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糖葫芦(三)
云挽月:?发生了什么就任务完成了?等会, 任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眼眸微缩,任务不是她下药然后清桦被带走,然后差点被毁清白, 然后被男主救下,然后开始这样那样的剧情吗?
难道现在清桦还是被带走了, 甚至有可能被下药了, 然后她一起被连带着走了?
她努力回忆, 今晚黎清桦唯一入口的东西就是她递出去的那碗牛肉面, 那碗牛肉面她也吃了呀,不对,她是云家人, 从小就接触各种毒,寻常的毒早就不能将她药倒。
可若是下了毒, 她应该能吃出来才对。
想到这云挽月愣了愣, 说起来, 那碗牛肉面确实有些不同……味道格外重些,处于对美食的尊重, 她还是吃完了。味道重,就已经可以掩盖很多了。
她扶额, 怎么能这样, 欺负一个不浪费食物的吃货是不对的。
此刻的她格外颠簸, 她粗略估计可能是被套了麻袋扔马车上了,马车?难道这个人住在城外?
云挽月从身上翻了翻, 从衣服内袋中拿出一柄匕首, 匕首格外小巧, 是好看的银白色,是裴长渊离开时留下的, 方便藏身,也方便防身。
云挽月割开眼前的麻袋,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保险起见,她只割开了一个小口子,马车内没有电灯,眼前是一双黑骑的鞋,鞋底尽是泥土。
她捏了捏鼻子,努力直起头往上看,是一把锋利的剑立在一侧,好像还不止一个人,这不算大的马车里除了她还有四五个,清桦不在。
剑倏地移动,云挽月被吓得猛地缩回来,如果是好色员外的话,会出现这种配置的侍卫吗?不好的预感从她心中扬起,总觉得事情又出现了变化。
尤其是清桦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半刻之后,颠簸停下,装着云挽月的麻袋被倏地扛起,是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云挽月感觉自己的胃被狠狠顶着,此前吃的东西开始翻滚,她只能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水逆,怎么总是遇到被抓走这种事情,这不合理。
还没等她想清楚,便感觉麻袋外面重新归于一片黑暗,四周归于平静,她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听到一声痛呼才敢动弹。
“有人吗?”
“挽月……”
是清桦,云挽月立时用匕首将麻袋划拉开:“清桦你怎么样?”
黎清桦克制着来自身体的疼痛:“你,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云挽月急急挣脱出来,又将绑着黎清桦的麻袋用力割开,才发现黎清桦被五花大绑着,她一边解开绑着黎清桦的绳子,一边疑惑,好奇怪,为什么她没有被绑起来。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云挽月看着黎清桦已经被汗浸湿的衣襟,面露担忧,:“倒是你,感觉不太好。”
黎清桦喘着粗气,她闭了闭眼,这是很难
丽嘉
形容的一种疼痛,一会儿冰,一会儿冷,冷热交替,宛若刀割。而且她的内力不能用了。
云挽月见人话都说不出,咬咬牙,用匕首割开黎清桦的指尖,沾了一点血液含在嘴里。
黎清桦面色稍变:“挽月你做什么……若是有毒……”
云挽月拍了拍黎清桦的肩:“毒是给我俩一起下的,我要是有事早就有事了。”
所有关于毒的信息都来自原主的记忆,她只是个半吊子,云挽月皱着眉努力分辨,除了血液本身,还有一种很神奇的味道,微苦,苦了之后又变得很甜,甜了之后便是一阵眩晕。
很特别,云挽月努力回忆,半刻之后,她猛地抬头。
“不好,你中了七步散。”
七步散这种毒极其阴险,不能让人致死,却时时刻刻让人冰火交加,还带着刀割一样的疼痛,需得无时无刻与人交|合才能缓解。
非常歹毒的手段。如果一定要中毒的话还不如她来下这个毒,她最多下个合欢散,比这个七步散不知道友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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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桦对七步散也有所耳闻,她面色因为疼痛逐渐变得煞白。
“七步散……什么时候?”
云挽月从自己另一个暗袋里翻出自己能找到的所有解药,一个一个甄别。
“估计是牛肉面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盯上了,下这种毒的估摸着是个好颜色的,还是我们清桦太好看,一下就被盯上了。而且这应该是个有组织的团伙,他们看出来你会武,特地将你绑了。”
不然也很难找出为什么绑了清桦没有帮她的理由。
她翻找出几枚药丸一把塞进黎清桦嘴里:“七步散稀有,我没有现成的解药,先给你吃个止疼的,再给你吃个补内力的,最后再来个清心丸。”
黎清桦艰难咽下,她禁不住笑开:“要吃这么多吗?”
云挽月义正言辞:“我们现在对病因没办法,所以要对症下药,就算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根本原因也可以缓解你的症状,你相信我。”
药效逐渐发挥作用,疼痛减免了一半,方才症状过重,黎清桦有些脱力,如今内力依然不能用,她眼前险些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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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月察觉,凑上来将黎清桦额头上的汗擦干净,想了想又喂进去一枚补身体的药丸。
“你放心,绝对不能让你给别人欺负了。”
黎清桦有些恍惚,这样的话她很少听到,她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虽然内力被抑制但是武艺还在,若是遇到非常情况,我还是能打的。”
云挽月震惊:不愧是女主,如果是她早就哼唧,想着摆烂了。
此刻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云挽月急忙将人塞进麻袋里,想了想,又将麻袋破损的那一面妥帖藏在黎清桦身后,然后再将自己藏好。
下一秒门被倏地打开,云挽月看不见,只能听见几人的对话。
“这一次带回来两个,两人都生了一副好面孔,还有一个会武,是极好的货色。”
“哦?会武?这倒是少见,可有人麻烦跟着?”
“原本有一个,瞧着还是个妖,属下便用了些手段将人甩开,主上放心,没有尾巴。”
听到这云挽月愣了愣,难道有人一直跟着他们吗?还是妖?会是谁?她脑中浮现一道身影,一道这些日子她常常想起的身影。
“打开看看。”
云挽月的思绪立即提起,这这这,这一过来不就发现麻袋坏了吗?这可咋整,这要怎么解释?
不等云挽月想清楚对策,麻袋已经被人倏地拿开,那人还十分震惊:“麻袋怎么被割开了!”
云挽月睁着眼与这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这人更尴尬些,还是云挽月更尴尬些。
那人面色一变,他反应极快立时抽出佩剑直指云挽月:“说!你是怎么割开麻袋的!”
云挽月声音微弱:“我要是说我是拿指甲划拉开的,你信吗?”
那人将剑抵在云挽月脖颈上,锋利逼得云挽月扬起脖子,紧紧靠在墙上。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利器!快拿出来!”
云挽月还想再挣扎一下:“我身上并没有什么……”
这人背后那人淡淡出声:“搜身。”
另一道身影便要走过来,云挽月眸色一暗,若是搜身,必定会搜出匕首在她身上的暗袋中,那么她的毒她的解药也会一并被搜出来,那么清桦……
可是这匕首,是裴长渊送的,是特制的,是独属于她的。
她其实很喜欢。
眼看着人将要到跟前,云挽月最终从怀里拿出匕首,扔出去。
“好好好,给你们,都给你们,再多的也没有了。”
那人拿起匕首,仔细端详,随后将匕首递给发号施令的人:“主上。”
蒋霖接过匕首,放在手上把玩,声音也带上兴味:“这倒是个好东西。”
他侧过身,将被逼在角落的云挽月仔仔细细端详:“嗯,人也是个美人,”他稍稍停顿,“只是,你怎么没有中毒?”
他身前的人立时跪下:“许是属下疏漏,还请主上责罚!”
蒋霖点着跪下那人的额头将人移开,又将用剑抵着云挽月的那人移开,自己缓步走到云挽月跟前,手抵在云挽月下颌,将云挽月的面容轻轻抬起。
“问你呢,你为什么没有中毒?”
云挽月很紧张,动作使然,她只能跟人对上视线,这是一张称不上多帅气的脸,只是他眉眼微挑,嘴角微微上扬,那双眼眸透着十成十的漫不经心。
是一个很高高在上的表情。
云挽月本能的不喜欢:“你属下说了,他疏忽了。”
“那你为什么不跑?”
“我不会武,同伴也在你们手里,跑不掉。”
蒋霖挑眉,稍稍起身将黎清桦身上的麻袋掀开,又仔细端详着黎清桦的面容,看过之后他才稍稍满意。
“这个也生得不错,这个没中毒的,再喂一剂。”
他身后的人立时回应:“是。”
话音刚落,便拿着药瓶强行灌进了云挽月的嘴里,云挽月连连咳嗽。
蒋霖背过身,往门外走出,那两人识趣着过来想要将云挽月与黎清桦两人重新绑起。
而将要走出门外的蒋霖微微停顿,他侧过面看向两人:“就不绑了吧,这样的美人绑起来怪可惜的,七步散下,想必她们都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
云挽月立时鸡皮疙瘩层层竖起,七步散是什么毒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人说这种荤话实在是太恶心了!
那两人意味不明地相视一笑,随后跟在蒋霖身后出去。
门将要关上时传来了蒋霖的声音:“这样的好颜色,不若便放在三日后,三日七步散,想来也该到时候了。”
52糖葫芦(四)
云挽月擦了擦自己嘴角, 来到黎清桦身旁:“清桦你感觉怎么样?”
黎清桦挣扎坐起来:“我没事,三日后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事,我们要在这三日逃出去。”她上前推了推门, 发现推不开。
“门是锁了的。”
七步散对她没用,只是味道不是很美妙, 云挽月舔了舔微苦的嘴唇, 面目扭曲了瞬:“这七步散这么苦, 加在牛肉面里我竟然没吃出来, 肯定是用了特别的烹饪手法。”
原本紧绷的黎清桦诡异地平静下来:“挽月你……”
云挽月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境遇下还能想到牛肉面,难道不应该很紧迫吗?
云挽月看人站着,赶忙将人拉着坐下, 还将散落的麻袋盖在人身上:“看他们这态度目的应该不是我俩的命,反正不会死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看你, 还是个病号, 应该注意身体不要乱走,毒是顺着血液蔓延的, 你动越多蔓延得越快。”
黎清桦拽着身上的麻袋,懵了懵:“我们不用想办法逃出去吗?我还可以打。”
云挽月理所当然:“当然要逃出去, 但是不着急, 这不是还没到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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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桦:是这样吗?
“逃出去这个事我们可以等到前一天再想, 现在该想怎么把你的毒解了,听他们刚才说的, 我怀疑这个毒会一天比一天厉害。”
黎清桦:“这, 这样吗?我以为我们应该先想办法逃出去, 然后再想办法解毒。”
云挽月正色:“你有把握直接逃出去吗?”
“若是没中毒,应是有几分把握, 如今中了毒——”
云挽月打断:“对吧,你现在中了毒,我们是没有十足的把握逃出去的,如果我们没有逃成功怎么办?”
这黎清桦从未想过,她从前都是尽全力解开当下困境,她想如果没有逃出去,那她应该会战死在当下。
“我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你送出去。”死不足惜。
云挽月拍在黎清桦脑袋上:“你在想什么东西,把我送出去,你呢?死在这里?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想做的事做成了吗?就算你做成了,你也还没跟你家师兄表白吧?”
突然提及这个,黎清桦煞白的面上染上淡淡的红晕:“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个。”
云挽月摆摆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有很想做的事情没有做,所以应该惜命才对,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家师兄还在外面,他会找到我们来救我们的,只是全然依靠他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们应该先解毒。”
不知道为什么,黎清桦觉得很有道理,一时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从前那么多年的行事准则是否出了问题。
“那,那我们该如何解毒?”
云挽月沉思:“如果给我时间,我是能配出解药的,只是现在我们手上没有药材,也不够时间,所以最直接的办法是拿到解药。刚才那个领头的感觉有点厉害,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入手。”
黎清桦没有头绪:“他的态度很明了,甚至不曾将我们看作能与他抗衡的人,这解药如何能拿得到?”
此时门被打开,一位端着水和衣服的姑娘垂着头走进来,透过开门的缝隙,还能看见门外的重重守卫。
“一刻钟的时间。”
那姑娘应声:“是。”
云挽月凑近黎清桦:“这机会不就来了。”她将迷药撒在自己衣袖上。
那姑娘将水放下,凑近两人,门半阖着,侍卫的视线若隐若现,姑娘避开了侍卫的窥探,解开云挽月的衣扣,云挽月面色一凝将要洒下迷药时,这姑娘倏地开口。
“我是来救你们的。”
云挽月的袖子停了停,又放了下来。
她轻声回应:“姑娘打算如何救?”
这姑娘手上的动作不减,眼眸也没有抬起:“我名唤明芙,也是此前被绑来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还很多,我们策划逃走已经许久,拖二位的福,三日后会有一场盛宴,正是机会。”
云挽月身上的衣物很快被脱下来,她又将一身格外清凉的衣服套在云挽月身上。
“二位且放心,我们都是苦命人,想要的只有自由。”
给云挽月换好之后,又来到黎清桦身前,轻轻解开衣扣,接着动作,她往黎清桦手中塞进两枚药丸。
“七日散是蒋霖控制我们的手段,这是姐妹们存下来能够缓解症状的药,明日我还会来,再与你们详说。”
黎清桦的衣服也被换好,此刻外面的人催促:“一刻钟到了,好了没有。”
明芙低声回应:“好了好了,再给二位姑娘擦个脸就好了。”
说罢,她拧了帕子仔细给云挽月擦脸,此时云挽月才发觉,这姑娘额角有格外刺眼的一个柒字,赤红的颜色尤其格外醒目。
云挽月声音一滞:“你的脸。”
明芙顿了顿,拨弄额前的头发将字遮掩:“我在这里只有一个代号柒,被留下的人面上都会被刺字。”
云挽月深吸一口气:“嘶——很疼吧?”
明芙愣了愣,垂下面将帕子洗净:“这已然不算疼了。”
明芙拿着手帕去擦拭黎清桦的面容:“在这里,姿色平平便只有这一个下场。”
她很快擦干净,端着水就要起身,黎清桦在此刻出声:“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明芙垂着眸,声音没什么起伏:“此处是百花阁,至于我们,无论从前是什么人,来到这里便只有一个身份——
“性|奴。”
明芙起身离开,门重新被关上。
云挽月两人仍震惊在那两个字里,□□,大昭和平,对女性也不如前朝那般束缚颇多,闺阁女子犹可经商,更何况江湖。
而这百花阁中的女子,竟说自己是□□。
云挽月更加震惊,毕竟她来自人人平等的世界,这个词她在绿色软件都很少见。
黎清桦打破了沉默:“这世间总有一些事情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存在着。”
云挽月晃了晃头,从黎清桦手中拿出那两枚药丸,扣了一点尝了尝:“没毒,你现在觉得如何?”
