系统交代,她看向黎清桦:“难道是我平时忽悠你家师兄,忽悠得太过了?这,这直接触底反弹了?”
黎清桦也正处于迷茫之中:“我也正疑惑着……”
一旁的展蔺默不作声地扶了走路摇摇晃晃险些被石头绊住的云挽月一把,云挽月无知无觉,只继续走着。
“清桦,你觉得你家师兄有想到突然来这么一下,会发生什么连锁反应吗?”
她真的觉得,展蔺,可能完全没有想,以前是想太多,现在是完全不想,云挽月想要扶额。
眼前逐渐开阔,或者说云挽月从来没有在东宫如此视野开阔过,如果没有还在空中飞扬着的尘土的话。
太子面色几变,随意抓了个人来到跟前:“与雅苑有没有受到波及?”
那人没有一点犹豫,直接跪倒在地:“回殿下,玉夫人那边未收到波及,玉夫人一切安好,只是听下人说玉夫人许是受到了些惊吓。”
惊吓?玉夫人?昨晚那个半夜出现,搜的一下就飞走的人,惊吓?
太子深信不疑:“一会孤便过去瞧瞧。”
他随意指了身侧的一名仆从:“去请将作大匠来。”
“是。”那人垂着头离去。
这时太子才转过面看向几人:“你们是否看出了门道?”
展蔺拿着罗盘,飞身落在废墟之中,在其中不断流转,一会在这停留,一会儿又在那停留,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很是神秘。
云挽月几乎都要当真了,一刻钟之后他走了下来,他神色肃穆:“在几处都发现了妖力残留,想来是妖邪做怪。”
太子凝眉:“莫不是真冲着孤来的?”
云挽月:她发誓,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预料到展蔺要做什么,虽然事实上很像是两个人在打配合。
太子沉思片刻,再次开口:“看来东宫已经不安全了。”
展蔺愣了愣,急忙接过:“外面,或许更危险些。”
太子点点头:“确实如此,这事事关妖邪,东宫却不可处于恐慌之中,等会我会落下调令,将擒妖司通过锦衣查探的人调来维护东宫安全,至于如何抓住这妖,便是你们擒妖司的事了。
“如今夜已深,孤担忧自身安危,还请各位今晚辛苦,在与雅苑附近守夜。”
云挽月真的扶额了,看吧看吧,蝴蝶效应来了吧,糊弄这几个不懂的还行,等擒妖司那群真的懂的来了,一眼就能看出这寝宫塌陷不是妖干的,直接谎言被戳破,而且更多的人来了,他们的行动只会掣肘。
最主要的是,她想睡觉,她不想守夜。
“对了,还请你们之中的这两位姑娘辛苦些,扮作侍女陪在玉夫人左右,孤如何不打紧,孤担忧的是玉夫人。”
看吧看吧!现在守夜都不能偷懒了!
展蔺愣了又愣,最终应下:“是。”
太子一行人乌泱泱往东走去,那方向正是玉夫人寝宫,与雅苑。
云挽月累了,靠在裴长渊肩膀上:“展公子,想想办法吧。”
展蔺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他想了又想:“玉夫人那边可以让清桦与小公子过去,这其实不算坏事,扮作侍女,到时候将人带走也方便些。
“至于擒妖司的人若是来了……其实太子寝宫是我用几张符篆引爆的,若是来了确实是一大破绽。”
黎清桦也有些无力:“这边确实不好说,若是来了发现并且妖邪所为,我们几人怕是会直接坐实擒妖司内鬼的名号。”
展蔺想了想,目光不自觉放在裴长渊身上。他斟酌着:“不知裴兄,近来可稳定?”
“你裴兄,可是个定时炸弹。”发起疯来,她也按不住。
“上次裴兄他失控,不是云姑娘……”
云挽月:?还提上次?你知道我付出多大代价吗?
“那是侥幸!侥幸!”
展蔺避开了云挽月的目光:“对不住云姑娘,若是让白炽来,九尾狐妖力特殊,能直接被探查,裴兄是大妖,是何大妖却无从得知,让裴兄在此处留下妖力痕迹,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云挽月看了看无知无觉的人,也觉得只有这个办法,她只好应声:“那试试吧。”
——
夜里,很困的云挽月拖着裴长渊来到废墟,因为心虚,她还很罕见地穿上了一身黑衣。当然裴长渊也在她的“推荐”下换上了黑衣。
“裴长渊,等会你就在这个地方留下点妖力痕迹,不要太多,一点就行。”
裴长渊看着蹑手蹑脚还不忘抓着他手的人,心中欢喜,这几日,他们除了谁在一个房里,月月睡床,他睡地之外,很少有这样独处的时候。
他没有回答,他还想听月月说更多的话。
“裴长渊,这次真的很重要,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就再也不提找别人的事情。”
看,连他想了许久的事都得到了许诺,这是他清醒时,完全得不到的。他还是没有回答。
云挽月等了许久,连裴长渊一点反应都没有等到,她只好停下,站在裴长渊跟前,抬眸。
“你听见了没有。”
这样的对视很少有,裴长渊下意识点头,云挽月才满意:“那你开始吧。”
裴长渊想了想,轻轻启唇,许久没有说话的嗓音带着几分喑哑:“说好了,不找别人。”
云挽月讶异这人说了话,仔细去端详,又没能找到这人身上从前的痕迹。
“裴长渊,你不会,真的是骗我吧?如果你早就清醒了,现在在这里骗我,我真的会非常非常生气。”
她可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跟人成亲,即便她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的感情,也可以在大部分时间摆烂,比如在这人不容拒绝的拥抱的时候,甚至可以接受一些隐瞒,比如这人身上没办法说清楚的秘密。
但如果,出现了欺骗。
她想,那么曾经她承诺的事情,也可以不作数。
裴长渊僵了僵,最终没有说话,也依然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模样,云挽月盯了许久才移开目光,她指了指一个地方。
“这里。”
裴长渊也很听话,将妖力落在了那一处。云挽月一边打哈欠,一边有随意指了几个地方,裴长渊一一照做,等一切做完,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云挽月正要拉着人回去补觉,一点光亮从远处乍现,随后是不断蜂拥而来的穿着兵甲的人,仔细看,其中还混杂着擒妖司。
裴长渊立时揽着人的腰飞身而起,避过人马。
士兵先去了与雅苑,不一会的时间,又训练有素地出来,他们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为首的那人扬声。
“擒妖司来的那几人样貌可是记住了?”
“记住了!”
“听我令下,抓刺客——”
云挽月眼眸微缩:什么?怎么他们就变成刺客了?
她揪着裴长渊的衣襟稳住自己的身形:“我们先躲起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裴长渊带着云挽月闪身,落在一处偏僻建筑的背面,躲过一轮又一轮的追兵,方一落下,云挽月身上黎清桦留下的传信符篆便传来震动,云挽月连忙拿出符篆。
符篆灵光一闪,逐渐化为一行字:膳食房来见,速来。
此处距离膳食房不算远,膳食房也偏僻,确实可以作为碰头的地方,云挽月拍了拍裴长渊指了一个方向,裴长渊立时飞身而起。
两个在视野盲区中起起落落在空中,几次都擦着追兵的视野将人躲过,将云挽月的心跳进一步加快。
好刺激。
终于到了膳食房,方一落下,云挽月便被人猛地拉到一处,正是神色极其凝重的黎清桦和白炽。
云挽月急急问道:“到底怎么了?”
黎清桦没有说话,轻轻转过身,露出身后的孔玉,而孔玉身上沾染了一半血液。
云挽月捂住嘴阻止了险些出口的惊呼,她楞了几秒,才克制着声音:“刺客,是你?”
孔玉不知怎么了,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没有说一句话。一旁的黎清桦声音沉沉。
“今日我与白炽见了她,便将我们的计划说予她听,我们说会安排人行刺,到时候会趁乱将人带走,她问我们,如何行刺,此事我们也未曾进行完整的讨论,我便说容后再议。
“却不曾想,今夜,她突然捅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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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桦已经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中的怒意。
云挽月也越听越生气:“你是疯了吗?你就是真的要杀太子,能不能与我们说一声,你这么突然,让我们怎么办?”
