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呈看着她没有说话。
漆黑的眼底颇有一番深意, 赵清瑶不闪不躲，有一种“是你自己要问的，不是我非要说的”无辜感。
他不禁抱着双臂笑了起来, 他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种事生气了，而是当真正从她嘴里听到又是“为了那个人”的时候, 还是觉得非常的不爽。
可正如她所示意的, 是他非要给自己找气受，怪不了她。
正常情况, 他问到这儿就不该问了，但他既然开了头, 也不想到底为此，明知故问道：“又是那个啊？”
“哪个啊？”
“喜欢物理的。”
她琢磨不透他的意图, 但还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恩。”
他战术性地舔了舔嘴唇，使自己看起来更自如一些：“还有联系吗？“
她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盯着他没有说话。
“还有？”他的瞳孔鲜有的放大了一倍。
她连忙摇了摇头。
“有还是没有？”
“没有吧。“她略显迟疑的回答道。
他感觉到她的迟疑, 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咬着牙道：“赵清瑶，你最好是没有。”
赵清瑶小心翼翼打量了他一眼。
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挪动着身下的椅子向他靠近，故意逗弄他道：“一点点儿联系都不能有吗？”
他双手环胸的垂下眼眸：“他联系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不禁歪了歪头，直直地望着她眼睛，仿佛在说：你说呢？
赵清瑶犹豫的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他扫过她抵着自己的膝盖, 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 这个人……有可能是你啊？”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用自认为还算可爱的语气试探道。
然而对视了两秒, 他侧头发出了一声嗤之以鼻的轻笑，眼神比之前还冷了一些：“赵清瑶，老子什么时候喜欢过物理？”
赵清瑶明显愣了一下：“不喜欢吗？”
宋言呈气极反笑，忍不住捏住了她的脸，她但凡了解过他一点儿，都问不出这句话。
“赵清瑶，不会哄别硬哄。”他咬牙切齿道。
完了。
他好像更气了。
也不由露出一抹诧异：“可是你物理那么好诶。”
“我哪科不好？”
赵清瑶：“……”
这也是实话。
顿时生出一种马屁拍在马腿上的绝望，拉着他的衣角道：“那你喜欢什么？我现在换一个。”
“我喜欢你。”他咬牙切齿的挑着眉道。
“那从现在起，我喜欢，喜欢赵清瑶的男人。”
他唇角轻蔑更甚。
赵清瑶也很无语，松开攥着他的手指道：“你这也不能怪我啊，毕竟咱俩之前也没怎么联系过，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宋言呈发现她学聪明了。
已经彻底了掌握了“跟谁谈谁就谁初恋”的精髓，不管那个喜欢的物理男人到底是谁，但谁问你，谁就是他，继而冷笑着问道：“那就当是我喜欢物理吧，然后呢？因为喜欢我，选了自己不擅长的理科？赵清瑶，你脑子……”
在这件事上，他一如既往的刻薄。
赵清瑶顿时意识到，无论过了多少年，这句话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故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准说了。”
宋言呈真是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会生气。
她看到成绩那一刻的脸色，他至今都还记得，苍白，无助，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闭着眼睛，暗自吸了口气，轻轻拨开她捂在自己唇上的手道：“我没其他意思，我只是……”
然而赵清瑶眼睛却红了。
昔日被他嘲讽的委屈顿时悉数涌上心头。
“我也很难受啊，我那时候也才十几岁，我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我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呢。”别说十几岁的她，就是现在的她依旧还没想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
她原本以为只要努力就能离他世界近一点儿，而今天她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以为。
“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别人吗？”那些她以为她忘记的，此刻都清晰的浮现在她心头，顶着一双泪眼，替七年的女孩质问他道：“你凭什么对我的喜欢那么不屑一顾？我承认我选错了，但是我愿意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没有遗憾，也不会后悔。”
她的声音有点儿大。
咖啡店里无数不多的几个客人转头向他们看来。
他旁若无人拿起旁边的纸巾，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眸光坚定而认真的回道：“没有。”
除了她，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他只是不太理解，她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那么重要的事情上，赌上自己的人生，就为了离那个人的世界近一点儿。
赵清瑶一时无言。
她忽然意识到，他和她的问题不在于，这个让她赌上未来的人是谁，而是他们的人生从未同频。
他的人生没有求而不得，他的努力都有回报，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赌上一切也办不到的事。
他也不知道，比起睡他，她真正想要的是痛他所痛，爱他所爱，见他所见的市面，与他在这个世间所有的坎坷和美好里并肩而行。
这才是她所谓的，想要离他的世界近一点儿，而不是简单的坐在他旁边。
可他永远无法在这件事情上理解她。
但她又有些庆幸。
幸好他不理解，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理解，希望他诸事胜意，世间万般都能如他所愿。
她想明白这点儿以后，原本高涨的情绪陡然缓和了大半。
接过他手里的纸巾道：“电影什么时候开始？”
宋言呈静静的打量着她，而后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差不多了。”
“那上去吧。”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道。
进了电影院，她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大荧幕，而他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开始思索着她的话和之前发生的事。
一旦站在理性的视角分析这件事，就会发现她喜欢他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因为不了解他，所以误以为他喜欢物理，而为了离他的世界近一点儿，才会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理科。
也不是全然在硬哄。
可是既然不了解他，那又喜欢他什么呢？然后为了她完全不了解的一个人，赌上自己的未来？
他越想越不理解，直起身，用手肘碰了碰她。
她回头向他望来。
“真是我啊？”他将信将疑的平视着她的眼睛道。
然而她反应平平，和他对视了两秒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说话。”他又向她靠近了一分。
“是你什么？”
“喜欢物理的那个。”
“你喜欢物理吗？”她满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种没有逼数的问题。
果然。
他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倾身向她靠近道：“可惜，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我，以后在你身边的人，都只会是我。”
“不一定。”她沉迷于荧幕里剧情，心不在焉回道。
“怎么？”他身后环着她的脖子，迫使她向自己靠近：“他回来你还想跟他走呢？”
“不一定非得是他吧。”赵清瑶也不抗拒，顺势靠上了他的肩头。
宋言呈：“……”
亏她这种时候，还说的出这种话。
搂着她的手臂一紧。
目不斜视的靠近她的耳垂道：“那你靠这儿干什么呢？”
赵清瑶不仅没有移开，还变本加厉的环住了他的腰。
在他胸口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道：“现在不还是你吗？”
他气极反笑，顺势环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赵清瑶，我再跟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这个电影院是新建的，哪怕是周末也没有什么人，而他们坐得位置也比较偏后，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赵清瑶心安理得的赖在他怀里。
看着她贴在自己胸口没有一丝顾虑的侧脸，心里生出一丝难掩的柔软，揽过她的脸道：“不准只有现在是我。”
“那你也别替我可惜，”赵清瑶顺势回过头，主动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你在我身边这件事，我挺开心的。”
他哑然失笑。
预意加深这个吻，她却抬手推开了他的脸，再度将视线落向了前方的荧幕。
他也只能作罢。
**
第二天，宋言呈没说他是回燕城还是去实验室，只说他出去一下，赵清瑶也没有追问。
下午，赵清瑶写完下周的备课以后，便去约马真吃饭。
马真听她说完事情的经过，险些笑吐：“宋言呈真的说他不喜欢物理啊？咱学神就是不一样，这要换个男的，早就顺坡下驴了，但是咱学神真是不吃一口嗟来之食。”
赵清瑶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双手环胸的复盘道：“我跟你说，他当时还想骂我脑子有问题，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七年前笑我一次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敢跟我说，就当他喜欢物理吧？就这还敢跟我说谈以后？我没马上把他踹了，都算他之前尚有积德。”
马真笑得肚子痛。
“不行，你停一下，你让我缓缓。”
“真的，我跟你讲，他现在没有一个气是白受的，”赵清瑶之前还对他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存有幻想，可她现在觉得有些人就是该，“要气就气着去吧，谁让人不喜欢物理呢。”
“不是，你当时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物理啊？”
“他当时物理竞赛是咱们省第一，我肯定就觉得他一定喜欢这个事情，才会擅长这个事情，”赵清瑶现在都觉得费解：“但他昨天有句话也把我点醒了，在读书这件事情上，他哪一件不擅长呢？所以真的不能用普通人的想法去衡量他，他不一定非要喜欢，才回去钻研这个事情，他就是单纯的聪明。”
“可是咱学神还解题思路还是不一样，你发现没有，他不在这件事上死磕，就是他醋他的，但是不会影响到你和他的关系，可我家的傻逼就不一样了，为了陈行那个事，现在还跟我矛着呢。”
“你不是说和好了吗？”
“和好个屁，那傻逼天天就在那阴阳怪气，我昨天一气之下跟他说了分手，今天才消停点儿，”马真也很郁闷：“你说人家那种温柔事少的男的到底是谁在谈？”
赵清瑶笑着没有回答。
马真顿时又想起了她那个初恋，不禁生出一丝惆怅：“哎，他要是没那么渣就好了。”
赵清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示意她别想了。
吃过饭后，赵清瑶又去学校看了看晚自习，见下午帮忙的两个女孩都在教室里，单独把她们叫出教室，听到那个女孩没什么事后，便让她们回去。
两个女孩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赵清瑶以为还有什么事，抬头看向她们道：“怎么了？”
“娇娇说谢谢你。”
赵清瑶没有回答，抬手示意她们进去。
等到晚自习第一节 课结束，赵清瑶才往家里走去。
屋里静悄悄的，意料之中的，他没有回来。