“虽不如方才严重,却也冷热交加,仍有疼痛。”
云挽月将药丸喂进人嘴里:“如今这办法已经算有了,她们需要那场宴会,那我们不如也在这场宴会中做文章。”
黎清桦看着身上的衣服,神色犹疑:“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场合。”
云挽月也巴拉了下衣服,其实并不算太过分,该挡的都挡了,只是格外突出曲线,然后再若隐若现一下,她接受良好。
“管他是什么场合,到时候就知道了。”
疼痛褪去,黎清桦试着运气,内力还是如同一摊死水:“不疼了,但内力还是没办法用。内力没办法用,便不能使用符篆传信。”
云挽月拍了拍黎清桦的肩:“没关系,兵来将挡,看看明天这个明芙怎么说。”
黎清桦看着云挽月身上的衣服,犹豫着,云挽月看出端倪:“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咱俩谁跟谁?没什么不该说的。”
黎清桦咬咬牙:“其实裴公子一直跟着我们,你不见了他定是会着急,我们逃出去的胜算会更大些。”
云挽月面上的表情僵了僵,她极力撑开笑:“这样啊,挺好的呀。”
便再没了言语。
而此刻几乎用妖力掘地三尺也依旧没有找到人的裴长渊闪身冲进了客栈将熟睡的展蔺提起,展蔺骤然醒来,格外迷茫。
“裴兄?怎么是你?找云姑娘吗?她跟清桦出去散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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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渊面色极沉:“她们不见了。”
展蔺还在迷茫:“不见了?什么不见了?”
裴长渊提着人的衣襟将人拎起强迫展蔺清醒:“被人劫走,我找不到她们,你与你师妹能够通信。”
展蔺才终于反应过来,立时站直身从衣带里找出符篆,指尖点在符篆上,符篆没有丝毫反应,他又拿出自己的剑,一道道印落在剑上,也丝毫没有反应。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反应……”
裴长渊面色又沉了沉,他将人扔在一旁,就要走出门。
展蔺及时将人喊住:“裴兄你去哪里?”
裴长渊克制着情绪:“去逼问土地公。”
展蔺眼眸微缩:“逼,逼问土地?这,土地公一般都在沉睡,若非非常时刻很难唤醒,这如何逼问?”
裴长渊的声音没有变化:“将此处的妖都杀了,便能将土地逼出。”
展蔺瞳孔震了震:“你冷静一点!裴兄你冷静一点!”
裴长渊猛地回身:“我如何冷静?”
月月的血脉如此特殊,这是否是有心人的劫持尚且不知,他如何冷静?
月月不会武,血脉没有完全觉醒身上没有妖力,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他如何冷静?
裴长渊的面色与寻常过于不同,展蔺下意识吞咽:“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去她们失踪的地方,我师妹很强,一般来说不会被人带走,如此轻易就不见了一定存在线索。”
裴长渊忍了忍,将体内翻涌的妖力进一步下压。率先走了出去:“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展蔺急忙穿上鞋跟上,此刻街道还是人来人往,裴长渊提着展蔺的衣襟闪身来到两人失踪之前的地方。
裴长渊沉着声音:“两人被带走只一瞬间,黎清桦会武,没有打斗痕迹。”
展蔺灵光一闪:“兴许是中了毒。”
中毒?
裴长渊的视线猛地凝滞在此前两人待过的牛肉摊上,牛肉摊此前云挽月与黎清桦坐过的位置正坐着一名华服男子。
他的手上正把玩着格外小巧的银色匕首。
53糖葫芦(五)
“这个匕首。”
展蔺疑惑:“匕首怎么了?”
那人似有察觉, 裴长渊收回了视线:“是我给月月的,此人不一般,他是大妖。”
展蔺也跟着谨慎起来:“大妖?能打得过吗?”
裴长渊转过身, 像普通人一般走动起来:“不敌我,只是月月在他手里, 我恐生变。”
展蔺跟着装作若无其事:“入世的大妖不多, 查一查兴许能查出些端倪, 这人将人绑了之后还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想必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
裴长渊的拳头紧了紧:“时间紧迫,等不到查清楚了。”
他混在人群最多的地方,几步没了身影, 这边的蒋霖看着人群眯了眯眼,一旁的侍从察觉:“主上?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蒋霖将牛肉面送入口中:“王五我记得你说过有一名妖跟在那两名女子身后?”
王五点点头:“回主上, 确有此事, 此事以往也不曾遇到, 毕竟我们抓的是人不是妖。”
“这面味道太重了些,”蒋霖将牛肉面搁置在一旁, 又把玩着匕首,“这匕首可不一般, 不是普通的妖能造出来的。”
他将匕首收进怀里:“走吧, 去放个消息, 百花阁也许久没有迎来这样的盛事了。”
王五恭敬垂眸:“主上说的是。”
两人起身离去,只留了一枚银锭在原地, 不到半刻, 这里重新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道面色沉沉,一道不断喘着气。
“跟上。”
展蔺急忙出声:“裴兄, 你慢点,我属实是跟不上了。”
裴长渊又退了回来,他拎起人的领子,下一瞬此处又没了两人身影,若是功力深厚的人还能听见几句对话。
“这个方向……许是要去通天阁。”
“何为通天阁?”
“就是处于人妖两方贩卖信息的组织,从不站队,只做情报买卖,各处皆有,需要令牌才能入内。”
“你有吗?”
“确实有……”
“那不必废话。”
展蔺有些犹豫,这令牌是师傅交代过不能随便用,若是贸然用了……
两人跟随蒋霖二人来到一处赌坊,这赌坊格外特别,不在闹市,不在下九流,开在这格外安静的住宅区,往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两人刚要进去便被拦下,裴长渊将展蔺推上前,展蔺犹豫着要不要拿出令牌。
裴长渊将白骨抵在展蔺后腰:“需要我带着你杀进去吗?”
展蔺瞬间清醒,被师傅骂和马上被通天阁追杀之间他知道该怎么选了。他拿出令牌的速度格外迅速。
门口的人看清令牌,随后恭敬行礼:“原是奇门暗门莅临,恭迎二位。”
展蔺疑惑,他们奇门什么时候还有个暗门了?好生奇怪,莫不是念错了?
裴长渊的白骨还抵在展蔺后腰上,展蔺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在里面还未曾站定,便见此前他们跟着的人来到两人跟前。
裴长渊面色一定,不着痕迹地往后又退了半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蒋霖将展蔺仔细端详着,看了许久倏而笑开:“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展天详的小徒弟。”
展天详是展蔺师傅的大名,展蔺不明觉厉:“阁下见过我师傅?”
蒋霖笑得意味不明:“何止是见过,我与你师傅还是好多年的好友。”
展蔺下意识皱眉,如果真的是这人绑了师妹和云姑娘,那应是见过他师妹才对,可是认得他却不认得师妹,却说自己是师傅多年的好友,如何看如何奇怪。
蒋霖的视线流转在展蔺身后的裴长渊身上:“这位是?”
展蔺看向裴长渊,思索一二才开口:“在下在外做任务,这位是做任务时结交的好友,如今一同结伴。”
蒋霖凝视裴长渊许久才将视线移开:“那你小子运气不错,你这位朋友瞧着非同一般。”
一山不容二虎,传言大妖与大妖之间少有合得来的,若是见面也免不了要打一场,莫不是传言是真的?这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
展蔺担心暴露:“他功夫不错,如今想要游历江湖便才与我一同,确实是我捡了便宜。”
“那你如今来这通天阁是为何?通天阁的买卖可不便宜,若是我知晓你便能少了这番买卖,不用多花银子。”
这话说得熟稔,就像寻常在外的长辈看到晚辈忍不住帮扶一二。
展蔺看向裴长渊,裴长渊揽在展蔺肩头,如同好兄弟一般:“展兄这是怎么了?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人的吗?如今得见长辈,怎的还扭捏起来。”
他放在展蔺肩头的手暗自用力。
这边的蒋霖挑眉:“找人?”
展蔺接过话:“对对对,我们是来找人的,接了个委托说是他家夫人不见了,我找寻许久不见人,便只好来着通天阁找碰碰运气。”
奇门在江湖中接的委托向来与妖有关,蒋霖霎时间笑开,他看向身边的王五,神情愈加耐人寻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要说失踪,我倒是真的有些消息呢。”
展蔺装作激动:“前辈真的知晓?还请前辈告知一二,晚辈自当感激不尽。”
蒋霖从怀里拿出一枚装点精致的请帖:“三天后,城外姑苏山上,兴许有你要找的人。”
展蔺接过:“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蒋霖也装得一副长辈模样:“你师傅与我交好,不过是一个帖子,不妨事。”
裴长渊又捏了捏展蔺的肩头,展蔺了然,他再次作揖:“那我们便先行一步,前辈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话音刚落,二人匆匆离开。
这边的王五面露不解:“主上,这帖子给了这小子,会不会不妥?”
蒋霖笑开:“有何不妥?这小子被那老家伙瞒了多少年,我倒是很期待到时候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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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应声:“主上,那妖还查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蒋霖摆摆手:“不查了,都委托了这小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妖,匕首许是巧合罢了。”
而匆匆出来的二人将帖子展开,只见请帖上写着:“百花阁百花宴,还请赏脸莅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百花宴?为何叫百花宴?”
第二日又是明芙前来送饭,云挽月二人明面上七日散在身,应是疼痛难耐不能自己进食。明芙送饭之余还要喂饭,如此她们的交流时间便更多些。
明芙拉着人示意云挽月的音量低一些:“百花宴是百花阁难得的盛事,宴请的人也格外不同,具体什么身份我也不知晓,从前我们人妖都见过。”
云挽月扒拉着手里的饭:“听起来有些年头了,怎么你们选在了这一次?”
明芙面色一沉,又凑近了些:“这一次格外不同,以往都在百花阁举办,只是这一次格外盛大,百花阁体量不算大,不能将这样多的宾客容纳便选了别处。
“江湖传言百花阁常年不见其行,不知全貌,凡是进来过的人无不是倾家荡产,便是如此也甘之如饴,只说要再来一次这温柔乡。
“殊不知这内里竟是这样的肮脏和恶心,我们都是如同你们一般被拐来的,这百花宴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场大型拍卖会,此前没有被拍下的人便像我一样被留下,七日散在身,我们别无他法,如何不算温柔乡呢。”
云挽月觉得饭都不香了:“竟然拿人做拍卖,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明芙定了定神:“百花阁特殊,若是里面少了谁,有谁有异动,阁主都会第一时间察觉,这次不在百花阁举办的百花宴或许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了,这一次的卖品不止你们,届时我们会有动作,你们只需看准时间逃跑即可。”
云挽月:“你们打算怎么动作?”
明芙眸色闪了闪:“这,一时半会说不清……”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明芙立时起身将两人还没吃完的饭菜端起:“时间到了,我得走了,二位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门被打开又关上,此处重新归结平静。
云挽月擦了擦嘴:“清桦,你怎么看?”
黎清桦点了点桌子:“这百花阁和这百花宴很诡异,异常诡异,里面的人被七日散控制被迫接客,这是百花阁平日的营生,将人拐来,喂上七日散再卖给别人,这是另一营生,到这里还不算太奇怪。”
云挽月点点头:“确实,奇怪的点在于这百花阁是怎么神出鬼没出现在各地的,还在于到底哪里特殊,为什么里面的人要逃走会立马被察觉。”
黎清桦接过:“而且往来的有人也有妖,如此大的阵仗如何也应该被擒妖司察觉,可是擒妖司那边几乎没有风声,甚至整个江湖都没有风声。”
云挽月累了:“不想想了,管他什么奇怪的,我们能跑出去就好了。”
黎清桦点点头:“所以还有最后一点奇怪的,他们如何行事为何不与我们说,我们会很被动。”
云挽月提溜着眼珠子:“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此刻门外传来异动,云挽月二人立刻躺倒在地装作身心均难受的模样。
门被打开又关上,进来的是王五,也是昨日拿剑指着云挽月的那人。
“你们二人谁是成了亲的?”
这话问的突兀,云挽月没有像寻常妇人那般打扮,江湖的女子也不似闺阁讲究,成亲与否也因此不能一眼看出,这人是如何知晓她们之中有人成了亲?
云挽月捏着嗓子出声:“我,是我……”
王五轻笑出声:“你倒是好胆识,竟找了个妖做夫君,也是好福气,人丢了还有夫君来寻。”
54糖葫芦(六)
云挽月眼眸微缩, 裴长渊,只能是裴长渊。她都提了和离了,这人怎么还……
不仅跟着, 还来救她,是不是脑子不好?
她眼眸一酸, 声音是真真低了下来:“既然让你们知晓了, 想来是救失败了。”
王五又笑出了声:“他若是直接来闯那应是失败了, 只是他有点小聪明找了个奇门弟子委托任务, 这倒变得有意思了,我们主上想看一场戏便搭了戏台子,但这戏可不能让别的人耽误了, 所以那日你最好识相些,莫要与什么少年多言语。
“你若做得好, 也会对你好些, 你也能少受些苦。”
云挽月与黎清桦对视一眼, 这句话里信息太多了,最直接的就是那日百花宴, 展蔺会来,那么裴长渊高低也会来。
云挽月想了想, 决定多多套话:“你们主上可真器重你, 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来交代。”
王五声音上扬:“自然是如此, 我跟我们主上许多年了,我能力强又识时务, 这百花阁除了我们主上便是我最熟悉, 不器重我那器重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陷入沉思, 这个人好像很有些用,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着痕迹地凑近黎清桦, 在黎清桦手上划拉几个字,黎清桦立时震惊地看向云挽月。
云挽月高深莫测地点点头,随后做着口型:相信我。
她声音不变:“这位大人可还知道与我家夫君相关的事情?前些日子我们闹了和离,他也负气走了,如今还想着来救我……我,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多知道一些。”
王五挑眉:“如今你还是莫要想你夫君了,进了百花阁便不再问前尘,后日百花宴之后你也会有其他归宿,若是没有也会留在我百花阁,夫君什么的,还是莫要再想了。想开些,日子也能好过些。”
想开?被卖掉,或者被留下来接客,为什么要想开,错的又不是她,日子也不是她选的,凭什么要她想开?
云挽月点了点黎清桦,黎清桦速度极快立时起身,一个扫腿将人撂倒,不等王五反应过来,云挽月立时上前用袖子死死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云挽月:听出来了,骂的很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桦,快!”
黎清桦上前一个摆腿将人挣扎的腿和手压制:“这人有武功底子,我撑不到多久。”
云挽月扯开袖子,在这人将要出声的时候猛地将一枚药丸塞进去,王五立时愣在原地。
云挽月急急出声:“我给你喂了毒,你要是大声说话试试看。”
事情发展的太快,王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你,你们是什么人?”
云挽月一本正经地胡诌:“我们是什么人是你这种层次的能知道的吗?我告诉你,这次你踢到铁板了,我虽然不会武,但是个用毒天才,你们的七日散便对我没用,你还想用七日散控制我?如今我也要教你常常被人投毒的滋味!”
声音是刻意压低的,话里的内容却完全不是,是明晃晃的威胁。
在一旁控制王五手脚的黎清桦跟着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不太好的处境,但她在这一刻完全轻松了起来。
她想了想,决定帮腔:“你以为控制了我就没问题了吗?可真是想岔了,有我旁边这位在,解开七日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虽然中了毒,却也在她的调理下没有疼痛没有冷热交替,你可想清楚些再说话!”
云挽月回过头,面上尽是赞许,不愧是你,我的好姐妹,如今你真的是超凡脱俗了!
黎清桦有些不好意思,她别过脸,面上微红。
云挽月见人不再挣扎,起身坐在一旁,脊背挺直,高深莫测的模样。
“你想清楚了?”
王五一面颓败:“你给我喂了什么毒?”
云挽月摆摆袖子:“你现在可是觉得浑身无力,头脑发晕,就连内力也很难动用?”