她觉得孔玉没疯,她也疯了。
孔玉像是被这句话刺激,立时抬头,那双眼眸几乎充血:“你们做事可与我商量了?太子寝宫塌陷,这是多大的事情你们心里有数吗?太子放话让擒妖司的人来,来的必然是擒妖司的掌权人,这件事你们跟我商量了吗?”
云挽月不可置信:“擒妖司掌权人来便来了,那也是我们该愁该考虑的事,与你何干,你急什么,硬要逼得你直接今晚行刺的地步吗?”
孔玉闭了闭眼,深深呼吸,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擒妖司掌权人不是真正的人,这件事皇帝是知道的,所以他从来无权进皇宫,自然也无权进入东宫,可是东宫太子寝宫塌陷,又是妖邪所为,等于给了他进来这里的理由,我在这东宫,躲了这么多年,如今他若能进来,我又该如何!”
云挽月发现了漏洞,她像是从未认识过孔玉一样。
“你与筹算,是什么关系?”
46宫廷玉液酒(八)二合一
这句话落下, 孔玉紧接着的话停滞在咽喉,她扫视着眼前的人,同样像是从未认识过几人一样。
“你们怎么会知道, 那人,唤作筹算。擒妖司众人, 向来只将他唤作公子。”
云挽月仔细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确实没有人喊他筹算, 甚至筹算公子都没有。可是这个名字,分明是筹算自己说的。
“我要是说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你会相信吗?”
孔玉笑得嘲讽:“自己告诉你的?若是不愿说, 可以不说,何必搪塞我。”
你看, 我说了你又不信, 你还乱想, 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旁的黎清桦沉着声音:“你与擒妖司是什么关系,你与筹算又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仅仅他有进来的可能,你便直接铤而走险去刺杀太子, 你与他之间, 又存在怎样的渊源。”
孔玉别过面, 姣好面容在夜里显得格外冷:“这是我的事情,与诸位无关, 在今天之前, 我也只以为你们是普通进入擒妖司的人, 我们各有秘密,你们又何必窥探。”
云挽月觉得荒谬:“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这是各有秘密的问题吗?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你刺杀了太子!”
“你们不也打算刺杀太子吗?这件事你们来做与我来做有什么区别。”
“区别?我们说的刺杀太子,最多就是做个样子制造混乱转移注意力,我们会真的去捅太子吗?但是你现在真的动手了啊。太子对你用情至深,就是被你捅了刀子,也不会对你降罪,到头来还是刺客又变成了我们。
“而且你没有提前与我们说,我们没有提前布下后路,而你又真的行刺了太子,于是追查我们的从侍卫变成了追兵,太子还看见我们把你带走,我们头上还要安一条夺他所爱的罪名,追兵只会追的更紧,你还觉得没有区别?
“你头上这么大个脑袋,是摆设吗?”
云挽月真的很少这么生气,她习惯摆烂,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通常会选择最保险最省力的办法,毁了太子寝宫已经有些过了,但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但这人现在突然把太子给捅了。
直接把他们打成了最大的劣势,所有都被迫开启了地狱模式,这人还算是他们的盟友。
她感觉已经要炸了。
孔玉想到当她把手中的刀刺入那人体内,在那人浑身浴血,将要昏迷的最后一刻,还撑着下达命令将罪责安在这几人身上。
甚至还有一句:“不要伤了玉夫人。”
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又怎么配得上这样的爱。
孔玉音量变弱,说的话却依然充满威胁:“无论如何如今我们在一条船上,若是逃出去,你们才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逃出去,我不会死,你们却不一定。”
这话几乎要云挽月火冒三丈,就是好脾气的黎清桦都被激出三分脾气。
“玉夫人,我们也可以不带你,自己出去。”
孔玉还是那副姿态:“不带我?若是带上我,你们被抓还有一线与太子争论的筹码,不带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这小姑娘的狐尾,你们不要了吗?”
云挽月克制不住,在原地走了又走,才能勉强将自己马上要冲出来的怒气克制住,她真的要气死了,救命!
“清桦,你有那种禁言符吗?”
黎清桦从怀中拿出符篆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有的。”
她手中灵光一闪,禁言符贴在了孔玉身上,那一刻,世界安静了。
云挽月心情好了一些,她平缓着呼吸回到正题上:“凭借我们现在的实力跑出去的概率有多大?”
黎清桦皱着眉头:“强攻许是不行,我们不知兵马到底有多少,便是再厉害也不敌千军万马,只能智取。”
“就是智取我们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而且我总觉得那擒妖司那个筹算可能会是个变数,筹算跟着孔玉的关系我们不知道,筹算告诉我他的名字,说明他对我格外不同,为什么不同,我们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完全未知的。
“可他却执掌擒妖司,擒妖司那群人或许才是我们智取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黎清桦点点头,云挽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看了又看,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清桦,你家师兄呢?”
黎清桦恍然:“这倒是忘记说了,孔玉直接刺杀太子这件事太过突然,我与白炽假扮侍女,第一时间便把人带出来,彼时与在外的师兄远远对上一眼,他示意我先来找你将情况说明。”
她从怀中拿出一道符篆,正好等来了展蔺发来的讯息:发现一处可做出逃,速来东南角。
“师兄说东南角可做出逃。”
话音刚落,裴长渊将云挽月猛地拉到自己身侧,同一时间,白炽圆圆的眼眸也跟着凝了凝:“追兵来了。”
云挽月抱住裴长渊的胳膊:“那我们先走。”
她看向孔玉,想了想,从自己袋子里巴拉巴拉找出一根有点长度的绳子绑在两人手上。
“若是你中途离开,绳子断裂,我会直接与筹算联系,与他联手一起抓了你,也不瞒你,我们小白炽能够根据狐尾确定你的位置。如果你要我们死,那你也别想好过。”
威胁,谁不会?她也可以。
耽搁了会,这下整齐且极有规律的脚步声连云挽月都听见了,她连连拍了拍裴长渊,裴长渊将人往怀里提了提,跟上了前面的黎清桦。
东南角距离膳食房不远,那里不算偏僻,一路上道路也逐渐开阔,能躲藏的地方逐渐变少,黎清桦的速度已经不够,被白炽环抱住腰速度才能勉强躲避如此数量的追兵,几次流转中,还无意间听见仆从们议论。
说是太子已经醒了,他力排众议调用了边城的兵甲,明面上的是为了抓刺客,其实还下了一条暗令。
一定要将玉夫人平安带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知晓时看着孔玉一阵失语,其实这一路上孔玉一直没有掉队就已经表明她实力不弱,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孔玉还需要他们的帮助了。仅仅是孔玉自己,确实有点难走。
她心里甚至逐渐觉得荒谬起来,她总觉得他们一行人成为了太子和孔玉情感中的替死鬼。
刀是孔玉捅的,锅是他们背的,人是找孔玉的,理由是抓他们,他们就像那个大怨种,是这两人play中的一环。
又一次险些与追兵面对面的危及时刻,裴长渊猛地拎起还不断往前的白炽的衣襟,稍稍用力,将两人一同带回,几人再次隐藏在角落。
白炽一身冷汗,她不断喘着粗气,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
黎清桦顺着白炽的脊背:“还好吗?”
云挽月破罐子破摔:“实在不行,小白炽直接将孔玉的尾巴直接吸收了,然后我们再用孔玉用作威胁,让太子放我们走,最后再把孔玉扔给太子,我们逃之夭夭。”
其实她完全是口嗨,因为孔玉有点难打,他们要是先打起来,追兵就很难办了。
此刻一个声音从上空传来:“是个好办法。”
云挽月:?
