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
“林白，你把笔记卖给外校的人吗？”
下课后，班主任停在松柏的课桌前， 敲了敲桌面。
闻言，松柏握着笔抬头，“嗯？”
方桃雨刚走了两步去散步， 闻言走了回来，“老师，我们几个复印了林白的笔记，可能被传出去复制了。”
“这样啊。”班主任点点头，“你把笔记借给老师一下午，其他班的老师想复印给他们班同学看看。二模马上就要来了，不要把笔记给外校的哦。”
松柏：“哦。”
方桃雨朝班主任的背影撇了撇嘴， “林白，对不起啊。”
松柏：“没事。”反正她还照卖。
这周末就考二模，因此没有一天的假期，没办法去书店帮忙。
主要是在可惜没办法去见舒老板。
只能等下周了。
古话说得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
二模批改得很快，各个学校下周周三就得到了所有成绩。
同第一次模拟考的喜气洋洋相反， 二中周三的早会气压极低。远在书店，舒蕴和都能听到年段长批评总结的声音。
下午放学来自习的学生脸上也以疲惫为主，看不到放假刚回来时的鲜活。
今晚，他又一次见到当初哭泣的那个女孩，不过她看起来倒是活力十足， 和朋友们在隔壁面包店买了个小蛋糕庆祝自己进步几百名。
人是群居动物， 自己很容易受到他们情绪的影响。
对于这点，舒蕴和根本没感受到， 因为小徒弟还是考了第一名。
马上就要周末，他决定到隔壁买个蛋糕给松柏庆祝。
二模成绩不只是二中退步，城南实验的成绩也退步不少，所有的高三老师当天集合在礼堂开了一个晚会后，把悲伤的消息带回班级里——
“校长宣布从今天开始到高考结束，城南实验不放假了，所有人全都乖乖在学校冲刺高考。”
听到这个消息，班级里哭嚎一边。
松柏差点把笔捏断，有些话藏在嘴边，不知该骂还是不该骂。
笔尖在纸页上漫无目的地摩擦，执笔者近乎天马行空地考虑请病假的可能性。
去卫生间大了个电话回来，方桃雨转悲为喜，凑在松柏耳边叽叽喳喳，“我爸妈说很想我，以后每周都会挤三天来学校看我，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买过来。”
吵闹
“谢谢，不用。”松柏没抬头，认真写卷子。
她马上就要成年了，不会再为这些事心理不平衡。
“好吧。”方桃雨带着课本，去找自己的朋友们分享这个消息。
深夜洗完澡后，松柏坐在书桌边进行自己最爱的运动“数钱”，余光看到老人机的屏幕亮了亮。
[舒蕴和：恭喜你，又考了第一名。]
看到这条消息，松柏眼底亮了亮，眼角微弯，随即又重新黯淡。
她打字发送，
[谢谢，舒老板，以后我没有放假了，没办法再去帮忙，你可能得再找一个兼职工。]
对面迟迟没有消息，她放下手机，突然想到，他是不是对每个兼职工都这么好。
心脏似乎被一只手牢牢攥紧，呼吸都变得困难，像两天都没休息才会有的身体反应。
[舒蕴和：不用了，开学之后就没这么忙了，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舒蕴和：对了，下周四中午有空吗，我来看看你。]
他接连发来几条消息，看到第一句，松柏忽觉身心舒畅，可以再写十套卷子。
下周四？
她翻了翻计划本，那天没有考试。
便回复他，[有空]。
[舒蕴和：那好，那天中午我来找你，早点休息，我去睡觉了，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发消息。]
放下手机，松柏不免开始期待下周四的来临。
她印象里下周四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可能是舒老板正好有空，或者进书的时候恰好经过，没再细想，低头继续写卷子，自觉效率高了不少。
她向来觉得呆在学校里的时间是匀速的，就像钟楼上的分针转动一样，按部就班不快不慢。但接下来的这一周，时间流逝的速度和蜗牛爬行，或者和方白桃理解题目的速度差不多，慢得她坐立难安。
曾经她也努力向方白桃讲解题目的底层逻辑，经受几次摧残后，如今直接把题目勾起来让她背解题过程，考试考到相似的题型直接套公式，这方法简单方便，对她们两个人都好。
好不容易熬到周三晚上，刚好是数学老师看晚自习，把她叫到讲台上，看着她的作业小声道：“林白，虽然你正确率确实非常高，但大题的解题过程还是得写得完整一点，我们不怕一万也要怕万一啊，要是那一次意外后面算错了，过程还是能保住一些分……”
松柏乖乖点头，把狂妄的“我肯定不会算错”咽进肚子里。
最近她确实有些着急，主要原因是时间过得太慢，衬托得她的做题速度都变快了。
晚上十二点，也是第二天的凌晨零点。
松柏收到方桃雨定时发送的[生日快乐]短信，这才后知后觉今天是自己生日。
她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不参加别人生日，也不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日，这还是高中之后第一次有人祝自己生日快乐。不由得感到新奇，觉得这几个月讲题的善心没有白费，给她回了个“谢谢”。
所以，舒老板周四中午来学校看她，是因为今天是她生日吗？
太高的希望伴随着过多的失望，她背了几篇英语作文冷静了一下，确认自己不再分心思纠结这个问题后上床睡觉。
今晚睡得并不踏实，她反复地梦见自己踏进一条黑色河流。
周四早上，舒老板发消息给她，让她中午不用吃饭，两人约定十二点放学后见面。
方桃雨今早情绪不佳，在书本后玩了一早上推箱子，惨兮兮道：“我爸妈今天公司团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学校受苦。”
松柏：“你有和班主任要家长入校券吗？”
方桃雨：“有呀，我昨天早上就和班主任要了，你要吗，我给你。哦，对了，你今天生日，你家长今天肯定会来和你过生日。”
有了家长入校券，松柏和舒蕴和不用隔着横栏和探监一般对话，可以进到学校的家长看望区聊天，有桌子椅子，头顶还有伞挡光。
每学年的下半学期开始，意味着春天的到来，气温也在渐渐上升，刺眼热烈的太阳重回天空，连校门口的铁质雕塑都染上金色的暖意。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又是数学课，下课铃刚响，松柏就收好书包，但数学老师沉浸在作业的最后一道大题，眉飞色舞地讲了三种解题思路，讲完后还询问松柏有没有想到别的角度。
松柏只想快点下课。
见她摇头，数学老师更加激动，介绍了第四种解题思路。
方桃雨：“不是吧，他有病吗？”
整整拖堂二十分钟后，数学老师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粉笔，说完下课，眼前闪过一群旋风，粉笔灰都被扬起弥漫在空中，他擦了擦手想去找班上的优秀学生林白，看她对这次试卷的看法。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这么快就离开教师了，可惜地提起袋子离开教室。
闷在手臂里玩推箱子的方桃雨不敢告诉数学老师，刚刚跑得最快的旋风就是林白，连心爱的英语生词本都没拿。
这个速度，怪不得是可以刷新校级长跑记录的女人。
“我让你等很久了吗？”
等松柏跑到校门口时，舒老板已经站在阳光下好一会了。阳光照射下，他白皙的皮肤透着粉，泛着美玉的光泽。
“抱歉，我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吧。”松柏把家长进校券递给保安，让他放舒蕴和进校。
舒蕴和朝她笑笑，“我才刚来不久。”
松柏认为舒老板的漂亮是客观的。
至于“舒老板此刻的笑容比日光更加亮眼”这件事，松柏主观认为也是客观的。
以至于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会让她想起自己某些不可言说的想法，那些想法比站在阴影里的她更加阴暗难言。
往下看到他手里拎着的蛋糕盒，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坚信万物都有筹码。
刚刚心里某个阴暗难言的、本该扬起的想法突然被筹码的重量压下。
松柏问他：“你，带了蛋糕？”
舒蕴和跟着她走向学生会客区的桌子，“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松柏停下脚步，“你是来给我过生日的？”
“当然了，你的生日当然要庆祝。”
舒蕴和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坐这吧，好吗？”
“好。”松柏跟着他坐下。
舒蕴和又站起身，向小徒弟一一展示自己准备的东西，蛋糕，长寿面，形状是“18”的蜡烛，一应俱全。
他几天前就开始搜索现代社会过生日的流程，吹蜡烛吃蛋糕，传统一点的会吃长寿面，他全都准备了。
别人有的，松柏自然要有。
今天风大，蜡烛刚点上就被风吹灭了，即使他很努力地用手护住。
松柏突然想起方白桃看完恐怖小说的总结，“蜡烛点不上的话，说明身边有其他灵魂在，这时候要告诉它们自己的愿望，如果完不成，它们自己就走了，完得成的话，它们的灵力基本也被消耗，也没什么危险了。”
向来不迷信的她，今天突然想赌一把。
“舒老板，你会专门给每个员工过生日吗？”舒蕴和还在坚持点蜡烛，突然听到松柏出声问道。
他按着打火机没放手，不假思索，“当然不会。”
松柏掐着书包带子，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过生日？”
还在寒假收留她，给她一个两周的兼职，每天偷偷研究营养学给她做饭吃。
舒蕴和松开打火机，抬头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喜欢我吗？”色深如墨的黑瞳直直地看着他。
刚满十八岁的年青人还未真正见过社会的风险，更没见过秩序崩乱的丧尸时代的人心叵测，所以才能在这时勇敢地传达自己的心声。
“我……”舒蕴和愣住，和那双浓重的黑眸对视，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活了八百多年的人少有的不知所措起来。
松柏抿抿嘴，继续看着他，继续道：“反正我很喜欢你。”
不管是他漂亮的外在，还是他的温柔和周到，都像寒夜中的火柴一样令人想拥有。
“我肯定你是不讨厌我，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脑里突然飘过听过的一句话，舒蕴和跟着念出来：“不能早恋。”
松柏理直气壮：“我今天十八岁了，不算早恋。”
舒老板沉默了，他可能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
松柏把时间留给他，百无聊赖时找不到生词本，无聊地伸出食指戳了戳他修长的手指。
已经想碰很久了。
他感受到了，但没把手收回去。
第52章
他没把手收回去， 松柏得寸进尺地伸手盖住他的手。可惜没办法完全笼罩，便慢慢往前挪动手掌，只包住他的四指， 握在掌心里揉捏。
舒蕴和垂眸看着两人重叠的手掌，她的手比自己的小，五指修长， 没有练剑磨出的老茧，可能是握笔太用力，中指前端指节变形突出。
他放任她各种动作，静静地感受对方手掌传来的暖意，思考着他对小徒弟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越界，是从最近独处时的于孤寂中生长出的思念开始，还是进入幻境前擂台结束后饱含期许的回眸， 还是他现形时迎上的吻。
太多事他当时不愿意细想，而被如今翻出，找到不合礼法的端倪，它们被无形的丝线连在一起， 指向他不敢认同的事实。
哪有师尊会选择用双修帮徒弟去除魔气，也只有他自欺欺人地遮住双眼， 放任自己跟随心念行动。
松柏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臂搭在桌上撑着下巴，歪头看他。
美人长睫微颤，似蝴蝶振翅，钻进遮阳棚缝隙里日光照亮他的肌肤， 明明并未照透， 但她却觉得面前的人没有实体，飘渺难寻， 仿佛一松手就会扇着翅膀飞走。
松柏手上用力，“你想好了吗，好不好？”
假装为他出谋划策，“如果实在做不了决定，那就直接同意试一试。”
舒蕴和抬眸，和那双墨玉般的黑瞳对视。
墨色，沉稳宁静，明明是象征着庄重的颜色，此刻却让他放弃往日固守的师徒人伦。
“好。”他回道。
“真的吗？！”
松柏把手握得更紧了，舒蕴和一下子抽不出来，他没试图用力，只嘴上劝她，“先吃面，要不然就黏住了。”
孩子正在兴头上，根本不想放手，“你认真的吗，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舒蕴和温柔道：“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用空出来的手拉开保温袋，把圆形的饭盒提出来。
这句回复，现在的松柏还理解不了。
舒蕴和好不容易才哄得她乖乖接过筷子吃面，问她：“面还行吗？”
话里藏了几分心虚，这长寿面，擀面和做汤底都是亲历亲为，他尝试了几天，虽然今天的成果已经进步不少，但依旧只停留在勉强糊口的层次，这个世界的火候实在是太不好控制了。