王五面色惊恐:“是,确实是……”
云挽月点点头:“这就对了,这是今日的症状,后日你便会浑身酸软哪哪都不得劲,再过三天,你将皮肤溃烂,一片片掉落,直到血肉剥离,看见白骨,如此你还死不了。
“你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没了皮,没了血肉,看着自己的森森白骨苟延残喘,到时候内力是什么?名利又是什么?百花阁又是什么,希望你还能记得一二。”
王五嘴唇哆嗦着,这描述极具画面感,他脑中已经出现了自己的惨状。
“这位,这位好汉,不不不,这位天仙,在下错了,是在下的不对,还请给条活路……”
云挽月咳了咳:“给你活路,谁给我活路?如今我们阶下囚,你们可是高高在上的,你不是你们主上最得力的手下吗?反正我得不到好你也别得到好,我们一起下地狱去。”
王五立时作揖:“百花阁如何,主上又如何?我也得有命在才是,如今小的的命在您手里,自然是性命为先,二位在我们主上那边留了脸,若是要逃实在是不容易,不过后日百花宴是个好机会,在下会竭尽所能帮二位。”
云挽月与黎清桦对视,这人自家主子说卖就卖了,也是爽快,她还觉得这是个忠仆呢。
“怎的?你不是在你主上那边很得脸吗?现在不能带我们出去吗?还是说你想明日便体验皮肤寸寸剥落的酷刑?”
王五浑身一抖,立时垂下身:“非也非也,只是我们主上对这百花阁尤其熟悉,他拿捏了些法门,能将这百花阁随时移动,对这百花阁中的一举一动都熟悉在心。
“若是现在就带二位出去只怕是我们仨都命丧当下,后日不同,后日是百花宴,不在百花阁进行,届时定有机会。”
说辞一样,那明芙没有骗她们。
云挽月想了想:“这法门你也不知?”
“不知不知,主上从不示人,确实不知,确实不知。”
“这百花宴将在哪里开,又是何流程,我们二人会被如何对待,这些你可知晓?”
“百花宴将在姑苏山开,至于是何流程向来是当日凭主上喜好来,不过按照往年惯例,宾客前来会安置在雅间,雅间内会有人伺候。”
想到要说的,王五有些瑟缩,音量也跟着变小。
“今年除了二位,还,还有一名猫妖少年,一名虎妖少女,还有数十名少男少女,一,一同拍卖,平常,平常少有二位这样的颜色,也少有猫妖虎妖这等货色,于是便办的大了些……”
云挽月拧着眉:“你们还做妖的买卖?”
王五擦了擦额头的汗:“不,不常做,不过有一点,是,是小的无意间窥探到的,基本上妖都是主上亲自去抓,不过大多妖都放在另一处,与百花阁生意无关,主上会在特定时刻送到这姑苏山来,具体为何,小的,小的也不知晓了。”
拐人这还好说,与妖做生意也好说,可是绑了妖,又悄摸着送到一处,听着就像是还有个什么组织。
“这姑苏山是个什么地方?”
“姑苏山只是一座山,只是山上落了个鲜为人知的姑苏山庄,主上与那姑苏山庄是好友,不过这姑苏山庄避世很多年了,具体是做什么的,小的也不得而知。”
云挽月咳了咳,见时间有些久了,要是时间太久,反而会引起端倪。
“你先走吧,明日我要一份姑苏山庄的地图,若是拿不来,那你的毒……”
王五急得汗流浃背:“天仙,天仙啊,这姑苏山庄我都不能去过几回,我去哪里给您找来地图来,这不是为难我吗……”
云挽月不理会:“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你好好想清楚吧,你的命和地图你要哪一个!”
王五只好应声:“是是是,那在下的毒?”
云挽月背过身:“明日你来找我拿缓解的药,药只能缓解一天,你要是有了别的心思,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去吧。”
王五连连应声:“不会不会,在下不会!”
云挽摆摆手:“你先走吧。”
王五唯唯诺诺,低着身体走了出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人走后黎清桦上前,她很是好奇:“挽月你这毒我从未听说过,实在是厉害。”
云挽月笑开:“哪里有这样的毒,不过是我胡诌的。”
黎清桦震惊:“这,这都能胡诌?那他身上那些症状,一板一眼的,听起来格外真。”
“诶呀,我袖子上沾了迷药,计量不多,让人头晕一点,没力气一点还是可以的,我给他喂的是抑制内力的毒,他内力用不出来,于是又信了一层,真真假假,这人又怕死,哪里还分得清、”
云挽月挽着人:“倒是清桦配合地真是不错,我都要真的觉得自己是不出世的用毒天才了。”
黎清桦愣住,她是真的以为挽月是用毒天才来着……
方才那人的话又浮现在耳边,黎清桦沉思片刻,转了话题:“师兄应是想到办法进来了,只是这百花阁阁主说的看戏是一大疑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云挽月面上的笑收回:“不对劲的地方很多很多,这姑苏山庄是什么?这妖的买卖是什么?这百花阁与这姑苏山庄是什么关系?这些都不得而知。不过如今我们拿捏了百花阁阁主手下的人,这里面被留下的人要自救,外面还有你师兄和——”
云挽月停顿了下,随后语气如常:“和裴长渊,我们逃出去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至于其他的,总会知道的。”
55糖葫芦(七)二合一
云挽月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场合, 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她与黎清桦被打扮得很好,面上覆盖精致好看的妆容,身上除了那一套清凉外衣外还在脚踝手腕上绑上小而巧的金铃, 和她俩一样装扮的还有几名少男少女,每个人还被极细的金丝捆住双手和双脚。
如同精致的人形傀儡。
尤其是这几名少男少女还神情恍惚, 时不时低低轻吟, 已经被七日散折磨得没了挣扎的欲望, 原本她们也该是这般, 便是有明芙作为缓解的药丸,药效也只能到昨日。
只是因为云挽月不需要黎清桦才拥有了两枚药丸,此刻才能两人都清醒。
“二位, 能做的我都做了,这解药……到底何时才能给?”王五正装作在巡逻的模样凑到两人跟前。
云挽月想了想:“昨日不是说了, 你若是能直接拿出七日散解药, 我便用解药交换, 如今你拿不出,便应该想想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行, 怎么就拿不到解药呢。”
王五面目扭曲:“姑娘啊,天仙啊!这七日散的解药不是我想要就能拿到的啊, 不管是解药还是缓解的药都是主上一人保管, 我们这些下面的只有七日散毒药啊。
“姑苏山庄的地图我也尽我所能给您画来了, 这几乎是摸着黑走钢丝的事情,我真的没办法了。”
云挽月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双手:“那也得等我们逃出去再说, 如今我们还被绑着呢?你说助我们离开, 也得拿出诚意来。”
王五刚要说些什么一旁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即将入场。”
王五只好收了声:“您就当走个过场, 此刻并非什么好时机,过场走完我再来。”
话音未落, 云挽月被推着往前走,前方是一门半开着的门,透着格外明亮的光,光的那边看不太清晰。
黎清桦已经被推了进去,云挽月抿了抿唇,跟着迈入双腿,裙摆之间一双细腿若隐若现。
入目的光亮让她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一种格外的屈辱感从心底扬起,这是一处少见的七层阁楼,每一层是各个隔开的包间,没有门,只一面屏风,绰约的灯影里,还有互相纠缠着的身影。
而他们落在最中间的落台上,包间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此处十灯光最集中的地方,格外明亮,每一处都无处遁形。
云挽月想,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光亮过,她不像人,只是商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云挽月皱了皱眉,是催情香,这几人在七日散下格外疲惫的大脑根本无法抵御,只会顺从身|体的本能。
果不其然,有几位意志格外不坚定的人已经蜷缩在地上,不断摩擦着自己的肌肤,发出的声音也格外旖旎。
云挽月闭了闭眼,上前一步遮挡住几人的身体,再次抬眸时眼眸已经染上几分怒火。
黎清桦落在云挽月身旁,她的声音跟着变冷:“过于恶心了。”
是的,过于恶心了。
不一会便有一道声音落下:“七层十一阁,拍下第十九。”
云挽月眼眸微缩,怪不得在进来之前给每个人都挂上一枚刻着数字的玉牌,原是如此,话音落下,便又有其他声音响起。
“五层第五阁,竞拍第十九。”
“三层第十阁,竞拍第十九。”
“六层第十五阁,竞拍第十九。”
“七层第十一阁,再次竞拍第十九。”
这声落下再没了声音,筹码没有播报,云挽月不知道这人花了多少,但应该是个格外夸张的数字,因为在声落下后在没有其他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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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之后:“十九号归七层第十一阁所有。”
紧接着便出现几黑衣人将浑身浸湿,身形几乎无处遁形的人拖了下去,云挽月握紧了拳,那所谓的第十九号还与她说过话,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不忘提醒她衣服没有系好。
上面的人,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个会说话,有自己思想的人,只当花钱买了个物件。
“清桦,这个时候动手会怎么样?”
黎清桦抿了抿唇:“此刻我们是焦点,若是动手可能会被所有人围堵,或者直接被击杀在当场。”
云挽月再次卸力,是了,冲动的前提是自己有多少能力,此刻看起来就不是能冲动的时候,道理她都懂,她就是觉得憋屈。
黎清桦压抑着声音:“这样的活动不知持续了多久,涉及人,涉及妖,擒妖司竟然不管吗?”
云挽月摇摇头:“难不成是这百花阁阁主格外厉害些?”
此刻两人已经是唯一站着的人了,太过突兀反而引来格外多的目光,云挽月如芒在背,她拉着黎清桦坐下,自顾自蜷缩着。
“等会若是有人拍下我们再做打算。”
她看向面上逐渐染上红晕的黎清桦,悄悄递过去一枚药丸:“解毒丸,我藏在肚|兜才留下来的。”
黎清桦顿了顿,接过药丸送入嘴里,另一只手摩擦着腰间的玉牌。
“五层六阁,拍下第七。”
云挽月猛地抬头看向六层的方向:“我这么快就被拍了?”
同时处在暗处的蒋霖面色一凝,他看向王五:“这人怎么出手了?”
王五擦了擦汗:“许是,许是真的看上了?”怎的看上的是这位啊,若是被这人拍下,逃走这件事他真的无能为力了。
难道他王五就只能活这三十五年了吗?
蒋霖目光放在云挽月身上,他眸色凝了凝:“这姑娘……是展蔺那小子接的委托任务吧?”
王五哆嗦着:“确,确实是,小的前两日还去让她安生些,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蒋霖笑开:“有意思,这下有意思了,展蔺那小子在哪个间?”
“在,在七层七阁。”
话音刚落,七层一道身影猛地从上空落下,屏风碎裂的声音盖过此起彼伏的竞拍声,而声音的来处,正是七层七阁。
手上地金丝倏地断裂,随后一阵温热将云挽月覆盖,是一件鸦青色的外袍,腰间按上温热的手掌,克制着用力。
突然发难的举动像是一道导火索,一时间无数隐在暗处的黑衣人飞身而上,方向正是云挽月身前这人,他发尾坠着些微的白,手中的白骨扬在空中,正将上前而来的几人拦腰砸在地上,将攻势缓冲了一瞬。
云挽月看着许久未曾见到的人,他的身后是无数的杀机,甚至两人左右,她的身后也有人在无声地聚集,原本的宁静被打破,她的耳边落了很多很多的声音。
可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她的目光挪不到别处,那是格外熟悉的眉眼,一身鸦青色,外袍正在她的身上。
时间好像静止在了这一瞬。
云挽月眼眶不受控地酸涩,她努力将视线移到一旁:“不是都和离了吗?你来做什么?”
和离二字再次落在裴长渊耳里,他单手将人按在怀里,飞身而起躲避迎面而来的攻击。
他的声音格外沉:“我没有答应和离,月月,我没有答应。”
他没有答应,那便没有和离。
一旁的展蔺将外袍将黎清桦裹了一圈,他气急败坏:“裴兄!不是说好了等会再出手的吗?你怎么不按计划来?”
云挽月视线又落在裴长渊脸上,她与清桦的计划也不是现在。此时发作,便失了先机。
裴长渊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他没有回答,只一心一意应对敌人。
他视若珍宝的人在地上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看着,竞拍着,忍到这一刻,已经是极限。
展蔺咬咬牙,站在黎清桦跟前:“师妹你怎么样?”
他以为黎清桦也中了这空中的催情香。
黎清桦愣了愣:“我还好,虽然中了七日散但是症状被压制,如今用不了内力。”
她从展蔺腰间抽出一柄匕首,与展蔺背靠着背将刺过来的武器抵挡,用不了内力她虎口一阵酥麻,她克制不住松了手,另一只手紧接着将将要落下的匕首接过。
此刻另一道身影袭来,黎清桦眸色一凝正要迎上去,将要迎上去的那一刻被展蔺倏地拉回。
展蔺眉头紧紧皱着:“你都用不了内力上去做什么?”
黎清桦看着眼前带着责怪的面容,愣在了原地,她只是没了内力而已,从前就是受了很重的伤也依然是要打的,当时师兄也不曾说些什么。
展蔺将人转了个方向,放在人少的一边:“你跟在我身边,保护好自己就行,不要受伤。”
黎清桦下意识点头,捏着匕首的手又紧了紧,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具体什么不一样,又不知如何说。
云挽月在裴长渊怀里急急拿出一副手绘地图努力辨认着。
“这边这边,走这边。”她指了一个方向。
裴长渊与展蔺接受信息,逐渐往这个方向靠近,此刻蒋霖从暗处走了出来,他面上神情看不清晰。
“展小弟,你这是何意?我可是好心好意给你请帖,就是为了任务你也可以参与竞拍,怎的还砸起场子来。”
方才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展蔺面上称不上好:“前辈,你给请帖之前也不曾说这是你的场子,你若是说了,我也不必喊上一声前辈。”
蒋霖笑得意味不明:“看不起我?笑话,你不过是活在美好罩子里的人,竟还看不起我?你可知你们奇门做的什么勾当?”
展蔺不明觉厉:“我们奇门不过是接接任务,为了人妖和平我们已经努力了一代又一代,怎么能用勾当二字诉说。”
“哈哈哈,真是无知啊,你可知——”
话还不曾说完,便有一道利刃从六层射出,蒋霖偏头躲过:“诶,有人急了,算了,本是要看戏的,不曾想有人不愿意演,那闹剧也该停下了。”
云挽月凝神去看,利刃的来处正是五层六阁,那个要拍下她的人,这个人跟展蔺还有关系?
被冒犯师门,展蔺很是生气:“你算什么?还说与我师傅交好,若是与我师傅交好怎会不知我还有个师妹?我看你分明是胡诌。”
蒋霖挑眉,视线落在展蔺身后的黎清桦身上:“原来你师傅还有个女弟子,哈哈哈哈哈,我做的是这样的生意,你师妹生的好,你师尊自然是不会让我知道,我也不与你多说了。”
他打了个哈欠:“拿下吧。”
话音刚落,十多名穿着白衣的人落在他身后,身手比穿黑衣的人好上数倍,一人可抵数人。
他们落在四人跟前,没有一点停顿,上来便是杀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六层五阁一道声音响起:“除开那鸦青色,其余三人留下性命。”
蒋霖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一分力不出,就想什么都要,真是麻烦,今晚的场地费用你得免了吧?”