她抬头正对上了展蔺那张脸,展蔺紧接着:“这个办法需得知晓孔玉实力如何,方才在下观察,她实力还可以,云姑娘这个办法或许行不通。”
云挽月:她当然知道行不通啊,而且你为什么在上面?
一旁的孔玉想要出声,但是因为禁言符只能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讨论她,一时间格外憋屈。
黎清桦看着追兵立时出声:“师兄你先下来。”
展蔺翻身落下:“东南角这里有个阵法,我研究了下,竟是直接传送至外边的,不知是谁留下来,我们兴许可以用借用这个逃出去。”
黎清桦皱起眉头:“阵法?可否判断另一边阵法是何处?”
“麻烦便是麻烦在这里,另一边是完全未知的,不过阵法存在局限性,应该不会太远,此处是东宫,四周空旷且安静,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想来便是陷阱,也能应对。”
黎清桦点点头:“有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云挽月点点头,她想了想,撕开孔玉的禁言符:“你知道东宫的宫廷玉液酒在哪里吗?”
本想讥讽几句的孔玉愣了愣:“不,不知道。”
云挽月又贴上去:“要你何用!只会让别人生气,连宫廷玉液酒在哪里你都不知道。”
孔玉重新被禁言,只能怒目看向云挽月,她不能说话,但眼神已经明了,她骂的很脏。
云挽月心情好了一些,她转过身避开孔玉的眼神,裴长渊适时将人揽在怀里,展蔺率先在前面带路,随后几人跟上,阵法的位置在一处空地,四周完全没有遮挡,格外显眼,一旦过去被发现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要快狠准,打的要快,启动阵法要快,走的时候也要快。
“小公子,启动阵法就交给你了,在阵法的南位有一处凹槽,往里面注入妖力即可。”
白炽格外认真:“好,好!”她很紧张。
展蔺微微压低身体,眼眸看向一旁的追兵,声音陡然凌厉:“动手。”
化影刚落,裴长渊第一个飞身而出,他环抱这云挽月落在了追兵的中间,落下的那一瞬,无数的兵甲朝着两人袭来,云挽月眼疾手快,将手中的痒痒粉撒出去,一时间士兵慌了阵脚。
“上报太子——”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声,随后一名小兵脱离队伍,刚走了没几步,便被孔玉拦下,妖异的红光乍然而起,她身后出现三条狐尾虚影。
红光照亮了小兵的面颊,那是一片惊异:“玉,玉夫人……”
传言玉夫人常年生病,手无缚鸡之力,却不曾想在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这样不符合身份,甚至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孔玉指尖点在了小兵额头,小兵瞬间晕了过去,不知为何,她没有伤害小兵性命。
同样加入战局的黎清桦远远看了这边一眼,只一眼,她眼眸微缩。孔玉的狐尾与顾子商的狐尾全然不同。
就如同一个已经用了十几年,而一个才用了不到一月,而且孔玉比顾子商结合地好像更好,如同浑然天成。
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等她细想,一柄长枪落在身前,她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躲过长枪,手中的符篆贴在长枪上,长枪立时发热,直到热到那人完全握不住,长枪掉落在地。
黎清桦身形一晃,出现在那人身前,一个手刀将人劈晕,而另一边的裴长渊周围已经躺了一圈尸体。
下一刻,雨倏而落下,没有一点预兆。
云挽月本是闭眼,雨滴落在她眼皮上,激起一片冰凉,她下意识睁开眼眸,却看见地上的血液逐渐被稀释,被冲刷,然后再被新的血液覆盖。
而裴长渊的另一手上的白骨正闪着莹莹的光,他一人抵挡几乎大半的士兵,原本闭上眼的云挽月只觉得裴长渊游刃有余,动作没有一点迟缓。
如今睁开眼她才恍然,原来他的游刃有余,是因为不会因为手上沾染了血液而有一点迟疑。
他对性命,没有敬畏。他甚至,把这当成一场艺术,因为他的动作是这样优雅。
那一瞬,云挽月脑中回顾了无数次裴长渊打斗的场面,不知为何,落点又在一叶枫内她闭眼的那一刻钟,她突然想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如何被他杀掉的。
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轻松地收割掉每一个人的性命。
念头刚起,她心口一滞。
裴长渊终于发现了云挽月的睁眼,他手中的白骨晃了晃,拿着白骨的手跟着颤了颤,他从身上割下一片细布遮掩了云挽月半身,看似是将雨水隔绝,实则是为了遮掩视线。
不等云挽月细想,那方传来展蔺的声音:“阵法好了,速来!”
裴长渊带着云挽月飞身而起,落下的白骨将蜂拥上来的士兵阻挡一刻,而他接力落在乍然而起的灵光里。
几人落在阵法之中,云挽月轻轻松了一口气。
方才太过混乱还是有人逃窜间找到了机会去通风报信,在阵法落成,无人可进,也无人可靠近的时候太子来了。
“玉儿——”他的声音透着虚弱,在虚弱中是一片绝望。
云挽月眼眸微亮,她巴拉巴拉开身上的细布,露出一双带着兴味的桃花眼,滴溜溜地看过去。
正看见面色煞白,身上包围的绷带还在渗血的太子正不顾一切地往这里走着,周围的人生怕触及他的伤口无一人敢阻拦。
云挽月完全来了兴致,她将细布全部扒开塞在裴长渊怀里,凑得更近了些。
快点的,传送阵就要传走了。
传送阵的灵光将太子阻拦,他完全不顾伤口因为阻拦的疼痛仍要上前:“玉儿,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让你一定要离开?告诉我,为什么?”
几经反复,孔玉也终于动容,她终于转过面看向那天之娇子。
“以瞻,你应该知晓,我来东宫是有目的的,接近你,爱慕你,与你风花雪月,我都是有目的的。”
所以你又是何必?
太子的手紧紧握拳砸在传送阵上:“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玉儿,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人,我也知道你身上有妖气,这些我全部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有目的,可是这些我全都不在乎,我可以庇佑你不受你身后人的桎梏,你为什么还要走?”
“不可能的,以瞻,你不明白,只要狐尾一天在我身上,我就永远不可能摆脱桎梏,我永远都会被人控制。我已经尝试过了,真的,做不到的。”
“那就不要狐尾!狐尾除去,你依然可以在我身边。”
“十六岁前,我被困于没有善待我的家庭,十六岁之后我又被家人所卖,之后又被困于他人,被嫁接狐尾,变得人不人鬼不妖,我都熬了过来,后来被送到你身侧,他们说,只要我获得了你的欢心,便能获得自由,我也这样做了。
“可事实却不是,获得欢心没有那么简单,自由也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的原就是将我安插在你身侧,成为可以左右未来帝王的人,他们才能更方便行事,自由是一个幌子,我这辈子都只能在深宫里做一名棋子。
“如今我二十又三,以瞻,我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
话音刚落,传送阵灵光大闪,太子被灵光击倒在地,鲜血再次喷涌而出,他陷入了昏迷之中,云挽月看到的最后场景是一片混乱,孔玉也是。
于是谁也没有听见太子的最后一句话。
“那你爱我吗?以爱为名,也是你的囚笼吗?”