松柏点头，作为每个厨师最爱的食客，她什么都不挑，低头吃得很香。
什么都不挑，可能是因为性格随意，更大的可能性是没吃过好吃的，没得挑。她大年初一就离家上学，大概率是因为后者。
舒蕴和没有试图探寻她背后扭曲的不负责任的家庭，有些问题，留到离开记忆碎片后询问修真界的松柏更加合适。
“虽然开始升温了，但早晚还是很冷，你穿得太少了。”舒蕴和打开另一个袋子，里面是她当初穿的外套还有围巾和手套。
“我问了其他学生，说这里上课时可以戴手套和围巾，冷的时候就穿上，不要像……”
“今天这样。”他看了眼松柏今日穿搭，薄薄的校服外套，里面大概只穿了那件变形的旧毛衣，弯腰吃饭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后背突出的肩胛骨。几周没见，又瘦了。
“我下次给你再带几件毛衣过来，你穿得太少了，生病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松柏挺直肩背，有点得意地开口：“我的身体很好，从来都不……”
抬头看到刚上任的美人男朋友担忧的神色，没再犟嘴，点头答应了。
“你饿不饿。”松柏吃着吃着，突然意识到。
舒蕴和：“我来的时候吃过了，按着你的量装的。”
两周的时间，他已经摸清松柏胃的上限。
松柏把面全部吃完，和他一人一半吃掉小蛋糕，时间已经快到下午的上课时间。
上课前半小时的第一声预备铃已经响了，舒蕴和起身收东西，“差不多了，你该去上课了。”
他拉开松柏书包拉链，把带的零食和面包放进去。
收拾完一切，他准备告别离开。
松柏拉住他的手，“你下次还会来看我吗？”
好想逃课啊，上学一点意思都没有，她相信自己自学也可以保持现在的成绩。
舒蕴和从她的力度里感受到不安，轻声安抚道：“会的，有什么需要的和我发消息，我给你带过来。”
松柏垂头时看到他手臂旁的劲腰，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大胆上前，准备狠狠抱住，补偿当初电动车上不敢用力的损失，但还没动手，身后传来数学老师的叫声，“林白，快要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
怎么又是你。
伸出的手缓缓握拳。
看到她幽怨的表情，舒蕴和忍不住笑了，趁数学老师已经开着车离开学校，他伸手捂热她冰凉的脸颊，再揉揉她的脑袋，“那就改天再见了，我走了。”
这是师尊目前能接受的最亲密的动作，路总要一步一步走，急于一时代表着不慎重不认真。
“好吧。”松柏看着他慢慢走远，直至穿过横栏离开校园。
“赶紧回去上课吧。”舒蕴和将钥匙插进电动车锁孔，回头冲她道。
松柏看着他上车，着急之余坦白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你不能再找兼职工。”
“好，不会的。”
“再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松柏喃喃，提着新增的补给，转身走回教室。
下课时整理书包发现，美人给她带了好几罐手作曲奇。
她突然想到方桃雨半夜发消息祝自己生日快乐，纠结要不要给她一罐曲奇回礼，想了想，拉上书包拉链，把零食们都藏了起来。
这是舒老板给的，都是她的，一个都不想给别人。
所以，她等下午放学去小卖部，用饭卡里的钱买了块巧克力作为回礼。
“好同桌，谢谢你啦。”方桃雨接过巧克力。
感谢对象给出巧克力后就埋头写卷子了，半张脸被包在围巾里，看她冷淡的黑眸，也不知道听到还是没听到。
她也低头，继续玩推箱子。
*
[松柏：我想你了。]
年青人表达感情总是直接热烈。
不过几天的时间，舒蕴和悟了，对于这种信息最好的回应是[嗯，我也是。]
她发消息的时间总是很固定，中午放学和晚上放学两个时间点，几天后某次这个时间点没收到消息，他会主动发短信联系她。
下周见面时，松柏一边吃饭，一边告诉他这叫选词填空。可以帮助他在生活中体验高考，还问他心态有没有变得年轻一些。
那时舒蕴和点头，表示自己都听懂了，等回去偷偷查资料才知道这是外语考试的题型。
与规律的短信相比，他带东西去看望她的时间则不太固定，只要某天店里没什么客人，他就麻利地关店，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各种生活用品，开着小电动去学校见她。
不管是现在的松柏还是以后的松柏，最大的共同点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体。
高三后期的学生生活比他这个闲散的书店老板忙碌多了，大部分时间两人只能隔着横栏看一眼，她就得回教室写作业。但这对他来说足够了，这些欠缺都可以用次数补上。
最后一次模拟考，松柏还是考了全市第一。
未来似乎已经清晰明了，她在高考中夺得状元，去到心心念念的学校。
但舒蕴和知道未来肯定存在某个转机，那个让她来到修真界的转机，甚至转机可能不止一个。
越相处他越觉得现在的松柏和他在路边遇到的孩子心性上有着不小的差距，这并不是简单的时间堆叠就可以导致的偏差。
他所等待的转机，像犯人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横刀。接近高考，他渐渐地开始失眠。
为此，对现代社会还不太熟悉的他，在各个网站搜寻网友们的经验，得到了几个可能性。
可能一，高考失利。
在她高水平的心理素质和同样高水平的知识储备，这点可能性不大，毕竟还能复读。
可能二，高考后被她的家庭牵扯。
强行被她见钱眼开的家人捆绑着坠入湖底，难以抵抗。
……
舒蕴和认为第二点可能性更大，接着去搜索各种和“摆脱原生家庭”有关的帖子，学习前人的经验，要是真的碰上了，他能帮松柏尽快处理好这些破事。
空闲的时候，他顺便调查了解松柏想去的那个城市，思考自己未来该转成什么职业好。
六月很快就到了，松柏顺利经过高考，他整理出的可能一正式变成不可能。
高考完，家长可以进校园帮忙整理东西。
松柏的家长肯定不会来帮忙，他们象征性地发了个[考试怎么样？]外就没有别的问候。
看到这条短信，松柏冷笑一声直接删掉，根本懒得回。这消息根本不是为了维护亲情，他们只是再担心能不能拿到状元的补贴奖金。
舒蕴和顺利得到进校的资格，他本想请个搬家师傅帮忙，开辆小货车，载东西也方便。但松柏说自己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只有几个袋子，遂照旧开着电动车，卡在一堆SUV内进校园。
“松柏，这是你家长吗？”班主任正和各个家长攀谈，看到两人，好奇问道。
她曾经怀疑这个学生是孤儿，毕竟三年家长会从没到场过的家长，即使从业了二十多年，这种情况也是屈指可数，可见其不负责任。好在这孩子懂事争气，她完全不用和她的家长沟通。
“当然不是。”
松柏正和自己的漂亮男朋友牵手，本就十指紧握，闻言握得更紧了。
舒蕴和无奈地低头看她一眼，和班主任点点头，转身和她一起去宿舍收东西。
班主任：“……”
要不是这个男人长得清冷漂亮，姿态尊贵冷淡，看起来不像坏人，不然她已经拨打完报警电话。
到宿舍一看，松柏说得没错，行李不多。
旧的校服直接扔掉，只剩下几套自己给她买的夏天衣服，课本早就被高一高二的学生预定购买，试卷之类的同样扔掉。
她的行李几个袋子就打包成功，舒蕴和手里专门借的蛇皮袋毫无用武之地，最后原模原样地扎起来收进电动车里。
回书店后，他帮她提到之前住的房间里。
松柏发现墙上多了个空调。
舒蕴和：“新装的，要不然夏天太热了，东西放下晚上回来再收拾，我先带你去吃饭。”
“你的体温好像一直都很低。”
坐在电动车后，松柏紧紧地抱着美人的腰，力度里带着在一起几个月都没摸过产生的报复。
“可能是因为我正吹着风。”舒蕴和道，随后轻声警告她，“抱着就好，不要乱摸。”
声音顺着热风飘进她的耳朵里，似乎带着降温的功效。
松柏歪头，“这样吗。”
装作没听到后半句话，手还是不规矩。
舒蕴和带她到附近新开的饭馆吃饭，这家饭馆生意很好，要提早一周预定才有位置，他一直很想带她来试试。
两人坐在靠街边的位置，满满一桌摆着全是松柏喜欢吃的菜。
发现她正看着菜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蕴和：“怎么了？”
松柏失落道：“这么久了，我好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舒蕴和：“我什么都能吃，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对于这句贴心话，心里第一个冒出的夸奖词是“孝顺”，反应了一会才改成“体贴”，他忍不住被自己逗笑。
在这个世界呆久了，他也越来越像人类。有时单看着小徒弟，都会忍不住扬起嘴角。
松柏：“不可能，人总是有一定的偏好，你总不能喜欢喝露水。”
但他确实长着一张喝露水的脸。
舒蕴和惊讶，竟然猜对了。
“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舒蕴和夹了一个麻糍到她嘴里，用物理方法堵住她发散的思绪。
“林白，好巧，你也在这！”耳边传来熟悉的尖叫。
方白桃小跑到她身边。
松柏停下筷子，客套几声，“嗯，好巧。”
截止至今，她和舒美人两人间最亲密的动作，无非是牵手和电动车抱腰。因此，方白桃根本就没看懂两人的关系，只以为是雇主和员工。
松柏对此很满意，虽然她很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两人的恋人关系，但这全世界里不包括方白桃。让她知道了，迎接自己的是尖叫和数不清的问题。
很吵。
方白桃道：“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场玩怎么样，我还没去过呢。”
见松柏没作声，她转头看舒蕴和：“老板，你给她放一天假吧，总不能高考完就上班吧。”
舒蕴和看向松柏，眼神询问她想不想去。
松柏纠结片刻后摇头，“你和你隔壁班的那个朋友去吧，我明天有事。”
方白桃不依不挠，追问道：“那后天呢，后天行不行？”
松柏还是摇头。
“好吧。”废了好多口舌都说不动她，方白桃蔫蔫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舒蕴和又提起这个话题，“不想和同桌去玩玩吗？没见过的地方，去转一圈了解一下也是好事。”
松柏蹭了蹭他的后背，“你去过游乐场吗，你想不想去，我们一起去。”
舒蕴和：“你想和我一起去？”
松柏用指头帮他顺长发，“嗯，我们还没有一起出门过。”
高考时，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放假了，最近书店没什么客人。
舒蕴和想了想，便答应了，他也期待着两人一起出门。
他们在饭馆呆了好几个钟头，回到书店，时间不早了，两人决定洗漱完休息。
站在客房门口，松柏回头问他：“那我们明天早上去。”
新开的游乐场项目很多，要早上去才能把所有项目都体验一遍。
“好。”舒蕴和点头，见她站在原地不动，霎时间明白了什么，缓缓朝她张开双臂。
松柏猛扑上前，紧紧抱住他，头埋在他的颈边。舒老板的体温偏凉，不爱出汗，皮肤很滑，贴在脸边舒舒服服，像冰袋一样。
她想到，要是某天意外中暑了，可以靠在他身上降温。
“最近累了吧，赶紧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舒蕴和拍拍她的肩膀，她依依不舍松手。
“明天见。”关门前，松柏最后留下一句话。
“明天见。”
舒蕴和等她关门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次日早上，两人吃完早饭就前往郊区新开的游乐场。
还未营业的时间，门口就排了好几对长长的队伍，塞满了等候区。
好在员工的动作很迅速，只等了二十几分钟就顺利入场。
松柏拿着分发的游览册子，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去坐过山车。
据广告宣传，这家游乐场的过山车是世界级的崎岖恐怖，她非常期待。
等走到排队区，第一批上车的游客刚好下来，几十个人全都脚步飘忽，眼神空洞迷茫，似乎灵魂出窍，好几个人直接蹲在垃圾桶边哇哇大吐。
有人边吐边哭，“有病吧，我刚刚为什么要来坐这个傻鸟车。”
他们的惨状吓退了不少正在排队的游客，因而松柏两人不用排队，成功补位上车。
十分钟后，工作人员取下安全护栏。
舒蕴和牵着松柏下车，“还好吗。”
这强度和天天飞上飞下的修真界相比，完全不够看。
松柏同样脚步稳健，“不过如此。”
师尊不合时宜地在心里得意，他的徒弟，果然是当剑修的好苗子。
精神状态优秀的两人在萎靡的人群里格外突出，激起了不少游客的信心，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可以，他们自然也可以。
舒蕴和问道：“接下来去玩什么？”
松柏：“大摆锤！”
“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你在这那边的长椅上等我。”
舒蕴和独自走向不远处的长椅。
灵敏的听力突然捕捉到某些怪异的声音，他停下脚步，认真辨别。
像惨叫。
那里也有过山车？
声音来源和他前进的方向相同。