她到厨房里倒了杯水，拿出手机正准备给他发微信，便听见门外传来验证指纹锁的声音。
她端着水杯，不解的往客厅里走去。
宋言呈若无其事从外面走进，见她一脸困惑，关上身后的大门道：“怎么了？”
“你……”
不是应该回燕城了吗？
可她不能问，迎上去道：“去实验室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你今天没去学校？”
“去了。”赵清瑶回道：“没什么事就早点儿回来了。”
他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一边解着衬衣的纽扣，一边往卧室里走去，而后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出，赵清瑶直直望着他没有一丝遮掩的腰背，直到他进了对面的卫生间，才被迫收回目光的。
等到他出来，也只穿了一条睡裤。
赵清瑶喝着水打量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放下水杯道：“你们那个项目现在到那儿一步了？”
“编码已经完成了，开始等反馈了。这个实验我们之前在燕城已经成功了，他们……”他略微迟疑：“看结果吧。”
“这个是什么实验？”
“通过微创介入方式，将血管穿刺小口，通过类似心脏支架介入的微创手术实现脑机连接，”他微微一顿：“我们之前那个实验是在猴脑内实现介入式脑机借口脑控机械臂。”「1」
她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那现在……脑机接口整体的技术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若有所思道：“距离真正消费级商业化还有很难有明确的时间表，但是在个别医疗应用上已经初现曙光。”「1」
赵清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洗脸了吗？”他温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
“那快点儿去吧，准备睡觉了。”他上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道。
“你今天……去哪儿了啊？”赵清瑶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他今天不会是从燕城回来的吧？
“没去哪儿，”他避而不答道：“去洗脸吧。”
第32章 发 疯
赵清瑶也不好多问。
但她仍然不理解, 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赵清瑶佯作不经意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燕城？”
“不回去了。”他脱口而出道。
而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她想要的。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 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真的？”
隐隐透着一丝严肃。
他缓缓睁开眼睛，漆黑平静的眼眸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但还是打起精神, 认真的回道：“开玩笑的。”
她暗自松了口气，脸色也不由缓和了下来。
抚上他脑后的头发, 无比认真的道：“永远不要放弃你的理想。”
他闭着眼睛扬了扬唇，似乎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再次搂着她，将下颚枕在她的头顶, “睡吧。”
**
时间转眼过去半个月。
赵清瑶听公开课的时候，久违的收到了邓菊的消息，而消息是用叔叔的微信发来的——
「瑶瑶, 这段时间, 妈妈想了很多, 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应该很尊重你的意见，所以今天晚上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她犹豫着没有回复。
继续抬头看向讲台上的新人教师, 一节课结束，她拿起听课本往教室外面走去。
而她一走出出现，就收到马真发来的微信消息：「！！！」
连续三个感叹号, 可见事情之重大。
她立马停下脚步回道：「？」
「号外！号外！就你之前那个相亲对象在外面赌博欠了几十万, 催债的电话都打到我们馆长办公室来了！」
赵清瑶虽然早有预感，但真的听到这一刻, 还是不由感到震惊：「！！！」
「听说他们张家还想骗张宁安的未婚妻卖房替他们还债，结果被他未婚妻发现不对劲，在婚礼前期把他甩了！」
赵清瑶瞬间明白过来。
难怪邓菊会松口，原来是张家暴雷了。
赵清瑶回到和叔叔的聊天框，正想说点儿什么，她又收到一条来自叔叔的微信消息——「我在你宿舍等你」
赵清瑶愣了一下。
邓菊来他们学校了？
她下意识站在走廊上往宿舍的方向望了一眼，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先从楼梯下去。
此时已经是饭点，学生已经陆陆续续放学了，她走到宿舍，宿舍的门已经打开了，王圆圆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见她过来，如释重负的跑到赵清瑶身后：“老师……”
赵清瑶知道她想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去吃饭。
王圆圆走了以后，邓菊双手环胸的坐在床旁，冷冷的盯着她：“把门关上。”
赵清瑶犹豫了一下。
转身把门关上了，邓菊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略微发颤的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住的？”
“朋友家。”
“哪个朋友？”
赵清瑶没有正面回答：“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邓菊忍无可忍地拿起手边的一个作业本向她丢了过去：“赵清瑶，是你想要干什么？拉黑我的电话？还要我低声下气的来求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受你的气？”
赵清瑶一如既往的平静，俯身捡起地上的作业本道：“我跟你谈过，但是你从来不听。”
邓菊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强忍着心里的怒气，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道：“好，你说，我听。”
“我不想跟你安排的人结婚。”
“好，”邓菊同意道：“我理解你，张舜禹的确不太合适，你叔叔有一个同事的儿子……“
赵清瑶打断她道：“我说得是，我要自己安排自己的人生。”
“你要怎么安排？你要离开雾城去外地读书，我同意了，你不去雾中，瞒着我考到来这里工作，我也同意了，你不喜欢张舜禹，我也同意了，你还要我怎么同意？”邓菊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声嘶力竭的喊道：“赵清瑶，你还记得当时文理分科的时候，我让你选文科，你跟我说，你选理科一样也能做得很好，我相信你了，结果呢？事实证明，你所有的选择都是错的！你对自己的认知根本就不够清晰！你完全分不清什么是正确的事情，什么又是错误的事情。”
“那你又能保证，你做得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吗？”赵清瑶觉得她拿这件事否定自己，过于不公平：“我们谁也不能站在现在的高度，去批判当时的自己，如果你只以结果倒推对错，那对当时的我们，是否未免太不公平了？”「1」
“我就是做过错误的选择，才会怕你走我的老路！”邓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如果当时没有嫁给你爸，而是听了你姥姥的，嫁给当时跟我们家门当户对的那个谁，我现在早就已经出国享福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你自己也说了，以你现在的阅历，并不足以判断你做得事情是否正确，而我已经走过了你正在走的路，我有足够的能力为你规避风险，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如果你当时听了我姥姥的话，没有嫁给我爸，那此时的你，会不会在国外想着，如果当时没有听我姥姥的，嫁给我爸了，人生会是如何的幸福？”
邓菊顿时无言。
“人生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也不要把那条没有走过的路想得过于完美。我做了选择，我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结果，这有什么不对？”赵清瑶义正言辞的反问道。
“那我想你过得好有什么错？”
“那什么才是过得好？我现在并没有觉得我的人生有什么不好，”赵清瑶没有给她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的人生到底好在哪里？”在邓菊看来，她现在的人生简直是一塌糊涂，“你现在不结婚，以后想一辈子都不结婚吗？”
“遇到我想要结婚的人的时候，我会结的。”
邓菊听到这句话，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人：“宋言呈是吗？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同意……”
“你在说什么胡话？”然而赵清瑶却比她还要生气：“他有自己的人生，有拼尽全力都要实现的理想，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然后再因为她被困在这种地方？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那不是宋言呈，还有谁？”
赵清瑶自然也回答不了她：“未来那么长，我怎么知道呢？”
“你不是喜欢宋言呈吗？”
“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赵清瑶不知道是她幼稚还是自己想得太多，如果是十八岁的她，她会觉得她的喜欢是天大的事，可现在的她只会觉得，在他的世界里，有太多比她的喜欢还要重要的多的东西。
“那你到底怎么样嘛，喜欢你不要，我给你找的，你也不要，你是想逼疯我吗？”
“是我想逼疯你吗？”赵清瑶的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点燃了：“一天到晚就只有结婚结婚，人这一辈子就一定非结婚不可吗？我不可以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人生吗？”
邓菊第一次看到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度没有回过神来。
“你也不要说是为了我好！你如果真的为了我好，就不会一句话都不听我的！我早跟你说了张舜禹是一个烂赌鬼！可是你一个字都不信！怎么？你现在是不是还想让我卖点儿什么，好替他们张家渡过难关，从此好记我一份情啊？”
不得不说，邓菊的确这么想过。
但也转瞬就被她否定了。
她吼不过赵清瑶，态度反而软了下来，红着眼眶看着她：“瑶瑶，你怎么可以这样跟妈妈说话呢？”
然而赵清瑶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那你这样跟我说话就可以吗？你拿本子砸我就是对的吗？”
邓菊脸色苍白，只觉脑袋一阵眩晕，扶着头往后倒去：“我对你好还错了吗？”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好，那我求求你别对我好了，”赵清瑶比她还疯，紧紧拉着她的手，跟着她一起往地上跪道：“你放过我好吗？我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再用我来满足你自私的控制欲了！”
“你居然这样想我？”邓菊一脸震惊的看着她，而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瑶瑶啊！你这是要逼着妈妈去死啊！”
“走！”赵清瑶不为所动的把邓菊从地上拽起来，从她大姨威胁她表哥这件事上，她就有预感，邓菊迟早有一天要拿这一招对付她，拖着邓菊往窗边走去：“要死一起死！谁也别独活！”
见她这么决绝，邓菊反而慌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给我放手！救命啊！救命啊！”
“不是要去死吗？那就一起去死啊！”
原本等候在楼下的叔叔听到声音冲了上来，用力敲着门道：“菊，你怎么了啊？”
“我要拉她一起去死！”说话间，赵清瑶已经拽着邓菊的衣服，迈上了窗台。
邓菊人都快吓没了，双腿发软道：“快救我！快救我！她要杀了我！”