看了一番虐恋情深的云挽月终于满意,于是专心吃瓜的她也没有看见裴长渊一直浑身紧绷地看向一处。
那一处是不起眼的太子侍从中间,那里有那么一人与所有人都不同,不慌不忙,也没有看向太子,他的视线始终在传送阵里的几人身上,最后与裴长渊轻轻对上。
若是云挽月看过来,便会发现这人是谁,这人是筹算,不知何时出现在东宫的筹算。
裴长渊浑身紧绷,他曾经与筹算交过手,这种的程度的阵法难不倒他,他若是想要将人留下,他们便走不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
因为无论如何,他也要带走月月。
可是筹算没有动,他在几人即将消失的那一刻轻轻笑开,嘴型逐渐变化着。
那是一句:后会有期。
几人通过传送阵来到了一处宅子里,宅子空置着,其中布置很是富丽,许是哪位不在京城的贵族留置的住所。大昭常有这样的贵族,不在京城,却要留下府邸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索性是安全的,云挽月浑身一松:“虽然没有喝到宫廷玉液酒,其中也多有波折,但至少我们将小白炽的狐尾找回了。”
因为过度使用妖力面色煞白的白炽也轻轻笑开:“是的云姐姐,狐尾拿回来,我或许就能找到那一段记忆了。”
这话一出,孔玉眼眸一缩,她不着痕迹错开与几人之间的距离。
黎清桦离的最近,她立时凑上去:“玉姑娘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孔玉面色一凝,伸手落下一道赤色妖力将几人拦截,这举动像是预示着什么,又将气氛再次凝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被着动作惊地险些跳起,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在ddl之前熬了三个大夜赶完了所有的任务,然后突然告诉她还没有,你只做了一半。
“不是,孔玉,我们刚才为了帮你多努力,你是瞎了吗?”
孔玉面色沉沉,只落下一句:“抱歉。”
抱歉?什么抱歉?
下一刻几人有了答案,四面突然出现了一群蒙着面的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是打,几乎不给一点喘息的机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挽月表示真的累了,她好累了!
这群人与士兵不同,他们都是妖,上手便直接动用妖力,每一下都落在实处,展蔺与黎清桦二人反应极快,一剑一符冲进了人群,可这群人却避开了他们。
所有人蜂拥而至,冲向了裴长渊。
在一旁的云挽月眼眸微缩,呼吸都要停滞,裴长渊当机立断,将云挽月安置在一旁,迎了上去。
那些人的目的好像真的只是裴长渊。
可是为什么?
黎清桦站在云挽月身侧:“我去帮裴公子。”展蔺跟着应声:“我也去帮裴兄。”白炽也点点头:“嗯,我也——”
云挽月及时拉住了白炽:“小白炽还是算了吧,你都不知道你脸多白。”
白炽歪着头想了想:“那好吧,我在这里保护云姐姐。”
云挽月看着场下被包围的人,已经极度疲惫的大脑不断运转着想要找出一个支点,去支撑此刻的遇到的困境。
已知孔玉突然捅了太子,于是他们被迫被追杀,寻找逃离的办法,然后传送阵就这样巧合地被展蔺发现,传送阵也成为他们唯一的退路。
可是传送阵怎么来的?展蔺又是怎么发现的传送阵?
她蓦然想起,其实来东宫这件事也格外顺利,而且那群被杀掉的擒妖司众人还没有结果。
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吗?
她放大音量:“展公子——你是怎么找到传送阵的?”
那边的展蔺身形顿了顿,他是怎么找到传送阵的?啊好像是走之前孔玉无意间说的,她说东南角那边守卫向来少些,他便去了东南角。
孔玉?
展蔺眼眸微缩,看过来时正看见被突然击倒的云挽月和在她身后将人接住的孔玉,同样看见这一切的还有裴长渊。
白炽被孔玉击倒在地,而孔玉带着人毫不留恋,立时飞身离去。
那一刻,裴长渊的呼吸好像也一同被带走了,他全然不顾身前这群人的攻击,一道又一道妖力重重打在身上,是一片血肉淋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他全部的力气,只用来开路。
展蔺见人几乎要疯了,连忙帮人将那些攻击过去的妖力抵挡:“裴兄,你冷静一些!”
他在担心裴长渊在这个时候失控。
裴长渊看过的眼眸充斥着血丝,惯常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他的唇紧紧抿着,面色比展蔺上一次见到的失控裴长渊还要白上三分。
“裴兄……”
裴长渊再次斩下身前阻拦的手,同一时间背后又落下了一道妖力。
而被带走的云挽月在即将陷入一片昏昏沉沉时,只有几乎巅峰的裴长渊印入眼帘。
她努力抵挡将要将她淹没的眩晕,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生理上的伤害,只留下一句。
“明明说好了,不要发疯的……”飘散在空中。
47宫廷玉液酒(九)
云挽月在一片颠簸中醒来,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而自己正处于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看着像是马车。她挣扎着起身, 孔玉正好掀开帘子进来。
“你醒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孔玉不答,只从一旁的马车壁上抽出一节抽屉, 从中拿出一小玉瓶, 打开玉瓶, 递到云挽月嘴边。
是浓郁的酒香, 酒香之中还掺杂着一缕桂花味,很神奇的香味,云挽月觉得自己的鼻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她还是有理智的:“这是什么?迷药?”
孔玉别过脸, 没有给云挽月一个眼神:“宫廷玉液酒,怎么?你心心念念的, 现在又不愿意了?”
云挽月懵了懵, 不是, 被绑架,待遇这么好的吗?
“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你精神分裂了吗?”孔玉连太子都说捅都捅了, 会给她准备宫廷玉液酒?
“你不知道提了多少回,想要讨你欢心的人便记下了, 潜入东宫如此凶险的时候都不忘给你带宫廷玉液酒, 你该知足了、”
说罢直接将酒顺着云挽月的嘴倒了进去。
“让你喝就喝, 哪那么多废话。”
被灌了一口酒的云挽月格外懵逼,讨欢心?谁啊, 她怎么脑子完全没有这个人啊, 不过该说不说, 这酒确实好喝,云挽月舔了舔嘴唇, 下意识回味。
酒她喝得不多,从前只爱些没有什么酒味的果酒,喝了之后又觉得不如喝果汁,这可宫廷玉液不同,虽有酒味,却不苦,也不烈,只觉醇厚。
东宫不是一个好地方,但是有宫廷玉液,此行完全不算顺利,甚至她还被绑架,但是有宫廷玉液。
云挽月罕见地平静了。
“孔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孔玉没有看云挽月:“你如今阶下囚的身份,有问问题的资格吗?”
云挽月也没有理会孔玉的讥讽,其实她一直不明白孔玉对她莫名其妙的敌意来自哪里。她看向孔玉身侧的的匕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索,心下思索着。
半刻之后,她启唇:“在你这里,是不是任何情感都可以被背叛,任何人都可以转眼便扔掉,你有完全信任过某个人吗?”
孔玉没想到云挽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愣了愣,随即被怒火取代。
她转过身,直视云挽月:“你以为呢?像你一样?一出生便得了家人宠爱,随后无论走在哪里都有人维护你,爱着你,护着你,然后你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可以?”
云挽月也没想到孔玉会直接人身攻击。
她莫名:“你好奇怪,为什么只能看到我好的一面,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过得怎么样。”
说实话,她原本可以过得还不错,但是这样那样关于她的身世的秘密一点点浮现,她身边便多了很多很多麻烦,就比如现在,为什么偏偏是她被绑走了,直觉告诉她,肯定又是她血脉的锅。
“孔玉,如果你只能看到别人好的,再来对标自己,那你活得很悲哀,你能拥有的,你永远会怀疑,最终也只能失去,你不能拥有的,也依然不会争取,因为你始终觉得那不是你的。
“你甚至连朋友都很少,因为你常常在嫉妒。”
孔玉立时面目狰狞,她上前扼住云挽月的脖颈:“你懂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什么,我从生下来,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我如何相信别人?欺骗,利用,我何时得到过一点善意?”
云挽月咳了咳,目光不闪不避:“太子呢?太子还不爱你吗?”