越是靠近，声音越是明显。
伴随着惨叫的还有哭声和重物落地声。
舒蕴和意识到不太对劲，快步走向长椅。
长椅位于路口，左右被建筑盖住，只有走到旁边才能看到连接的两条路。
他看到一群人朝着这里奔跑，不少人身上鲜红一片，跑在最后的是几个女孩。
松柏的同桌，他认出了其中一个。
她落在队伍后面尖叫着逃跑，在长椅处猛地停下，毫不犹豫把手边的同伴用力往后一推，然后迅速抛开。
同伴摔倒，落入赶来的追赶者手里，被咬断了脖子，鲜红的血液朝天喷出，瞬间染红了长椅，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成一个小洼。
舒蕴和皱眉，那是什么妖物？
人形，但有着满是赘皮的脸、突出的眼球、尖锐的牙齿和怪异的步伐，彻底踩在他的知识盲区。
现在的情况来不及细想，转身想回去找松柏。
但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晃动，周边的场景开始破碎，像被打碎的镜面一般逐渐瓦解，露出黑红的缝隙。
舒蕴和看着周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等待的那个转机，已经来了。
第53章
眼眶里似乎被塞进一堆正在爆炸的星星， 渐渐地，视野被白光覆盖，即使闭上双眼， 眼前依旧一片全白，意识被无声无息地剥夺。
醒来时，还未睁眼， 就感受到身边一阵恶臭，似乎来自腐烂已久的尸体。
舒蕴和睁眼一看，周遭一切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正躺在尸-堆里，底下铺满了残肢断臂，破碎的肢体断口呈不规则的撕裂状。
他坐起身，先从尸-堆里走出来。没有灵气，好在轻盈的身法还在， 否则踩入一个缝隙，有极大可能被卡住陷入尸-堆深部的空洞里，被残肢掩埋。
不知道自己在那躺了多久，衣服上都是血， 泛着腐臭味和酸臭味，眼眶被气味冲得发红。
起身之后， 周围环境明显起来。他还在游乐场，不过和昏迷前相比，这里明显已经被废弃，陈旧了不少，杂草丛生， 设备染红， 不知道是铁锈还是凝固的血，呈现一种死气沉沉的色调。
这些改变， 明显不是几天就可以完成的。
不知道松柏在哪？
想到这，心里忧虑横生。
东南边传来一声巨响，舒蕴和向那走去查看情况。
他想起昏迷前看到的妖物，以人为食，这里会不会是它们的食物储备基地。
“&*&*”
斜后方传来怪异的嘶吼声。
舒蕴和回头，一只丑陋的妖物从斜后方猛扑而来，他反应敏捷，直接一脚踹去。
妖物在空中翻滚几圈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它在地上呆滞了几秒，随后又爬起来朝他扑来。
即使没有灵力，衡清仙尊对付这样一只妖物绰绰有余，但伴随着它的再次进攻，四面八方细碎的声响突起，汇聚在他耳中。
这里不止一只妖物，这倒有些棘手了，他不知道对方的弱点，手上也没有武器。
等它咧着大嘴撞上来，他再次一脚踹回去，不过这次对准它的头部，趁他摔倒的时间，马上转身逃跑。
衡清仙尊自认为这是他最狼狈的时刻，不由得在心里祈祷希望小徒弟不要看到，他本能地希望在她心中保留最好的形象。
游乐场的分布和之前一致，他还记得路线，往大门冲刺。
“这里！”一辆越野车漂移着停在他面前，一个年轻男子踢开后座车门，朝他伸手。
时间紧迫，身后已经跟了将近十只妖物，舒蕴和想也没想直接拉住他的手借力上车，随即马上关上车门。
越野车又是一个完美的飘逸，掉了个头，随机创倒几只妖物，以最大的速度从正门逃离了。
不算上他，车里有两个人。
开车的女人留着干练的短发，透过后视镜打量他，“你怎么会在丧尸食堂里？”
舒蕴和：“丧尸食堂？”看来那种妖物的学名叫做丧尸。
刚刚搭把手的年轻男子：“你不知道那里是丧尸食堂，你是别的区过来的？”
舒蕴和应下外乡人的身份，“为什么叫做丧尸食堂？”、
年轻男子：“那里是五年前丧尸爆发的地方，当初是个挺出名的游乐场，游客不少，死的人也多，地上尸体也多。丧尸以人为食物，要是没有新鲜的，腐臭的也能勉强入口，所以我们8区把无人认领的尸体都对方在那，省得它们找不到食物来骚扰营地。”
如今的时间点是五年后，舒蕴和敛眸，掩盖目光里的担忧。
年轻男子又问他：“你是哪个区过来的，来这干什么？”
舒蕴和：“这里是我的故乡，我一路南下，想找一个故人。”
年轻男子看起来信了，热情地问道：“男的女的，长啥样，我对8区熟得很，你告诉我，我帮你找。”
舒蕴和：“一个姑娘，一米七出头，现在可能二十多岁了。”
年轻男子“啧”了一声，“说话文绉绉的，这样的人在8区有好几个，你到时候自己去找吧。”
听到这，舒蕴和提起的心放下几厘。
开车的女人问他：“你的异能是什么？”
异能？
舒蕴和顿时明白这两人是看到自己有价值才出手相助，这时若是坦白自己什么也没有，极大可能被当场扔下去。
突然想起曾经翻看过的几本漫画，嘴上随意发挥：“我冥冥中学会了不少传统功法，危急时刻，身体会自己用出最合适的招数。”
会想起他敏捷的腿法，两人信了大半。
虽然这异能比喷火、治疗等的差不止一点，但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女人：“过会回去，我送你去管理处登记。”
舒蕴和点头，车里重归沉默。
看似健谈的男子也不再出声攀谈，他靠在窗边，观察着车外环境。
越野车飞速行驶在无人居住的高楼大厦之间，车后偶尔会出现一些追逐的丧尸。
男子骂道：“现在的丧尸都机灵了不少，都知道追车了，我还记得第一年的时候，它们只知道追人。”
女人：“人在进化，丧尸也在进化，你忘了那个会骑摩托车的，我怀疑再过几年，它就会说人话了。”
舒蕴和：“会骑摩托车的丧尸？”
男子：“你们这种北方来的可能不知道，去年我们小队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碰到的，那时候我刀弄掉了，看到前面有人骑摩托车经过，我还跟它求救来着，它一回头我才看出它也是丧尸。”
舒蕴和：“它没吃你吗？”
男子：“没有，可能是不想吃吧，毕竟我全是瘦肉，你别说，它竟然还知道戴头盔和靠右行驶，这些规矩我都不做，它说不定被咬之前是个赛车手。嗯，也有可能是个外卖员。”
越野车离开高楼大厦的地段，进入新城区，路变得更加宽敞，四周平坦，可以看到远处的群山。
男子突然紧张戒备起来，靠在窗边，从外套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木仓。女人同样如此，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面色更加严肃。
舒蕴和不明所以，和他一起看向窗外，只看到一片华丽的别墅群，别墅群中露着一棵高大的松树树尖。
二十多分钟后，越野车把别墅群远远甩在车后，两人才放松下来。
舒蕴和：“那里有什么东西么？”
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松弛下来，“看来松柏今天不在，周围都没有低等级的丧尸守着。”
突然听到心心念念的名字，舒蕴和愣住，“松柏？”
男子：“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骑摩托车的高阶丧尸，中二一点叫丧尸王，它平常住在那，因为别墅群里有棵百年老松树，所以队长给它取了个代号，叫做‘松柏’。”
胸口散不去的担忧强制兑现，舒蕴和突然觉得车里太闷了，有些喘不上气。
第54章
男子发现舒蕴和脸色不对， 安抚道：“虽然全世界少有的危险程度高达3S级丧尸就在我们身边，但这并不代表我们8区很不安全，目前还没人目击到松柏直接击杀人类， 大部分情况下它都是很平静友好的，除非你先惹怒它。”
舒蕴和：“有人尝试过激进的做法？”
男子：“挺多的，什么都有， 等你到基地，会发给你一本《想活命的话千万不能做的999件事》，你记得熟读里面的案例。”
年轻男子说完后，又开始看向窗外，暗示着这场对话的结束。
舒蕴和按捺心里的疑问，静静地靠在椅背上。
无可置疑，那个代号叫做“松柏”的丧尸王， 就是他的小徒弟，也是他承认的爱人。
越野车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飞速向前，以他对城市的记忆，他们已经到达郊外， 再往前走就是大山里的偏僻的小县城。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越野车停在围着围墙的8区基地前。
女人打开车窗， “出发两人，回归两人，车里有觉醒异能的新人。”
大门边上的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响，“走C通道，把新人放在检查区1号门， 将车停在检查区二号停车场， 两位成员到检查区2号门检查，收到请回复。”
女人：“收到。”
“有缘再见了。”
把舒蕴和放在检查区1号门， 越野车上的男人边挥手边消失在拐角小路的路口里。
1号门外站着两个身着全套黑色防护服的守卫。
左边的那个走出来，“跟着我走。”
舒蕴和跟着他走进检查区。
守卫在化验室外停下脚步，“在这里抽血，等待一小时，要是没有问题，会安排你的住处。”
“把手伸进来。”单面玻璃的窗口里有人叫他。
舒蕴和伸手进去，抬头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发尾挂着血块，被黏成一缕一缕的，又脏又狼狈，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但遇到的每个人全都没在意这气味，可能是已经习惯了。
坐在椅子上等待了一小时，里面的人对守卫道：“他没感染……”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他听不见后半句，只知道守卫听完回头看他一眼，目光不善。
舒蕴和怀疑自己不是异能者的身份暴露了。
人类既然可以通过血液检测被感染与否，同样也可能掌握检测异能的方法。
再次出声，守卫的声音彻底冷淡下来。
“往这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他把舒蕴和领向靠基地外侧的仓库，占地不小，大门上挂着“D级宿舍”的牌子，字是水笔写的，字迹潦草，微微刺痛观者的眼睛。
走进仓库，入口边有个小房间，同样以单向玻璃为间隔，他们面对的部分是镜子。
看守对着小房间里的工作人员道：“新来的，剩下听你的。”
随机转身离开，留舒蕴和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我焯，臭死了，你等会赶紧去洗个澡。”
窗口探出一双手，给他一个线圈号码牌，带着恶意的笑，“你运气还挺好，这间房刚空出来，你住这间。宿舍规定贴在走道的墙上，要是被举报违反规定，我绝不会手软，直接给你腿砍了，扔到丧尸食堂里喂丧尸。”
舒蕴和点头，把线圈套到手腕上，回头看了眼消防通道上的地图，顺利找到自己的宿舍。打开门，浓浓的酸臭味扑面而来，面积狭小，没有床，地上铺着几个铺盖，看数量是住着四个人，各种杂物乱糟糟地散落在地上，上面已经盖了一层薄灰。
“你是新来的？”隔壁宿舍的人听到开门的声响，好奇地开门，探出一个黑黄的平头。
舒蕴和：“嗯，你知道这件宿舍之前的住户去哪了吗？”
小平头身量不高，比松柏矮些，一米六五左右，浑身干瘦，脸颊上颧骨突出。他上下打量舒蕴和，“半个月前出基地搜寻物资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大概已经死了。”
面前的男人身高腿长，虽然看体型也算清瘦，但看臂膀的展开程度，很明显是个练家子，即使浑身脏污，站在这个狭小的走廊里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小平头觉得自己触碰到真相，“你不会是得罪了看守吧，你一个新来的怎么住在这？”
舒蕴和：“这里怎么了？”
小平头不怀好意地笑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果然是得罪人了，D级宿舍出任务是按宿舍号的，新人正常都住在后面，你直接住在最前面，一周后你就得出去搜寻物资。”
舒蕴和垂眸看着满屋灰尘，一周吗？
正合他意，他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小平头好表现，是套话的最佳人选。
舒蕴和又问道：“可以和别人换宿舍吗？”
小平头：“当然可以，可谁会和你换呢，只要你有能力抢过来。”
看来这周很安全。
舒蕴和：“你知道《想活命的话千万不能做的999件事》这本书吗？我得去哪里领。”
小平头又笑了，“等你活过这次再说吧，只有对基地有贡献的人才有资格拿到一个复印本，末世里打印机可是很珍贵的。”
没看到新人惊恐的脸色，小平头觉得没意思，缩回自己的宿舍。
“你知道吗，隔壁来了一个新人，你去告诉宿舍1区的大佬们，看看能换到什么好处。”
每间房间使用泡沫板隔开，隔音效果非常不好，以至于舒蕴和完整地听完隔壁宿舍全部通风报信的阴谋。
舒蕴和：“……”
他走进宿舍，把前人的东西全都理到一边，全都是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有价值的大概已经被搜罗走了。