“瑶瑶！你好好说啊！你不要冲动啊！”叔叔急了：“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别喊了！”赵清瑶一把甩开邓菊，没好气地打开门道：“你想让我们学校几千个人都来看笑话是吗？进来！”
叔叔从来没看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扶起瘫坐在地的邓菊道：”你没事吧？瑶瑶，你有事好好说……”
“你少在这里跟我装，她之前在楼上骂我，你一句都听不见！她一喊救命，你倒是跑得挺快！”赵清瑶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以她现在的脾气，别说他，就是路过的狗，都得被她骂两句：”妈，你要是今天想死，我们就一起死，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给我走！”
“啊，我头好痛啊！”邓菊软在叔叔怀里：“天啊，我怎么养出这种女儿。”
“你还要说是吧？”赵清瑶说着又要上前拽她。
叔叔见状，连忙将等邓菊带走了。
生怕她又疯起来，把自己都拖下去了。
赵清瑶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过了很久，才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
而后她忽然笑着流下一行泪来。
她强忍着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镇定自若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收起残留在地上的狼藉，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往外面走去。
第33章 不 负
赵清瑶到食堂吃了饭以后, 主任在教学楼门口叫住她，让她中午开完会儿，又去锦安实验室帮忙。
赵清瑶最近的事情比较多, 并不想去：“不是应该轮到其他老师了吗？”
主任也是一言难尽，“你也知道那实验室的人都是什么态度, 但这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 我也没办法。之前那边有个美女教授，大家都还愿意去, 现在这个教授也回燕城了，大家就更没动力了。”
赵清瑶听到美女教授的第一反应就是黎梨。
所以, 黎梨回燕城了？
赵清瑶颇为意外：“那个教授怎么了？”
“人家本来就是到咱们这里镀金的，这项目做完了, 肯定就回去了啊，”说到这儿，主任又忍不住八卦了两句：“我听说人家的男朋友, 是燕城那边的顶尖人才, 咱们市领导都亲自来接见过的, 专门过来带她做这个项目，整宿整宿在那实验室那边熬，真别说，这大城市回来的就是不一样, 这自主性也太强了。”
赵清瑶没有回答。
主任又道“这下可算让人给熬出头了。你以后找男朋友，也得找这样的，那少走多少弯路啊。”
赵清瑶不禁想到, 她还在为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伤神的时候, 而他已经作为顾问带领雾城的脑机接口买上了新的台阶，成为了继燕城、深市、上城, 第四个完成非人灵长类动物介入时接口试验的团队。
尽管比起宋言呈他们团队机械臂实验，还有非常大的距离，但对于雾城的团队而言，已经是非常大的突破。
“谁跟你说，那是她男朋友？”赵清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都是……”
“那是我男朋友。”赵清瑶双手背在身后道。
主任一时无言，觉得她这个牛逼吹得太厉害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得罪赵清瑶，假装没有听道：“你今天下午就去一下，估计也去不了几次了。你想想我之前多支持你工作啊，你也得支持我工作吧。”
赵清瑶想了想也有道理，点头同意了，转而又想起罗怀玉当班主任的事：“这罗怀玉什么时候接手啊？你这再拖一下，这学期都要完了，而且我这边还要写什么论文，课题，我都要忙死了。”
“快了，快了。”教导主任听到这事就开始找理解推脱，转眼就假意叫着另一个老师离开了。
赵清瑶结束中午的例会后，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去脑科中心。
王钧主动接待了她，邀功似的汇报了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替你看过了，宋老师这段时间都没来过，跟黎教授清白这儿呢。”
赵清瑶颇为意外：“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了？”
王钧一脸“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拉过她道：“这么一个大美女搁旁边，谁能放心呢？放心吧，学长一定为你的爱情保驾护航。”
赵清瑶不禁笑了起来。
“你确定不是为了你的前途？”
“当然，学长毕业以后，能进他们公司，也是极好的。”
“我觉得凭你的能力，完全是可以的，”赵清瑶恭维道：“到时候，苟富贵，勿相忘。”
两人又商业互吹一番了才就此作罢。
王钧走后，赵清瑶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他这段时间没在实验室，却又每天回来，看着也不像是回燕城了，那他都去哪里了？
从实验室出来后，赵清瑶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问他到底在哪里，却发现他十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我今天晚上不回来」
赵清瑶忍不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没有接，用微信消息回道：「在开会」
她也不再多问，回了一个「好」，而后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那你有空给我回一个电话。」
他很快回道：「好」
赵清瑶今天晚上班主任的工作交给了罗怀玉，暂时偷得了片刻清闲，在客厅里看了会儿教室以后，便洗了澡，在床上刷短视频。
她短视频刷得不多，没一会儿便有了困意，正准备睡下的时候，突然刷到了一个官方的推送，上面写着：对方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对方的定位是在燕城协仁医院，配文是：「谢谢关心，宋总没事，就是天天从燕城飞雾城，小感冒拖成重感，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大家好好保重身体」
配图是一个男人戴着口罩，闭着眼睛靠在折叠椅上的侧影，宽松黑色的西裤，内扎着一件中袖的黑色衬衣，腰间系着同色调的皮带，透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慵懒。
三七侧背的短发自然的向后梳去，凌厉饱满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让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疏离，若不是旁边还挂着输液的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听取什么让人头疼的会议报告。
宋言呈。
赵清瑶做梦都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看到他。
他似乎很不舒服，周围的人都在看手机，只有他仰靠在折叠椅上，连一点儿睁眼的欲望都没有。
赵清瑶其实不太想得起来，他这段时间的状态是怎么样的，因为她也很忙，两个人除了睡觉，一晚上也说不到几句话。
只记得他每天几乎抱着她就能睡着。
她以为是他工作太累了，也不太敢烦他，想着能少在生活上给他减轻一些烦恼，就尽量少麻烦他一些。
没想到她才是让他疲惫的根源。
天天从燕城飞雾城，是什么概念，她想不到，但是她知道光从雾城市区到机场那条路就要开一个半小时。
而他还要坐飞机去燕城，再从燕城的国际机场到他工作的市区。
疯了。
她知道在大城市的上班通勤很长，但是他这个也太夸张了。
她想要给他打一个电话，问他到底在想什么，每天坐那么久的飞机，就为了回来抱着她睡一觉吗？
别说别人。
就是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荒唐。
可一想到他透着一丝疲态的眉眼，又于心不忍的打消了这个念头，打开了这个视频的评论区。
这条视频看似平平无奇，却有一百多个点赞和几十条评论。
而评论的人显然都是在现实中认识宋言呈的人，IP都基本来自燕城，只有极少数是深市和上城。
「比我成功的比我还努力，我还有什么不努力……」
「求宋总别卷了，睡会儿吧」
「事业很重要，但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祝早日康复」
「难怪雾城那边这次突破这么大，宋总功不可没」
视频的作者在每一个评论下一一回复道：「朋友，毒鸡汤少喝，他就是谈了一个在雾城的妞」、「你放心，他就算没睡，也不是在这上面卷你」、「生活和事业都很重要，但是一定要找到平衡」、「说真的，老宋比我格局大，我觉得这是别人的项目，没必要这么上心，可老宋考虑得却是我们能为大家做点儿什么」
而回复最多的那条评论就是“他谈了一个雾城的妞”，但作者没有再一一回复，一句“你们有机会亲自问老宋吧”，便再也没有回复过。
赵清瑶一一把下面的评论看完，下面还有一群来膜拜大佬的，纷纷@自己的朋友来看这就是脑芯科技的大脑。
赵清瑶不自觉咬紧了自己的唇。
却没有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烦他，而是默默打开了从雾城到燕城的机票，光是单程就一千多块钱，来回的话，加上打车去机场的钱，最便宜都是三千。
她粗略的算了一下这笔帐。
不止人难受，钱包也很难受啊。
她为了不让宋言呈起疑，如之前一样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我先睡了，晚安」
而几乎是消息一发过去，他那边便立即显示在输入中，「好，我这边结束了，给你留言，晚安」
她脑海中浮现出，他仰靠在折叠椅上被她手机惊醒的样子，不禁生出一丝心疼。
「好」
而后暂时进入了梦乡。
并取消了手机的静音，深夜，一听到微信的提示音，她便立刻坐了起来，果不其然，是宋言呈发来的。
凌晨一点五分。
「回去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复时，他又发来一条消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没事也可以」
对话框上面显示他还在输入中，赵清瑶没有回复。
他又说：「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有很多东西可以嘱咐你，可当我真的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你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我嘱咐的。不管有没有我，你的生活好像都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赵清瑶，我好喜欢你啊。」
她瞳孔一怔。
而还未等她回过神，上面的三条消息就被撤了回去，只剩下一条最开始的“回去了”，而后再无下文。
她的眼眶不知何时有些湿润，但没有露出任何端倪，将手机放在床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转眼几天过去。
赵清瑶旁敲侧击的问他的情况，而他都以工作会借口一笔带过，终于临近周末的时候，他没那么“忙”了，准备周六早上回来。
赵清瑶也不多言，直接发了一张短视频的截图给他。
本来倚在折叠椅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这一刻突然像回光返照一般，一脚踹在了旁边孙洲的小腿上：“你有病啊？”
孙洲是他的合伙人，也是这个视频的原作者，看到这个截图的时候，以为是宋言呈自己刷到了，嘿嘿一笑：“这不是大家都关心吗？我就跟大家说一声……”
宋言呈脸色阴沉的扫了他一眼。
他顿时意识到了事情并不简单，“怎，怎么了啊？”
宋言呈没有回答他。
拿着手机，回到和赵清瑶的聊天界面，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就收到了赵清瑶发来的定位。
「你在哪儿？我到燕城了。」
第34章 超 想
宋言呈沉吟片刻, 如实给她发了一个定位过去——燕城协仁医院门诊部。
随后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清瑶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也给她发了一个自己的定位：“好巧，我也在。”
宋言呈：“……”