其实她也从未拥有过什么,从前她是孤儿,没有牵挂,也没有朋友,所以她也没什么想要的,即便是死了,来到了这个世界,也完全不想回去,还不想做任务,不想努力。
是因为她习惯了不争取,但至少,她会珍惜。
比如便宜爹爹,比如黎清桦白炽,又或者,决定跟裴长渊成亲。
她将千千万万个理由摆在这件事之前,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她小心翼翼,伸出了一点的触角。但至少伸出了,这对于一个摆烂人来说,是最大的一步。
只是他们之间,不是她伸出了一点触角就能一步到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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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云挽月抿了抿唇,昏过去之前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是那人全然不顾一切的模样。
还挺让人担心的。
所以她想要逃走,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想要争取。
孔玉的手进一步用力:“那与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逐渐变少的呼吸让云挽月皱了皱眉:“与我没有关系,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了,与你交易的人,如果想要的人是我,应该是不会想要一具尸体的。”
孔玉的手陡然一松,她已然被激怒,从身侧抽出一柄匕首:“只要不是尸体,人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
匕首将要落下,云挽月急急侧过身,将身前的绳索落在匕首之下,然后紧紧闭上眼,迎接接下来的疼痛。
匕首没有落下,因为另一道细嫩的手紧紧捏住将要落下的匕首,随之而起的是带着吃痛的声音。
“云姐姐,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孔玉发觉来的人是白炽,立时将手松开,匕首落在马车上,叮铃一声格外地响。
“怎么是你?你兄长呢?你不该在你兄长那吗?”
白炽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指尖微动,赤色妖力将云挽月身上的绳索解开。
“快云姐姐,裴哥哥疯了,杀了好多人。没有人能拦住他。”不知为何,白炽说这话时带着躲闪。
只是裴哥哥疯了这几个字格外刺耳,一瞬便将云挽月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剥夺,让她不仅忽视了白炽的异样,还忽视了孔玉对白炽说得这格外有深意的话。
她匆匆拿出自己的手帕将白炽手上的伤口简单包扎。
“来不及了,等云姐姐将你裴哥哥拦下,再带你去看郎中。”
白炽看着手上嫩黄色的手帕愣了愣,许久没有言语,云挽月诧异:“怎么不走?”
白炽倏地回神,定定地看了孔玉一眼,随后环抱着云挽月的腰将人从马车中带出,飞身而起,四周都是苍天的树,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被送到了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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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白炽身后的狐尾倏地出现,她很急,直接现出妖形,以期达到最快的速度。
“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云挽月的心提起,天黑之前还有一个时辰。
“我昏迷了多久?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白炽目光闪了闪,她罕见地没有回复后者,只回了前面一句:“云姐姐你昏迷了大概半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也没有发现不对:“半日?半日属实是太久了。”
白炽眸色暗了暗,进一步提气将速度提起,带着云挽月如同一道残影从空中闪过。
云挽月看了看身后:“奇怪,孔玉怎么没有追上来,她抓我也算费尽心思,我就这样被带出来了?”
她原本还在费劲激怒她,好先将自己的绳索解开,再费心思逃跑来着,虽然孔玉很强,她不一定能跑得掉。
白炽眼神飘忽着:“或许,或许她有自己的原因。”说完她的眉眼又耷拉下来。
其实什么原因她是知晓的,只是现在她不知道怎么跟云姐姐说,或者,她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知道了的云姐姐,很复杂,她搞不定,又不想失去云姐姐,于是只能逃避。
云挽月点点头,确实,孔玉这个人在想什么,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更何况还是小白炽这种天然呆。
云挽月摸了摸白炽的脑袋:“没关系,小白炽,想不到不是我们的问题,是孔玉这个人不正常。”
熟悉的摸脑袋动作让白炽愣了愣,随后她眼圈一红,声音也逐渐变了样。
“云姐姐,对不起。”
云挽月懵了懵:“为什么要对不起?”
此刻两人已经到达跨过了城门,白炽没有回答,只控制着速度往一处而去,那一处距离城门极近,却又很偏僻,是一个小巷子。
云挽月还想再问,便被涌上来的血腥味转移了注意力。
她被放在地上,心跳愈加变快,她的脚步也跟着心跳的频率往血腥味来处而去。
白炽是九尾狐,对味道格外敏感,她心中逐渐不安。去之前,去之前明明没有这么大的味道的……
前面的云挽月不知为何慢了下来,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涩,白炽心底的不安愈加放大,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步伐急急走上前。
在看清一切的时候,她面色霎时间变得煞白,她嘴唇也不自觉颤抖着,手紧紧握成拳。
“不是说好了……我将人带回来,就不杀了的吗?”
在一片混沌中云挽月听清了这句话,却听不懂了,她看过来:“什么叫,把人带回来,就不杀了?”
白炽看着云挽月的面上闪过痛色:“对不起,真的,云姐姐,对不起。”
话音刚落,赤色妖力将云挽月环绕,一柄被控制着的匕首抵上了云挽月的脖颈,白炽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
“将我兄长放下——”
这是一个空寂的小巷,即便是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京城人士可能都很少踏足此处,地上堆积的灰层和枯黄的落叶也在预示着,这还是个破败的小巷。
即便破败,那也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小巷子。
如果没有那在狭小空间堆积成山的尸体,和那几乎粘稠的血液。
在这样场景中,唯一站着的人正将另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抵在墙上,那被抵在墙上的人依稀可见穿的是一身红衣,只是已然被血液浸润,看不清花纹。
那人看过来,是一片清明的眼眸。
48宫廷玉液酒(十)
云挽月的不可置信, 怀疑,和觉得自己是否在梦境等等猜想都在对上这双眼眸的时候全部碎裂。
连同她那坚持许久的是非对错一同碎裂。
“你真的是裴长渊吗?”
这一地的尸体,都是你手中的白骨的亡魂吗?如此残忍, 如此不留余地,都是你一人所为吗?
那么, 这是原本的你, 还是在我血液催化下的没有理智的你。
可分明, 你看过来的眼眸如此冷静, 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一个理由?
白炽见人没有动作,继续放大音量:“裴长渊——”
这是白炽第一次喊一个人全名。
“我青丘对云姐姐有所图谋,是我们错在先, 你也已经将我青丘族人尽数斩杀,如此也算两清, 可你手中的是我兄长, 是青丘排行第八的公子, 他若是死在你手里,青丘将与你不死不休。”
软糯的声音也因为话的内容变得肃穆, 白炽不只是白炽,还是青丘的小公子。
云挽月眼眸微缩, 这一地的尸体, 都是白炽族人, 裴长渊杀了白炽的族人,如今, 还要杀白炽的哥哥。
事实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甚至不敢看白炽一眼。
她开口:“白炽, 放我下来吧,如果裴长渊杀了你兄长, 我会用我的命偿还你兄长的命。”
这话说得轻,却一字一句都落在了中间那人的耳朵里,只一瞬,裴长渊松开了手下的力道,白煊从墙上滑落,白炽立时松开云挽月,飞身而起,接过了将要落在地上的白煊。
她看着几乎没有人样的人兄长,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急急从怀中拿出一枚丹药送入白煊口中。
云挽月想要伸手,白炽猛地抱着人退后,她小小的身躯因为背负白煊又低了不少,只是好像背上的不只有白煊,还有很多很多无法说清的东西,将那脊背又压弯了些。
云挽月伸出去的手停滞在空中,迟迟没有收回。
白炽泪流满面,一双圆圆的眼睛哭得通红:“云姐姐,青丘图谋你,派了我家兄长来将你带回去,这件事,我是不知晓的。
“我家兄长联合了孔玉,用助她离开且日后青丘保孔玉不被太子侵扰为交换,两人一同做局引诱你们入东宫,拖住裴长渊,再将你带走,还交换我的狐尾,这些,我也不知晓。
“如今这些我都说出来了,云姐姐你会怪我吗?”
云挽月眼眸酸涩:“我不会,白炽是白炽,青丘是青丘,我不会怪白炽。”
白炽哭得更厉害了,她再次退后,巨大的悲伤将她笼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云姐姐,我不明白,这一切我都讲了出来,我们之间分明已经没有秘密了,我还是无法面对你,我好难过,云姐姐,我真的不行,真的真的不行……”
云挽月愣在原地,她其实,理解的。
因为这些是白炽的族人,白炽的兄长,白炽属于青丘,青丘亦站在白炽身后。
而裴长渊是她的夫君,这世上人都拥有情感,拥有情感便很难不偏倚,裴长渊杀了她的族人,伤了她的兄长,哪怕有缘由,她也恨裴长渊,连带着也恨她。
她其实,都理解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泪从云挽月眼角滑落,她收回了手,退后了一步。
“白炽,没关系的,你走吧,回青丘去,不能面对我便不要面对,不想见我便不要见,你没有什么错。”
错的是她,没由来的血脉是争端的根源。是她错了,她这样的人,孑然一身就好了,何必还去交什么朋友呢?