“好说。”
蒋霖摆摆手,那几名白衣人的攻击倏而转变,杀招便只落在裴长渊身上。随着裴长渊愈加快速的动作,云挽月心跳逐渐加快。
黎清桦看过来:“是姑苏山庄的人。”
展蔺疑惑:“我们奇门不认识什么姑苏山庄啊。”
几人对话间,裴长渊手上被割开一道,而裴长渊的白骨已经刺入了那人的胸膛,血液喷涌,云挽月面上一阵温热,不知是裴长渊的,还是别人的。
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云挽月心跳几乎停滞,距离过近,她甚至觉得这人是被她斩下。
空隙之间,裴长渊将云挽月面上的血迹擦干净:“抱歉,是我不好。”
让你沾染上血液,是我不好。
“闭上眼睛,好不好?”
闭上眼睛这个词如同魔咒一样,让云挽月想到了从前许多次的端倪,她抿着唇,直视裴长渊。
“从前你杀人,也是这样让我闭眼,我为什么不能看?”
裴长渊动作顿了顿,随即带着人飞身而起,避开攻击:“你会害怕。”
云挽月看着裴长渊毫不犹豫直直将人的手砍下,心口又停滞了瞬。
“你是担忧我害怕,还是担忧我害怕你。”
裴长渊动作又顿了顿,这一顿险些被人钻了空子,他侧身躲过,原本横过去将要将人头颅砍下的动作生生转移,只落在后颈,劲力渗透从后颈将喉骨震碎。
他没有回答。
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裴长渊的攻势太猛,便是受伤,他的动作也没有一点迟缓,白衣人已经没了两名。
蒋霖挑眉:“大妖。”
他看着裴长渊与云挽月的亲密姿态霎时间明了,原来没有所谓委托,这人就是那名妖,他低估的那名妖。
“如今大妖也会与人类成亲了?当个玩物?她能陪你多少年?”
裴长渊眸色一凝,手中白骨脱手朝着蒋霖而去,而没有武器的手闪着白光,正将一人生生洞穿。他没有说话,扔过去的白骨便是他的回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蒋霖微微侧过身躲过白骨,白骨上的白光让他眸色一凝。
“有点意思了。”
他手中出现一柄剑,随后执剑朝着裴长渊而来,裴长渊深吸一口气,将云挽月放置在地上,随后将收回的白骨放在云挽月怀里。
云挽月不要:“不行,他很厉害,你不能没有武器。”
裴长渊握住云挽月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另一只手指尖成印,白光以白骨为中心将云挽月包围,是绝对的保护姿态。
“月月,我可以没有武器,却不能没有你。”
云挽月握着白骨的手紧了紧,微凉的手被白骨的温度熨烫得温热,如同身上的外袍温度。
蒋霖即将到达跟前,裴长渊转过身,云挽月才看见他的背后已经有这么多刀痕。
他立时上前与蒋霖缠斗起来,不一会展蔺与黎清桦也来到云挽月身侧,白衣人和黑衣人将三人层层包围,因为不能伤及性命的命令,没有人动手。
黎清桦不断喘气:“那个人很强,是我见过除了裴公子最强的妖。”
展蔺也点点头:“现在局面不太妙,裴兄若是赢了也会重伤,但此处是姑苏山,还有个处于暗处的姑苏山庄,那人是何目的尚且不知。”
云挽月紧紧盯着上空用赤手空拳去接利刃的人,不知是谁的血液正一滴滴落下。
大妖之间的战斗往往在一毫厘之间,不过几瞬两人已经过了几百招,裴长渊身后的头发整寸寸发白,直到隐隐有祭妖锁的影子出现。
云挽月心口一紧:“若是再动用一次祭妖锁的力量……”
她还能再一次唤醒他吗?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视线不断流转着,一个抬眸竟看见了明芙,她在二层的包间,屏风之内她衣衫不整,而她身侧的人正坐得安稳。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只是一场闹剧,等闹剧结束拍卖还会继续,想来能被宴请的宾客,又会是什么普通人呢?
云挽月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她握紧手中的白骨倏地跑了起来:“帮我拦一栏!”
黑衣人与白衣人立时就要跟着云挽月的动作动起来,展蔺二人反应极快立时将人揽在当下,云挽月几乎是不要命地跑,她可能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她跑到了二楼,猛地推开包间的屏风:“你们还在等什么!”
她不知道明芙要做什么,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们也是要跑的,能让她们逃离的一定不会是简单的动作,至少对百花阁来说一定是痛击。
“若是我们输了,你以为你们能离开这姑苏山庄吗?”
明芙看面色大变,她原本想静观其变再坐收渔翁之利,这人突然的动作,计划不得不进行了。
她反应极快,面上闪过狠厉,拔过头上唯一的簪子往身侧人的胸膛狠狠扎下,鲜血喷溅,血色将她本就轻薄的衣襟浸湿,黏腻地覆盖在身上。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这人身份应不简单,明芙的动作立即引发暴动,几名侍卫冲向先将明芙狠狠摔在地上,正落在云挽月的脚边,明芙嘴角一行血迹,她紧紧扣住云挽月的脚踝。
“快!快——唔……”
下一刻她的声音停滞在当下,阻止她声音的正是她身后直直插下的一柄剑,鲜血攀附上云挽月的绣鞋。
她眼眸微缩,声音被困在咽喉,她下意识抬眸与剑的主人对上视线,那人视线格外凶狠。
“主公身死,你难辞其咎!”
说着便举着剑朝着云挽月冲过来,云挽月紧紧闭上眼,将手中的白骨刺出去,白光一闪将人定住,而云挽月刺出去的白骨正格外轻易地将人洞了个穿。
云挽月轻轻睁开眼,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白骨,和白骨上的尸体。她手上的力道险些松开,又在白骨将要落下的时候下意识抓紧。
不行,不可以在这个时候退缩,不可以。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闭着眼将白骨抽出,温热溅在她面上,格外黏腻,随后又被泪水冲洗,晕成一片血红渗透进衣襟里。
云挽月手抓着白骨的手微微颤抖着,她低下身,从明芙说中拿起一包脂粉,方才明芙握住她脚踝时她便感受到了,触觉格外明显。
她深吸一口气,将不断颤抖的手控制住,随后将脂粉撒在空中,明芙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淡粉的脂粉从二层洋洋洒洒落下,又被风扬起,弥漫到七层时只剩一点微弱的颜色。
但就是是这点微弱的颜色,如同一个信号一般,不同包间里服侍着的女子神色霎时间变得坚毅,她们瞬间暴起,毫不犹豫地抽出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入身边的人体内,像是要将这么多年的恨在这一刻释放。
即便下一刻便被一旁的侍从夺去性命。
她们的动作也依然毫不犹豫,一个接着一个。当最后一点脂粉落在地上时,混乱已经蔓延。
这些人的动作过于统一了,统一地不像是她们能做出来的事情,于是不少人飞身而出剑指蒋霖。
“百花阁阁主,分明是您的宴请,如今您又是什么意思?”
“我家家主险些在这里丧了命,莫不是挡了你的蒋霖的道?”
“往年都在你百花阁开,怎的今年来这姑苏山庄,蒋霖你到底在预谋些什么?”
……
讨伐声此起彼伏。
云挽月终于脱力,她瘫坐在地上,眼泪低落在白骨,又从白骨滑落在地上,晕开的却是一片血色。
她已经分不清这是谁的血,但她想,这些血有那些姑娘的一份,那些头上被刻上代号的姑娘,在百花阁过了不知多少没有尊严的岁月,她们想的,或许早就不是出逃了。
她们在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公道。
即便到死也没人会记得她们的姓名。
但云挽月记得,她们之间有一个叫明芙,不是柒,是明芙。
56糖葫芦(八)二合一
可若是没有她方才的举动, 这些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黎清桦终于来到了云挽月跟前,她将人提起:“快走!”
这是一个好时机,因为那些黑衣人与白衣人都落在蒋霖身侧, 无人关注到他们。
云挽月努力找回自己的力气,她看向那方还在缠斗的裴长渊:“我们直接走吗?”
不等裴长渊了吗?
黎清桦抓着云挽月的力道极大:“这是裴公子的意思, 这里有蹊跷, 若是他一同会引起注意, 让我们先走。”
云挽月被拉着跑起来, 方向正是此前她说的那个方向:“清桦,百花阁阁主会如何?”
云挽月方才的模样不算正常,如今又问了这样的话, 黎清桦恍然明白云挽月在想些什么。她共情了那些姑娘,甚至将她们的死怪罪在自己身上。
她将云挽月推进了黑暗里, 展蔺正为他们断后。
“挽月, 即便没有你, 她们也会这么做,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对她们不好的人。”
云挽月吸了吸鼻子,垂着眸:“我能想明白, 我只是难过。”
如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依然无法将人拖下地狱, 多没悲哀, 她不想见到这样的结局。
黎清桦握住云挽月格外冰凉的手:“而且这只是一部分,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还在百花阁内, 今天死的人太多, 又大多身份尊贵, 我方才甚至瞧见了皇室中人,无论如何百花阁是一定不会存在了, 那些还在泥沼中的人会彻底离开百花阁。”
此刻三人已经来到姑苏山庄外围,如黎清桦所言有不少人趁着夜色从从姑苏山庄逃出,应是明芙她们一早的计划。
云挽月定了定神:“说得对。”
她扶了一把将要跌倒在地的姑娘,那姑娘抬眸正是最先被拍下来的十九号,七日散的疼痛仍然在她体内盘桓,她忍着疼痛全力奔跑着。
“是你……”
姑娘看清了云挽月,立时握住云挽月的手,她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着。
“姑娘救命之恩难以为报,日后若是有缘得见,性命为报。”那副面容上仍有催情香的残留,煞白中带着不正常的红。
只是那双眼眸不同,格外地坚毅。
她不等云挽月回答,转过身继续磕磕绊绊地跑起来。
云挽月神色一定,拿出地图快速找出最快离开的路线:“往这边!”她指了一个方向。
有的人用性命开路,那么这些人便一定要逃出去,然后再好好活下去。
原本无声逃离的人看着突然出声的云挽月,人群停滞了一瞬,下一刻有一人按照云挽月指引的方向而去,如同一个指引,随后所有人都往这个方向而去。
无言的默契。
三人跟在最后,直到将所有人都送出,姑苏山很高,山路也很昏暗,但离开了这里,想来一切都有新的开始。
黎清桦斟酌着:“挽月,我以为你不会。”
云挽月眸色闪了闪:“这不一样。”道理她都懂,情绪却不能一蹴而就,她依然觉得亏欠,如果明芙的目的之一有这些人的成功逃离,那么她也算是完成了她的遂愿。
生命其实很沉重,尤其在背负的时候。
黎清桦看了眼月色:“我们快走吧,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云挽月愣了愣:“我们不等裴长渊了吗?”
展蔺与黎清桦对视一眼,随后黎清桦直接扣住了云挽月的手,展蔺在一旁笑开。笑容带着几分勉强。
“裴兄说让我们先走,到时候等他解决完这边再我们再汇合。”
说罢黎清桦便要将人带出,云挽月敏锐地察觉不对,这种感觉很是熟悉,清桦和展蔺不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因为那是在裴长渊的梦里。
每一次这个人自己不行的时候,想要将她独自推开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因为裴长渊如果不是因为场面已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是绝对不会推开她的。
云挽月没有走:“是不是里面出现了什么变故,是不是?”
黎清桦见人不走,又与展蔺对视一眼,云挽月直接出声:“裴长渊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危机,然后让你们送我出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目标里有我?”
黎清桦见人执着,只好开口解释:“挽月,不是我不与你详说,只是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裴公子面色极其凝重地让我们带你走,他说若是不走,你会有危险,我才应了声。”
云挽月心口一滞:“到底是什么变故……”
展蔺劝说:“云姑娘,事已至此我们应该赶紧走,不要浪费时间。”
这里不是梦境,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对事情不了解,也因此没有把握,若是贸然回去可能都会死在那里。
云挽月思绪流转,不能意气用事,不能意气用事,她心中默念三遍,最终顺从黎清桦的力道跑了起来。
他们几乎没有停歇,直到云挽月双腿完全无力的时候还在跑,月色渐浓,周围的空气格外凉,云挽月手上脚上的金铃早就没有了踪迹,她紧紧捏紧裴长渊的白骨,上方的白光始终亮着,如上方的月华一样柔和。
只是亮度越来越暗淡了,云挽月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远的缘故。
黎清桦也几乎没了力气,她喘着气:“马上了,到了山下我们需得立时买马离开,按照裴公子的意思——”
不等她说完,几道身影落在几人身前,内力的劲气扬起一道尘土,展蔺反应极快,提着两人的衣襟飞身而起避开内力的劲气。
是于云挽月而言全然陌生的声音:“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带着人还跑了这么远。”
徒儿?
展蔺听到声音立时面色欣喜:“师傅!是师傅吗!”
黎清桦也神色一松:“若是师傅来了便好办了,师傅武艺深不可测,便是大妖也少有能打得过的。”
只有云挽月面色一沉,若是来帮,又怎么会是拦截的姿态。
尘土散去,云挽月看清了来人,一道头发银白的身影,身后跟了一名儒雅公子,再往后是几名穿着一样的道人模样。
云挽月眼眸微缩:“筹算……”
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见到筹算?
展蔺也疑惑着:“师傅?师傅怎的还与擒妖司有联系?”
展天详笑开:“如何不算有关系?这位是你们的小师弟呀,虽然你们素未谋面,但其实筹算为师教导许久了,只比你师妹晚一年入门。”
展蔺震惊:“师傅收了小师弟怎的不与徒儿说?”
云挽月抿了抿唇,她挣脱黎清桦的手暗自退后一步。
展天详摆摆手:“自然是你们各司其职,学的也不一样,便不必相见。”
他摆开的袖子上是一抹暗红的骄阳刺绣,在隐隐约约的月光之下云挽月却看得格外清晰,因为这个图案一直是谜团,是从一开始到最后都存在的,从未解开的谜团。
一叶枫里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将顾子商带走的人,都是未知,但都有这个图案。
云挽月再次退后,她不动声色地拉开与展蔺黎清桦的距离,紧紧握着手里的白骨。
展蔺还在攀谈:“那小师弟学的是什么?早知小师弟在擒妖司,我们又何必那般辛苦潜入擒妖司,实在是怪哉。”
展天详回头看了看筹算,拍了拍筹算的肩。
“你学剑,你师妹学符,你们代表的是奇门前门,筹算学的不同,他钻研妖,钻研人,钻研如何让人类变得跟妖一样强大,他掌管的是奇门暗门。”
云挽月呼吸一滞,这话说得格外有深意,仿佛一条线,将那些她曾经不理解的全部串联在一起。
比如顾子商突然多出的狐尾,来自白炽;比如同样多出狐尾的孔玉一直忌惮着筹算,如果白炽就是这些人带走的,白炽的狐尾也是这些人割下按在人类身上,那么白炽最后一条狐尾也在他们身上。
那么就是他们一直在图谋着她,或者说是图谋她的血液。
展蔺和黎清桦带着她来找白炽最后一条狐尾,就如同将她送到了他们手里。
怪不得当初从东宫逃出去的时候没有擒妖司参与,因为筹算本就可以坐在那里等她自己来。
这算什么?云挽月觉得荒谬极了。
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黎清桦皱了皱眉头:“师傅,我们奇门是何时有的暗门?”