看着孙洲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深意。
孙洲不明所以, “怎么了？业内有人拿这事大做什么文章吗？”
宋言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女朋友看到了。”
孙洲：“？”
就这？
他不以为然道：“看到了就看到了呗。”
他甚者巴不得她能看到呢，最好再有点儿自知之明, 能知难而退, 别这么为难人。
宋言呈直直地瞪着他，显然对他这句话十分不满。
孙洲从来没看他在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上这么在意过, 不由感到诧异：“宋言呈，不就一个女人, 你至于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谈了天仙呢。”
话音刚落，门外便进来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年轻女孩, 女孩留着黑色的披肩长发，背着一个白色的挎包，抬头在门诊部里四下寻找着, 清丽漂亮的脸上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茫然。
孙洲怔怔地看着她。
她并不是那种特别明艳的漂亮, 让人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 就觉得非同一般，而是一种出水芙蓉般的自然脱俗。
越看越美。
女孩感觉到他的目光，颇为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径直在他旁边的宋言呈面前站定。
她低头不语。
倚坐在折叠椅上的男人, 也望着她沉默不言，略微垂下的眼睑透着如往常一般的漫不经心，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的慌张。
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开口。
孙洲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 而后反应过来, 这就是宋言呈在雾城的妞。
难怪天天坐飞机都要回去呢。
这要搁他估计想方设法都要给人骗到燕城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言呈一眼，而后默默拎着自己放在一旁的公文包离开了。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宋言呈缓缓直起身，不动声色地握着她垂在一旁的手指：“饿不饿？”
赵清瑶来得时候，其实没怎么生气，可是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莫名开始不满，不明白他这么折腾自己，到底图个什么。
“我说饿的话，你要给我做吗？”
“恩，”他闭着眼睛，淡淡地应了一声：“回去给你做。”
“我要是现在饿了呢？”
他愣了一下，抬起自己的输液的手背，挑了挑眉道：“吃我？”
赵清瑶扫过他冷白分明的指节，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坐在旁边的空位上，闷声闷气道，“那你饿吗？”
宋言呈听到这句话就笑了，还有心情关心他，说明也没那么生气，不禁闭着眼睛，斜枕在她的肩上道：“不饿。”
彼时的输液室里还有不少人，她颇为不自在，想要抽回肩膀，让他坐正，他却变本加厉搂过她的腰，在她肩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宋言呈，”她不满地躲开他的头道：“我还没原谅你呢。”
而他显然不在意。
若无其事地枕着她不断闪躲的肩膀道：“赵清瑶，我感觉我好像又活过来了。“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平和了下来。
薄润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仿佛在享受这个瞬间。
赵清瑶不明白他所谓的“活过来了”是什么意思，以为是被病痛折磨的，“那你之前是有多难受？”
他轻轻摇了摇头。
两个人静静等着他袋子里的液体滴完，而后取针，拿着医生开得药往外走去。天已经黑了，五月的燕城还是有些冷，赵清瑶替他披上外套，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而后环着她的腰，俯身将脸枕上了她的肩头。
赵清瑶扶不住他，没好气拍在他的背上：“你压着我了。”
他仿若未闻。
赵清瑶也只能由着他，等他抱够了，才缓缓收回环在他的颈脖的双手。
“宋言呈，你有这么想我吗？”
他大大方方牵着她的手，“超想。”
赵清瑶不禁莞尔。
医院距离宋言呈住得地方不算远，但仅仅是对燕城这样的大都市而言，两个人过了好几个路口才到小区门口。
宋言呈轻车熟路的打开门禁，往里面走去。
小区里面绿化很好，一进来就有一种庭院深深的幽静感，赵清瑶很多年来过一次燕城，却只仅限于燕清大学那一片，觉得所有人为之向往的燕城好像也不过如此。
现在她依旧是那种感觉，单从基础建设来看，甚至雾城会更舒服一些。
宋言呈提前点了外卖，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外卖已经送到了，他拎过旁边置物架上的口袋，录入指纹，开门。
他在这边住得房子要比在雾城的小许多，但是一个人住也够了，赵清瑶粗略扫了一眼，发现他在燕城真的很忙，墙上挂着保洁人员每天打扫房间的记录，厨房里整洁的像新的一样，没有一点儿做饭的痕迹。
这里的他和在雾城的他，活得像是两个人。
雾城的他，虽然也忙，但还有时间分给生活，而在这里的他，把所有时间都留给它该去的地方。
赵清瑶取出外卖，想从厨房里找一个碗分装，但是找了所有的橱柜，别说碗，就是一双筷子，一个勺子都没有。
赵清瑶只能作罢。
宋言呈看出她的意图：“我明天去买两个碗了。”
赵清瑶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反正也用不了几次。”
她来之前，已经买好了周末返程的机票。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她在茶几下面的地毯坐下。
“坐这个，”他从沙发上取下一个抱枕递给她：“我明天再去买两个矮凳。”
赵清瑶接过他递来的抱枕，笑着摇了摇头，这要是再聊下去，他明天就要再换一个有饭厅的房子了。
两个人挤在茶几上吃完了一顿饭。
吃过饭后，赵清瑶接了一杯水给他吃药，不经意道：“你身体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
哪有年轻人像他这么三天两头感冒的，而他显然错误理解了她的意思，不由发出一声轻咳，咽下嘴里的药，放下水杯道：“那要多久才算好。”
“当然要……”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得是久，不是好，不由瞪了他一眼。
他莞尔失笑，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发出了两声轻咳。
“你明天准备去哪儿玩？我陪你去。”
赵清瑶摇了摇头：“你明天该忙什么忙什么吧，我跟你一起。”
“你要去我们公司？”
“不方便吗？”赵清瑶反问道。
“乐意至极。”
赵清瑶也没有深究他话里的真假，“那就这么愉快的同意了。”
“真的会愉快吗？”他提出质疑道。
周末陪男朋友加班这件事，的确不会让人愉快。
但重要是和他。
“和你会的。”赵清瑶神色如常道。
他不禁莞尔，抬手捏着她的下颚道：“赵清瑶，你现在已经这么会哄人了吗？”
“你教的。”她抬眸向他看去。
他闭上眼睛，低头向她的嘴唇看去，她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唇，用眼神示意他自重，别把感冒传染给她。
他的唇落在她的手心。
搁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道：“好。”
赵清瑶来得匆忙，没带行李，只在包里装了一下日常的洗漱用品，洗过澡后，在他衣柜里面找了一件T恤，而后直接脱下身上了裙子，宋言呈打开门进来，看到这是她光滑白皙的腰背，凸起的肩胛和平直单薄的肩臂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在她散落下来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他瞳孔一怔，而后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直到她把衣服换好，才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往卧室里面走来。
他取下手里的腕表，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介意吗？”
“介意什么？”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他低头发出了两声轻咳。
赵清瑶瞬时明白他说的介意是什么意思，“有一点儿。”
“那我出去睡。”他捡起一块儿枕头往外走去。
赵清瑶没有挽留。
然而她却一直没有睡着，枕头上，衣服上，全是他那股淡淡的木香，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他。
随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打开卧室的门道：“进来。”
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了，抬起覆在眼睛上的手臂，声音哑靡的回道：“怎么了？”
“我睡不着，你进来。”说完就转身往卧室里面走去。
他撑坐起身，静静地盯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拿起枕头，往卧室里面走去。
他似乎困到了极致，丢下枕头，趴在上面便睡着了。
尽管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但她心里莫名感觉踏实了很多，渐渐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她感觉旁边的人动了动，而后隔着衣服搂上了她的腰，才勉强作罢。
她原本涌上来的睡意，不知不觉褪了下去，缓缓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防备，浓密的睫毛自然如扇般展开，没有一丝弧度的唇角，让他少了几分淡漠，多了几分温情。
她不禁抚上他的头发，缓缓吻上了他的唇角。
还是没有忍住。
而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原本熟睡中的人也睁开了眼睛，睡意朦胧的向她望去，她眼睛里闪过一抹错愕，正想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他已经搂过她的后脑勺，垂眸吻上她的嘴唇。
几乎是嘴唇碰到的瞬间，他便启着薄唇，含住了她的唇瓣，在黑暗中温柔的辗转，厮磨。
赵清瑶以前不相信，人能从吻里读到思念，而此刻她清晰的感觉到，这个男人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想她。
她开始有点儿理解，他说得活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人生好像因为这个人，又有了一点儿期待。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这么普通，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应该只会是他人生中的锦上添花才对。
她不懂他。
但她莫名的有些想哭，由衷的感到了一丝幸福。
他似乎感觉到她的动容，抬手搂过她的腰，起身向她贴近，赵清瑶情不自禁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抬起腰，向他的胸口靠近。
他的呼吸略微加深，揽过她的头发，吻得更深了一些。
赵清瑶抬手抚上他睡衣上的纽扣，情不自禁沿着往里面探去，他察觉到她的意图，带着她的指端，解开了剩下的纽扣。
赵清瑶发现，他在她想要他这件事简直主动的可怕，生怕多犹豫一秒，就会使她改变主意。
她轻轻推开他。
“我只是想亲你一下”
“那亲够了吗？”他停下动作，温柔地俯视着她。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纵然有诸多不愿，但还是不得不克制下来，遵循她的想法，在她床上躺了下来。
“那你有需要，随时都跟我说。”
赵清瑶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和她之间，大多都是她逾越的多，他冒犯的少，哪怕是晚上搂着她的时候，也从未把手探入她的衣摆，觊觎半分。
她情不自禁抱住了他的腰。