从地上捡了一个破布条子，打湿后一寸一寸地把房间打扫一遍，再把所有垃圾笼起来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把宿舍整理干净后，他敲响小平头的门，“你好，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
小平头：“外面有公厕，至于宿舍里，那就得看你有没有能力了。”
平房里的浴室被人占领了。
从小平头嘴里，他了解到C级宿舍像个小型的社会，说难听点是个小型的猴山，强大的猴子分配地盘，弱小的猴子被推赶出去成为丧尸的美食。再扩大一些，整个基地都是个猴山，最强异能的人住在A级宿舍，普通异能的人住在B级，没有异能但有贡献的人住在C级，什么都没有的人住在这。
舒蕴和不想引起无谓的争端，他只是想洗一个澡，把自己整理干净，这样才能以较好的姿态面对松柏。
D级宿舍里全都是没觉醒异能的人类，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事，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件好事，毕竟他只想洗澡，没有杀人饮血奴役他人之类血腥暴力的渴望。
托小平头和他舍友的福，舒蕴和不用上门找人，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在宿舍里，等待自以为是的侵略者。
下午四时左右，日光依旧刺眼毒辣，没有几分减少的迹象。
没拴紧的宿舍门被一股巨力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舒蕴和慢悠悠地转身。
看来，他的猎物已经来了。
几分钟后，地上倒了几个鼻青脸肿的肌肉大汉，一边翻滚着一边哀嚎，墙上被喷洒上血珠。
舒蕴和靠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腰上还挂着一把。
他彬彬有礼地问道：“我想洗个澡，有人愿意为我领路吗？”
“你高兴得太早了。”
有人用力地吐出一口血，恶狠狠地看着他。
“看来你们只是打手，受人之托吗？”
舒蕴和一脚踢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眼睛一闭，终于安静下来。
“放心他没有死，只是晕倒了而已，我习武多年，这点尺寸尚且可以把控。”
D级宿舍有规定不能杀人，他都记到心里了。
舒蕴和再次低头发问：“那么，现在有人可以帮我带路吗？”
剩下的两人还是嘴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全都给踹晕过去，然后用破布条子捆在一起。
处理完这三人，他转身走到隔壁宿舍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你应该都听到了，那你给我带路吧。”
“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你想送死别带上我好不好。”
小平头哭丧着脸，在强大的力量和颈边匕首的压迫下，最终还是乖乖走在前面领路。
“就在前面。”小平头在平房深处的几个房间面前停下。
舒蕴和已经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松手放他走了。
这种墙头草都没什么胆量，他不担心对方在后背偷袭。
走上前敲门，“你好，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吗？”
几分钟后，嘴角红肿，步伐踉跄的D级宿舍老大谄媚地把隔壁带浴室的空宿舍让给他，还附带了一个全新的浴袍。
半小时后，舒蕴和带着一身清爽走出浴室，并把洗干净的衣服拧干后晾在窗户边。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窗户边，让夕阳的余晖烤干发丝上的水珠。
好在如今正是夏天，感谢南方火热的温度和不消极怠工的夕阳，到晚上十一点时，他的衣服已经干了，头发也干爽蓬松。
舒蕴和刚换上自己的衣服，就听到走廊天花板上的警报大作。
“今晚搜寻物资，人数20人，马上到宿舍大门集合。”
时间提早了，对他来说是好事。
他走出房间，朝大门走去。
隔壁还在养伤的老大拉开房门看着他离开，以为他想把自己派去的三个小弟送去搜寻物资，把头从门缝里收回来，为那三人默哀。
等他走到大门时，小平头已经站在那了，地上还坐着三个站不直的小弟，每个人身上都围着一个淡蓝色的光圈，像是束缚的绳索。
宿舍负责人正在清点人数，“19个？还不够，下一个宿舍号是多少，我看看，里面住着三个人，必须出一个。”
舒蕴和走过去，站定在小平头旁边。
负责人看他一眼，微愣，“那好，现在够了，可以出发了。”
一个淡蓝色的光圈凭空出现在舒蕴和头顶，光圈从上向下直接套在他身边。
眼前白光一闪，这二十个人出现在货车后备箱里，身上光圈随之消失。
眼睛好不容易适应黑暗，勉强可以视物，小平头好奇地坐过来，“哥，你怎么来了？”
他原本猜想对方是被赶过来的，但看他人和衣服都整洁了，还散发着淡淡的皂香，更像是自愿来参加的。
小平头猜测道：“你想快点搜寻到物资，然后升级？”
舒蕴和越过这个话题，“你不是说下周才要搜寻物资吗，怎么提早到今天了。”
小平头一听眼睛都红了，“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能再活一周呢。哥，你这么强，求求你帮帮我吧……”
舒蕴和：“噤声。”
小平头沉默下来，靠着箱板沉默。
“怎么回事，队长，我下午才回来，怎么晚上又出去了，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虽然身体强化了，但我也是人啊。”
驾驶室的声音传进耳边，很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年轻男子。
舒蕴和敛眸，耳朵紧靠着箱壁，不错过任何一段对话。
“今天下午，办公室的传真机里莫名打印了一段字条。”
“什么字条？”
“‘不想死的话，这周之内，把我的打印机还给我’，来自松柏。”
“那个丧尸？它想要那台打印机，那台打印机是它的？”
“我怎么知道，听说那台打印机是在一所中学附近的书店找到的，搜寻小队到那时书店基本空了，只剩一些没什么用的设备，所以我们带走了打印机，怎么突然就成它的了。它也没写怎么还给它，所以基地开启红色戒备，得赶紧出来找找物资。”
驾驶室里没有新的对话，舒蕴和坐回去。
打印机？
中学附近的书店？
不会是他的那台吧。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确实像松柏的手笔。
当初下山，她连庭院里的石凳子都搬走了，现在想要一台打印机怎么了。
后备箱斜对角传来低低的鼾声，有人甚至睡着了。、
他听到小平头小声吐槽，“睡眠质量这么好，这么不怕死。”
粗略估计货车行驶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停下后，后备箱的铁门打开，月光透进来，照在里面人的脸上。
没见过的男人站在门边，应该就是他人口中的队长，“到地方了，出来，老规矩，有贡献的人升级到C级宿舍，没有的即使活着回来还是住在D级，不要心存侥幸，为基地做贡献才是正道。”
后备箱里有人心怀自信与希望，听罢直接弯腰走出去，也有人哭着死赖着不动。
见舒蕴和起身往外走，小平头急急忙忙跟上。
这个世道，像他这般没什么实力的人，还是抱个好大腿比较重要。
“是你！”叉腰站在车外的年轻男子认出来，惊讶道。
下午他帮了自己一把。
舒蕴和和他点头问候，“好久不见。”
年轻男子：“你不是异能者吗，怎么在这？”
队长听到这里的动静，扫了舒蕴和一眼，“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伪装异能者的人？”
舒蕴和轻笑，“如果我是你，会怀疑检测的设备有问题。”
他如绸缎般的长发反射着月光，美目虽带着笑意，却只含冷淡，站在皎洁月光下，如谪仙一般超脱于世间。
队长冷笑着想说什么，注意到对方比自己端庄数倍的仪表后熄火了。
他看起来在D级过得不错，确实不像没异能的样子。
他环视四周，把一个对讲机递给小平头，“下面曾经是个地下商场，你们进去，随时报告，报告也算贡献。别吓成这样，里面应该什么也没有，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这些没异能的人下去。”
小平头感激地接过对讲机，“收到，谢谢队长。”
舒蕴和不禁在心里感慨，这个队长有识人的能力，一眼就看到二十人里最怕死的那个。
二十个D级宿舍的人接过人手一只的手电筒，沉默地走下楼梯，如丧考妣。
除了小平头，他看起来兴致高涨，舒蕴和问他原因。
小平头开心到嘴上没把门，“报告是最容易得到的贡献了。”
舒蕴和：“你不觉得，地下商场，很适合活埋吗？”
小平头：“……”
舒蕴和见他脸都白了，没再发言恐吓他。
一个过分激动的人和定时炸弹没什么差别，现在的情况，让他想起年少时和陌生人进秘境的经历。有人吵醒守卫的古兽，一群人后来真的被活埋了。
众人继续沉默地往里走，气氛萎靡。
小平头拿着对讲机，絮絮叨叨，“进门是一家鞋店和一个甜品站，里面有两箱雪糕筒，但都发霉了……”
“往里走，这排好像都是鞋店？”
他的声音在空档的地下商场内回响，荡起一阵让人后背发麻的回音。
没有别的声音，这里似乎除了他们，没有旁人。
小平头的安全感直线上升，忘记了刚刚的恐惧。
倒是舒蕴和突然觉得后背微微发凉，好像有人在看着他，视线露骨地从上到下扫过他的后背。
但回头手电筒扫过之处，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
让一群没有异能的人在这搜寻资料，是术业有专攻，因能力分配任务，还是需要有人用生命探路？
他更倾向后者。
“终于结束了，鞋店后面是服装店，嗯都是裙子吊带，看来都是女装，很安静，连只老鼠都没有。”
小平头突然醒悟，“队长，我们来找什么？”
对讲机里，“你们记住各种店的分布，我们只带了辆车能搬什么东西啊。”
小平头：“哦，哦。”
俨然忘记刚刚他们说是来“搜寻物资”。
“那我们走快点吧，怎么样，女装店好多啊，都是夏天衣服，裙子上全是大朵的花。”
他突然碰到什么东西，“我焯，假人模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真人呢。”
女装店有假人模特无可厚非，但在这种阴森的环境里，假人模特带来的精神攻击很容易让人破防大骂脏话。
不少人就地坐下，不愿再动。
小平头已经被即将得到的贡献冲昏头脑，依旧想前进，他看向人群里最高的人，“哥，咱们继续往里走吧？”
舒蕴和没回答他，所有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一家窄小的女装店里。
换衣镜旁立着一个假人模特，在满店夏装里，它带着反季节的时髦，头上套着一个怪异的黑色毛线帽，头顶被包裹得只露出眼眶，穿着黑色的工装套装，长袖长裤，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最怪异的是脸上的眼镜，大到盖住半张脸，在黑暗里冒着浅浅荧光绿，仔细看很是显眼。
手电筒光圈照上去，眼镜反光，它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假人模特。
“哥，假人模特而已，我们走吧，别看了。”小平头一边叫道，一边固执地往前走。
“这模特怎么前面越来越多啊，前面好像还是服装店，怎么随便把模特放在走道上，一点素质都没有。”
他想推开身边的假人，往前面走，没想到怎么也推不动，“啧，怎么这么重，不都是塑料做的吗？”
他抬头一看，对上一双突出的狰狞眼球，恶臭的口水滴落在他冰凉空旷的头顶，随后顺着脖颈滑下。
“我焯焯焯焯——这里有丧尸！”
“%……&”丧尸的低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跑呀！”
“救命！”
“队长，请求支援！”
人们转头原路返回，仓皇逃跑。
在杂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中，舒蕴和逆行着走向穿衣镜边那个衣着怪异的模特。
他愧疚地想，这个身形，他本该一眼就认出来的。
第55章
“%#@#&”
背后传来仓皇的尖叫和丧尸怪异的嘶吼， 舒蕴和没在意，径直走向塑料模特，张开手臂抱住她。
怀里的躯体冰冷僵硬， 以他极佳的听力也感受不到心脏的搏动声，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塑料模特，但出于某种直觉， 他极其肯定自己的猜想。
两人静静地拥抱于黑暗的地下商场，周围唯一的光源是逃跑时被落下的手电筒，它们凌乱地躺在地上，发出明亮冷白的光束，可惜无法驱散浓稠的黑暗。
舒蕴和突然闻到了几分随风而来的血腥味，夹杂在扬起的灰尘中，混着掀起的霉菌味。