展天详格外高兴:“很早就有了,前门与暗门向来进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只是这次为师是真的觉得妙啊,为师也不曾想到有这么一天,暗门心心念念的人竟是你们二位亲自送来,果然,阴差阳错,前门暗门也不必分得这样清。”
云挽月立时转身跑开,刚跑了没两步便被察觉的筹算发现拦截在当下,黎清桦反应极快,她立时站在云挽月跟前,与展蔺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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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云挽月戒备地看着这几人,包括黎清桦与展蔺。
“还能是什么意思,那骄阳刺绣正在你师傅袖子上,一直图谋我的就是奇门暗门,就是奇门。”
黎清桦不敢相信,她看向展天详:“师傅,这可是真的?那些抓了妖,又将妖身上部分安置在人身上的勾当,是你们在做?”
她觉得好像天塌了,那一向温和正派的师傅,背后竟做着这样的事情。
展蔺眼眸微缩,他全然不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奇门一向主张人妖和平,怎么可能将去抓妖,切割妖,还安在人类身上,绝对不可能!”
展天详摇摇手:“不信也是正常,奇门暗门与你们前门本就不同,你们也不必理会暗门做的事情。”
他看向云挽月:“小姑娘你不必挣扎了,你不会武,打不过的。”
展蔺看着自家师傅直接承认了此事,甚至还要将矛头指向云挽月,一时间心绪大动。
他大步走向前:“师傅这是什么意思?奇门暗门,到底在做什么行当!”
展天详摸了摸耳朵,终于将视线落在展蔺身上,他收了笑,直视展蔺的眼眸。
“蔺儿,你从小就希望人妖和平,希望人与妖友好相处,你不喜一切的恶,一切不耻的手段,你正直善良,可以为了人妖和平付出自己的一切。
“你是活在梦里的孩子,便觉得人妖和平是可以实现的,赤子心诚,为师也从不干涉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可是蔺儿,人妖和平,从来都是痴人说梦。”
展蔺不可置信,他克制不住地后退:“您从前,不是这样说的……”
“为师不忍你挫败,便鼓励你,这和为师建立暗门,强健人类,灭世间的妖,并不冲突。”
展蔺眼眶已然红了:“不冲突?师傅一边鼓励徒儿去做想做的事,徒儿也一直在努力着,如同奇门很多的先辈一样努力着,但我的师傅却在暗地里捕捉妖,残杀妖,还将妖的东西安在人身上。
“这是挑起人妖矛盾的大事啊!师傅!这如何不算冲突——”
他的声音像是崩塌了。
展天详面上的神情已经全部收了起来,带着愠怒。
“你也敢提奇门先辈?正是为了这个狗屁人妖和平,一代又一代的人死去,到了这一代就剩为师一人。奇门曾经是怎样的风光,就是为了这个狗屁人妖和平,我原本有的都消失了,我的师傅,我的师兄弟,甚至我最爱的妻子,都死了。
“他们都是被妖杀的,你要和平?妖想过和平吗!”
“哐当——”
是剑落在地上的声音。
展蔺颓然靠在一旁的树上,他垂着眸,剑落在一旁,已然没了言语。
云挽月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被这些人抓住,说不定她就要变成血牛,养得白白胖胖然后一直一直放血直到死去。
展天详没有看展蔺,只看着黎清桦:“清桦,你向来是最听话的,来为师这来,你师兄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他会想明白的
他拿出一瓶药瓶:“也是为师的不对,提防了蒋霖这小子没让他见你,却不曾想他还是将你绑了,这是解药,快服下,莫要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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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瓶被扔了出来,黎清桦没有接,于是药瓶落在她脚下。
她声音艰涩:“师傅与百花阁,也有联系?”
展天详意味不明:“联系说不上,蒋霖门路多,能接触的妖或者人都更多些,他绑了这么多人,什么身份的都有这些年若不是筹算在擒妖司替他遮掩,他的百花阁哪里开得下去,他给我送妖,我给他遮掩,只是利益合作。”
黎清桦闭了闭眼,她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已经做了,便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人都是如此。
展天详见人没有好好接过解药,眉头皱起:“怎么?连清桦也要责怪为师吗?”
黎清桦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牌,是她从小便佩戴在身上,上方方方正正刻着奇门和她的名字,她向来珍视。
因为对于像她一样没有家的孩子来说,这样一个木牌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身份标识,代表着无论她去哪里,在哪里,始终都有一个归宿。
她不像师兄,将人妖和平当做自己的责任,她跟着完成任务是因为奇门抚养了她,她喜欢奇门,为了奇门自然也可以完成任务。
如今不一样了。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姑娘,她心中有是非,有对错,她可以自己选择。
曾经裴长渊曾问过她,如果有一天自己师门要对挽月出手她会如何,她说她会站在挽月这一边,却不曾想,当事实真的来临时,是这样残忍。
比假设的还要残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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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清桦将木牌折断:“这是我最后一次唤您师傅,奇门在您眼里想来也早就不算什么了,那么对徒儿的养育之恩,徒儿自然也可以当做不算什么,从今日开始,我与奇门,无论前门还是暗门,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也不是奇门中人。”
木牌碎片掉落在地上被泥土沾染,那写着黎清桦三个字的部分正正从中间断裂。
展天详紧紧抿唇:“清桦!你可是想清楚了?为师有哪里对不起你的地方,教你做到这个地步!”
黎清桦站在云挽月跟前,全身戒备着:“就当我是个白眼狼吧。”
云挽月抿了抿唇,从地上将药瓶捡起,倒出解药闻了闻,随后递过去:“是真的解药,不吃白不吃。”
黎清桦想了想,还是接过解药咽下,如今若是想要将挽月带走,没有内力几乎毫无胜算。
云挽月紧紧握着白骨,此刻白骨上的光微弱到几乎没有,云挽月心底愈发焦急:“清桦,等会有机会你先走,他们需要我的血,绝不会杀我,如今你与师门断绝了关系,若是被抓定是会受苦头,搞不好还要没了性命。”
黎清桦没有退缩:“挽月,如今就是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挽月用力拍了拍黎清桦的手臂:“怎么能说这种话?什么死不死的,人要活着,你想做的事情做完了吗?”
黎清桦看着云挽月格外认真的神色,轻轻笑开:“如果能把你救出去,那应该就是做完了。”
“不可以,”云挽月紧紧捏着黎清桦的手臂,“你只是没了师门,又不是没了所有,就这么死了不值得。”
这边的展天详已然不耐烦:“筹算,将云小姐和你师姐带回去。”
筹算点头,他的手上染上白光,与云挽月手上白骨的白光极为相似,他从腰间抽出软剑,白光延伸在软剑上,随着白光将软剑覆盖,他的气息也节节攀升着,比之前强了数倍。
云挽月下意识吞咽,黎清桦站在云挽月跟前,她手一扬,酒壶落在她手上,她身上没有符篆,但心中有符,无处不是符篆。
她从酒壶中倒出酒,指尖轻扬一个符篆已经无形落在手中,正将筹算刺过来的软剑抵挡。
黎清桦很强,吃了裴长渊给的深渊夜明珠后更强了,只是筹算还要强一些,或者说强上太多,黎清桦在抵挡的那一瞬气血霎时翻涌。
她克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快走!”
云挽月咬咬牙,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流出,她发誓,这一次之后,她一定学武。
她转身跑起来,戳算手微微扬起,原本静静站着的黑衣人动了,倾巢而出,朝着云挽月而去。
云挽月努力让自己脑子清醒,她身上的毒都被拿走了,匕首也被拿走了,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仅仅是因为她的血不一般就要被抓走吗?她做错了什么?
黎清桦咬咬牙,退后数步经过展蔺,从展蔺怀里拿出数张符篆,她迅速起符,一心数用,将符篆扬在空中,符篆像是各自有了思想飞向每一个黑衣人。
却因为这个举动给了筹算机会,他的软剑即将将黎清桦的右手砍下。
用符篆的人如果没有了右手,又该如何画符?
展天详摇摇头:“可惜了,清桦,你原本是我在符篆这一门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黎清桦眼眸一凝,身体迎上去,左手拿着一枚符篆将要按在戳算胸膛上,她打算放弃自己的右手。
千钧一发,展蔺拿起了剑与筹算的剑狠狠撞上,筹算眼眸一凝,手倏地送了剑,另一只手接过,他竟左右手都能用。
这一次的剑方向是黎清桦的心脏,如果黎清桦执意要将符篆按在筹算身上的话。
黎清桦没有退缩,展蔺身形一转将黎清桦撞向一旁:“去看云姑娘!”
黎清桦顿了顿回过头去看,仅一眼便眼眸微缩,她极力将自己的速度提起来,可无论再快,也来不及了。
黎清桦之前的符篆只能阻拦黑衣人一瞬,黑衣人最终还是来到云挽月跟前。
他们手中是黑沉且粗壮的锁链,一个人一边,将要扣在云挽月四肢上,甚至还有两名拿着弯钩将要穿透云挽月的肩胛骨。
而云挽月被紧紧禁锢着,不得动弹一分。她紧紧闭着眼,她都不敢想象着弯钩刺入肩胛骨的时候她会有多疼。
她一定会哭的很惨,毕竟她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噗嗤——”
是弯钩刺入肉|体的声音,却没有想象中的疼,云挽月迷茫地睁开眼,一张格外俊朗的面容出现在她面上,还带着笑。
是云挽月许久许久都没有见过的温柔神色,此刻出现,她才发现原来这样的温柔早就印刻在她的记忆里,潜移默化,早就不能忘却。
这一幕何其相似,不是都说了吗?梦都是反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样成了真。
她看着几乎被血液浸透的人,手不自觉去触碰穿透他的肩胛骨的弯钩。
眼泪滑落,眼眸里清晰地印出眼前人的面容。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裴长渊,你疼不疼?”
57糖葫芦(九)
“当然不疼。”
他身后在下一刻扬起数十根祭妖锁, 阻拦了黑衣人一瞬之后又重重打在他的脊背上,同一时间扬起的是滔天的白光,再次准备上前的黑衣人被白光击飞, 在漆黑的此刻,白光是唯一的光亮。
头发一寸寸发白逐渐变成了银白色, 眼眸也变得极浅极浅, 几乎没有人类的情绪, 只有在看向云挽月时才有一点变化。
他的手轻轻攀附在云挽月的手背, 随后握着云挽月的手将肩胛骨上的弯钩猛地抽出,血液溅在云挽月面上,又被裴长渊轻柔擦拭。
云挽月的指尖轻轻颤抖着, 克制不住地想要去触碰伤口,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又被裴长渊握住。
“这样, 也不疼。”
云挽月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裴长渊, 你又用了祭妖锁封印的妖力, 这一次你会昏迷多久?我还能把你带回来吗?”
裴长渊眼眸闪了闪,他的笑始终温和:“月月担心我。”
避重就轻, 他没有回答云挽月的问题。
此时那方展天详眉头挑了挑:“奇怪,蒋霖竟然没有将你下吗?”
裴长渊站起身, 他身上原本衣服的颜色早就看不清, 只剩一片暗红, 他指尖微动,白骨落在他的手中:“他死了。”
展天详端详着裴长渊:“竟然死了?我都调动了姑苏山庄那么多的人去给他将那些宾客留下, 他怎么还是死在了你手下。你竟然没用祭妖锁封印就将他杀了, 我想想, 拼着重伤也不用那部分力量,你是真的很舍不得你的小夫人。
“可你如今还是用了, 想来是穷途末路了吧?”
云挽月跟着起身,她站在裴长渊的身后,轻轻拽着裴长渊的衣襟,指尖仍是颤抖着。她在害怕,比方才险些被洞穿肩胛骨还要害怕。
裴长渊,是不是真的要彻底离开她身边了。
裴长渊眸色一凝:“废话少说,动手吧。”
再说下去,身后的人又要流眼泪了。
云挽月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展天详一直没有动手,他一直静观其变,像个看戏的人。
展天详摆摆手:“真是麻烦,今天还要自己动手。”话音刚落,他足尖轻点,下一刻已经落在裴长渊跟前,云挽月看着这副全然苍老的面容,心跳陡然加快。
裴长渊眼眸轻抬,白光一闪,白骨悬空在空中与这人的手掌对撞,同一时刻,祭妖锁再次落在他的背上,打在血肉的声音让云挽月下意识闭上眼。
无形的劲气荡开,裴长渊侧过身揽过云挽月的腰身将人狠狠一掷,云挽月被抛在空中,被正好赶过来的黎清桦接住。
此前被击飞的黑衣人重新起身,再次朝着两人包围,黎清桦轻喘气,这些黑衣人虽然数量多,但方才为裴长渊所伤,她勉强可以抵挡。
“挽月,你先走。”
云挽月心口滞了滞,她看着那方几乎重伤也仍在与筹算缠斗的展蔺,看着眼前勉力支撑着拦下黑衣人的黎清桦。
还有另一边因为速度太快几乎看不清身形的裴长渊,还有那一下又一下打在身上的祭妖锁。
她一个摆烂人,何德何能。
其实她都方才都认命了,想着就这样吧,就算被锁链铐上,被弯钩穿透肩胛骨,也就这样了吧,她只要认了,一切都会结束。
但有这么多人护着她,几乎是不要命地护着她,她何德何能。
云挽月擦了擦面上糊成一团的眼泪转过身再次跑了起来,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摆烂的,这种时候就不行。
因为有这么多人在替她争,她凭什么不努力去活一活。
她真的跑了很久很久,久到身后的声音都听不见,久到自己的脚已经全部麻掉,久到天微微亮起,她终于跑出了姑苏山。
“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她身上草草披着裴长渊的外袍,脚已经磨得血肉模糊,大脑一阵阵眩晕。
但还没有安全,还没有,云挽月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再次流下来的眼泪,她拦下了一个正要上山的大娘:“大娘,大娘——”
云挽月的状态过于地差,大娘禁不住后退一步:“你是什么人?怎的又从山上跑下来一个,从昨晚开始都不知道跑下来多少个了。”
云挽月脑中灵光一闪:“那他们人呢?那些人跑到哪里去了?”
若是能混在其中,就是要查也会增加难度,而且她可以解七日散,这是她的筹码。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她还能带回裴长渊他们,就更好了。
大娘指了个方向:“那边那边,大多数人都跑那边去了,真的是,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睡好觉,这山上是有什么魔鬼不是啦?”
