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
林子俞像是有些错愕，偏头看过去。
苏铭轩看着他声音轻缓的，“公司目前刚起步，没有太多的保障，合同里有详细内容，包括你的直接管理人都有写，林先生若有其他的意向，考虑好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林子俞不太明显地愣了一下。
看向他的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变成了平静的湖。
半晌，他避开了交汇的目光，重新将视线转移到那几张白纸黑字上，“好。”
乔万年站旁边没作声，这出搞得他也摸不清这俩到底什么关系了。
憋半天没憋住，“二位之前是认识么？”
会客室的空气突然就凝固了，见两边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乔万年就打算换个话题扯开这茬。
苏铭轩小幅度地转着椅子，“电梯里见过。”
乔万年:“......”
这他妈不废话，这小子就是不想说。
而林子俞始终没抬头，是彻底略过了这个问题。
中途苏铭轩出去接了个电话，他也不打算再进去了，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烟，就站会客室旁边的观景台上吹了会儿风。
饿意都过了，从中午到现在就喝了两口咖啡，胃又开始绞着疼，之前老被乔万年唠叨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
他就站在观景台上被风吹，今晚风还挺大，吹得有些遭不住了才转过来用背抵着玻璃杆，心想自己这老板混的。
出来接顾客电话也是真事儿，但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里边那个人，面对这些年。
数千个日夜怎么熬过来的苏铭轩甚至不想再回忆第二遍，抽筋剥骨太疼了，他花五年的时候把自己一点一点补好，现在人又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说真的，有点令他受不住。
这风也不配合，他按了两次打火机没按着，顺手扔垃圾桶里了。
他苏铭轩就是薛定谔的脾气。
刚想把指间夹的烟也揉进垃圾桶跟打火机作伴，抬眼才发现林子俞就这么站过道上看着自己。
苏铭轩没忍住愣了愣，他舔了一下被风吹得有点发干的唇，隔着一段距离迎上那人的目光。
乔万年不知道去哪了，苏铭轩也任由他看着，到最后是林子俞受不住似的先避开了视线。
苏铭轩倚着栏杆，一错不错盯着看的倒变成了自己，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从见面到现在，他一直这么平静。
他就看着那个人朝这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苏铭轩手里不自觉地用力，林子俞每走一步，烟的折痕就更深一点。
快要折断了。
“你可以借个火。”
苏铭轩听着他那把清冷的嗓音说着，想着应该是今晚的风把脑子吹木了，有些转不过来。
他的视线定在林子俞脸上，好一会儿才开口，“借你的么？”
林子俞看着他，“这儿除了我还有别的人站你面前吗？”
苏铭轩眯了下眼睛，少顷后，“那麻烦你了。”
他看着那人很轻地叩响了手里的物件，也许是手心挡风的缘故，嗒的一声，丁点儿火光亮在了他们中间。
苏铭轩抬手，指间夹着的那根有折痕的烟被点燃了，他一手懒散地撑着栏杆，微微低头吸了一口。
空气中瞬间升起一缕灰蓝色的烟。
苏铭轩这才抬眸看他，尼古丁侵蚀着大脑，神经也短暂地放松了下来，他透过薄薄的一层烟雾去看那人的脸，恍惚地觉得不真实，他轻笑着，“带火不带烟啊？”
林子俞没应他，但也没拒绝那根放在自己手心的烟。
第二缕灰蓝的烟升起时，苏铭轩弹了弹手里的烟，嗓音低沉又含混的。
“林子俞，好久不见。”
那人也很轻地笑了一下，如同空气里的烟雾一般，风一吹就不见了。
他说，“好久不见。”
这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开场白。
苏铭轩觉得今晚过得真他妈奇妙，他放任自己的思维不去细想，或许是现在的氛围挺和谐，倒像个熟稔的旧友，语气平淡的，“怎么回来了？”
林子俞应该是不常抽，被烟呛了一下，眼眶也轻微的泛红，尾音莫名低了下去，“你猜猜看。”
苏铭轩始终没移开过视线，闻言勾唇笑了一下，“我猜不着，林先生的心思我摸不透。”
这句调侃似的话让林子俞心窝更堵得慌，他抑着喉咙里的那股呛意，敛着眸没作声。
苏铭轩也不是非要听，现在连个旧情人的身份都混不上，说实话，聊这些挺没意思的。
他收回了搭在玻璃杆上的胳膊，突然听见那人轻声说，“回来追人。”
苏铭轩顿了一下，片刻才回过神，随后勾了勾唇角说，“挺新鲜。”