随着时间的挪动， 血腥味越来越重，突然在某个时间点，一切都停滞了下来，那些尖叫、嘶吼、肢体破裂声和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全都消失了。
地下商场仿佛只剩下他和怀里的塑料模特。
“林白？”
她还是不动，舒蕴和有些疑惑地放松怀抱的力度， 昏暗中伸手，想摘下对方奇怪的眼镜。
“塑料模特”动了，直接推开他。
力度不小，像在推动一个沉重的箱子，并且箱子的重量远大于他。
好在舒蕴和自幼习武， 拥有一个扎实的地盘和柔韧的腰身， 否则他大概率会飞到走道对面的墙上，留下一个人性的凹陷。
在被推开的瞬间， 他上半身随着推力被迫向后仰，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又回到原先的位置，仿佛一个新出厂的不倒翁。
黑色针织帽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你装什么。”
舒蕴和松开手，低头看她，“装，什么？”
松柏抬头看他，动作一卡一卡的，像个塑料模特。
即使已经戴上最先进的夜光眼睛，对方的面孔在昏暗里依旧不够清晰，但能从声音里感受到他的疑惑。
她在心里骂道，都怪这见鬼的体质，天黑的时候和瞎子差不多，什么都看不见。
更让她生气的是，今天出门时莫名就闻到一股香气，都时隔五年了她还是那么熟悉。本想着不去管，没想到摩托车自己跟着香气跑到这个地下商场来，她的脚也跟着香气走。
那天在游乐场和书店找不到人时，她就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就像翻开书的下一页一样自然。
可她还是跟过来了。
松柏冷冷道：“我讨厌你，赶紧走，再让我看到你，就把你吃了。”
设身处地，舒蕴和意识到在孩子心里自己糟糕的形象，赶紧抓住她的手。
他认真地解释：“我今天才刚醒过来，就在游乐场那里。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满地都是血和人类碎片，后面还有丧尸追我，有人路过把我救起来带我到8区基地，我那时才知道已经过了五年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刚从过山车上下来，你去洗手间，我在小路拐角碰到了你的同桌，然后眼前就是一片白色……”
如今这个世界有异能，这套说辞可信度大大提高，舒蕴和甚至觉得以后可以和小徒弟坦白记忆碎片。
“啪嗒”
地上的手电筒被捡起来，强光正对他的脸，舒蕴和没忍住，紧紧合上眼睛。
手电筒另一边，松柏一寸一寸看着他的脸，每一处都和记忆力吻合，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和当初相同。
她感受不到对方有异能，排除了“长寿不老”异能的合理怀疑。
他也变成丧尸了？
空出的手放在对方胸口。
无论从有力稳定的心跳，还是富有弹性的胸肌，哪个方面看，对方都是切切实实的人类。
还好没变成丧尸，要不然多浪费这张脸。
松柏强行拽回自己发散的思路。
手电筒光束向下挪动，舒蕴和终于得以张开眼，视野里到处蹦着金星。
“不对，你不一样了。”松柏检查半天，突然开口。
“那天早上你的左腿裤脚上粘到了一块泥巴，掉了之后还有黄色的痕迹。”
舒蕴和：“那个我下午洗衣服的时候洗干净了。”
松柏：“哦。”
很有道理。
那这样看，舒老板的话虽然荒诞，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毕竟谁能想到平静的生活里会被一群丧尸打破，这向来都是电影里才存在的物种，蓝星被小行星冲撞物种灭绝的可能性都比丧尸围城的可能性来得高。
松柏陷入沉默。
舒蕴和知道她还在思考，并且开始相信自己的解释，他没有打扰，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等待。
过了几分钟，松柏再次开口：“送你来的那两人把入口锁了，大概率已经回去了。那你要去哪，我送你回8区？”
舒蕴和敛眸，“你想让我去8区？”
松柏看他那副可怜受伤的姿态，略微抬高了自己的音量，“我在征求你的意见，不然你直接跑回去！”
被感染成丧尸后，她的脾气变得很差，日常交流都是和其他只会咿咿呀呀蠢得要命的低级丧尸，语句更偏向命令。导致她如今一开口就后悔了，可也说不出什么挽回场面的话，沉默地咬着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舒蕴和叹了口气，同平日分毫不差的轻声细语，“我不想去8区，你能带我走吗？”
手电筒早就被她扔回地上，没办法看清对方的神色，但从声音上，很容易让她回想起这生命里少有的温暖的记忆。
毛线帽子颤了颤，“你把手电筒捡起来，走在前面，直直往前走。”
舒蕴和照做，捡起手电筒，一束强光直直向前，在看不见的远端消弭于黑暗中。
松柏站在他身后，朝后边喊道：“愣着干什么，你们也捡起来啊！”
“#￥%#￥”
身边一阵细细簌簌声，地上的手电筒全被捡起来，光线汇聚到一起，视野宽敞明晰起来。
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走。”
“嗯。”
几分钟后，众人……
一人和一众丧尸成功抵达地下商场的另一个出口。
走上平地，月光又回到身上。
松柏不再是瞎子状态，她看向身边的男人，同记忆里一般优雅出尘，五年的时光丝毫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所以，会不会是人造人？
人类从前也使用过美人计，不管男的女的，只要长得还不错都扔到别墅群门口过。这次，他们从哪里拿到这么精准的模板。
孩子从某个废墟里拉出一辆纯黑的摩托车，并且只给自己戴上了头盔，“你来开车。”
他犹豫了片刻，在她生气前发问：“摩托车和电动车，驾驶方法差不多吗？”
松柏：“……”
“你先试试？”
舒蕴和知道她还未对自己完全信任，无奈道：“我不是细作，身上什么都没有，你可以来检查。”
松柏：“周围尸太多了，不好检——人类的武器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我检查不出来！”
她给出另一个方案，“或者你趴在前面，我开车。”
舒蕴和扭头，看了眼摩托车，在心里构想两人的姿势，觉得不甚雅观，“应该差不了多少，我还是试一试吧。”
他坐上座椅，松柏紧随其后，坐在身后，伸手抱着他的腰。
低头，看到腰腹前交缠的两只手套，突然想起他送孩子上学的那个春节，霎时间有些恍惚。
右手转动把手，黑色摩托以一个安全的速度朝着别墅群前进。
舒蕴和：“它们怎么办，留在这吗？”
松柏：“跟得上的一起回去，跟不上的自己到处瞎转。”
几分钟后，
松柏：“你快点，要不然两小时都回不去！”
舒蕴和：“不要着急，安全重要。”
后背突然被头盔撞了一下，他没忍住轻笑出声。
等他们回到别墅群时，天边已经微微放亮。
没有松柏催促，别墅群外游荡的丧尸们全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让黑色摩托快速通过。
舒蕴和若有所思，“它们很听你的话。”
松柏：“还好。”
因为不听话的全都被她杀了。
松柏住在别墅群中心的地标性六层别墅的隔壁小别墅。
有些拗口，但她认为这可以迷惑人类。
小别墅在别墅群里不起眼，三层高，占地面积小，没有车库和花园，大概是开发商为了充分利用空间才建的。
松柏把摩托停在隔壁别墅的车库，带着舒蕴和走进自己呆了五年的住所。
这里，没有电，没有热水，没有温馨的装饰和热切的问候，跟“家”一点也不沾边。
舒蕴和问她：“我住哪，我可以洗个澡吗，身上都是灰。”
松柏指向二楼最里边的卧室，“里面有浴室，但是只有冷水。”
并从隔壁的换衣室里找了套睡衣给他。
就是他曾经穿过的那套。
他抱着衣服走进浴室，在心里重复道：该习惯了习惯了习惯了……
一刻钟后，他带着清凉的水汽走出浴室，看到松柏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她一身正气，连黑色的毛线帽上都带着一丝不苟的光芒。
“我还是怀疑你的身份，所以我要每天都看着你。”
她抬手示意床的方向，“好了，你可以睡了。”
舒蕴和：？
第56章
带着毛线帽的丧尸王仰头看他， 看不到表情，无端显出几分无辜，“你不是困了吗， 赶紧睡吧。”
和她脑海里猜想的严词拒绝相反，舒蕴和大大方方在床边坐下，伸手整理被子， “你呢，你不睡觉吗？”
还未等她回复，把薄薄的被单撑开铺满整张双人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睡吧，别再想那些问题。”
语罢，躺下闭上眼， 一天以来堆积的疲惫让他直接陷入深度睡眠，把宁静和脑内纷扰全都留给了沙发上的丧尸王。
他的呼吸很快就趋向平稳，睫毛轻颤，似乎不过几分钟就睡熟了， 平静安详，如同一幅昂贵的名画。
如果睡美人长这样， 松柏愿意去绑架一个植物系异能者逼他种出玫瑰花。
她小心翼翼地从沙发挪到床上，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放在他颈动脉边，感受脉管搏动，确认他一切健康，不是仿生人、机器人或是什么火柴燃尽后出现的幻想。
看得出这五年确实过得很无聊， 她把之前没看过的书全看了， 包括那些受众是五岁以下幼童的彩色绘本。
无处可去的手指又伸向颤动的长睫，可惜毛线手套有一定厚度， 她感受不到纤细浓密的睫羽。
想到这，她下床去楼下找了把指甲锉，随后回到床边，背对着拽下一边的手套，露出青绿色的手掌，皮肤粗糙皲裂，看不到血管的颜色，她的身体里可能也没有血液。掌心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悬崖边的峭壁，不过更加柔软了点。
被感染成丧尸后，心脏停止跳动，身体已经死去，一切都不会再改变，这些被她自己抠出来的伤口也没有自愈的机会。
与停滞的伤口相反的是灰色的指甲，又厚又长，一旦她吸收丧尸晶核，之前好不容易磨掉的指甲重新长回来了。
得赶紧处理掉。
花了将近半小时才把两边的手都处理完，身后一直平静的睡美人突然动了一下，手忙脚乱地重新套上手套。
回头看他，发现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依旧睡得安稳。
松柏提起的气放下，刚刚那几秒她差点听到了许久没听见的心跳声。
别的不说，刚看完自己的手，紧接着再看美人，觉得他更加漂亮了。
她起身走到浴室，站在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生物长了个人样，从头到手再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平时换衣服的时候，她会去隔壁的房间，那里没有镜子。
看不到确切的改变，能更好的麻痹大脑，让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希望的。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美人，又回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垂头沉默地整理穿着，确保不会有任何一寸的躯体外壳暴露在他人视线里。
重新回到床上，她侧躺着看他，又忍不住伸手摸他突出的喉结，手套隔离手感，她翻转手掌扣在他的脖颈上，掌心朝着凸起的喉结，手掌用力下压，这样能感受到它的起伏。
五年前就想这样干了。
没玩两分钟，手被抓住。
松柏这才放下玩心，分出精力抬头看喉结的主人，正对上一双发红的朦胧睡眼。
把孩子的手挪开，窒息的痛苦终于消失。
舒蕴和咳了好几声，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这样玩，我会死的。”
“别闹了，赶紧睡吧。”
他再一次被困意打败了。
防止孩子再次打扰睡眠，他拉着她的手连同自己的收到被子里，即使再次入睡也不放开。
松柏小声说了句“抱歉”，对他的动作很受用，甚至决定每天晚上就这样做。
然后继续满足地欣赏他睡觉的样子。
卧室渐渐被日光点亮，屋外丧尸不规则的嘶吼声一直没有停止过——
有几个蠢货正为了争夺离王最近的空别墅打架。
丧尸不需要睡眠，偶尔会站在原地休息一会，但松柏怀疑那是人类尚且未消逝的灵光乍现，影响了行为。成为丧尸的时间越长，灵光被时光磨损，越来越少，之后就再也不用休息了。
就像她一样，晚上明明不困，但依旧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当然，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情绪低落的时候，她把这称之为“自欺欺尸”。
一个拥有人类思想、人类思维、不想吃人的丧尸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容身之地，也许她可以入乡随俗，但顽固的性格让她难以接受改变。
这五年，松柏一直游走在丧尸和人类的边缘，不参与他们的斗争，顺其自然发展。
最开始时，人类处于绝对的劣势，但随着时间的发展，一小部分人觉醒了异能，渐渐有了和丧尸抗争的能力。