他同样闭着眼睛，反搂过了她，可她似乎还不满足，一直往他怀里钻，直至找到了一个贴着他的姿势才停下来。
他被她的头发挠得受不了，抬起头笑道：“现在不怕我传染给你了？”
她不以为然道：“要传染早就传染了。”
他哑然失笑。
赵清瑶略微沉吟，试探性抬起头道：“宋言呈，你那天晚上撤回了什么？”
他想了想，“不记得了。”
“可是我看见了。”
他微微一怔，但转瞬又平静了下来。
“那你还问。”
“我只是好奇，你说喜欢我然后呢？”她总觉得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他没有回答。
“快说。”她在他腰上挠了一下。
他什么都不怕，但是怕痒，不自觉躲了一下：“忘了。”
“一定还有。”她不依不饶。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改刚才的敷衍，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要是再需要我一点儿就好了。”
赵清瑶哑然。
重新低下头，贴在他的胸口道：“可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可这对他说远远还不够。
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好了，睡吧。”
第35章 是 家
第二天, 赵清瑶没有任何意外出现了感冒症状，早上一起来就感觉嗓子发疼，宋言呈让她在家里休息一天, 赵清瑶婉言谢绝了。
她吃过药后，便不知不觉在宋言呈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了。
而她睡得沙发正对着落地窗，刚开始的时候, 窗户外面的办公室还没有什么人，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 落地窗外围了一圈人。
一个个都在盯着她瞧。
她被吓了一跳，不动声色地掀开身上的薄毯, 径直向门口走去，窗外的人见她要出来了，立马作鸟兽散, 而赵清瑶作为老师, 面对这种场合自然不会怯场, 看着一个个故作镇定的背影道：“你们在看什么？”
一股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大家顿时生出一种高中时被老师训话的感觉，纷纷回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赵清瑶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似乎在等着他们的回答，见大家都不说话, 一个看着年纪最小的男生举起手道：“报，报告老师，我们就想看看天天让老大飞雾城的天仙, 到底长什么样, 没有恶意的。”
其他人一听他叫老师，都不自觉笑了起来, 但又不敢过于明目张胆，故作不经意地捂住了唇。
赵清瑶神色自若：“那看清楚了吗？”
男生乖乖点了点头。
赵清瑶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的外号居然叫天仙，见一个个看起来都挺好说话的样子，不由询问道：“还说什么了？”
男生下意识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其他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仿佛没有听见。
“大家还说……”男生见他们都不搭理他，他也没管他们死活：“上哪儿能找到像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说完之后，还不忘恭维两句：“脾气好，长得好。”
而赵清瑶并没有被他的糖衣炮弹冲昏头脑，“脾气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环视了一圈，“周末来陪男朋友加班也不会生气的那种好。”
旁边的人立刻踹了他一脚。
指不定人家还没觉得这件事有问题，被他这么一提醒反而开始计较，凭什么在休息日陪男人加班，这不是给老大找事吗？
男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赵清瑶并不计较，淡淡一笑道：“这就算脾气好啊？”
一听这还不算最好，男生现在打心眼里觉得老大的确是找到天仙了，“不然还要多好啊？”
赵清瑶笑着没有回答。
这时，她无意中扫到坐在她面前的男生，男生正在打字的手指是机械的，她起初没有在意，以为是在实验什么产品，而后才发现他中袖下的整个小臂都是机械的，她的瞳孔不禁闪过一抹诧异，那个男生注意到她的目光，主动抬起敲击着键盘的手指，和她挥了挥。
赵清瑶脱口而出道：“好酷。”
那男生立马笑了起来：“是吧，我也觉得。”
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目光而感觉到局促。
“这是仿生手是我们公司的产品哦。”之前那个一直在和她说话的男生接嘴道：“可以通过佩戴者的神经电和肌肉电信号，识别佩戴者的运动意图，并将运动意图转化为智能仿生手的动作，而且市面上的仿生手都没有我们的传导反应快，反应速度一般都在零点七秒。”「1」
眉眼间止不住的骄傲得意。
赵清瑶看到他的表情，顿时感觉自己也朝气蓬□□来：“这么厉害？”
“你知道为什么吗？”男生满是得意的问道。
“为什么？”赵清瑶配合的问道。
“说简单点儿就是算法，说励志点儿，就是因为它背后有一群不懂放弃的天才，”男生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间是难掩的志得意满：“一次不成功，我们就做第二次，第二次不成功，我们就做第三次，直到做到我们能力范围的极限。”
而他们毫不谦虚的认为，他们的极限亦是整个行业的极限范围。
赵清瑶看着他这一刻的表情，不自觉想到十七岁时赢得物理竞赛站在领奖台上的宋言呈，淡漠的眉眼和满场飘红的会场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她至今记得金色的碎片纷纷扬扬从会场顶部撒下，他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神色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盛宴。
那时候许多人都觉得他是不屑于名利，年纪轻轻就有了看破红尘的沉稳，可赵清瑶一直觉得，他不是不屑，而是绝对的自负。
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以后的成就绝对不止于此。
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傲气和野心。
……
见她神色有些恍惚，男生忍不住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赵清瑶蓦然回神，浅笑道：“好厉害。”
“那你要不要到我们公司去转转？”男生主动邀请道：“还有更多超厉害的。”
“好啊。”赵清瑶应允道。
男生先是带她去了公司的陈列厅，除了智能仿生手，还有智能灵巧腿、脑机智能安睡仪和各种舒压、注意力训练系统，以及专注力提升系统和人工智能脑科学课程。「1」
而这一切对于他们仅仅只是开始。
男生带着她参观了产品研发室和实验室，滔滔不绝向她讲述他们跟医院的合作，通过脑机接口治疗重度抑郁症，在临床上已经初见成效。
赵清瑶静静的看着他，忽然有点儿理解了她朋友当年来燕城说得那句话：只有燕城才配得上梦想。
这里不仅有最好的经济和文化，还有全国最好的人才。
他们发自内心的在为自己做得事情感到骄傲。
两个人走到公司自营的咖啡店，买了十几杯咖啡，赵清瑶想要付钱请客，男生率先抢过道：“没关系，一般都是老大请我们，今天请你，就等于请老大了。”
赵清瑶淡淡一笑，道了声谢。
男生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发现她并不是传说中的蛮横专横，在等待咖啡的过程中，他故作不经意道：“老大是不是要回雾城了？”
“谁说的？”赵清瑶比他还要疑惑。
“因为老大最近给我们一种感觉，就是想要快点儿把我们教会儿，以后就不在这儿了。”
“他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赵清瑶心不在焉地望着玻璃柜里的蛋糕道。
“你不会让他跟你回雾城吗？”
“不会啊。”赵清瑶脱口而出道。
显然是真的没考虑这个问题。
“真的？”男生由衷的高兴道。
赵清瑶终于听出来了，他跟自己说这么多，就是因为她不要为了“一己私欲”，辜负了宋言呈这么多年的努力。
不由觉得好笑：“谁跟你们说，我要让他为我回雾城了？”
男生由衷地松了口气，捂着自己惊魂未定的胸口道：“本来雾城那个项目，是另一个同事负责的，老大象征性盯一下就行了，但是后面莫名其妙的突然开始上心，好像真的要把雾城那帮笨蛋教会一样，我们当时还以为……”
他意识到后面的，不能说了，话锋一转道：“后面洲哥又说，老大在雾城的女朋友，让老大回雾城结婚，我还以为是你不想让老大来了。”
赵清瑶第一次感觉到流言的强大，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会来燕城对吧？”男生已经想到她和宋言呈结婚的画面，“到时候我们都来给老大当伴郎。”
赵清瑶不禁和他一起畅想了那个画面。
脸上浮现出一抹由衷的幸福，穿着婚纱的她和穿着西服的他，在一众宾客的见证下，说着永不分开的誓言。
真是美好啊。
“是不是想想就觉得特别开心？”发现她这么通情达理以后，男生看她就更顺眼了，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家老大是找到天仙了，还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店员提醒他们咖啡好了，男生也只能作罢。
重新回到办公室。
宋言呈已经回来了，他正坐在一旁的转椅上，单手支着脸，皱着眉头看旁边的人建模。
原本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赵清瑶上前，轻轻从后点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神色冷淡地回过头，眉眼间隐隐透着一丝不耐烦，但是在看清是她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转过身下的转椅，轻轻握着她的手道：“去哪儿？”
其他人从来没听过他这么温柔的声音，不由对视了一眼。
赵清瑶晃了晃手里的咖啡，“要喝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起身道：“走了。”
赵清瑶眼睛里不由闪过一抹诧异，看着尚未动身的其他人道：“合，合适吗？”
“我不在他们还自在一点儿，”宋言呈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向其他人挥了挥手：“走了。”
其他人也挥了挥手。
赵清瑶这才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工作，大部分都是在打游戏和浏览网页，难怪那么安静。
等出了办公室，进了电梯，她才小声问道：“他们休息日都不需要在家休息吗？”
他神色淡淡：“休息哪有上班好玩。”
赵清瑶：“……”
“逗你的，”宋言呈这才认真向她解释道：“我们这边上四休三，哪天休假自己决定，这几个都是周一见不到人的。”
“上四休三？”赵清瑶很难从他身上看到这句话的说服力。
“我平时也没这么忙，只是最近，想把之前负责的工作都收尾了。”
“然后呢？”赵清瑶问：“跟我回雾城结婚？”
宋言呈一怔，显然没想到这种流言会传到她的耳朵里：“谁说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不满道：“你这样显得我好土啊。”
他淡淡一笑，搂过她的肩道：“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没想过。”
“是没想过跟我结婚，还是没有想过回雾城？”赵清瑶故意逗他。
他笑着没有回答。
她也没有再追问，换了一个话题道：“现在去哪儿？”
“吃饭。”他牵过她的手，往电梯外面的地下停车场走去。
他提前订好的餐厅，吃过饭后，他又和她一起去逛了燕城小有名气的商业区，赵清瑶兴趣缺缺，坐在路边看了一会儿夜景道：“回去吧。”
“你没有什么想要的吗？”宋言呈扫过路边的商铺道：“我都可以给你买。”
“知道你现在有钱，但是钱别这么用，”赵清瑶拉着他向停车场走去：“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是奢侈品，但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有没有都没有关系。
宋言呈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睑，没有说话。等上了车，才故作不经意道：“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七点，早上的。”
“这么急？”
“因为还要回去看晚自习。”