她原本就什么都没有。现在再失去,也只是回到了原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难过啊。吃再多的好吃的也好不了的那种难过。
白炽抹了抹眼泪,抱着人飞身而起,没有再说一句话。
白炽走了,云挽月身形晃了晃,没由来的眩晕让她眼前一黑,一旁的裴长渊立时上前伸手去扶。
云挽月眼眸一定,坚定地,没有犹豫地,将到身前的手推开。
裴长渊看着自己被拂开的手愣了愣,随后不容拒绝地将云挽月的手握在手里,暗自用力,不容退缩。
云挽月也没有将手收回,她真的好累,没有力气了。
她终于重新对上了那一双眼眸,酸涩的眼眶因为云挽月这一点动作再也接不住这样多的眼泪,一滴滴滑落,汇聚成流。
“裴长渊,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裴长渊紧紧握着云挽月的手,不安在心里放大。
“他们想要带走你。”
云挽月直直地看着他:“所以呢?一定要全部杀完吗?”
裴长渊从未见过云挽月这样的眼神,他心底的不安变成了焦虑和恐慌,月月,不该是这样,月月,应该笑,应该开心,应该鲜活。
他喉头微涩:“他们方才想要直接杀了我,我挟持了白煊威胁白炽将你带回来,可是他们依然想要杀我。”
而且这些人,本就该死,觊觎月月的,想要带走月月的,都该死,全都该死。
云挽月的眼眸再次被泪水迷蒙:“你的话,我能信吗?”
裴长渊终于慌了神色,他急急将云挽月揽入怀里。
“可以信的,我没有骗你。”
云挽月依然没有推开裴长渊,因为她是真的累了。
“你没有骗我,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裴长渊愣在了原地,他霎时没了言语,他想要说方才才醒,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云挽月闭了闭眼:“很久之前就醒了,对吗?在陈州就醒了,对吗?”
裴长渊紧紧抱着人,极其用力:“没有,在陈州的时候没有醒,在将要出陈州时才清醒的。”
即便闭上了眼,泪水也依然能找到出口,不断地从云挽月面颊滑落。可即便留了这么多眼泪,也依然无法将她心中的豁口填满。
从前总听人说,陷入情爱的人往往会一日悲,一日喜,那个人站在那里,便无时无刻牵动着你的情绪。
她从前不懂,如今她懂了,这个人,实实在在地能牵动她的情绪,即便他有那么多的秘密,她又是这样的不敢欢喜。
但是欢喜这件事,不是她不敢,就能不欢喜的,如此热烈而沉重的爱,只看得到她一人的眼眸,如何才能不心动?
今天,她确定了,她喜欢裴长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在这样悲伤的情绪里确认她喜欢裴长渊,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好像一直都不好。
就像裴长渊,这样地喜欢着她,也没有坦诚,还带着欺骗,她像个瓷娃娃一样永远被埋在鼓里,只看得到这个人想要展示给她看的那些。
许久许久。
“裴长渊,你有许多秘密,许多许多,关于我的,不关于我的,统统不能告诉我,而我在你这里好像很透明,比我在自己面前,还要透明。”
裴长渊想要说什么,又被云挽月坚定打断。
“你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不容拒绝地闯入我的生活,然后又逐渐遍布在我生活里的方方面面,裴长渊,分明是你先接近我的。”
云挽月轻轻抬眸,手放置在两人之间,想要隔开一些距离,完全推不动,裴长渊放置在云挽月身后的手已经布满青筋,只是再用力,也没有让云挽月感到疼痛。
发现推不开,云挽月也没有将手拿开,就像是在坚持着什么,一定要在两人之间横亘阻碍。
是她无声的反抗。
“你来了,又这样热烈,让我完全无法招架,就像现在这样,我如何推拒都没有用,你向来如此,我也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接受了。所以我们最终会成亲。
“我以为,我最终可以等到你说出你全部秘密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我就可以完全坦然自己,对你的情感也不会再模糊,而我们也会有属于我们的结局。”
明明是几乎剖白心意的话,裴长渊却更害怕了,比很久很久以前都要害怕。
“再等一等,月月,再等一等,所有的秘密都可以告诉你,不会很久了,马上就好了,月月,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云挽月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指尖颤了颤。
“可是裴长渊,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你不仅骗我,还杀了白炽这么多族人,我与她早就是朋友的关系,他们要杀你,你可以将他们打晕,即便不得不杀,也不必全都杀,我不信你没有手下留情的可能。我不信。
“因为你在下手的时候全然没有想到我与白炽的关系,全然没有,你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将所有人都杀了,再来我面前告诉我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你向来如此。
“那是不是有一天,清桦,我阿爹,成为了我们之间的阻碍,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掉,是不是?”
裴长渊看着云挽月的几乎质问的眼眸,内心的恐惧愈加放大,到最后竟汇聚成一片阴暗。
是的,他会,他会将那些人,全部杀掉。
没有任何人能将月月从他身边带走,如果有,那就杀掉,杀掉就没有了。
但这些不可与月月说一分。
于是他放轻音量:“我不会。月月你再等一等,所有秘密都会解开的,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是几乎祈求的卑微语气。
云挽月垂下眼眸:“我不想等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的放在两人之间的手上,从温热变得冰凉,又重新被温热覆盖,再次变得冰凉。
“裴长渊,我们和离吧。”
这句话方一落下,便在云挽月的心底牵扯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疼痛,原来这就是情爱,情爱,是密密麻麻的疼。
糖葫芦(一)
太阳最后一点余晖从天际落下, 此处最后的光亮也终于消退,在满目的灰暗里连温度都不再温和。
是沁入骨髓的凉。
一如裴长渊的此刻,他觉得, 好像那一瞬,所有的体温都瞬间褪去, 他从未觉得这样冷, 冷到骨缝里。
“和离?”
他环抱怀里的人的力度松了松, 声音放缓:“月月。”
云挽月感受到身后的力道松了松,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手立时用力想要将人推开。
“裴公子,我说我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道白光乍现, 随之而来是一片迷蒙,再然后黑暗淹没了她, 她再没有了直觉。
“和离?想都不要想。”
裴长渊将软下来的人抱在怀里, 白光回到了他的指尖, 指尖没有停留滑到怀中人的腰间,将人横抱起, 云挽月的头因为这动作稍稍偏离,又被一只手紧紧按在颈窝, 不容远离一分。
始终没有找到云挽月的黎清桦二人匆匆赶回, 入目是一地的尸体。
饶是常年做任务的展蔺也被这场景惊了惊, 别院的妖不算难打,几人脱身之后便各自分开去寻云姑娘, 若是找到便以传信符篆互通信息。
到这里一切都算正常, 后来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分明只是过去了半天,再碰面的时候便已经变了天。
黎清桦努力找到自己的声音:“裴公子, 这是……”
裴长渊没有理会,径直路过了二人,黎清桦连忙出声:“展公子!便是要走,也还请告知一声挽月如何了?”