与此同时，丧尸也在进化，它们体内存在着一种能量，凝结于大脑之中，成团结晶，被称为晶核。
使用晶核，人类会觉醒异能，丧尸的能力也会进化，随着量的增加不断升级。
松柏解剖过街边几个异能者的尸体，并没在脑内找到晶核的踪迹。这说明晶核只有丧尸可以凝结，她一直想找个医院做个脑部检查，看看自己脑子里是不是也有晶核。
夜光眼镜下，一双突出的眼睛僵硬地动了动。
她唯一能给舒蕴和的，只有末世里安稳的生活环境，不会被人类当作耗材奴役抛弃。要是他觉醒异能，能在末世自保，离开自己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松柏想，自己在房子的一些旮旯里藏了点晶核，得赶紧换个地方收起来。
绝对，不能，让他看到！
她往对方的身边贴了贴，似乎带了安抚作用的香气传入鼻腔。
丧尸王舒舒服服地闻着香味，和往日一般放空自己。
第57章
昨天确实累坏了， 直到太阳正挂于空中时，舒蕴和才慢慢转醒。被子里两人的手紧握着，松柏姿势没变， 侧躺在他身旁。
舒蕴和：“早上好？”担心吵醒她，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一般挠着耳廓。
松柏动了动， 脑袋转向他。
舒蕴和：“这样的姿势会不会不舒服？”
松柏：“还好，你饿了吗？”
两人坐起身，舒蕴和朝她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往常这句话都是他来开口，霎时间身份对调，还没有完全习惯。
松柏哑着嗓子问他：“那你想吃丧尸肉吗？我现在去外面， 帮你抓一只进来。”
舒蕴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怪，他突然感觉屋外的嘶吼声抬高了不少。
松柏看到他错愕的表情，很满意自己的“冷笑话”，顿了一会才开口， “我逗你玩的。”
舒蕴和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习惯性地伸手想揉揉她的脑袋， 但被灵巧躲开。
朝她脑袋伸手的瞬间，松柏立刻站起身离开床，姿态戒备。
手悬在半空中两秒后收回。
舒蕴和解释道：“抱歉，我没有想摘你的头套。”
即使两人已经同床共枕躺在一起休息了一个晚上，但在松柏心里， 自己只是一个大难临头自己逃跑的自私鬼。
他心里也有几分失落， 但不及对她的心疼来得多。
慢慢来，还不急。
松柏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起来吧，我带你出去找吃的。”
舒蕴和朝她笑了笑，“还有衣服吗？昨天的衣服脏了，我不想再穿了。”
松柏鲜少见到他这般慵懒的姿态，长发略凌乱的披在身后，脸边还翘着几根发丝，莫名有了种金屋藏娇的实感。
她愣了片刻，转身往隔壁房间走。
舒蕴和跟在她身后，一起到昨天她取睡衣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四周都摆着白色的衣柜。
松柏打开靠里的柜子，“都在这了。”
看到衣柜里的衣服，舒蕴和觉得面上发热。
无他，里面的衣物实在是太齐全了，春夏秋冬，内裤外衣一应俱全，他所有的衣服都在这了。
“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孩子拉开衣柜后迟迟不动，一直杵在原地看着他。
松柏摆出睡前的理由，煞有其事，“我担心你是人类派来的间谍，所以要时时刻刻看着你。”
她指向衣帽间里侧的帘子，“你可以去那里换。”
舒蕴和自知她根本说不听，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挑了一套衣服，抱着衣服走向那个角落。
“唰”的一声，帘子被拉上，挡住角落里的风景，唯一可见的是他脚踝以下的部分。
解皮带的声音响起，在这个宁静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屋外的噪音被隔绝，衣服与皮肤的摩擦声被无限放大。
松柏虽然长得像个变态，实际上还残留了一部分道德素养，看了几眼骨感的脚踝，确定形状已经刻在心里后转头看着衣柜发呆，思考着过会的路线。
舒蕴和拉开帘子，没理会正在发呆的丧尸王，拿着已经叠好的睡衣走出衣帽间，放在隔壁的床上，随后走进浴室洗脸漱口。
一天没进食，胃里空空荡荡，刺痛感阵发，挺难受的，让他想起刚进这个记忆碎片那几天还无所适从的自己。
松柏抱着一个新的摩托车头盔站在楼梯口等他，见他整理妥当走出房间，“走吧。”
“嗯。”
舒蕴和接过她手里的头盔，两人一起走下楼，他注意到这个头盔和她的是同一个型号款式。
让他没想到的是，松柏这次选择自己开车，这是不是说明她的戒备比昨天少了一些。
心头泛上甜意，头盔挡住微弯的嘴角。
等他坐稳之后，松柏拧动摩托车把手。
黑色摩托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飞出去。
舒蕴和马上抱紧松柏的腰，“慢点，注意安全。”
松柏抽空向下瞄了眼腰腹前的手，满意地继续加速，“这是我的正常速度，小心点，别掉了。”
闻言，腰间的手更紧了。
不过几分钟过去，摩托车在别墅群一角停下。
舒蕴和从车上下来，脚步依旧稳健，“这么快就到了。”
松柏收回帮忙的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这里是我放东西的地方。”
打补丁，没用的那些东西。
本来是个快递驿站，末世降临后堆着不少没人要的快递，她有空时在这一一拆开，整理到货架上，渐渐地就发展成自己的编外仓库。
仓库外同样徘徊着丧尸，它们似乎惧怕着两人，见到她们下车马上向外走开。
舒蕴和知道，这是自己沾了松柏的光，他被丧尸们划为丧尸王的所有物，没有尸敢觊觎。
松柏领着他穿过仓库，走到后面杂草丛生的空地旁，“我往这里撒过种子，你看看有什么没有毒的都带走。”
舒蕴和看着面前茂盛的草地，茫然地问道：“里面有什么？”
松柏回忆：“有番茄，辣椒，小葱，韭菜，哦，还有含羞草和向日葵……”
“我还往里面扔过土豆地瓜，不知道有没有发芽。”
舒蕴和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菜地，他对这些作物并不熟悉，没办法靠叶片和枝干认出来。
“你认得出每个作物吗？”
松柏眼见地看到某处叶片里藏着红，“这里有小番茄，已经熟了。”
她捏着一颗红彤彤的小番茄回头看他，“额，有果实的，我可以认得出来。”
两人一起陷入沉默。
松柏突然想起书房里有这方面的科普书，两人骑着摩托回去，再次出发的时候带着科普书和铲子花盆。
未来的时间，舒蕴和都会呆在这，干脆把各种植物带回别墅里养，省得跑来跑去。
除去小番茄，最先辨认出的是土豆。
移栽小番茄时，松柏一铲子插到土里，再提起来时铲子上就多了半个土豆。
舒蕴和接过松柏掏出的几个完好土豆，塞到旁边点燃的火堆里。他已经饿到脑袋发晕，最重要的是烤熟土豆填填肚子。
等吃完土豆，已经没剩多少空花盆，面前的草地也变得坑坑洼洼。
舒蕴和：“林白，你需要进食吗？”
松柏直起身，脊背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需要，我很喜欢吃人的。”
舒蕴和笑了，“我不信，除了这个你吃什么？”
松柏蹲下，边对照叶子，边简单地和他介绍晶核，“我记得里面有塑料的空箱子，你帮我拿出来吧，花盆不够了。”
舒蕴和在仓库角落找到箱子，加入分辨植物的队伍。
等所有植物都分辨完毕，松柏又让他在里面挑生活必需品，去旁边的车库开出一辆破旧的三轮车。
这车她五年前从人类基地抢来的，要不是她没有驾照，否则连货车都给抢过来。
舒蕴和走进仓库，目标明确地走向角落里的箱子，他刚刚就看到了，箱子里面装着十几团毛线和钩针，还有说明书。
说明书记载了毛衣手套毛线帽等的图解，这是他和松柏两人关系突破的依仗。
松柏把仓库里所有的东西都保存得很好，放置在这个潮湿的地区里，没有任何一个东西发霉长虫。
除此之外，他又取了一点生活用品，装在一起离开仓库。
松柏接过箱子放进三轮的车筐里，“我踩三轮回去，你骑摩托跟在我旁边。”
舒蕴和不同意，“还是你骑摩托车吧。”
松柏：“这些都是土，很重，对你来说应该很累。”
舒蕴和把头盔塞到她手里，坚持地坐上三轮车。
有一说一，这是衡清仙尊有史以来第一次踩三轮。
松柏跳上摩托车，跟在他身旁。
舒老板确实没有她想象中的人类一般柔弱，总体来说并不艰难。
经过别墅群中央的松树时，
舒蕴和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我听说，他们叫你松柏。”
松柏不知道他为什么开这个话头，疑惑地看他一眼，“好像是，我觉得还挺好听的。”
起码不是什么摩托车暴徒，头盔拥有者之类愚蠢的称号。
舒蕴和接着道：“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继续叫你以前的名字吗？”
他觉得小徒弟不喜欢以前的名字。
果不其然，过了半分钟，她才开口：“要不你也叫我松柏吧。”
这样她就像一个全新的人了，彻底地斩断了和那些讨厌的人的联系。
她本没把这段对话放在心上。
直到回别墅里整理花盆时，她才突然想到，舒老板第一次给她发短信的时候，对她的称呼就是“松柏”。
他好像从那时就预见了什么。
第58章
回别墅里整理好东西， 舒蕴和靠在一楼客厅的沙发边琢磨到手的新玩意，耳边环绕着松柏在房间里发出的细细簌簌收东西的声音。
她应该正在做什么私密的事情，要不以她的性子， 会自得地和他一项项介绍所有的东西。
既然松柏不想说，舒蕴和不会强行开口。
等到下午天色渐渐变暗时，松柏才从房间里出来， 坐在他身旁看他绕毛线球，“你在锻炼身体吗？”像只猫一样。
舒蕴和无奈道：“我刚刚不小心给它碰掉了。”
松柏凑到他身边，看他下午的成果，然后捡起其他的毛线球，和他一起绕线球，“你在做什么？”
舒蕴和：“我想织一条围巾。”
松柏：“冬天确实快到了，如果你想要， 我可以帮你去找。”
舒蕴和逗她，“找不到怎么办。”
松柏毫不犹豫道：“那我帮你去人类营地抢，他们肯定有。”
“不用了，我想试试。”舒蕴和放下毛线球， 拿起下午织的“蜘蛛网”，“不然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会无聊吗？”
“还好，不会无聊。”她回答得很迅速，莫名透着一股心虚。
马上岔开话题，“对了， 人类还没把我的打印机还给我。”
舒蕴和觉得好笑， “那不是我的打印机吗？”
丧尸王坐直了身体，有些不满道：“现在你是我的， 打印机自然也是我的。”
见她焦躁起来，舒蕴和赶紧给她顺毛，看着她的大眼镜，低声道：“对，现在我是你的。”
他看起来很认真，松柏有被安慰到，满意地放松身体，继续以一种无害的姿态靠在他旁边。
他当然是她的，五年前就是了，丧尸王在心里肯定道。
舒蕴和问道：“你要怎么把打印机拿回来。”
松柏：“带着丧尸去人类营地抢，他们会给的。”
舒蕴和：“他们有枪。”
松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又怎么样。”
舒蕴和叹了口气，“算了吧，我都已经在这了，不安全，不去了好不好。”
美人垂眸，美目眼尾朝下，透着无辜的味道，松柏被可耻地蛊惑了，但心里还是舍不得打印机。
松柏思考许久后，勉强道：“好吧，那就不要了，但打印机不可以白送他们。”
舒蕴和：？
松柏：“我们拿打印机和他们换一辆货车，他们赚了。”
舒蕴和：？！
丧尸王的行动力异常强大，刚提出这个设想，马上就开始安排抢……换车的方法。
舒蕴和急忙劝道：“可是我们不会开车啊。”
松柏轻轻点头，“也是——”
她低头在纸上写下什么，“那还要换一个司机。”
这脾气实在是过分熟悉。
衡清仙尊非常了解自己的徒弟，一旦她决定什么，除非能拿出极其极其极其强大的否定论据，否则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没再试图劝说，坐在旁边和她一起商量方案。
次日早晨，丧尸王带着舒蕴和骑着摩托去8区附近的树林里蹲点。
为了让摩托车大隐隐于树林，她心疼地在摩托外壳上涂了满满的胶水，再往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树叶。
“扎两个小辫的男的会开车，平头老男人也会开车，还有那个冷漠的女人也会开车……”她在纸上记下所有拥有驾驶货车技能的人类，并按记忆标出他们的异能。
当舒蕴和指着几个代号之后的空位，
松柏：“这几个我很少见，没什么印象。”
“他们会不会没有异能？”
松柏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人类不会让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开车。”
因此，他们要在里面找到最弱的，也就是最好控制的异能者。
*
8区基地最近不太平，领导层还在为要不要让出打印机争执。
同意方觉得松柏平日少有作怪，让出打印机后两边还是可以保持暂时和平，虽然如今基地异能者不少，但要是所有丧尸都涌向基地，这几年建设的心血必将全都白费。