多新鲜啊。
他把剩余半根烟按灭在旁边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不甚在意地，“那祝你早日成功。”
苏铭轩说自己看不透他，林子俞何尝不是，此时甚至分不清那人眼里是否是真的不在意。
苏铭轩下了台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体贴地提醒说，“今晚可能有雨，林先生记得早点回家。”
他从重逢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一种语气，平淡的，无所在乎的，熨帖的话语里的裹着疏离，让林子俞挑不出一点纰漏。
观景台的风挺冷的，林子俞站在原地没动，那股寒意蹿在心头刺得疼。
那人现在一口一个林先生，曾经叫他小林老师的那个少年好像真的不见了。
有些人一辈子都得这样，学生时期踩点儿上课，工作了踩点儿上班。
苏铭轩昨晚不知道几点睡的，今早困得土豆也没时间遛，小家伙委委屈屈地趴地毯上目送他出门。
青年捏了捏萨摩耶耷拉下来的耳朵，跟它承诺，“今天会早点回来。”
乔万年都懒得说他了，自己老板是个典型的起床困难户，罢了，他能不迟到已经很不错了。
电脑是开机了，苏铭轩脑子还没开机，乔万年的工作汇报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你等会儿，歇五分钟。”
老乔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歇半小时你也得那样，还不调整你的作息，等你到我这个岁数有你受的。”
苏铭轩闭着眼揉着太阳穴，从睡醒头就开始疼，心说大概也不用等到那个岁数了，他现在就有够受的。
“十楼那间办公室阳台挺宽敞，采光也好，我给我的设计师安排在那儿，这门活计最讲究灵感了。”乔万年说
苏铭轩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林子俞，抬了下眸，“他签合同了？”
“签了，你出去接电话的时候签的。”乔万年挑了下眉，“你俩后来是不是又单独聊了一会儿？”
“没聊。”苏铭轩说，“就随便扯了几句。”
这几句扯完基本一夜没睡着。
挺讽刺的。
“我还真看不明白了，”乔万年就近坐他旁边的椅子上，“你跟哥说说，你俩到底啥关系？”
苏铭轩揉着太阳穴没说话。
“你赶紧的，”乔万年说，“咱俩唠唠嗑你那瞌睡也就醒了。”
苏铭轩睁开眼，“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八卦。”
乔万年不管他，又把椅子拖近了点，“啥关系你藏藏掖掖的，情敌还是仇人啊？”
苏铭轩也不理他，任由这哥天马行空的猜。
鼠标一直不会动，屏幕也卡死了，苏铭轩是丁点儿耐心都没有，强行关了机重启。
乔万年看着他嘶了一声，突然脑子跟搭上了电线一样，身子往后顿了顿，“我操。”
“前男友啊？”
思路一但通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乔万年见他没回应就更加确定了，震惊之余又觉得合情合理。
他终于看懂这俩之间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儿了，乔万年一个纯直男，也不怪他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苏铭轩轻叹一声，“别琢磨了，换个鼠标吧哥。”
“坏了？没事儿先放放，等中午我找人给你修。”乔万年把话题又扯了回来，“我是真没往那方面想，你们小年轻挺有意思的，是为啥分开？不合适？”
苏铭轩看着他一副哥给你分析分析的架势，啧了一声，“乔万年你像点儿样，再八卦我你就回临城待着去吧。”
“那你可要想好，公司没我转不了啊。”乔万年故意说，“还给你把老相好给聘进来了，以后你俩和好了记得请我吃饭。”
“不和好。”
苏铭轩倒是果断，对于乔万年这种小孩儿似的说法很不满意。
心里装着别人和什么好。
老乔没忍住挑了挑眉，三十岁的人了，看这些是真新鲜啊。
“会议在上午还是下午？”
“再过一小时就开始了。”乔万年敲了敲文件夹，“我汇报半天你听了个什么？”
苏铭轩是真的困，“能不能以后都给我安排下午的班啊乔哥。”
“干脆在家歇着吧你，哪有那么多下午的班给你上。”乔万年说
“等我实现办公自由。”苏铭轩轻车熟路地翻出眼罩，“补会儿觉，时间到了你叫我。”
估计冬眠期还没过，乔万年像往常那样把门带上出去了。
那鼠标才买来没多久就被这祖宗搞报废了，乔万年一边嫌他败家，一边又抽空给他换了套新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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