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年惊讶的神情太过明显,温垣一览无余。


    “所以”,他追问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关注他?”


    温垣坐在轮椅上,抬眼静静看着她,目光如炬一般盯得紧,似乎不听到回答绝不罢休。


    江年年摇了摇头,毛绒绒的帽子上,两只圆圆的耳朵也随着她的动作轻微地抖了抖。


    她说,“我才没有那么关注他,我们都不熟好不好。”


    温垣扶着轮椅站了起来,他似乎又长高了,虽然江年年个头向上窜了窜,又穿了带着厚厚鞋底的马丁靴,头顶依旧只到了他的下颌。


    这个他占据绝对优势的姿势让江年年有点心慌,“怎...怎么了?”


    温垣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埋在围巾里的小脸和冻得微微红的鼻头,摇头时,她头顶软乎乎的小耳朵几乎要蹭到他的下巴,心尖似乎也被某种软乎乎的东西蹭到,浮现了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柔软和痒意。


    这股痒意绵软却有力,催促着他几乎下一秒就要对她软下来。


    可她说着不认识,每次遇到那个男生又总投去不一般的目光。


    他扯了扯唇,唇角微微裂开的伤口处弥漫出一片疼痛与苦涩。


    他以莫大的毅力,在她面前硬撑着、对峙着,对她含糊不清的话表示抗拒,他明目张胆地侵蚀着边界,横插一杠问到底打乱了她本来的打算。


    两人僵持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尽头,他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她,看的江年年从一开始的信誓旦旦,到后面的举旗投降。


    江年年无奈,只能琢磨着怎么讲出来才好。


    她又不可能告诉他,其实他只是一个纸片人,甚至是基本只出现在主角回忆中的那种炮灰配角。


    如果他不知道上官峥或者没和上官峥正面对上,她当然不会主动提及,毕竟两个人在原著里算是处在对立面,接触能少自然更好。


    但她也清楚,既然温垣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甚至这次的意外还有可能是上官峥的手笔,那不能再当作没这个存在。


    原书的细节江年年记得不大清楚,毕竟看的时候也就是出于消遣,谁也想不到她死后还会重生进这个世界里。


    但若真如温垣刚才所说,温家的意外是上官峥做了手脚,那或许在原著中,上官峥早就察觉到了女主丁慕诗心里的白月光是谁。


    依照男主的霸总设定,为了让女主心无旁骛地待在自己身边,不择手段让温垣家破人亡,让大家眼中的天之骄子一夕之间变成孤苦无依,精神崩溃的可怜虫,倒也很合理。


    如何让温垣对上官峥更加警惕呢?


    穿书、借尸还魂这种东西一听就不靠谱,温垣未必会相信。


    但目前看来温垣又确确实实被上官峥盯上了,如果什么也不讲,万一后面男主再发疯,温垣的处境就更糟糕。


    得想个说法,给温垣提个醒才好。


    江年年迟疑了半晌,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终于迎上了他的目光,“其实,我是梦到过他”


    “你知道的,我之前有段时间生病高烧了,整天浑浑噩噩的,总是会做梦。”


    “梦里有很多人,有你,有我,有爸爸妈妈,有温爷爷,也有几个我当时并不认识的人,比如丁慕诗,再比如上官峥。”


    江年年目光紧紧锁住他,见他虽然眉头紧皱,却似乎听进去了,面上若有所思。


    她继续道,“我一开始以为只是梦,但是后来梦里发生的事情居然真的一一发生了。”


    “我梦到丁慕诗转学过来,梦到丁慕诗和上官峥因为一场街头意外认识了,还梦到了两人一起去看展,上官峥似乎对丁慕诗很不一般,”


    “在我的梦里,上官峥带丁慕诗看了一场烟花,在漫天的烟花里对丁慕诗告白了,但丁慕诗拒绝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上官峥好像认定了你是丁慕诗一直在暗恋的人,丁慕诗是因为你才拒绝他的,所以做了一些很疯狂的事情来针对你。”


    江年年一边说,一边关注着温垣的神色,把三个人之间的恩怨简单说了一下。


    果然,在听到她说丁慕诗的名字时,他面上覆了一层不愉,声音堪比外面的气温,冷到结冰一样:“他们两个怎样,和我无关。”


    听他这样说,应该是相信了自己的话,江年年在心里深呼了一口气。


    “嗯,但是也要留心警惕”,江年年神色郑重地叮嘱,“防人不心不可无。”


    更何况男主都扑上来搞事情了。


    温垣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蹙起的眉头也松开了,脸上郁色退散,眸子里莹着星星点点的光。


    他伸出了没被包扎成蚕茧的左臂,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头顶软乎乎的圆耳朵,轻轻捏了捏,“好,我知道了。”


    心里的那股痒意,好像又浮了上来,只捏着毛绒耳朵似乎无法消解这来势汹汹的痒意。


    温垣克制地捏了又捏,又想到什么地叫了她一声,“年年。”


    江年年顿住了脚步,侧过来看他时面上还带着疑惑,“嗯?”


    “你梦里的事情都准确地发生了吗?”


    听见他的话,江年年静静回忆了一下。


    准确地发生?