裴长渊倏地停下,他想起此前云挽月说的话,这个名唤黎清桦的是能与月月阿爹排在一起的人。
她在月月心里,有一定的位置。
想到这,裴长渊垂下头,因为打斗而凌乱的发丝落了几缕在额前,将他的眼眸遮掩得明明灭灭。
“月月,你在乎的人,总是很多。”
只有我,是说和离就和离。
裴长渊单手抱紧云挽月,身形一晃,黎清桦身前便出现了一道白骨,白骨直指咽喉,她克制着自己没有后退。
裴长渊的声音没有情绪:“月月血脉特殊,你于她而言不一般,若是有一天你也想要图谋月月的血脉,我会将你斩于白骨之下。”
黎清桦下意识吞咽:“且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
裴长渊的白骨进了一寸,黎清桦扬起脖颈,白骨距离她的肌肤只有分毫的距离。
“倘若你身后的势力会呢?你会如何抉择。”
展蔺匆匆赶过来,想要拂开裴长渊的白骨,但在与裴长渊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动作又停滞在原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双眼眸告诉他,如果黎清桦的回答有一点不对,他手中的白骨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他急忙开口:“裴兄,我们师兄妹来自奇门,奇门向来主张人妖和平,江湖上虽然有我们奇门的传说,那也是先人给我们留下的福泽,其实这一辈只有我与师妹二人,上一辈也只剩下我们二人的师傅,这已然是门内辛秘,裴兄,这是我们的诚意。”
裴长渊没有理会展蔺,只看着黎清桦:“你会如何抉择。”
展蔺见裴长渊不听,还要再说,黎清桦轻轻抬手阻止了展蔺。
倘若有一天,奇门也站在了挽月的对立面,她会如何抉择?一定要在师门与挽月之间做选择吗?可是为什么是挽月与师门之间做选择,问题的根本本就不是师门亦或是挽月。
做选择的是她,而她要看的从来只有对错。如果有那么一天,师门也在觊觎挽月的血脉,那么错的,就是师门。这一点,她任何时候想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黎清桦的眼眸逐渐坚定:“倘若有那么一天,师门也开始对挽月下手,那么便是师门有错,若是师门有错,那我自然会站在师门的对立面。这就是我的抉择。”
风在此时倏而扬起,携带着三千发丝,飘扬又落下,同时落下的还有裴长渊的白骨。
起风了,他单手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怀中的人遮掩了彻底,不漏一点缝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月看重你,我姑且信你一次,接下来我会跟着你们,还请这位,黎姑娘照顾月月一二,我会躲在暗处,不必将我与你们一同的消息告知月月。”
说到这,裴长渊停了停,声音放缓:“若是月月难过,还请,哄一哄她。”
话音刚落,裴长渊递出一娇小玉盒,黎清桦迟疑着接过,稍稍打开便猛地关上。
“裴公子,这是否有些,有些过于贵重了。”
南海深渊的夜明珠,若是磨成粉服下,修道之人直接提升二十年功力,普通人也能强身健体,多得几年寿命,是有钱也买不来的珍品。
裴长渊垂下眼眸,将怀中的人散落在外面的发丝妥协整理,如玉一般的面容稍一露出,又被他深深藏在怀里,是无言的珍视。
“这是报酬。”
若月月能高兴一分,什么东西他都可以找来,只是一个珠子,算什么?
——
云挽月再次在一阵颠簸中醒来,醒来发现自己在格外柔软的怀里,身上也妥协盖着毯子,看四周景象,她正在马车里。
脑中宛如闪回一般闪过无数个画面,最后落在一个只要想起便眼眸酸涩的人身上。她晃了晃头,试图将脑中的记忆黄出去。
声音也带着喑哑:“我这是在哪里?”
黎清桦见人醒了,立时将水壶递过来:“快,先喝些水,挽月你大病了一场,在郎中那里退热了我们才带着你离开,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云挽月晃了晃头:“还好,只是头有些晕,还,还有些饿。”
黎清桦恍然,她从一旁拿出食盒,又从食盒中拿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将勺子递到云挽月跟前。
“你晕了几天,饿是正常的,现下肠胃空虚,吃些肉粥会好些。”
云挽月下意识张嘴将肉粥咽下,肉粥应是熬制了许久,米粒都煮的糜烂,混合着淡淡的肉香,入口即化,且还带着热气,格外暖胃。
吃到好吃的,她面上不自觉展开笑,桃花眼弯了弯,看着格外乖巧。
“清桦真好,这水这粥都是热的,就是我在睡梦中也觉得周身温暖极了,我还说会有谁这样体贴呢,想不到是我们清桦呀,如果是清桦,那就不奇怪了。”
她向来能说会道,如今心中熨烫,好话便一句接着一句,又给云挽月此刻的笑增加几分机灵劲,安静了许久的人又重新鲜活起来。
黎清桦拿着勺子的手愣了愣,温热的水,好喝的粥,都不是她准备的,一路上的温暖,也不是她给予的。这些都是另一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人一路上都不曾将人放下,一直抱在怀里。
直到方才云挽月醒来,那人才匆匆离去,离开的时候还用了妖力,将摇晃的车帘归于稳定。她甚至还看见那人带着青筋的手,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人放开,放下人的时候又格外轻柔,宛若珍宝。
云挽月见黎清桦不说话,倏地凑过来:“清桦,你怎的不说话?”
黎清桦眼眸闪了闪,不是她不说话,实在是,受之有愧,她不敢认。
她转移了话题:“挽月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现下要去的是晋城,晋城的面格外好吃,挽月可有口福了。”
云挽月眼眸亮了亮:“面!都有些什么面?有牛肉汤吗?那种好喝不腻的牛肉汤。”
黎清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她对美食研究不多,除了知道面好吃之外便不知道其他的了。
“不久就要到了,不若挽月自己去看看?想来这方面还是挽月更懂些。”
云挽月想了想:“可是清桦,我们为什么要去晋城?”
“啊白炽不是回青丘了吗?她跟我们传信说最后一条狐尾在晋城,她在青丘被绊住了脚步,便不跟我们一同了,我们接了任务,总要做完不是,就剩最后一条狐尾了。”
白炽这个名字一出,云挽月面上的笑霎时间变得勉强起来,她撑着笑开。
“白炽?她,她在青丘还好吗?”
黎清桦觉得奇怪:“白炽在青丘很好啊,她是小公子,整个青丘都疼着她,如今不出来是家中九位哥哥都不让出来,她也不敢再离家出走一次了。”
云挽月垂下眼眸:“是,是这样啊。”
果然,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提,就没有发生的,也不是她不提,就可以忽略的。
她的声音弱了下来:“那,清桦,我是怎么就与你们一同了?”
有些人,也不是不提,就可以不记得的,她晕过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裴长渊。
黎清桦看着一瞬间便没了活力的人,心中沁出几分心疼。
挽月与裴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是从不窥探别人的她,此刻也想知道一二,想要知道不是因为所谓的窥探欲,只是为了这两人都能好过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离开的人放手的那一刻像是被割开了身体的一部分,留下的人醒来,也会因为走了的人一瞬间没了活力。
更何况,人没有走,一直一直跟在他们马车身后,却不想让车里的人知道。
又是何必?
黎清桦去握云挽月的手,发现这手是一片冰凉时又禁不住轻轻揉搓,想要传递一些温热。
“是裴公子将你交给我们的,他说,想让你开心些。”
多的,她也不敢问了。
云挽月眼眸暗了暗:“然后呢,他没有再说什么了吗?就直接,走了吗?”
黎清桦不知如何回答,云挽月却自顾自理解了:“想来也是,是我让他走的,他走,本也正常。”
糖葫芦(二)
这句话说完, 云挽月已经红了眼眶,黎清桦见人心情骤降,将人揽在怀里, 揽在怀里的那一刻才发觉,这人不知何时, 周身又变成了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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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此刻外面的温度还没有这么低。
“挽月, 可是觉得冷了?”