云挽月克制着眩晕,对着大娘作揖:“多谢,真的多谢。”
她将裴长渊的外衣系紧,想了想又从脖子上拆下来唯一还没掉的金坠子递给大娘:“大娘您身上可还有银子?我用这个坠子与您换。”
大娘瞪大了眼:“诶呦小姑娘哦,这可是金的,我身上哪有这么多银子嘞。”
云挽月握住大娘的手:“大娘我也不瞒您,这金坠子若是流通在市场必定是要被追查的,我一时半会没有时间去融了,便想着换些能用的银子,大娘若是垂怜便与我换,到时候您可以将金子融了再拿去换钱。
“只是千万不要直接拿去典当,其中风险我都告知您,大娘若是不愿也是没关系的。”
大娘犹豫着:“我身上能拿出来的银子可真是不多嘞,这就是融了也够我吃下半辈子的了……”
云挽月心下焦急:“管不了那么多了,您就说行不行。”
她没有这样多的时间。
大娘见云挽月这副模样,心一横从钱袋子倒出一堆碎银,这还是因为做前些日子收成才有。
她不好意思:“只有二两……”
云挽月接过碎银,将金坠子放在大娘手里:“多谢,大娘可一定要记住融了再拿去换钱。”
说罢她重新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此前大娘指的方向跑起来,这一路都是官道,零星的村庄坐落在周围,云挽月用钱换了一身布衣,又从林间找荨麻草咽下,让自己面上分布零星的红点。
逃出的人不算少,云挽月依稀能分辨脚印,跟随脚印走去,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立时停了脚步,侧身没入林间。
她的身体早就透支,全靠一股气支撑着,如今陡然停歇,她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这动作引起了黑衣人注意,他们迅速将云挽月包围。
手上还拿着画册。
云挽月掐着自己的手腕,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她不着痕迹地去瞧画册,正是她在云家时的模样。
这么快就追上了。那他们呢?云挽月躺在地上,真的好累了,她想。
画册被摆在她身前,与她的面容仔细比对。
“这……像,又不像。这人生了一脸红点,面颊也是肿的,实在是难辨认得很。”
废话,这是她牺牲美貌换来的,要是能让你们认出来,她不是白搞了。
“身形瞧着也不像,那日我远远见了一眼,穿的好像是那个男人的外袍。”
废话,她穿了三层,直接变成水桶,要是身形还能像的话,她不是白热了。
“还是抓回去吧,这一次人没抓到,百花阁还没了,为了拦截那些人还折损了不少,要是什么都带不回去可就麻烦了。”
说着就要将云挽月架起来。
云挽月:?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打工人的糊弄心态。
她立即睁开眼,面上带上惊恐:“你们是谁?这是做什么?”这是她毕生的演技了。
黑衣人一改方才的模样,直接抽出剑横在云挽月脖子上:“少废话,跟我们走就是!”
云挽月:……
剑横在脖子上她不敢动:“几位爷,我不过是迷了路,又几日没吃饭了才在这里晕了过去,我身上也没有银子,要钱我也没有哇。”
“少废话!带走!”
几乎油盐不进。
云挽月闭了闭眼,被带走是不可能被带走的,说不通也只能硬跑了。
她抓起一把泥土猛地撒开,随后猛地后仰挡过脖子上的剑:“看我化功散!”
化功散这三个字几乎每一个学武的人都知道,毕竟多年苦修没有人会愿意一朝化为虚无。果不其然,这几名黑衣人的动作愣在原地。
云挽月乘机抛开:“是你们逼我的,姑奶奶我不就是出来采个药迷了路,就被你们几个猢狲围起来,当我吃素的不成!”
她心跳极快,嘴上故意造势,脚下不断后退着。
许是云挽月动作实在是突然,转变实在是大,竟真的将这几人唬住。
她?拉开了安全距离,立时转过身不管不顾地跑起来,她不忘接自己的戏:“我劝你们莫要动弹!内力没了可不要怪我!”
双腿没命一样急急速交换着。
直到跑出去许久,那些黑衣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立时飞身而来,云挽月进一步加快自己的速度,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况下,她好像真的跑快了一些。
但还是不够,距离在逐渐缩短。
云挽月急促喘息着,她在想若是直接挥洒自己的血能不能让这些人失去理智,毕竟连裴长渊这种级别的都会失去理智,这群人应该也可以,只是他们会发狂会直接武力值上升一个度,但应该比带回去这种情况要好一些。
那么问题来了,应该怎么洒才能让每一个人都直接吃到她的血呢?
不等她想清楚,一双素白的手从一旁猛地将她拉了起来,林中霎时间没了云挽月的身影,只剩下一只被跑掉的绣鞋。
黑衣人在半刻之后落在此处,他们面目扭曲,将地上的绣鞋捡起。
“去哪里了!方才还看见,不可能跑这么快。”
“一点泥土就敢说是化功散,今日非把人带回去不可。”
“搜——”
——
“嘘,你先别说话。”
捂着云挽月的手格外冰凉,云挽月立时点点头,那人才放心松开,云挽月回过头正看见一对猫耳,淡淡的黄色,看着很软和的模样。
“我知道你,是你帮我们逃走的。”
云挽月蓦然想起王五说的话,他说这一次拍卖的还有一名猫妖少年和一名虎妖少女。
“你是百花阁中逃出来的吗?”
胡小然点点头:“我们不要命地跑,逐渐就分散了,我们是一起被绑的,才一直一起逃,只是我的同伴她快不行了所以跑得慢些。”
说罢她侧过身,躺倒的正是那位与云挽月短暂交流过的十九号。
胡小然特意出声:“我叫胡小然,她叫李灵灵。”被冠上代号这件事她格外敏感,姓名便格外重要。
云挽月低下身去将人仔细端详:“她身体太弱,抵挡不住七日散的毒性了。”
胡小然凑过来:“之前有姐姐们过来给了缓解的药,只给了两颗,我们分食了一颗留了一颗,逃走的时候她没力气了,便把另一颗给我了,我是妖,跑得更快一些。”
云挽月看着不断流转在身侧的黑衣人,而她们就端坐在这里,这些人一副全然没有察觉的模样。
她疑惑:“七日散能克制内力,想来也能克制妖力,这是?”
胡小然的耳朵动了动:“这是我的天赋法术,不需要用妖力的。”
云挽月眼眸闪了闪:“会被发现吗?我们说话也不会被听到吗?”
胡小然点点头:“按理说是不会的,只是遇到格外强大的人可能便行不通,其实没什么用,因为只能隐匿身形和声音,而且人数也有限制,”她想了想,“最多只能隐藏四个人,我还会累得很快。”
能隐匿身形和声音已经足够了。
云挽月看着地上的人:“我可以救她,也可以帮你解七日散的毒。”
胡小然眨了眨眼,她懂,一般人类有这种开头都是需要谈条件的。
“那需要我做什么?”格外坦然。
云挽月看着胡小然格外清澈的眼眸,蓦然想起了白炽。她顿了顿:需要你一直跟着我,直到摆脱他们。”
胡小然很是爽快:“好,我可以。”
“这样爽快吗?”云挽月抿了抿唇,“或许我需要提醒的是我现在是被通缉的状态,这个追逐将会持续很久很久。若是被抓到也会很危险,而且你是妖,你可能会丧命。”
胡小然点点头:“我知道呀,我可以的。”
云挽月愣住:“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胡小然不解:“不是帮你,是交换,你救我,救灵灵,我帮你,是等价的。”
云挽月沉默了瞬,又想起了白炽,人类讨厌妖,忌惮妖,驱逐妖,甚至还要杀妖,殊不知大部分妖格外简单,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所谓人与妖区分。
在他们眼里,人类只是弱一点,跟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即便是才被人类伤害,也可以马上相信人类,帮助人类。
因为无论是人类还是妖,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
只有人类会忌惮比自己强大的物种,真是奇怪。
胡小然背着李灵灵来到了一处医馆,趁着夜色云挽月将需要的药材全部拿走,想了想留下了欠条。非常时期非常办法,她尽力了,以后安全了她再来还钱。
云挽月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她不敢休息,马不停蹄地将研究七日散的成分,再马不停蹄地配置解药,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解药竟真的让她配了出来,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
云挽月端着两碗药液来到:“快喝——”
话还没说完,人便栽了下去,胡小然眼疾手快将药碗接住,她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忍不住感慨。
“人类真是拼啊。”
殊不知在从前云挽月才是最摆烂的那一个。
——
“长渊——”
云挽月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极其狭小的空间,身体不断动荡着,她急忙查看四周,没有人,自己也没有被绑起来。
确认完这些她才松了一口气。
胡小然推门进来:“姐姐梦见了什么?梦里一直在喊长,渊,这个人一定很重要吧?”
她梦见了什么?她好像不记得了,如何也记不清。面上是一片冰凉的眼泪,云挽月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好梦。
“不记得了,”她顿了顿,“但是长渊确实是很重要的人。”
云挽月抬眸:“这是在哪里?”
胡小然将肉粥递过来:“在船上,你昏迷了五日,你们人类真的很虚弱,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灵灵说你只能喝肉粥,真可怜,不能吃鱼。”
云挽月接过肉粥,肉粥是温热的,很香,她送入嘴里,入口即化,很好吃。
跟那天在马车上的味道一样,云挽月握勺子的动作停滞在空中,勺子里的粥滑落进碗里,荡开一圈热气。
胡小然疑惑:“怎么不吃?不好吃吗?不应该啊,我刚才偷喝了一口,很好吃。”
云挽月眼眶微红:“好吃的。”
只是她想起了清桦,也想起了裴长渊,想来也是,当初他们都出城那么久,粥怎么可能还是热的,除非是有人一直用妖力将粥熨烫着。能有妖力的除了一直跟着的裴长渊,还能有谁?
是她迟钝,什么都没有察觉。
李灵灵推开门:“小然!我听见了!你偷喝了粥!”
胡小然眼神躲闪:“听错了听错了,你听错了。”
李灵灵还要再说什么,看见云挽月的眼泪正一粒一粒掉落在粥里时又止了话头,她声音放缓:“小然你出来,别打扰人家休息,而且你不是要吃鱼吗?过来帮我,我拉不动了。”
胡小然立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来了来了!”她风风火火地走出了门。
李灵灵看着房里的人最终叹了一口气,轻轻将门关上。
不行,不可以难过,粥这么好喝,不可以对不起粥,云挽月继续极其认真地讲肉粥一口一口送入嘴里,直到空虚的胃逐渐被填满,她身上的温度逐渐回归。
此刻外面穿了胡小然的声音:“天啊,这是什么鱼为什么这么重!灵灵你不会钓个鲨鱼上来吧!”
李灵灵柔和的声线中带上恼怒:“瞎说什么?这里是浅海,哪里来的的鲨鱼!”
云挽月静静地听着,原来他们已经入了海,确实,走水路比走陆路要好得多,而且是在海上,范围广目标小,晋城临海,这应是最好的逃脱方案了。
“那为什么这么重哇,真的好重啊,我用妖力都拉不上来。”
“难道不是因为你妖力低吗?”
“才没有!”
“等会,有点不对劲。”
“嗯?”
“哇灵灵,你知道吗?你钓起个人来,你这个钓鱼技术真的需要加强了!”
“我的钓鱼是跟我阿爹学的,从前从未失误过,嗯,等会,这个人好奇怪,头发是银白色。”
“真的,生得还挺好看。啊他好像是妖,咦,我看不出是什么妖诶,好像快没气了,要不扔回去吧?我感觉救不活了。”
银白色头发,生得好看,不知是什么妖。云挽月发散的思绪瞬间集中,她立时下床,身形踉跄了下险些摔倒,她稳住身形急急推开门。
“不可以扔!”
胡小然惊得险些跳起来,手下的力道陡然松开,被鱼线缠绕的人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云挽月看着地上的人,和那副格外熟悉的面容,双脚几乎克制不住地往前,一开始很慢,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跑了起来。
李灵灵出声:“诶诶诶,你刚醒,腿还软着呢,别摔——”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重重摔在地上,正落在她们钓起来的男人跟前。只是摔倒的人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膝盖的疼痛,眼里只有她用尽全力奔向的人。
胡小然想要过去把人扶起来,李灵灵及时制止,胡小然回头,李灵灵摇了摇头,她正不解时。
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落下:“裴长渊,长渊……”
她视线蓦然落在那男人身上,原来这就是长渊,那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这个叫长渊的人好像要死了,如果重要的人死了,应该会很难过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不等她想清楚,便看到那还在哭着的人猛地用一旁的剪刀划开自己的手腕,血液涌出,又被她直直喂进了躺着人的人嘴里。
血液的味道兜兜转转落在了她鼻尖,她眼眸微缩。
李灵灵见人放血立时焦急着要过去:“这是做什么,怎的一言不合的,人是要死了,但也不至于殉情吧,姑娘你……”
这一次是胡小然拦住了李灵灵:“不是的。”
“什么不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胡小然点点头:“她在救他,不是殉情。”
58前世(一)
一袭单薄中衣, 披散在地上的三千青丝,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瓣,和微红的桃花眼。
被海水洗净血色的衣服, 缺少了一件外袍,裸露的肌肤上是一寸一寸伤口, 被泡得发白, 银白的头发被浸湿攀附在甲板上, 又被黝黑的青丝覆盖, 纠缠。
他们之间,有生死,有眷恋, 有生死之间无法阐述的不舍与心疼。
血液喂进裴长渊嘴里,又从嘴角流出来, 晕染在一旁的甲板上, 云挽月见人已经不能自主吞咽, 眼泪又将眼眶盛满。
她含住自己的血与裴长渊双唇贴近,将血液渡了过去, 一口接着一口,直到自己的伤口变得发白。她还想再割一道。
胡小然急急出声:“可以了, 不用再喂了, 再多就浪费了!”李灵灵也上前将云挽月的伤口仔细包扎, 她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云挽月身上。
“你都没有恢复好,总要顾着自己一些。”
云挽月吸了吸鼻子, 将裴长渊面上的鲜血和水珠都擦干净, 随后抬眸看向两人。
“请问, 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是非常寻常的一句话,只是说的人太过无助, 抬眸的那一刻,眼泪又倏而滑落,好像要碎了。胡小然看到这双眼眸时将到嘴边的调侃咽了下去。
她好像也跟着难过了。
李灵灵为难:“船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属实是没有男人的衣服。”
云挽月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们。”看起来是这样的平静。
她撑着自己起身,手下用力想要将裴长渊抬起来,又因为力气不及,人刚抬起了一点就要再次落下,胡小然眼疾手快将人接住,人很重,她用上妖力才勉力把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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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说一声,你才刚醒能有什么力气,我来我来就行。”
说罢她鼓着腮帮子把人提起来往房间里走:“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放你房间行不行?你可以跟灵灵住一间。”
云挽月跟在身后,湿掉的中衣不断低落着水滴。
她指尖微微颤抖着,声音却无常:“不用了,我们住一间就好,我们是夫妻。”
胡小然诧异:“啊这是你家相公啊,你们成亲多久了?”
“六个月了,六个月又十四天。”
胡小然顿了顿:“你记得真清楚,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云挽月站在原地,头轻轻垂下,发丝垂下来,将她的面容遮掩,李灵灵走上前:“怎么了?”
云挽月没有回答。
李灵灵以为云挽月还在因为裴长渊而难过,她不知所措:“别,别担心,人至少还没死,养好了伤就能醒来,你,你别太伤神了,不然人醒来,你又病倒了。”
眼泪低落在甲板上,一滴又一滴,云挽月已经数不清这是她掉的第几滴眼泪,她这段时间好像一直泡在眼泪里,如同海水一般咸涩。
可是她好像控制不住,真的控制不住。
“他醒不过来了。”
前面的胡小然刚把人放下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她很疑惑:“不应该啊,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血是什么,但是闻起来就感觉超有用的,而且我刚看了一眼,感觉气息比刚才强劲了不少。”
云挽月蹲下身,她环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
“没用的,还是醒不来。”
天地法则,是祭妖锁不让他醒来,不是因为受伤,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祭妖锁判定他有罪,不可以醒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她将血液喂进去之后裴长渊的身体在一点点恢复,伤口也有了愈合的趋势,可是他的意识始终宛若一摊死水。
这一次,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
云挽月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
“宿主?宿主宿主?”
云挽月好像看不见,只能在一片白茫中听见27号的声音。
云挽月:“我这是怎么了?”
27号:“你只是生病了,在外面你还在发烧没有醒过来。”
云挽月:“外面?这里是哪里?”
27号:“这里是我的空间,其实阴差阳错你最大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的,只是没有达成最终结果,男女主现在还没有在一起,所以我还不能离开。”
云挽月:“这样,我说什么来着,早就说了我就是做了任务男女主也不一定会在一起。”
27:?