    嗯,发生是都发生了,但准确说不上。


    原书里温垣和女主在墓园其实是碰面了的,但那天温垣和她在一起,并没有遇到女主。


    女主转学这件事也发生了,但原书里女主和温垣做了相当长时间的同学,而实际上确实早早就转学走了。


    嗯,还是因为家里的丑闻转走的。


    这在原书中没有提及,原书中女主家庭和谐,根本没有什么丁父出轨有私生子、丁父丁母离婚之类的事情。


    还有烟花告白这个事情,告白没有江年年不知道,但因为抓进局子里了,烟花确实没放成。


    她摇了摇头,帽子上缀着的两只圆耳朵又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帽子微微倾斜,露出了她莹润白皙耳尖。


    她处处都是小小的,手小脸小耳朵也小,藏在毛茸茸的衣服下面。


    “没有,有的事情走向和我梦里不太一样。”


    “所以梦里发生的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江年年点了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她听见温垣轻笑了一声,似乎心情不错。


    “那就好,在未发生之前,梦只是梦,而生活是我们自己过出来的,所以不用害怕什么。”


    梦终究是虚幻的,它也许会真的预兆出潜在的可能,但唯有实际行动才能真正影响未来的发展。只要他们能走好自己的路,就不用害怕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境。


    他不知道江年年究竟为何会梦到这些东西,甚至对年年的说话存疑,但愿意他相信她的心是偏向他的,他也相信自己的生活由自己做主,他能挣脱梦的束缚,也能给江年一个美好的未来。


    只要她愿意。


    温垣捏住毛茸茸的圆耳朵,把她歪掉的帽子扶正,撤离时,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轻掠过柔嫩的耳廓,痒痒的,引出了一片粉红。


    江年年用了极大的自制力去忽略耳朵上的热度,心里为温垣的话所讶异。


    江年年把男女主和他的纠葛说出来其实也只是想温垣留个印象,至于相不相信本就不在考虑范围内。


    毕竟梦话这一套说辞没什么根据,要她听见梦话应证现实什么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至极不可信。


    但显然...温垣的的确确是相信了她的话,即使听起来那么荒唐。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是欣慰,又好似是雀跃。


    不枉她顶着被当神经病的风险提醒他这么一遭。


    江年年有点好奇,推着车朝前踱步,很小声地嘀咕,“你怎么不怀疑我说的是假话?”


    温垣好笑,真的假的有什么分别。


    他当然听得出江年年梦话这一套里面的措辞漏洞。


    但那又如何。


    她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飘来,隐着细微的笑意。


    “不管真话假话,年年总不会害我。”


    *


    周六这天早上,江年年跟温垣发消息,问问他要不要一起提前预习一下周一的课程内容。


    以往放假,俩人总是约在附近的图书馆,但温垣受了伤,江年年也不想他在跑来跑去地折腾了。


    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收到他的消息,江年年直觉有些不太对。


    温垣只要手机在身边,几乎都是秒回消息。


    除非,出了什么意外。


    她三下五除把面包吃完,抱起沙发上的外套一路穿着去玄关换。


    她准备先去看看小姐妹在不在家,真有事,俩人照应着好点。


    “妈,我去找雨珍玩了~”


    江妈也不理解为什么找个小伙伴玩耍要这么心急,放下吃了一半的油条看着她,“怎么这么着急,饭都没吃完就走了呀?”


    “约好一会儿去看个展览,一会儿要迟到了。”


    江年年扣好了扣子,往口袋里塞了个口罩乙方不时之需。


    江妈点了点头,把桌上热好的一包牛奶递给她,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江年年咬着牛奶含糊不清地“嗯嗯”了两声,挎着小包风风火火出门,路上又打了几次电话,还是没打通。


    梁雨珍家就在附近,听到敲门声时刚好她下楼,正准备去江家找小姐妹。


    看见江年年过来,她挑了挑眉。


    “哟,今天小懒虫怎么没等我喊你?”


    以往的周末自习,梁雨珍也会参与,而且江年年很喜欢赖床,往往是梁雨珍先来江家喊江年年起床,然后吃完早饭才一起去图书馆汇合。


    江年年拿小粉拳晃了晃,看了一眼站在梁雨珍身后的男生,微微点了点头,威胁她不要毁坏自己的形象。


    男生有些面生,个高腿长,肤色冷白,五官深邃,有种混血的精致感,眼神清亮温和,站姿板正,浑身的气度冲淡了长相中的风流气,看着是个正直的美少年。


    梁雨珍主动把身后的人拉了出来,“年年,这是我表弟徐祯,比我小两天,刚从老家过来没几天,你估计没见过他。”


    话音落,她又跟徐祯简单介绍了一下江年年。


    徐祯脾性温和,朝着江年年微微笑了一下,开口打招呼,“你好江年年,我是徐祯。”


    “你好”,江年年对性情柔软的人很有好感,握了握他伸出的手,“你可以和雨珍一样喊我年年就好。”


    梁雨珍在一旁“啧”了一声,用目光压迫表弟,“叫年年姐!”


    从小到大,梁雨珍没少借着大的这两天优势奴役小表弟,自认为当姐姐好处多多,所以连带着也想让江年年也享受一把当姐姐的快乐。


    “姐”。徐祯好脾气地笑了笑,有些无奈,“我应该比年年大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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