反方则认为基地的力量大于丧尸王拥有的能力，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剿灭松柏，得到长久的和平安宁。
现如今，一方骂对方激进妄为，一方骂对方保守胆小。
“队长，你怎么看？”
又一次争吵大会结束，萧荷吊儿郎当地跟在自家队长后面。
萧荷原本叫萧何，但小时发烧一个月怎么都不好，算命的强行给他改了名字。
他对此的评价是“这不骗子吗，有这时间不如给我送到县医院，说不定早就好了。”
被称为队长的男人名叫刘嵩，面容坚毅正直，末世前是个警察，在基地里有不少的拥趸。
“一个太保守，一个太冒进。”
萧荷：“啊？”
刘嵩：“可以让有制造异能的模仿一个打印机的壳子，丧尸不一定看得懂打印机，可能只是生前的执念作怪。”
萧荷眼前浮现几周前看到的某个贴地漂移的背影，“我觉得，额，说不定真看得懂呢。”
“如果松柏真的有自己的思想，她早该带着低级丧尸毁掉这个基地。”他不愿再提这个话题，把车钥匙扔给队里年纪最小最不正经的队员，“今晚你一个人带一车人去上次那个地下商场，能做好吧。”
萧荷抬手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他姿势滑稽，刘嵩揉揉眼角不愿再看，“不要逞能，有什么事赶紧撤退。”
当晚九点，萧荷在D级宿舍点了十个可怜蛋，开着货车前往地下商场。
今晚天气不好，阴云层层叠叠挡住月亮和光线。他抿起嘴角，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放在口袋里，枪托朝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他的异能和跑路有关，一旦受伤见血，他会回到一天前的位置，因此他不会离开基地太长的时间。
萧荷潜意识觉得今晚并没有什么危险，首先他有车，可以迅速逃跑，其次，他有异能，肯定死不了，最后，丧尸王最近肯定想着自己的打印机，不会来找他一个小喽喽的麻烦。
很明显，他猜错了。
到地下商场外，把车上的倒霉蛋赶进入口，他就坐在货车里听对讲机里的声音。
一群蠢货，什么发现都没有，不如前两天那组。
听着毫无营养的消息，他思绪渐渐飘远，烟瘾突然犯了。
好在口袋里还有一支，前两周得到的，一直舍不得抽。
取出火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滑动火柴。
盒子太潮了，根本点不燃。
萧荷：%￥%￥
好像还有一盒，他不小心落在货车的后箱里。
他探头出窗子，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搓着手离开驾驶座，去后箱里找火柴。
巨变在此刻发生，一个袋子套上他的脑袋，没等他反应，绳子就捆住了手臂，他完全丧失反抗的能力。
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感觉自己被扛起来扔进了后箱里。
不是丧尸袭击？
那就是人类！
按队长的要求，遇到这种情况，他应该在嘴里咬个洞传回基地，但不甘心丢掉这辆车。
萧荷决定再看看事情发展，等时间到边界了再咬破嘴唇。
“是人类吗？你们想干什么！”
“差点忘了这个。”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头套被取下来，一块布结结实实地塞到嘴里，现在他不止无法动弹，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完蛋了。
萧荷在心里哭嚎。
但这次头没再被蒙上，他看清了袭击者的脸。
长眉秀眼，气质斐然，一张看过就印象深刻的面孔。
是你！
萧荷激动地扭来扭去，“&@#&*？”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在这？
舒蕴和安抚道：“不着急，过一天再好好说，你可以先谁会。”
完蛋了，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异能，萧荷心里凉了半截。
舒蕴和也在心里感慨，两人运气确实不错，刚好碰上这个最弱的，希望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驾驶能力。
至于松柏为什么准确知道对方的异能，可以追溯到好几年前，某次混在丧尸群里听某人大声装逼的经历。
车箱下沉了几厘，丧尸王爬上车，靠在舒蕴和身边，怪异的眼镜正正对着自己。
舒蕴和挪了挪位置，让她靠着更舒服些，“你要休息吗？”
丧尸王摇了摇头，又往他肩膀上贴了贴
眼睁睁看着一人一丧尸卿卿我我的萧荷无声哭诉：队长啊，怪不得之前美人计没用，原来丧尸王喜欢这样的。
他回去一定要提议修改《想活命的话千万不能做的999件事》的内容，前提是他能活着回去。
第59章
整晚， 萧荷眼睛一刻也不敢闭上，生怕对面一人一尸要搞什么新动作。直到凌晨三点左右，这一人一尸依旧靠在一起， 什么也不做，他戒备的神经已经悄悄放松，潜伏其后的疲劳默默爬上大脑。
突然， 他被人朝车外拖拽。
困意顿时消散，惊恐地转头，只能看到丧尸王无情铁爪和冷酷背影。
“唔……&*”
他尝试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
目前看自己对他们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萧荷稍稍放心，回头正好看到舒蕴和举起摩托车，轻轻地放进车箱， 动作比丧尸王轻柔许多。
这辆摩托车看外型，大概有两百多公斤。
萧荷瞪着眼睛：不是，哥们，你真的没有异能吗？！
把手里挣扎的粽子扔上副驾驶， 松柏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坐，随即粗暴地把粽子从副驾驶里拖出来扔在地上， 自己弯腰跳上车，轻松地把椅子给拆了，收到后车箱子里。
再把粽子重新拖上副驾驶，把他以跪姿塞在中间，自己舒舒服服盘腿坐在外边。
锁上后车箱， 舒蕴和进入驾驶室， 回想这两天看得的驾照教程书，第一步先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唔……”跪在旁边的粽子突然出声。
舒蕴和回头看他一眼， 礼貌道：“放心，我们并不想杀你。”
萧荷：“唔？”
舒蕴和：“你忘记了吗，人类一直没有归还打印机，丧尸王生气了，你就是她捕获的用来交换的人质。”
说罢，他侧头看了松柏一眼，她正扒着车窗好奇地向外看，俨然一个第一次坐车的丧尸。
见舒蕴和按亮车灯，萧荷知道他们要走了，自己等待队长来救援的可能消灭了，垂死挣扎地往外看了眼，“呜呜呜……”
舒蕴和稍加揣测，“你意思是地下商场里还有人？”
萧荷眼睛亮了，拼命点头。
舒蕴和浅笑，“我知道你们的传统，载来的人都不带回去的。”
萧荷这才想起对方就是被自己关在商场里，才被丧尸王找到的。
他扭头看了眼丧尸王，她正直直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一些威胁的低吼。
他马上把脑袋扭回来，后背全都是冷汗。
尽管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但左边这个起码是个人类。
“地下商场里面没有丧尸，若是他们找到了出口和武器，完全可以回去，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若基地不愿意拿出打印机，你肯定是回不去了。”
“对了，你知道怎么开车吗？”坐在左边的男人温和道，像是在请教什么微不足道的问题。
萧荷：“唔？”
你不会开车？
“让我想想，上一次开车，还是骑摩托车。”
男人回忆道，仰头看了眼天空，眼神里写满了仅一天的沧桑，随后长腿一伸，踩下踏板。
萧荷惊恐地叫出声：“唔！”
你不会开车，别踩油门啊！
在“尖叫鸡”的背后，松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叫什么叫，若真发生车祸，这人受伤马上就可以传回基地了。
吵死了，真想把他变成哑巴。
货车开始上路，每一只途径的丧尸都能听见呼啸而过的货车里某人的哀嚎。
原因是，松柏觉得车内很闷，拉下了车窗透气。
凉风灌进驾驶室，填满了萧荷的内心。
他好恨，为什么自己是个不敢自杀的懦夫。
“若是我想减速，我是要调节这个吗？”舒蕴和礼貌求教，接着凭借萧荷尖叫的声音大小判断正确与否。
“好的，我知道了，感谢你的回答。”
开了十几分钟，“货车教练”萧荷掌握了教学的方法。
每当该转弯时，他会发出“呜”的叫声。
每当该减速时，他会发出“唔~~”的叫声，好在学员并不冒进，也不爱提速飙车，这个技巧使用次数并不多。
旁边的丧尸王看风景看无聊了，凑过来看两个人开车，兴起时，探过身子狂按喇叭，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辆离经叛道的货车。
舒蕴和知道她的意图，也看出她的兴趣，放任她狂按喇叭玩耍。
离别墅群越来越近，丧尸密度也越来越高，多按按喇叭可以驱逐丧尸，省得把丧尸王创成光杆司令。
等萧荷习惯了密集吵闹的喇叭声，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知名摩托暴徒，越看越觉得她像个小孩。
其他基地的人类做过实验，低级丧尸的智商约等于没有训练过的大型凶犬，那么，丧尸王的智商约等于没有训练过的猩猩？
或者是，脑内有一定人类记忆残留的猩猩？
舒蕴和把货车停在别墅群外侧，松柏拖着萧荷扔到空地上，让他和一众凑热闹的丧尸面对面。
丧尸们绕着三人，围成一个圈，流着口水，弓着背，痴痴地看着躺在中间的萧荷。
萧荷疲惫地闭上眼睛。
麻了，这个*世界还是趁早毁灭吧。
松柏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着同类们的丑态，偷偷看了眼舒蕴和高挑清雅的背影，再次发誓要在他面前保护好自己的形象。
舒蕴和站了会觉得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趣，回别墅里取了快织完的围巾，拉着松柏坐在旁边，低头继续做手工。
不愧是悟性卓越的修真界天才，这才过了几天，毛线功夫猛涨，如今铁针下的围巾线孔均匀，不再像蜘蛛网了。
他估算着，今天织完这条围巾，明天就开始尝试给孩子织一副手套。
午饭时间，舒蕴和又在旁边架起火堆，烤起土豆，香味直冲冲往萧荷鼻腔里钻。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他不饿，真的一点也不饿。
萧荷扭开自己坚强的头颅，不再看那边。
到了晚饭，舒蕴和在火堆上架起一口小锅，在上面烙土豆地瓜小葱番茄饼，有点像厨房余粮报菜名。
人类日常生活需要摄入碳水蛋白质脂肪，他们却只有碳水，这样下去，舒蕴和可能会生病。
松柏看向萧荷，随意地把玩下午从他身上搜到的□□，掂量着他的剩余价值。
萧荷忽觉后背发凉，认真推测，觉得是因为自己饿了。
时间差不多了。
舒蕴和拽下萧荷嘴里的布，“不要着急，我们做个交易，丧尸王已经在地下商场附近布满丧尸，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萧荷老实地点头，“好的，但我饿了。”
身后传来“嘭”的倒地声，丧尸王踹飞了一只丧尸。
很明显，丧尸王不想和路人甲分享自己的食物。
“没事的。”舒蕴和看向松柏，安抚道。
从火堆里摸了个小土豆，帮萧荷解绑后，塞给他，“吃吧，可能有点烫。”
提问：
[假设你身处丧尸大本营，周围层层叠叠全是丧尸，前方有拥有不明古法武术传承的隐世高人笑面虎，后背有周身散发冷气虽然看不到脸但脸一定很臭的丧尸王虎视眈眈。
已知身上没有武器，没有攻击性异能，没有交通工具，要怎么逃跑才能回到基地？]
末世前，萧荷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末世时正好碰到自己的队长，抱上大腿，是真没过过苦日子。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决定摆烂。
土豆很烫手，他放在手里颠来颠去，“你们只是想要打印机吗？”
舒蕴和刚想点头，被松柏打断。
她走过来，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
相接的一大一小两个圈圈，尖尖的嘴，黑豆眼睛，树枝一般的两条腿。
萧荷努力辨认地上抽象的儿童画，“这是鸡？”
丧尸王这是，想吃鸡？
舒蕴和看着松柏的动作，接话道：“嗯，打印机和两——五只鸡。”
“你有和基地沟通的方式吗？”
萧荷：“你明天送我回基地，我让他们拿出来，怎么样？”
话音刚落，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顿了顿，“额，但我确实没有联系方法。”
舒蕴和抬头和松柏对视了一眼，“那联络的问题就交给我们了。”
萧荷还在颠土豆，“啊，你们要干什么？”
等他吃完手里的小土豆，又被捆着扔进后车箱。
这天深夜，基地外出现一辆熟悉的货车，它没像往常一样登记进入基地。
一个包着石头的纸团“嗖”地一下从车窗里飞出去，打碎了保卫区的防弹玻璃。