他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回到家后，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他答应她的碗和凳子，还有替她买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你下次过来的时候，只需要带身份证就行了。”
“你下午就忙这个去了？”
“不然呢？”
赵清瑶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没有把她当作一个行色匆匆的过客，而是在把这里变成她的家。
他好像真的在很认真想和她的以后。
“下次你来得时候，提前给我说，我好预约景点的门票，”他似乎对她情绪的变化浑然未觉，抱着箱子，站在电梯里向她解释道：“有些地方至少得提前两周预定才行。”
赵清瑶轻轻应了声好。
还有以后。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走出电梯，进入房门后，宋言呈取出箱子里的水杯和为她添置生活用品，原本冷清的房间，顿时生出了一丝温情。
他抱回来的箱子里还放着两只小熊。
摆放在沙发上特别可爱。
赵清瑶忍不住走到沙发前，从后抱住了他。
紧紧的。
他转过身，单手扶着她腰，抬起她的脸道：“舍不得我？”
吃饭的时候，他就感觉她的情绪不是很好，但是琢磨不透的意思，只能按下不表。
她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他低头打量着她的表情，用指腹轻轻厮磨着她的脸，“别难过了。”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
他眼底浮现出一丝心疼，带着安抚般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我明天跟你走，恩？”
第36章 占 有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那么多人, 离了我还能活不了了？”他轻描淡写回道：“你要相信，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能转。”
好像很有道理。
可又用在他身上的话，又不是那么有道理：“那你又什么时候回来？”
“需要我回来的时候就回来, ”他其实隐隐能猜到她在顾虑什么，气定神闲地回道：“你别有负担, 我的人生, 我自己负责。”
“宋言呈。”赵清瑶直直地望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突然在他胸口推了一下，他毫无防备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但他并没有就此松开搂在她腰上的手，连带着她也被迫弯下腰来。
四目相对。
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平静, 不见一丝波澜。
她单手抵在他的肩上，缓缓直起身，他也随之松开了手, 但她并没有就此起身, 而是提起一侧的裙摆, 跨跪在他的大腿两侧。
暗香浮动。
他不动声色地咽了一下喉结，但神色依旧自若。
“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她挪着抵在软垫上的膝盖，缓缓向他靠近，腰间垂落的裙摆扫过他笔挺的裤料, 他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原来你也知道，你每天从雾城飞燕城有多离谱, ”她不慌不忙地坐下身, 明知故问地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道：“你图什么啊？”
“图跟你有以后啊。”他靠着身后的椅背，揽过她裙摆下的双腿, 又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可是我没有想过要和你有以后啊，”她的语气同样气定神闲，素净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把玩着他领口前的纽扣：“宋言呈，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他宽薄的眼睑略微垂下，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的深意，但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揽过她的后脑勺，直起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赵清瑶下意识地张开了唇。
他双手扣着裙摆下的腿，探出舌尖吮住了她的唇瓣，赵清瑶还有话想说，只和他的舌尖纠缠了一会儿，便抬起了头。
“你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别为了我偏离原本的航道。”她知道这样说或许会有些自作多情，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好说好。
“你怎么知道原本的航道不是你呢？”他一如既往的从容，似乎完全不受她的情绪影响。
她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二十六岁的他，想去什么样的航道，但她知道，十八岁宋言呈的梦想，绝对不是她。
“宋言呈，我挺喜欢你的，但我更喜欢我十八岁喜欢的那个人，你别……”辜负他的梦想。
然而未等她说完，他侧头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我现在又不是那个人了？”
赵清瑶怔怔地望着他，心里五味陈杂：“你是他。”
他抬眸向她看去。
“但是又不是他，”她抬手抚上他的脸，但深长的眼神却像是隔着他，在看另一个人：“他的人生从来不会为我。”
他听得云里雾里，也难得去计较这个人到底是谁：“老子对你更好是吧？”
她不置可否。
“那你就跟我在一起，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我不知道你听了什么，但是他们有他们的立场，跟你没关系。”
可是她在乎的从来不是别人的立场。
而是那个十七岁，面对母亲歇斯底里的指责，第一次佝下挺拔的背脊，面无表情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摞钱的少年。
她至今都记得那一天的夜晚，楼外的大树被吹得沙沙作响，随时都有大雨将至。
她因为生病，请了一节晚自习的课，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见他家里的门虚掩着，不由多看了一眼。
而后就听到了什么东西打在皮肉上发出的闷响。
她停住了脚步。
小心翼翼走到门边，向虚掩着的门缝看去。
王艳霞拿着棕色的戒尺抽打在他的背上，略显老态的双眼微微发红，不知是气得还是哭得，“宋言呈，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供你到这么大容易吗？我天天起早贪黑的图什么，不就图你有出息，我们娘俩能过点儿好日子吗？结果你就这样回报我的？那电子游戏有什么好打的？如果不是老师给我打电话，我根本都不知道，你已经快两周没有去上过去晚自习了！”
清瘦高挑的少年，沉着眼眸，不置一词。
王艳霞越想越气，又在他背上狠狠打了一下：“你能不能懂点儿事啊？我从小就跟你说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没爸爸，妈妈也帮不了你什么，你长大了只能靠你自己！你现在不读书，以后想干什么啊？”
“你又不是读不进去的孩子，为什么要去打这个游戏啊？妈妈天天省吃俭用，过得那么辛苦，你一点儿都看不见吗？”王艳霞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要努力学习，只有你有出息，我们才能有人看得起！这种到哪儿都受人冷脸的日子我这种过够了！”
“妈妈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宋言呈这个挨打的人没有哭，王艳霞却丢掉手里的戒尺，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她将自己所有的苦和不如意都丢到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让他承担了那份原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苦涩。
她浑然不觉。
而他始终沉默，宛如一座笔直的雕塑，仿佛什么样的风雨都击不垮他。
赵清瑶莫名有些想哭，她特别想冲进去告诉王艳霞，不是这样的，他有好好读书，也又在努力生活，他不是没看见她的辛苦，而是看得太多，才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骄傲的少年，宁愿被误解，也不愿意露出自己无助的一面。
“打完了没有？”他神色冷漠地问道。
“打完了你要怎么样？”王艳霞无疑被他的这句话激怒了，从地上爬起来道：“你现在又要去上网了吗？”
他没有说话，拿起地上的书包，径直往外走去。
王艳霞拽着他的书包，“你要去哪儿？宋言呈，你今天只要敢出这个门，就别认我这个妈！”
“松手。”他头也不回道。
王艳霞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含辛茹苦，居然养出了这么冷漠的儿子，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楼里其实并不隔音，但是这个点儿的邻里，大部分都在外面打牌，故而并没有太多人的注意。
“宋言呈，你到底要怎么样？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要去打那个烂游戏啊！”王艳霞急得双腿直抖，完全失去了一个母亲应该有的稳重。
宋言呈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是不可掩饰的失望和无助。
“因为我知道我的未来靠不了任何人。”
比起王艳霞的失态，他才更像那个担负起一切的成年人，平静而隐忍：“我也想像别人一样坐在教室里，心无旁骛地听每一节课，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王艳霞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些，一时忘记了哭泣，怔怔地望着他。
他夺回被王艳霞拽在手里的书包，面无表情地拉开书包里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摞钱，接二连三地丢在王艳霞怀里。
王艳霞彻底傻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烂游戏挣来的。”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是那一刻，少年无论何时都挺拔的背脊一下佝了下去。
那个无论在背后付出努力，在人前总是装作毫无费劲的少年，终于失去了他骄傲的伪装，露出逼仄窘迫的真实。
什么天之骄子，不过是一个被生活掐着脖子的少年而已。
“我本来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拿给你，但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丢失骄傲的少年，反而像是破罐破摔般冷静下来：“你现在不用为我的学费省吃俭用了，也不用为了我起早贪黑，你也不用为我的未来担心，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了。”
王艳霞此时才知道自己错怪他了，但是为时已晚。
宋言呈用一种无比平静的目光望着她：“我有我想去的大学，也有我无论如何都要实现的梦想和野心，反正你也帮不了我什么，那就也不要来干预我。”
说完，就径直向门口走来。
赵清瑶哭得都快背过气了，但还想着维护他的自尊心，无声无息，连滚带爬的往楼上跑去。
他拉开虚掩的门，合上，却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捏着自己的鼻梁低下了头，单薄清瘦的肩背，时不时有一丝颤抖。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不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她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躲在和他隔着一条楼道的墙壁后面，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腕，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哭声。
……