“你做任务了吗?你做了吗!你做了吗!!”
云挽月突然没了争论的心思:“你把我放回去吧,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就算裴长渊醒不来,她也可以找办法让裴长渊醒来,而且还有展蔺与黎清桦。
27号感受到云挽月的悲伤,一时间电子音也跟着弱了起来:“宿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挽月顿了顿:“你能感知到男主怎么样了?”
27号莫名:“具体怎么样感知不到,但基本情况还是能知道的,比如两个人之间的情感进行到哪一步这种。”
云挽月声音弱了下去:“那你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吗?是否有受伤,是否还好好的,又或者,是否正在被桎梏着。”
“我看看啊,”它停了停,“喔,情感这边是不错的,两个人都在互相喜欢着,男主这边看着不大行,心情好像是崩溃了一样,女主这边应该是在陪伴,至于受伤没有倒是不知道,不过生命线都好好的,没什么问题。”
云挽月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27号想起了正事:“说起来这次拉你进来是有人借我的空间找你。”
不等云挽月再问,便有一道女音响起:“是我寻你。”
这道声音陌生又熟悉,云挽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们见过吗?”
那人停顿了会:“应是没见过的。”
又是一句话入耳,云挽月终于在尘封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声音:“你是……卓雅?”
那人原本没有情绪的声音顿了顿:“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云挽月蓦然想起与卓雅认识的时候是在裴长渊梦里,卓雅没有经历梦境,只是那个梦里无关紧要的npc。
“偶然的机会。”
卓雅也没有细细探究,这世上人人都有机遇,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知晓。
她的声音古井无波:“云挽月,你想救裴长渊吗?”
云挽月立时凝神:“有办法救他吗?我想救,我当然想救,还请给我指一条明路。”
卓雅顿了顿:“虽然你已经知晓我的姓名,但在告诉你如何救裴长渊之前,需得告知你我的身份。
“我乃世间唯一的神族后人,乃天道唯一的传话人,两百天前,我族人尽数被裴长渊屠尽,我侥幸逃出本想复仇却意外觉醒了血脉,从而得知裴长渊与天道之间的秘密。
“一千年前,他做了险些让此界崩塌的事情,不惜屠杀了三万三千人,从那之后,祭妖锁便封印了他的部分妖力,且时时警醒,若是察觉不对,便直接将他毁灭。
一千年的事情……云挽月抿了抿唇:“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卓雅沉默了一瞬,避开了这个问题:“你会知道的。
“只是如今,祭妖锁也奈何不了他了,他打算自毁,他想要用元神与祭妖锁同归于尽,换回短暂的清明。”
云挽月面色一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几乎是赔本的买卖,不可以……”
“因为他一定要醒来,在最后一次动用祭妖锁封印的妖力的时候他便知晓,他可能会死,或者永远被祭妖锁镇压,所以他做了这样的决定彻底摆脱祭妖锁,即便元神泯灭,他从此间消散。”
云挽月力气倏地松懈,是因为她,因为要救她,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与祭妖锁对抗也是因为她,因为奇门还在,展天详还在,他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开。
所以为了短暂的清明,为了替她扫除最后的障碍,付出什么都可以。
裴长渊一直一直很傻。她从来都知道。
“裴长渊也是此间唯一剩余的神兽白泽,他的元神受天地法则保护,若是用元神泯灭作为代价,此界也将崩塌,所有都会倾覆,因此祭妖锁封锁了他的意识,让他陷入了长眠,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神兽白泽?”原来裴长渊是神兽,怪不得无论是人是妖都无法辨别他是什么妖。
卓雅继续:“云挽月,你是唯一能接近他元神的人,我会将你送进他的元神里,阻止他的元神自毁。”
云挽月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阻止了他的元神自毁,他还是会被祭妖锁常伴此生,如你所言会死,或者永远被镇压,我阻止了这件事,有什么好处?”
卓雅的声音陡然肃穆:“世界倾覆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你身为此界的一部分,本应该有这样的责任。”
“那就倾覆好了,与我有什么干系?这个世界对我很好吗?我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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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云挽月愣住:“你说什么?我是被这个系统从另一个世界拉过来做任务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是。”
云挽月急了:“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裴长渊对你的情感如此没有缘由,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血液到底有什么秘密,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你如今是半妖,属于妖的那一部分你有答案吗?”
云挽月的情绪戛然而止,她沉默了。
这些都是在她身上的疑点,是她追问裴长渊许多次都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她原是很想知道的,她想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又被这么多人追着捆起来再那去放血。
但转念一想,好像又不重要了,她一开始就不想知道这些,她只是个想吃吃喝喝开开心心活几年的摆烂人而已。
清桦和展蔺会有自己的故事,他们的人生很长,她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便宜爹守着云家,她的血脉封印破了,阿娘也能变回来,所以没有她,也可以。
只有裴长渊,她想要知道他的故事,想要知道他的秘密,想要了解他,想要与他公诚布公,可是他也不会醒来了。
她从前不曾拥有什么,便觉得吃喝玩乐是最大的事情,后来她有了亲人,有了朋友,还有了喜欢的人,好像吃喝玩乐也可以放弃。
所以重要只是人而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想知道了,无论答案是什么,我只是云挽月,这一点总不会变。”
“世界倾覆,也不在乎吗?”
“不在乎,世界倾覆,是全世界的责任,该是全世界来抗,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扛?”
“可这一切本就因你而起。”
“所以就是我的错了吗?”
“若我说,裴长渊可以醒来呢?”
59前世(二)二合一
云挽月从善如流:“若是他能醒来, 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他。”
卓雅沉默了一瞬。
“你跟他很像。”
云挽月纠正:“不像,我跟裴长渊一点也不像。”
若是从前她绝不会为了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但因为是裴长渊, 是裴长渊先为了她做了所有。
卓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能不能醒来,也全看你, 你很特别, 天道无法界定你, 但始终亏欠你。你是唯一的变数。”
云挽月听不懂:“什么意思?我到底需要做什么?”
卓雅避重就轻:“时间到了你自会知晓。我会送你和裴长渊去到该去的地方, 至于外面那两个姑娘,关于你们的记忆会消失。”
云挽月想了想,遇到胡小然与李灵灵是偶然, 她帮解她们了七日散,她们帮她逃离, 带她上海, 又捞起了裴长渊, 说起来还是她赚了。
“此前在百花阁的记忆也有我的参与,会一起忘了吗?”
“会。”
“那便忘了吧。”
若能彻底抹去一段不好的回忆, 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你准备好了吗?我将马上送你进入裴长渊元神里,里面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准备好了。”
“万物万法皆有轨迹……”
云挽月闭上了双眼。
——
“去哪里了?”
“刚刚还在这里的!”
“跟个废物都能跟丢, 快找!”
人来人往之间, 一队又一队人马几跑来跑去, 他们身上的着装不似普通人,一眼看过去便知晓是江湖人士, 周围的商贩也不敢造次, 只静静地等人离开。
人离开后, 商贩又重新恢复了热闹,原本街上相互挽着的一对姐妹倏而分离。其中一位姑娘面上满是莫名看着另一位。
“你是谁?突然过来挽着我的手是什么意思?”
“姑娘, 为什么不可以挽手?这世上有谁规定了只有认识的人才能挽手吗?”
这话将问话的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可是,可是……”一连说了三个可是也找不出反驳的人。
她对面的人笑开,鹅黄色的面纱覆盖住她的半张脸,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姑娘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我饿了许久了。”声音清甜友好,尾音带着些委屈,让人不自觉想要回答。
“前面有一家点心铺子……”
“好的,多谢姑娘,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好,好的,谢谢……”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前已经没有了原本那人的身影,只有那双桃花眼,还存在她的脑海里。
桃花眼的主人已经来到点心铺子,她看着铺子仔细挑选着,像是在做一件格外认真的事情。
店小二见人犹豫立时上前推荐:“姑娘?想要个什么样的点心呀?”
他指了指放在中间的:“这是我们家最好吃的栗子糕,也是买的最好的,才出炉的嘞,姑娘要不试试?”
云挽月看了看栗子糕,视线最终落在角落的桃花糕身上:“奇怪,今日怎的格外想吃桃花糕?”
就好像曾经吃过很好吃的一样,让她想要再来一次。
店小二很有眼色:“桃花糕也是极好吃的,姑娘买了绝对不会吃亏!”
云挽月晃了晃头,她吃过的东西这么多,好吃的桃花糕应该也是吃过的。
她从荷包中拿出一点碎银:“好,那就给我包一盒桃花糕。”
“好嘞!”说着他利落地将桃花糕包的很是妥帖递了过去。
云挽月接过,她从
丽嘉
其中捻起一枚桃花糕送入嘴中,很是随意地攀谈:“小二,我才来你们渊城,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呢,听说你们渊城有个神兽?在南海深处?”
小二态度很好:“诶哟,姑娘你这可就是问对人了,小的对这些奇闻轶事最感兴趣了,这南海里确实住了一神兽,名唤白泽,是这世上最后活着的神兽了,这不,那南海边上还有不少人前去祈愿呢!该说不说,也有人真的实现了。”
“竟这样神奇?我都想去见识见识了。”
小二摆摆手:“不行不行,姑娘我劝你还是莫要去了,你若是有什么心愿,那边,那边有个观音庙,南海那还是劝你莫要去了。”
“怎的?不是说有许多人前去祈愿吗?”
“诶呀,人去得多,妖也去得多呀,人家是神兽,管的大多是妖的事情,南海边上除了人可就是妖了,你姑娘家家还是莫要凑热闹了。”
云挽月笑开:“小二真是说笑了,这世上无论哪里不都是除了人就是妖吗?我看这南海边上也没什么神奇的。”
店小二还要再说道说道,抬头时已经不见了人,不一会又有一对人马过来,手中举着一副画像。
“见过这个人没有?”
画像上是一个姑娘,五官精致,巧笑嫣然,那双微微弯着的桃花眼,仿佛让这幅画都亮了许多。店小二看着那双格外熟悉的桃花眼,面色一白。
他极力镇定:“没,没看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拿着画像的人并未察觉店小二的异常:“去那边!”
“是!”
一队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去,店小二连连擦汗,只是,只是一双比较像的眼睛而已,应该,应该不是吧?
云挽月看着人离开才从小巷子中走出,她将面上的面纱扯下,又随手安上一个面具,将眼眸也跟着遮掩。
“真是麻烦,现在连眼睛都凑齐了,这些人从哪里找来的画师?我每次只露一个地方都能拼凑出来,不知道面具戴着很不透气吗?”
说着她扯开面具的一角,将啃了一半的桃花糕塞进去。
“吃东西也不方便。”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渊城周围是一片蔚蓝色,是充满未知的南海,是最大的海域,也是海妖一族生活的地盘。
“跟神兽住在一起,会不会很不习惯?要不揪个海妖来问问?”
也不是不行。
云挽月点点头,足尖浅红色的光闪过,此间再次没有了人的身影,不一会那队人马又来到此处。
“妖力波动就在这里啊。怎么又不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妖实在是太难抓了,不是说这妖妖力低微,战力很弱吗?她怎么这么能跑?”
再次跑掉的云挽月已经换了一身男装来到了南海边上,如同店小二所言,这里甚至还设置了专门的祭坛,据说是用作祈愿,不过多是本地人前来,外地来的大多是妖。
只是妖不怎么祈愿,一般都是直接到人家门口去找人家帮忙,所以出海的人里妖的成分极多。
云挽月拥挤在甲板上,眼眸提溜着,前面这个是猫妖,前面的前面是鼠妖,她旁边这个是树妖,那边那个是……
啊好多啊,数不清了。
云挽月动了动即将要到头上树叶子,很是好心:“树兄,你的叶子冒出来了。”
还戳到她头发了。
树妖生得一副老爷爷的模样,他沟壑交错的面容上很是焦急,他将自己的树叶急急从云挽月头上拿下来,随后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诶呦,小姑娘诶,真是对不住,我这,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小心露出来了,真是对不住啊。”
云挽月摆摆手:“没事的,爷爷您这个年纪也要去求白泽大人吗?”
在妖的世界里,只有神兽白泽可以唤作一声大人。
树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是啊,在下活得太久了,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找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于是只好去问白泽大人。”
云挽月好奇:“白泽大人这都管吗?”
树妖愣神,树枝又悄悄从衣袖中溜了出来,云挽月伸手将树枝塞了进去。
“应该是管的吧?就剩他这么一个神兽了,我们妖里决定不了的事情不都找他吗?对了,小姑娘,你是什么妖啊?”
云挽月眸色闪了闪:“花妖,小花妖而已。”
树妖很是高兴:“花妖啊,花妖好啊,就是我们草木妖在这海上有点吃亏,听说他们海妖最喜欢我们草木妖了,等会要是海妖来了,你躲爷爷身后。”
云挽月看着又冒出来的树枝,她再次帮着塞了进去:“爷爷,要是真的海妖来了,你转身就跑,有些人忘记了就忘记了,想起来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树妖摇摇头:“你不懂小姑娘,到了我这个年岁能去执着的事情已经很少了,我一直还想要去记起来,那就是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若是死在这海上,爷爷也不会觉得惋惜的。”
树枝又冒了出来,云挽月索性也不塞了,手不自觉摩擦着树叶子。
“小姑娘你呢?你去找白泽大人是为了什么呀?”
云挽月顿了顿,她神色如常:“没什么,就是想去见见他。”
树妖不懂:“只是见见?”
当然不止是见见,她应该是这一船子人贪念最重的那一个。
树妖见人不回答,也没有过多追问,他将一枚树枝放置在云挽月手上:“小姑娘我们投缘,这是我的树枝,这一路艰险非常,遭遇不测的可能很大,我若死了,这树枝便会长出新芽,到时候你随意扔在哪里就好,我自己会长出来。”
云挽月从未听过这种方式,她很是惊奇:“这样好?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一直不会死了?”
树妖拜拜手:“诶,非也非也,你觉得一个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吃吃喝喝?开开心心的?但其实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树妖摸着自己的胡子:“老朽觉得一个人活着的象征就是他的记忆,记忆在,这个人才完整,老朽每一次重新长出来便会忘记所有,从前的便是从前了,重新长出来的是新的人。”
云挽月疑惑:“可是爷爷,但您一直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您是这一次忘记的吗?”
“应该忘记很久很久了。”
云挽月点点头:“就是呀,您分明已经忘记很久了但还是在努力找到这个人,说明什么?记忆并不代表您,灵魂才是,有些人是记在灵魂里的。”
树妖愣在原地,一不留神又支出了许多树叶,在往外冒旁的人就该生气了,云挽月只好一根一根帮人塞回去。
她一边塞一边要出声提醒,船却在这时猛地动荡起来,甲板被破开一个大洞,海水不要命地涌出。一时间妖力四散,无数妖飞至空中。
“不好了,不好了,海妖来袭——”
话音未落,一道巨大的阴影将他们覆盖,是鲸。
云挽月只能看到一面雪白的肚子,甲板被突破,船马上就会沉,树妖将云挽月推向一旁:“你去船舱东边,那里有一搜小舟。”
云挽月被推得一个踉跄:“不是,爷爷,现在逃是不是太早了。”
或许会有别的办法摆脱困境,比如跟这只鲸好好谈一谈之类的,毕竟语言的魅力无穷大。
树妖语速加快:“没用的,这是十方鲸,没有耳朵,只知道进食。”
云挽月瞪大眼眸:“这么离谱?”