值夜班的保安等了半天，才敢捡起纸团，此时货车早就离开基地附近回家了。
“刘队长，有消息了。”
刘嵩一夜未睡，正和其他小队队员开会，讨论萧荷的问题。
这个小队队员们都相识五年，在血腥的末世里并肩作战，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刘嵩展开揉得烂烂的纸条。
上面画着简笔画，一个长着眼睛和嘴的大饼，看起来是个人。
简笔画旁写着，“明天下午太阳下山时，和弦河大桥下，带上打印机，两只公鸡，三只母鸡，十个鸡蛋，否则再见就是丧尸。”
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接过刘嵩手里的字条，“画和字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简笔画的线条歪歪扭扭，两个眼睛左右不对称，长得和异形一样，但旁边的字力透纸背，行云流水，其后必然藏着多年的练习功底。
有队员附和道：“确实，这画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画的，应该还没上小学。旁边这个字很明显是个成年人，男女暂时看不出来。难道不是松柏抓的萧荷，这么多年也没见它吃过鸡蛋。”
女人：“可能是其他地区流窜过来的人类组织，但在末世里带着孩子流窜，实在是艺高人胆大，也有可能是一些亡命之徒。”
刘嵩沉默半响，“末世里的亡命之徒还少吗？我和其他小队队长商量过了，他们说这件事交给我们自己处理，不过打印机得用积分换，大家投票吧，换不换。”
全票通过，每个人都愿意交出一部分奉献积分交换打印机和鸡蛋。
次日傍晚，刘嵩带着三个小队队员前往和弦河桥下等待，本想看看绑架萧荷的是何许人也，没想到等到了一波丧尸群。
“等等，先别开枪。”刘嵩制止道，“这些丧尸看起来，有点奇怪。”
和往常见到的丧尸不同，这些丧尸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它们全都围在小车旁，朝车窗伸手，换个红衣服的话，像是过年讨红包的。
刘嵩：“拿只鸡给我。”
接过被困住的母鸡，他迅速打开车窗扔出去。
一只丧尸接到了母鸡，即使嘴里口水直流，也没有低头咬一口。
相反，它看起来很欣喜的样子，抱着母鸡，转身走进丧尸群。
小车里的队员面面相觑。
有人斟酌后开口：“好像，绑架萧荷的确实是丧尸王。”
刘嵩想得更加深远，“有人可以控制丧尸王？”
可能是一种稀有的异能，必须赶紧回去报告。
好在那些用于交换的物资没有放在后备箱，等把所有的物资都交给丧尸后，一只丧尸扔了个纸团进来。
刘嵩打开纸团，依旧是那个漂亮的笔迹。
[你们，信守承诺，很棒。明天，他就回去了，放心。]
丧尸群渐渐退去，依稀可以听到远方有货车的喇叭声。
小车里，小队队员们面面相觑。
当晚，确认所有食材没有毒后，舒蕴和享受到少有的美食——板栗鸡肉汤。
汤头鲜甜，板栗软糯，极致的享受。总而言之，比烤土豆好吃。
板栗是今天出门时意外发现的，两人商量着要把板栗树移栽到别墅区里。
次日清晨，8区基地保安听到围墙外传来哭嚎声。
失踪了两天的萧荷和打印机捆在一起，平安地回到了基地。
“队长，我好想你啊。”
萧荷坐在食堂猛猛炫饭，“他昨天喝鸡汤，只给我吃了个小土豆，就比拇指大点，真的要饿死了。”
他递给刘嵩一张纸。
刘嵩觉得自己快患上纸条PTSD。
[货车换打印机，你们赚了XD]
后面倒着的笑脸尽显嘲讽，他的眼尾开始抽动。
他放下字条，“丧尸王喝鸡汤？”
萧荷纠正：“不是，是一个男的，应该三十岁以下。”
刘嵩严肃道：“他觉醒了控制丧尸的异能，甚至可以控制丧尸王？”
萧荷放下筷子，挠了挠脑袋，“额……是这样吗，我觉得他更像是丧尸王养着的小白脸。”
刘嵩：“？”
刚坐下的短发女人：“？”
听萧荷讲述完被绑架全程，刘嵩站起身。
“队长你要去哪？”
“开会，现在必须要开会！”
*
松柏把五只鸡养在隔壁别墅楼下的花园里。
拥有了这几只鸡后，舒蕴和起床的时间渐渐固定下来。
睡醒后，他简单地吃个早餐，接着边织手套边和松柏聊天，疲惫时去书房找本书看。天气好时，一人一尸会骑着摩托车，或开着货车出门寻找人类的食材。
现在，一人一尸均熟练掌握驾驶技能。
松柏从仓库里翻出不少汽油，足够她们消耗。
手套的难度大于围巾，舒蕴和花了三天完成了第一只，但晚上偷偷对比时，发现太小了，根本套不上丧尸王的手，只能重做。
幸运地在房间角落找到一个旧手套作为模板，第二次的经历就很顺利了。
一周后，他完成了一双手套。
和松柏手上相同，也是黑色的，不过开口上有白色的毛线点缀，远看只是圈白线，近看的话可以看清一朵朵白色小花。
晚上睡觉前，他从枕头底下拿出刚做好的新手套，对身旁躺得十分安详的丧尸王道：“松柏，试一试吗？”
松柏扭头看他，对他的用意心知肚明。
漫长的沉默后，才慢慢伸出一只手。
舒蕴和小心翼翼地褪下她的手套，露出里面粗糙灰绿的手掌。
从松柏的角度，可以看清他眼底的心疼，没有想象中的嫌弃。
不安的心被安抚。
他轻轻抚着自己的手掌，“这些创口不会自己恢复吗？”
“嗯。”
第60章
四只手叠在一起， 怪物和人类差距明显，松柏垂眸看着，没有再出声。
出乎意料， 舒蕴和没有帮她带上手套，而是把那副新手套放在她手心里，把选择权交给她， “其实还有很多颜色的毛线，除了黑色，你还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吗？”
凌晨，身边，舒蕴和已经进入深度睡眠，只传来稳定的呼吸声。
松柏躺在床上，把一只手举到空中。
其实， 在这般昏暗的室内，她只能勉强看清手套的轮廓，但这不影响她静静欣赏。
另一只手放在鼻腔，熟悉的清香涌入鼻腔， 身体往旁边凑一凑，同源的香气逐渐包裹全身。
如果他一直呆在这， 这日子并不算难熬。
更准确来说，她最近心情都挺好，似乎在逐渐脱离空虚的丧尸生活，进度条在往好的方向延伸。
眼前突然开始发虚，但黑暗里她本就看不清事物， 没放在心上， 还在沉浸于清香中，自娱自乐地揉捏着毛线手套。
直到天昏地倒， 动作快于意识时，她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饿了。
食用晶核只能填满精神上的饥饿，她的腹腔常年空虚，对饥饿感受并不敏感。一旦饥饿时，属于丧尸的意识会占领大脑，一切跟随着本能行动。
当她强制自己回过神时，头已经凑到身边人的脖颈之上。
好香。
洁白纤长的脖颈中，血管里脉搏稳定跳动，其中的血液也在温热流动，对丧尸来说，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光是闻着未破的皮肉味，她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松柏用鼻尖蹭蹭他突起的喉结，随后惊醒，强撑着坐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此刻，背离人类美味和奔赴死路没什么两样。
身边似乎围满了张开的嘴，每一张嘴都在劝她回头，没必要舍近求远。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才想起存货都被吃完了，只能现采现吃。
从楼梯下方的小储物间里拿了把趁手的锤子，她打开大门走出去。
独属丧尸的感知，她马上就锁定了屋外游荡的丧尸里等级最高的几个。
提着锤子走过去，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砸穿它们的脑壳，青绿色的脑脊液喷发，稀稀拉拉滴在地上，淋在草根上，散发出浓厚的腐臭味。
“%#&*”
没被选中的丧失们哀嚎着远离极度饥饿的丧尸王，朝别墅群的边际逃窜，像地震来临的前奏。
最选中的丧尸倒在地上，死不瞑目，镂空的脑壳里依稀可以看到一个透明的晶体。
松柏看着地上稀烂的尸体，想了想，把锤子扔到旁边，小心翼翼摘下手套，收进口袋里。随后才蹲下身，青绿修长的手指伸进脑壳里搅动，取出一块脏兮兮的晶体。
低级丧尸的晶核大多拇指大小，质地微软，洗干净后如同一块外表被指纹模糊了的透明软糖。
她现在饿到可以当场抛掉人性当场变异的边缘，没有精力再清洗晶核，随便用衣服擦了擦就往嘴里塞，连吃了三个才感到茹毛饮血的欲望消失，人类意识逐步归位。
身侧响起一声轻响，松柏立刻抬头看去，一个丧尸正悄咪咪蹲在那偷看她进食。
她捡起锤子站起身，空出的手指向地板，和往常一般指挥的口吻，“来得正好，你把这几个拖去扔掉。”
见那丧尸还蹲在那一动不动，松柏生气地踹了下尸体，“快点过来！”
“你愣在那干什么，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这有东西。”
丧尸似是恐惧什么，见她生气了，才慢吞吞走过来，刚弯腰想先抓一个尸的腿拖走，没想到刚低头，后脑勺就空了。
面前，丧尸王冷眼看着他倒下，从它脑壳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晶核。
和刚才的几个相比，这个晶核质地更实，硬度提高了几分，随意擦擦也能看出透明度的提升。
这算什么，中级丧尸吗？
聪明了点，但只有一点。
松柏把晶核扔进嘴里，转身进屋，想拿个麻袋清理一下现场。正常情况下，她更倾向于捕猎别墅群外的丧尸，但今天情况意外，过久了安稳的日子，让她忘记填补存货。
和刚出来时相比，天上亮了些，视物清晰了点，她敏锐地注意到卧室窗户上的窗帘打开了一条缝。
睡前，她亲眼看着舒蕴和把它拉得严严实实。
他醒了？
那刚刚，他都看到了？
从她随意给丧尸开瓢，到把脏兮兮的晶核直接往嘴里扔。
松柏的脚步停滞不动，她有点不太想回去了。
吃饱的满足被突然升起的无力冲散，她也没办法解释，一切都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她早就不是人类了。
凌晨，丧尸王进食后蹲坐在别墅外的台阶上自闭，一直没有回卧室。
卧室里，舒蕴和摸了半天，终于在床底找到被她踹飞的拖鞋，洗了个手后下楼找人。
身后脚步声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句轻问，“怎么不回房间睡觉？”
松柏没回头，低头看着指尖夹杂着的肉丝，“我没有弄脏你给我的手套。”
舒蕴和站在屋里，无奈地笑出声，“这有什么，弄脏了的话，洗干净就好了，或者我改天再织几双给你替换。”
孩子声音委屈，“你真的愿意要再给我几双吗？”
舒蕴和没有犹豫，“当然了，回去睡觉吧。”
松柏：“可是，我衣服也脏了。”
舒蕴和轻轻打了个哈欠，“那就去洗个澡，我睡醒之后帮你洗。”
边说便走上前拉她的手臂，“走吧，我困了，现在已经习惯了，没有你我睡不着。”
孩子的身体不似刚开口时僵硬，很容易就拉动了，乖乖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卧室。
“里面看得到吗？”
“嗯。”
等松柏洗完澡换了套衣服出来，舒蕴和已经盖好被子躺在床上了，似是睡着了。她从另一侧上床，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
平底锅里的鹌鹑肉滋滋作响，令人垂涎的香味遍布整个厨房。
几个金黄色的鹌鹑蛋包排布在旁边，像天边的星星，同样诱人。
令人惊叹，末世里竟然还有未感染的动物。
半周前，他们在某棵苍天古树上找到了一个鸟窝，守株待鸟捕获了鹌鹑的全家，偶尔开荤的时候吃一点，剩下的鸟养在一起。
见肉和蛋都熟透了，舒蕴和把它们铲出来放进铝制饭盒里，用锅里剩下的肉油煎土豆。
今天两人要开货车去郊外的某个私人加油站加油，在那可能会停留半天，所以他要准备好一天的干粮。
等平底锅里的油被土豆洗干净后，他才停止加土豆，剩下的土豆准备到那就地现烤。
松柏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着，他收拾好厨房台面后，带着饭盒上车。
路程中路过一片小菜园，里面的农作物没有施肥，依旧茁壮成长，果实累累，长成了教程书里的模样。
见他坐稳系好安全带后，松柏踩下油门，五分钟后，货车离开别墅群。
她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自己的毛线作品很扎眼，舒蕴和很满意。
“你几周才吃一次饭吗？”他问道。
印象里，她没在自己面前进食过。
松柏沉默了一会，诚实回答：“每周吃两次，主要看晶核的质量。”
昨天最后的那个晶核能让她顶一周。
舒蕴和叹了口气，“以后不用再藏起来。”
松柏：“嗯。”
车程挺长，舒蕴和兴致勃勃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那是什么？”他看着前方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松柏看清了，咬牙切齿，“一只丧尸猫。”
她曾经想收留它，结果刚想给它顺毛就被咬了一口。
现在这只猫跳到车顶，爽歪歪地搭顺风车。
一只讨人厌的臭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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