哪怕后来的她，已经决心不再喜欢他，但依旧会为他那一刻的无助而感到动容。
她不知道现在的宋言呈，挣了有多少钱，离他的野心还有多远，但她知道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年从雾城走到燕城花了多少年。
“可是，宋言呈，我也有我的立场，”她捧起他的脸，眼睛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会来燕城的。”
这种为了别人，赌上自己人生的傻事，她不会再做第二次。
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从前，她不理解他那时的嗤之以鼻，可现在，她觉得他是对的。
“我没有让你来，”他斩钉截铁回道：“我会平衡好这一切，你只需要给我一点儿时间。”
“可是结果都一样。”只要她还想和他有以后，那么总有一天，他们有一方就会做出妥协，可是燕城于她，就像雾城之于他。
她并没有一定需要在这里才能被托举起来的雄心壮志，也没有凭借自己的努力，能在这里扎根定居的能力，他们就像生活在两个海域的鱼，短暂的交汇以后，最终都要走向自己的江海山河。
不该想和他有以后的。
就应该抱着她那不成器的初衷，睡到他离开雾城就到此为止，可是他的温柔和珍重，让她有了被爱的错觉。
竟然又开始妄想追上他的背影，并肩走到他身旁。
“我昨天来得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么累的生活你居然可以一声不吭的过半个月，我在这里待了一天半，一想到明天一大早的飞机，都觉得疲惫不堪。”
“赵清瑶，不要拿你来衡量我，”他听出她话里的深意纠正道：“我一天转四趟机我都试过，这点儿算什么？”
“宋言呈，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她由衷地感叹道，眼底浮现出一抹无奈和心疼：“那至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别这么累，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彼此的锦上添花，牵扯到改变彼此的生活就有点儿得不偿失了。”
他似乎猜到了她想说什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垂眸与他对视，茶色的眼眸里透着不加掩饰的不舍和遗憾，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凝视着对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布满遗憾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不声不响地拽着自己的裙摆，褪下了身上齐膝的连衣裙。
他注视着她的眼眸，漆黑平静，不见一丝波澜。
她捧起他的脸，缓缓吻上了他的嘴唇，她柔软甜美的唇瓣，轻轻在他唇上辗转，但他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一下。
宽薄的眼睑伴随着她的动作垂下，似乎想看她还要怎么演。
“宋言呈，张嘴。”她抬起头，充满警告性意味地平视着他的眼睛。
“赵清瑶，我以为你是因为想我才会来的，”他荣辱不惊地看着她道：“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他起初以为，她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才会说那么丧气的话，可是从她如今的表现来看，她至少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这个注意。
她这一天在燕城所见所闻，不过是加深和巩固了这个想法而已。
他凸起分明的喉结自然滑动：“赵清瑶。”
话音未落，她已经伺机吻上了他嘴唇，伸出柔软的舌尖，勾着他的舌，往更深处纠缠。
薄纱后面落地窗上倒映着女孩若隐若现的身影，挺直的腰背后穿过两条细细的两根绳索，光洁的肌肤在灯光下泛起如玉般的光泽。
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感受她。
而是她的气息无时不刻不萦绕在他鼻尖，哪怕他已经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他试图推开她，然而扶在她腰上的手，却让他在越陷越深。
几乎是碰到她的那一刻，他分明的指节便不可自控的深深陷入了她的肌肤，反客为主的将她拽入自己怀里，反吮着她的嘴唇，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占有她的野心。
而她没有任何回拒，搂着他的颈脖，用腿环上了他窄瘦的腰胯。
他从未像此时一般失过分寸。
一边吻着她，一边抱着她往卧室里面走去。
第37章 吻 痕
赵清瑶修长纤细的双腿紧紧环在他的腰上, 黑色的长发伴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侧落在她的腰背。
他双手揽着她的腿，吸吮着她的嘴唇, 凭着感觉往卧室走去，身上平展的衬衣被揉出一道道凌乱的折痕。
卧室里面一片漆黑。
他的力气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她几乎不需要用什么劲, 就已经被他轻松托举起来，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身子。
他不需要刻意地俯下身, 只是略微颔首，高挺的鼻梁便抵在她柔软白皙的肌肤, 在她怀里温柔地辗转。
她不自觉扬起了头。
纤细的手指没入他黑色的头发，盘在他腰间的双腿不自觉收紧, 连垂在一侧的脚背都透着一丝紧绷。
原本被他品尝在齿间的，又往前送了一些。
温热的舌尖不经意的席卷。
她跨着他的腿，又不禁往里收了收：“你放我下来。”
他宽薄的眼睑略微抬起, 而后俯身将她放在身后的床上, 赵清瑶凭着记忆摸索着旁边的柜子, 打开了手臂的台灯，一屋暖意。
而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抚过她的背脊，解开了她身后的纽扣。
他的衬衣满是皱褶。
他平铺开的长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与抵在她肌肤上的鼻梁形成了一个深邃的幅度。
她抬手抚上他敞开的领口, 沿着纽扣的顺序一一解开，而后是皮带上冰冷的金属卡扣。
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他衬衫敞开的同时，腰腹的线条也若隐若现。引人入胜。
他察觉到她的意图抬起头, 她的眼睛里泛着说不清的氤氲, 似乎在渴求着什么，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美得让人心颤。
他扶着她的腿, 沿着她的腰腹，缓缓向下褪去，察觉到他的试图，她立马想要抬手阻止他。
他抬眸看向她。
目光温柔而深邃。
她看得心动，咬着唇，缓缓收回了抵在他肩上的手。
然而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隔着布料，落下轻轻的一吻，赵清瑶瞬时明白了他的深意，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早在他到来之前，已是泥泞不堪。
他缓缓直起身，搅动着一池泥泞。
原本往后侧分的发丝，有几缕垂落在额前，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而他仍然克制着，故作镇定的和她对视，
隐忍又偏执。
赵清瑶清晰的看清他的意图，他就是要让她看见她、此刻她在谁的怀里，又是谁让她有感觉，
可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个人是他，一直都是他。
她眼眸氤氲地望着他，沿着锁骨抚下，素白的指端，轻轻揉捻着，他入眼都是泛着光泽的白，却看得双眼微微发红。
终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暴露最原始的野心。
一寸寸的试探，填满。
昏黄的灯光下，他压着她的手腕，柔软的床垫有规律地颤动着，“赵清瑶，不管你想说什么，都给老子咽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发着颤。
赵清瑶双眸湿润，跟着说不出一句话，不知过了多久，偌大的空间里终于回归寂静，赵清瑶起身到浴室里洗澡。
她望着镜子里没有丝毫笑意女孩。
觉得还不够。
于是在他洗过澡，回到卧室准备睡下的时候，她主动跨坐到了他的腰腹，示意他继续。
“你确定？”他扶着她的腰道：“受得了？”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像是猫的爪子在他心口挠了一下。
宋言呈察觉到她的意图，但是没有任何拆穿她的意思，甚至无比配合。
一次又一次。
一次比一次长。
第四次，之前还信誓旦旦的人，哭着向他求饶。
他温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水：“不是想把我睡够吗？这才到哪儿啊？”
“那你快点儿好不好？”
“还不够快？”他温声笑道。
赵清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说得快，不是那个快……”
话音未落，已经又被他歧义的理解打断。
半个小时后，他双手反撑在身后，气定神闲地望着她道：“还要继续吗？”
她双眸湿润地望着他，可怜又无辜。
他的喉结略微滑动。
强忍着向她心软的冲动，没有说话。
而她却突然转过身，坐在他的腿上，用力抱住了他。
他瞳孔一怔。
原本跟她对抗的腰背也缓缓懈了下来，轻轻搂上她的腰，将脸埋抵在她的肩上：“赵清瑶。”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
眼睛也跟着暗淡了下来，“只要你别跟我说分手，你说什么，我都依着你。”
她没有说话。
“你不是不可以和我分手，但不能是因为这种理由，”他感觉到她的不舍，抬头望着她的眼睛道：“我的问题，我会解决，你给我一点儿时间。”
“可是我觉得到这里就挺好的，”她的声音平静而理智，而这种平静让人绝望：“我已经在你身上感受到过爱意了，这就够了。”
她在他低头的时候，有过瞬间的心软。
觉得人生别过得太清醒，就这么稀里糊涂也可以的，可是转瞬她又清醒过来，无论再把这段时间怎么延续，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不禁想起那个十八岁的少女，如果是她，一定会有勇气为了他而留下来，可她二十六岁了，人生除了爱，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那个愿意为了爱愿意赌上一切的少女，最终也长成了一个权衡利弊的成年人。
“宋言呈，你明明知道，我们需要的不是时间。”就像她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他越是努力，就会离她的未来越远，而他越是想跟她以后，他们的以后就越是遥遥无期。
“就是时间。”他无比笃定道。
她没有回答，缓缓松开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无比认真地和他对视：“宋言呈，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比起你，我有更喜欢的人。”
“是谁？”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算了。
是谁都不重要。
他不再追究这个问题，直奔问题核心道：“我比不过他是吗？”
“对。”她无比笃定地回道。
“所以你现在是因为他，决定跟我就到这里了吗？”
“对。”
“好。”他也不再流连，干脆利落地应允道。
赵清瑶不知道他这个“好”是什么意思，是同意到此为止，还是认同了她这个回答。
静静的和他对视片刻，她迟疑地站起身，而他却拉着她的手腕道：“就算要到此为止，也不差这晚吧？”
她将信将疑的。
“我答应过的，你遇到想要结婚的人，我会放手的。”话虽如此，但他依旧没觉得会有这一天，无非就是说一些话顺着她的意，让她又逐渐放松对他的警惕。
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般，总有让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挺无耻的，但是有用。
果不其然，赵清瑶因为他的这句话露出了一丝迟疑，纠结片刻，终究又在他身边躺了下去。
他自然而然地搂过她的腰。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闻着他身上伴随着奶香的木质气，思绪突然飘回了好久好久以前一样，心里生出释怀一般的平静。
“宋言呈，你还记得我学长说，我坐火车来燕城的事吗？那天真的好冷啊，我从华阳……”
华阳是她读书的城市。