树妖又推了云挽月一把:“我们投缘,你带着我的树枝快走吧。”
云挽月抿了抿唇:“可以一起走。”
树妖笑开,胡子已经被扬起的海水浸湿:“小舟只能载一个人,你快一些,别的人发现了还要抢呢。”
“爷爷不去找白泽大人了吗?”
“以后会有机会的,你将我种在一个好看的地方,等我再次长出来,还会再来,你不是说了吗?这是记在我灵魂里的,不晚一年,早一年,又有什么干系?”
云挽月咬咬牙:“你放心,我们都是草木妖,我肯定把你种在一个特别好看的地方。”
这是他们都能活下来的最好办法了。
她足尖闪过灵光,身形一闪往船舱而去,船舱很小,东边斜斜放着一枚小舟,云挽月打开一旁的门把小舟放了下去,她将树枝妥协收好,随后指尖染上灵光,控制着小舟前行。
船已经开到深海域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她几乎找不到方向。
这个白泽是不是有点住太远了,没事住那么远,平时能吃到好吃的吗?
她瘪瘪嘴,拿出地图仔细看了又看,发现还是找不到,她远远回头发现方才的船已经坍塌了,少数妖落在了海里,便是如此也依旧被十方鲸追着。
云挽月瑟缩了下,加快了小舟的速度,她觉得她近期都不会喜欢吃鱼了。
她就说吧,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微亮,海面逐渐被初升的太阳染成红色,云挽月才将将停下,她拿出树枝,上面已经有了新芽。
她叹了一口气,将树枝重新放好:“放心,我肯定会把你种的特别大,特别好看。”
她刚从小舟上站起身,想要看看自己到底到了哪里,小舟猛地动了动,云挽月急急稳住身形,一个回身想要查看小舟情况时,一条湿漉漉的人正在她的小舟上。
为什么是一条人呢?因为她生得一副人类的好样貌,上身也是人的上身,只是坠了一条波光粼粼的鱼尾。
人类管这叫什么来着?啊对了,人鱼,这是人鱼。
对方提溜着眼眸定定地看着云挽月,直将云挽月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别过脸:“这位,这位嗯,人鱼姑娘?你突然上了我的船,是有什么事吗?”
“你是人类吗,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这里都好久好久没有人来了。”声音格外悦耳。
云挽月想了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
桑桑深吸口气,鱼尾不自觉扫在水里,小舟跟着晃了晃,她全然没发现:“卖……卖吗?你,你被卖到,这海里面……吗?是,是谁要买你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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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月垂下眼眸:“不是谁要买我,而是我被卖到了一个小渔村里,我想要逃,但是四处都是海,我只好偷了一个小舟,我也找不到方向,飘啊飘,就遇到了你。”
桑桑跟着难过起来:“你,你不要,不要难过,这里很好的,啊但是你,你不会游泳啊,不对,你就是会游泳在海里也不能呼吸,你不能跟我回海里生活,你会不会在海上被饿死啊。”
她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
云挽月面上险些扭曲,她及时控制:“我若是没有食物,自然是会饿死的,你想我活下来吗?”
桑桑点点头:“当然,你已经很可怜了。”
云挽月点点头:“所以啊,人鱼姑娘,你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在这里生活吗?若是找到能帮我的人,我或许就能活下来了。”
桑桑拖着腮帮子:“这里没有人哇,怎么办,你是不是要死了?我听说人类都很脆弱的。”
云挽月闭了闭眼:“没有人,妖,妖也行呀,不是生活在海里的应该都行的。”
桑桑点点头:“喔,要是这么说,确实是有的,在南海的最中央有一座山,上面生活了一个男人,他应该不是人,也不是妖,但是非常厉害,族里的叔叔伯伯说那是白泽,让我们不要去哪里,他脾气不太好。我也不知道白泽是什么。”
云挽月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忽悠出来了。
“不知道没关系,脾气不好也没关系,那是我最后生的希望了,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桑桑歪着脑袋:“可以啊,我要怎么帮你呀?”
“带我去那座山。”
“不行。”
嗯?
云挽月又垂下眼眸:“那,那也没关系的,我,我可以自己去,这偌大的海,找不到方向也没关系的,我可以的。”看着可怜极了。
桑桑急躁起来,她的尾巴一下又一下拍着海面,小舟立时动荡起来,云挽月眼疾手快按住鱼尾。
桑桑无知无觉,她抓着云挽月的手:“你不能死,你都这么可怜了,可是那座山我们海妖一族实在是靠近不得,那个男人设置了结界,我,我没办法……”
云挽月安抚:“没关系,你带我去到结界跟前,至于能不能上山,我会努力的。”
桑桑才逐渐平缓:“那,那好吧,为了不让你饿死,我会很快的。”
说罢她一个滑溜入了水,在水中翻了个身,漂亮的鱼尾在水面上出现又消失,不等云挽月去看,自己的小舟飞速动了起来,云挽月险些在翻下海。
她的声音颤抖着:“人鱼姑娘,是不是有点,有点太快了——”
桑桑的声音很是欢快:“我叫桑桑,不叫人鱼姑娘~”
云挽月在海上飞了一天一夜,是的,是飞。
她费尽地将自己的头发梳开,神情恍惚,神色迷茫,脑子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被放在了哪里。
桑桑坐上小舟:“好险,终于赶到了,你现在进去应该还能吃上一口,应该不会死了。”
她真的很怕云挽月死掉。
云挽月回神:“谢,谢谢桑桑,你,你鱼真好。”
桑桑点点头:“当然!你不知道我是我们族里速度最快的!打架我都不行,但是我真的很快!”
这副模样过于可爱,云挽月忍不住摸了摸桑桑湿漉漉的头发:“好巧啊,我也是人类里打架打不赢,但是跑得最快的。”
桑桑惊喜:“你也是吗!我好高兴,族里都说我没用来着。”
云挽月摇摇头:“怎么会没用?你很有用,”她将手中的朱砂手串套在桑桑手上,“就当是报酬,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手串就会保护你。”
桑桑歪着脑袋:“这么厉害吗?那姐姐你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也还会被拐吗?”
云挽月:……忘记这茬了。
她咳了咳:“因为绑我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实在是没办法呀。”
桑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快进去吧,我要赶紧回家了,不然要被骂很久。”
云挽月点点头:“谢谢你,但是桑桑,以后在海上遇到人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船,若是遇到不好的,会将你抓起来的。”
而且你还这么好骗。
桑桑把云挽月的船猛地一推,一阵被挤压的感觉袭来,云挽月眼前的景象逐渐变了一副模样,桑桑的声音落在后头。
“姐姐放心吧,海上一般不会有人的,一般都是死了的。”
云挽月:……是她多虑了。
60前世(三)
挤压之后仍是一片海, 只是海的中央落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在山脚与海面接触的地方又是悬浮的,那竟是一座悬浮在海面上的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控制着小舟往前, 神兽白泽,能被冠上神兽二字的, 想来应该年纪不小了吧?云挽月脑中浮现一副仙风道骨, 白发苍苍的形象。
小舟停靠在山上, 云挽月足尖轻点上了山, 随后身形流转,浅红色的光围绕着她,落下一道一道因为速度太快产生的残影。
云挽月没有骗桑桑, 她真的跑得很快。
这山格外奇怪,下面还是郁郁葱葱, 到了最上面的时候又变成层层积雪, 不太符合正常山的温度变化, 只有冬夏两个极端。云挽月落在雪地上,默默调动妖力御寒。
积雪很厚, 不知到底积了多少年,一脚踩下去几乎覆盖脚踝, 因此脚印又格外深。云挽月好奇, 她从未见过这样厚的雪, 她蹲下身,将手埋进雪里。
“软的。”
下一刻一双黑色的鞋映入眼帘, 在洁白的雪地里格外显眼。
云挽月疑惑着抬眸, 看见了一头银白的长发和格外精致的五官, 那双眼眸极浅,眼里没有情绪, 看着她与看着草木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身上透着神性,不染红尘半分脏污。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穿了一身黑沉的鸦青色,好奇怪。
她这样想也这样问出了声:“兄台穿一身鸦青是因为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吗?”是真实的疑惑。
裴长渊皱了皱眉:“你是如何进来的?”
云挽月愣了愣:“我?我是坐船进来的。”
“你是如何通过结界的。”
云挽月持续迷茫:“就,就直接进来了,你们家结界好像挺欢迎我的。”
裴长渊微微俯身,指尖落在云挽月眉间,云挽月下意识闭上眼,指尖的力道却很轻,落下的温度也很暖,与这人的一派冷色不同。
一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却拥有如此热度。
“上古遗留下来的罂粟,原是如此。”
他的结界拦得住妖,拦得住人,拦不住同为上古时期的罂粟花。
“你是如何从上古活下来的?”
便是他也是被前人用妖力保护了上万年才在三十年前得以降生。
云挽月面上的表情逐渐褪去,她抿了抿唇:“我不知道,或许是随便一个被遗留的种子落在了哪里,便长出了我。”
裴长渊点点头,他已然没了兴趣。
“你寻找我所为何事?”
几乎跨越半个南海,再在结界前经历考验才能走到他面前,所以来这里的人大多有所求,只是所求不同,便是上古遗留的花,也不会有特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挽月倏地起身走到人跟前,又发现便是站起了身还是比人矮上一截,她于是踮起脚尖。
“你就是神兽白泽吗?”
一般来这里的人都会换他白泽大人,如此唤的倒是头一个。
裴长渊看着近在迟尺的桃花眼,眼尾微微粉,眼眸黑白分明,仿佛透着水汽。好近。
他退后半步拉开距离:“正是,规矩是你将你的诉求说出,我若决定帮你,便会留下一样你的东西,一旦我决定了,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云挽月愣了愣:“不是说你是唯一的神兽,妖里解决不了的事情都找你吗?怎的还要交换?”
天冷,云挽月说话的雾气撒在裴长渊的衣襟,还是太近了,这一次他退后了三步。
“只是谣传,我虽是神兽但并无义务。”早年间他才降生,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多,所以帮的人格外多些,才有了这样的名声。
云挽月点点头,她再次走向前,直到两人的衣襟相触碰。
“那我想要的,是留在你身边。”
裴长渊指尖一紧,他看着重新到跟前的人,那双眼眸也仍是那副黑白分明的模样,不掺杂一丝别的,格外纯净,可就是拥有这样一双眼眸的人却说出了如此荒唐的话。
裴长渊想要将人推开,在将要碰到人时又倏地停下,他没有触碰别人的习惯,从前遇到的人从不会这样近。
云挽月不明所以,她看着到身前的指尖,疑惑着上前捏了捏:“这是什么神奇的仪式吗?”
裴长渊猛地将手抽回,指尖不断摩擦着想要将手上的触感去除,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消减一分,反倒是因为,直到面上染上些微的红。
他飞身而起,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无限远,但他的声音却精准落在了云挽月耳边。
“我这不留人,你的请求我不接,还请立刻离开。”声音里透着几分慌乱。
云挽月不明所以,她看着自己的手,很是疑惑:“我手上有刺?”不应该啊,她的刺不剌手的。
她将手收回袖子,朝着人离开的方向飞身而去,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留在这里的,拒绝也没用,她会留下的。
山上只有一间草屋,四周都是煞白的雪,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云挽月只觉得眼睛有点痛。
这个白泽眼神看着冰冰凉凉的,会不会是因为在雪地里久了,看不清了?她觉得很有道理。
云挽月敲了敲门:“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你说拒绝就拒绝,我很没面子的!”
没有回应。
云挽月不死心:“或者退而求其次,我在山脚下搭个屋子,你住你的我住我的,我们都有美好的生活。”
依然没有回应。
云挽月狠狠心:“碰了你一下就直接跑了,难道你是害羞了?”
调戏神兽,她出息了。
门倏地被打开,方才跑得极快的人面色格外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云挽月笑开:“我方才已然说了,我想留在你身边呀。”
“满口胡言,你若是不走,我会直接送你出去。”
门再次被关上。
云挽月面上的笑顿时收敛,她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她就想活着,只是于她而言,活在这个世间是极难极难的一件事情。
没有人会帮她,更何况是神兽白泽。
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离开。
山上太冷了,她决定安家在山下。
——
裴长渊最近觉得吵极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姑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整日晃悠在他周围,叽叽喳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本来想直接将人赶出结界,却不知为何结界认同了她,若不是她主动离开,他便不能将人送走。
这原本是保护他万年的结界。
应是她上古罂粟的身份被结界所认同。
他于是退一步,觉得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进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打扰谁,只是这人是真的闲不住,每日都要上来找他一找,他几次想用妖力直接将人击退。
又因为在结界内,她不知道为什么跟他一样被结界被保护了,他的妖力对她而言不做数。
早知道当初就不为了省事直接用这结界了,如今因为它处处掣肘,实在是太麻烦了。
“白泽?你要不要吃烤红薯?”
又来了。
裴长渊用妖力将耳朵覆盖,将这人的声音隔绝。
不一会自己的窗子又被打开,露出一个脑袋,那双桃花眼提溜着:“白泽,你这座山好贫瘠啊,我每天只能吃鱼,好腻好腻好腻啊。”
裴长渊神色一凝:“你从哪得到的鱼?”
云挽月面色一片红润,她笑开:“就是附近海域呀,我坐我的小舟去抓来吃的,很好吃。”
话音刚落,她倏而倒下,裴长渊身形一闪将人接住。
他手上覆盖妖力给云挽月把脉:“莫不是疯了,翎鱼也敢吃。”他眉头皱起,“还吃了好几天,毒素堆积了。”
翎鱼是这南海里最没用攻击性的鱼,却是最毒的鱼。
“若不是你身为上古罂粟花妖本身带毒,很多毒无效,不然早就死了。”
裴长渊看着紧紧闭着眼的人,身上的温度透过妖力传过来格外热,像是马上要烧起来。
若是不理会,人会直接死去,那么他也将重新归于平静,他找不到救人的理由。裴长渊准备将人从山头扔下去。
将要脱手的那一刻,手里的人握住了他的尾指,力道不重,轻飘飘地覆盖着,却执着没有松开,像是在坚持什么。
她极力睁开迷蒙着的眼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将眼眶染得通红。
“我是不是要死了?”微弱的,嘶哑的,带着哭音。
“我是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的……”
她不想死。
裴长渊的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顿,他再次伸手想要将人扔出。
怀里的人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起身抱住了他,淡淡的花香将他包围,存在感十足的柔软蹭在他脖颈,还有滚烫的眼泪顺着衣襟滑入内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势头想要将一切融化。
“你救救我,好不好……”
裴长渊脚步再次顿住,他眼眸微缩,感官像是全部被这人掌控,环在脖颈的手很热,将他的肌肤一同烫成了红色,他的呼吸好像停止了。
“这世间,还有好多好多我没有见过,还有好多好多我没有经历,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他眼眸一沉,本要将人扒开的手停顿在空中。
“这世间,有这么好吗?”
“有的……虽然我过得不算好,但还是想要,再看一看……”
话音刚落,环在脖子上的力道一松,人将要落在地上,原本停在空中的手下意识将人接住,稳稳抱在怀里。
他指尖动了动,最终转过身将人抱进了屋子。
“就当做是你要求的事,救了你,就马上走。”
没有人回应。
“沉默就当你答应了。”
只是他自己都忘记了,按照他的规矩他还要留下一件这人的物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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