她将毯子提了提, 将人紧紧裹住, 云挽月埋在黎清桦的怀里,眼泪不受控地流出,其实她不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些事, 便周身发凉。
“清桦, 你说, 到底什么是喜欢?”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
黎清桦不知如何回答,她连自己都搞不明白, 又如何能辩得清别人的?她只能从自己的浅显的感受去试着阐述。
“喜欢,或许就是看见那个人便觉得欢喜, 会不自觉依赖, 不是行为上的, 而是情感上的,这个人在, 便觉得心有慰藉, 就是面对生死, 也不会觉得可怕。
“倘若有一天这个人不在身边了,便会时时想念, 因为在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允许下,他已经走进了你的生活,在方方面面,他不见,你会无所适从,会不知如何才好,那人的面容也不会随着时间模糊,反倒是愈加清晰。
“当然,喜欢不止这些,喜欢还会难过,会伤心,会因为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如你一样的喜欢着而小心翼翼,有时候想要知道一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比背下十本符篆书还要难。
“但是挽月,喜欢依然美好。有的人年逾古稀也仍在努力去侦破这种情感,能有这样的魅力,本身就很美好了。”
云挽月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得更深了些。她依然不懂。
这段话不仅进了云挽月的耳里,还进了其他人的耳里。
正在赶马车的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剑,指尖不自觉摩擦着剑上的剑穗,他恍然记起这剑穗是不知几年前,一个不苟言笑的姑娘僵着面容强行塞给了他。
他当时高兴极了,也仍然木着脸,只回了一句谢谢。
剑穗不是很齐整,他却戴了很多年。
跟在马车不远处的另一人顿了顿,他的耳里那几乎微弱的哭声无比清晰,将他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并牵引,上上下下,席卷全身。
他拉开自己的衣袖,拿着匕首缓慢地划开一道伤口,血液逐渐沁出又凝固,而拿着匕首的手没有犹豫,在这道伤口下方再次整齐地划上一道,像这样的伤口已经有很多。
都没有被处理。
——晋城——
是夜,灯笼装点各处,将原本的黑暗驱赶,再替换上了因为灯笼颜色而变得格外缤纷的光亮,颜色交杂着,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只觉得将夜里的寒凉都驱散了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来人往,有才子佳人知礼相伴,有知心夫妻携手相行,也有垂髫孩童嬉笑打闹,不同的声音从各处而来,却不觉得嘈杂,只觉得红尘便是如此,有人生百态。
云挽月很少来这样的闹市,更何况还是夜里,只是这夜市是晋城的一大特色,她也不知为何格外想亲近人群些,便拉着黎清桦走了出来。
本是随性之举,却不曾想这夜市之中还有许多小摊。各式各样的美食都在涵盖其中,实在是意外之喜。
云挽月手中拿了不知多少零嘴,现下又不知闻到了什么香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跟着的黎清桦急忙出声:“等等我,莫要走散了!”说罢脚下生风,闪过几个拥挤着的人来到云挽月所在,被担忧的人已经乖乖做好。
“清桦快坐下,我已经点了牛肉面。”
黎清桦无奈,只好坐下:“下次不要跑这么快了,这里人多,你又不会武,走散了该如何说?”
云挽月摆摆手:“不会的,会有人保护我的。”
这本是随口说的话,几乎没有过脑子,但当这句话落下后,云挽月面上的笑倏而停滞,黎清桦察觉气氛不对,正好面上了桌,她将馄饨往人身前推了推。
“快吃,你心心念念的牛肉面,要趁热。”
云挽月从筷筒抽出两双筷子,又招呼小二拿来了一个碗:“自然是要跟清桦吃一碗。”
黎清桦接过筷子,又接过云挽月递过来的小碗:“这一路上你吃了不少,这下吃不完了吧?”
云挽月笑得不好意思:“才不是,是因为要跟清桦分享。”当然,还有不能浪费食物这一点,浪费食物,不可取,绝对不可取。
黎清桦吃了一口面才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她是真的费尽心思努力将人哄高兴,她很少有跟姑娘相处的机会,成长路上也只有展蔺。
这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姑娘的心思是这样细腻,上一秒还在开开心心,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实在是难办得很。
她又将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看着人笑弯了的桃花眼才跟着一同笑起来。
这边的云挽月正吸溜完牛肉面,正在拆着糖葫芦的糖纸,脑中突然出现一个许久都没有出现的声音。
“亲爱的宿主~好久不见呀,又到了该做任务的时候啦,从云家出发,你们一路上历经艰险,一直处于危险之中,你自身难保,除了刻意与男主接近宣誓主权之外,你几乎没能做些别的。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女主落单,而你正好与女主在一处,你有了新的机会,你将直接给女主下毒,将女主扔给好色的员外,以期破坏女主的清白,这是你最恶毒的的时候,也将是你最后的戏份。
“女主会被男主所救,随后两人将春宵一夜,达成生命大和谐,从此和和美美。”
云挽月:?
你村里才通网吗?
沉迷小说的27号愣了愣:“怎么了?宿主不带你这么挖苦的,一些小任务能略过的我都给你略过了,现在是你最后的戏份了,完成了我们都皆大欢喜啊!”
云挽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已经成亲了,还是跟反派,我怎么可能一路对男主宣誓主权。
说到这,云挽月吃糖葫芦的动作顿了顿,酸涩在嘴里荡开,险些将她的眼泪激出来,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和离了。
27号语塞:“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现在直接给女主下药,然后把男女主按一起就得了。”
云挽月想了想:你也开始摆烂了吗?
27::) 你说呢?我为什么摆烂你不知道吗?
“快点的吧,不要犹豫了,等你搞完我好写报告,我们也好聚好散。”
云挽月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糖葫芦:不行啊,我现在跟女主是姐妹,仅仅是想到姐妹要跟男主那个臭男人在一起我都受不了,还下药把我姐妹送人嘴边,这怎么可以?
27:?
“你什么时候跟女主处成姐妹了!你在干什么!你是恶毒女配啊!”
云挽月不理:可是女主真的很好,你知道的,有时候朋友这件事就是看投不投缘,我们投缘,天塌了我们都会是姐妹,这跟我是不是恶毒女配有什么关系?
27号累了,它觉得它一个系统承受的实在是多,而且有点太多了!
“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任务你要是不做,我就走不开,咱俩就得耗着,而且这是你最后的任务,这个电击要持续多久我很难说,你自己想想。”
它再也不要跟这个人说话了,反正它又说不过她,不如不说了!(摔!)
电击二字入耳,云挽月垂下眼眸,这一次,没有人会不留痕迹地跟她保持身体接触,默默替她承受电击了。
云挽月:那来吧。
27号原本暴走的心情停了停,它罕见地发现自己那摆烂宿主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不高兴?”
云挽月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将糖衣含化,再咬开山楂,任何酸涩荡在口腔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没有啊,我没有不高兴啊,只是我在吃糖葫芦,不想糊弄你了,反正说来说去电击也会来的。
27号再次暴走:“你也知道你糊弄我啊!我不跟你说了!”
系统再没了声音。
随着系统的沉寂,是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的电击,直逼得她面色一白,黎清桦察觉,立时上前:“怎么了?不舒服?”
云挽月努力笑开:“可能吃的东西太杂了,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黎清桦也没有怀疑,立时点点头:“好,这就回去。”她上前揽住云挽月的肩,扶起啥时间没了力气的人,内力聚集在脚下,暗自加快速度。
跟在两人身后的裴长渊面色一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突兀上前,只能沉着面色跟在两人身后。
为了加快速度,黎清桦避开了人群,逐渐走到没什么人的阴暗处,裴长渊紧紧跟上。
突然有一群人突然出现在裴长渊跟前,奇装异服还身带烟雾,不知是哪里杂耍的人经过此处,裴长渊面色一凝,速度极快,闪身避开了这几人,却不曾想原本视线紧紧跟随的两人已然消失不见。
不可能,他的妖力明明锁定了月月,即便人不见,妖力锁定,也不能瞬间没了踪迹。他蓦然想起那一圈烟雾,他立时回身去看,只见原本那一群杂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在眼皮子地下消失,又明显地身体有异样,妖力上涌,裴长渊的头发在那一刹那变成了纯白色,眼眸闪过白光,无形的妖力在这一处都覆盖,身后隐隐有无形的锁链将现未现。
他几乎卡着祭妖锁的临界值在催动妖力。
这猛地被带走的云挽月体内的电击倏而退散,在一片看不清的迷蒙中她听见一阵电子音。不是27号,像是触发了被动。
“恭喜您,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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