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地名，还是在这种时候，他受不了这个释然的语气，好像他和她再无关系，从前不可对他言语的话也可以宣之于口。
“我不想听。”他打断道。
她仿若未闻，“坐了二十多个小时……”
每一个字都听得他无比糟心，先是用手捂住了她的唇，见她依旧支支吾吾，径直松开了手，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她终于彻底闭上了嘴。
被吻得生疼的嘴唇，水波潋滟。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的对视，看着他眼底那股难言的怨气，她莫名有些想笑。
“没良心。”他见她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不由吐槽道。
她忍不住真的笑了出来。
他低下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
赵清瑶吃痛，正想开口骂人，他却继而在她颈脖含吮一下，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宋言呈，你疯了吧？”她迅速明白了他的意图，没好气地拍在他的背上。
而他不以为意。
慢慢悠悠直起身，漆黑幽深的眼眸，有一种预谋得逞的快意。
赵清瑶也难得和他计较。
转身睡了过去。
而她没睡多久，就醒了。
旁边的男人在黑暗中发出安稳绵长的呼吸，她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静静感受着这个片刻。
直到天快要亮了，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才提着鞋子毅然而决然的往外走去。
**
时间转眼过去半个月。
这半个月，她没有再收到过关于宋言呈的任何消息，他的微信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列表里，却不曾再有跳动。
倒是马真十分关心，一见到她就立刻问起这件事：“你和宋言呈，真的断了？”
她没有回答。
思绪不自觉飘回到了那个清晨。
她收回视线，正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原本熟睡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撑着身后的门，温柔而平静地看着她：“我送你。”
第38章 重 游
赵清瑶面露迟疑。
而他却已经开始穿衣服, 她看着他宽阔的背肌，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 也不差这一次。
两个人穿好衣服出门。
不到五点，沿路都没有什么人, 通往机场的高速周围立着笔直的白杨, 在这个季节葱葱绿绿，颇为生机, 她侧头看着窗外，他平视着前方笔直的道路, 谁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灯火通明的机场大厅近在眼前，她不慌不忙地收回视线, 往前望去。
他余光扫到她的侧脸，不施粉黛的面容，干净而清丽, 像出水的芙蓉, 而他每多看她一分, 心里的不舍就会重一些。
她明明答应了会有下次的。
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是他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端倪，只是凸起的喉结不动声色地咽了一下。
赵清瑶浑然未觉。
不远处出现分岔路的路标，他每驶近一分, 而心里的念头就多一分，一方通向机场的地下停车场，一方通向市区。
可是真正到岔路口来临的时候, 他什么都没做, 而是如约地转动着方向盘，开往地下停车场。
抵达地下停车场。
这个时间点的停车场已经有不少人, 靠近入口处的路边停放了不少私家车辆，小心翼翼看着后视镜，确认无车经过后，扣着车门，正准备下车，他却一把握着她的手臂。
她动作一顿。
回头向他看来。
他依旧没有看她：“赵清瑶，真的有那个人吗？”
那个让她决定到此为止的人。
“恩。”她声音不大，但无比坚定。
“那一定得是那个人吗？“他攥着她的指节不自觉收紧。
赵清瑶无法作答。
沉默着，不言。
“如果不是，能不能考虑我？”他侧头向她看来，眼睛里有着她读不懂的克制和隐忍。
她抽回被他攥着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再度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他突然再次攥过她的手臂，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赵清瑶，在我平衡好自己的事情之前，我不会来找你，但是你别跟我分。”
她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低沉而沙哑在她耳边询问道：“别分，恩？”
她的手不禁攥上了他腰后的衣服。
眼眶渐渐开始湿润。
这一刻，她对他的不舍几乎达到了顶峰，可是周边来来往往的车流都在提醒她，该下车了。
她平复着心绪直起身：“不要。”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松开手，甚至有让她拉过扶手箱，带入自己怀里的意思。
“那就别走了。”
赵清瑶被他的动作吓坏了，挡风玻璃外面人来人往，连忙何止道：“宋言呈，你给我放手。”
他拉着她的动作一顿。
“分不分？”
“我……”她头抵着越野车上的天窗，生怕他真的一时冲动给自己拽过去了：“我本来也没说过。”
他唇角微挑。
漆黑深邃的眼底隐隐透着一丝冷意：“那到底分不分？”
“不分。”她避开他的视线，挣扎着想要回到副驾驶，然而他还是将她带过了扶手箱。
双膝抵着他大腿两侧的皮椅，坐在他的腿上。
她听着窗外络绎不绝地鸣笛声，脸上的温度瞬间升温，双手抵着他的肩，磨磨蹭蹭着想要站起身。
他静静地看着她。
神色一派泰然。
赵清瑶不禁想起那个在学校值班的夜晚，狭窄的车厢里，她主动跨坐在他的腰胯，那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而今，同样的场景却是故事的结束。
可她也不算食言，从一开始她就说过的，男友体验券的有限期，取决于他在雾城待多久。
而他们都已经尽自己的努力，把这个时间延长了。
这么想，也好像没什么遗憾了。
她不知道以后还能这样看他多少次，反而对外界的一切没有那么在意了，闭着眼睛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浅尝即止。
然而他却扣着她准备抬起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短暂，却又漫长。
她缓缓睁开眼睛，抬起了头，他扣着旁边的车门开关，“从这边下去，更安全一点儿。”
她没有多言，拎起自己的包，起身，踩着脚踏，往下走去。
他直到她完全踩实，才缓缓松开了手，丝毫不掩饰眼睛里的不舍，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迅速转身往入口走去。
……
思绪逐渐回到眼前，赵清瑶也知道，宋言呈让她不分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她再给他一点儿时间，而这个结果在她看来都一样，轻描淡写道：“算是吧。”
马真见她兴趣缺缺，也没有深谈：“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我妈那儿。”
“你跟你妈不是吵架了吗？”
说起这个，赵清瑶就有话说了，她从前依着邓菊的时候，邓菊天天变本加厉，自从她跟邓菊发过疯以后，邓菊反而开始依着她了，干什么都要先征求她的意见。
就连让她回家住，都是好言好语把她请回去的。
“那你每天不是要开四十分钟的车？”
赵清瑶轻轻应了一声。
“那你妈报油费吗？”马真追问道。
赵清瑶没想到她想得这么远，不自觉被她逗笑了：“给报。”
“那还行。”
赵清瑶还准备说点儿什么，身后陡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珍珠？”
马真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是谁，脸一下就垮了下来，陈行双手插兜地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腿好了啊？”
马真立马一脚就给他踹了过去。
他飞速躲开，“哟，看来是真好了。”
马真翻了一个白眼，不搭理他。
赵清瑶笑着和他打了一个招呼，陈行一见她顿时就拘谨了不少，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来道：“赵姐，你和宋哥……还有联系吗？”
“没有，”赵清瑶大大方方回道：“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赵清瑶笑了笑，没有追问。
但他明显感觉宋言呈最近情绪不太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样子，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一点儿生活都没有，给人一种人间特别不值得的感觉。
他隐约觉得和赵清瑶有关，可又不敢直说，只能小心翼翼打量着她：“你别看他在燕城看着人五人六的，其实一点儿都不快乐，你就感觉吧，他挣那么多钱，还没我们几个在雾城混得开心。”
“他这些年一直干什么都是靠自己，也挺不容易的，赵姐，你能不能……”
“我知道，”赵清瑶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打断道：“你们都多关心他一点儿。”
陈行本想让她再给宋言呈一点儿机会，可是没想到赵清瑶反而把责任落到了他的身上，陈行一时哑然，过了好久才应了一声好，无奈起身离开。
马真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是真的放下了。
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想了，乖乖。”
“没想，”赵清瑶抬起头，向她笑了一下，只是嘉陵江的晚风太大了，吹得人眼睛疼，不禁抬手在眼角揉了一下：“贺敬跟你说，让我们有空的时候去燕城找他玩吗？他吃穿住行全包。”
“说了，”但是她一直不敢在赵清瑶面前提，而今见后者主动提起，才觉得这件事在她心里是真的过去了，“看来咱王八哥这些年真是挣了不少钱啊，难怪会觉得只有燕城才配得起他的梦想。”
赵清瑶哑然失笑。
贺敬是赵清瑶的高中同学，读书那会儿人就特别好，不仅是他们班的物理课代表，还是学生会副主席，对谁都热心肠，是她们心中品学兼优的模范。
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燕城，前几年进了燕城的一个研究所，一直让赵清瑶和马真去找他玩，但是两个人一直没去过。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就去呗，反正我长这么大，也没去过。”马真不以为意道。
赵清瑶想了想：“我其实也没怎么好好看过。”
她虽然去过两次，但每次都只是为了去看人。
现在反倒是可以好好去看看那座城市了。
“那咱们下次就去好好看看。”马真回道。
“好。”赵清瑶不露声色道。
送别马真，她开车回去的时候，无意中经过宋言呈家的楼下，其实她这半个月每天都会看见，但从来没有仔细看过。
而今天她决定上去看看。
门里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全部都好保持着她拿着行李从这里离开的样子，她打开灯，打开厨房，里面还放着宋言呈一个月多前买得蛋糕，她一直舍不得吃，而今上面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霉点。
只有上面的字，还依稀可见。
「你说最好的人回到身边，此刻我也这样想」
她想起，在与宋言呈重逢之前，她在车厢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悄悄红过眼眶，可现在她的心里满是坦然。
那个最好的人，已经来过她身旁了。
她从容不迫地取出蛋糕，丢进垃圾桶，搜索着这个屋子里可以丢掉的东西，而后她看见宋言呈耐心写在食品袋上面的有效期。
她一一捡出来，放进垃圾桶里。
而后进了卧室，卧室里还摆放着他上次送给她的礼物，她站在门边，想起那天的场景，不由笑了。
她那时不知道他送这些礼物的含义，而今她反应过来了，如果戴上项链，就会在照镜子的时候，想起他；如果用了水杯，就会在喝水的时候想起他；如果点燃了熏香，那整个房间里都会是他身上的味道。
继而想起他怀里的感觉。
他好像很早就预料到会有一天，所以竭尽所能的想让她在分开的时候，多想想他的好。
赵清瑶不由挑唇笑了起来，真狡猾。
她走到落地窗前，捡起摆放在窗边的玫瑰花束，里面的玫瑰早已干枯，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她将掉在地上的花瓣，一一打包带走。
而后又粗略地在房间里看了一眼，他睡过的那间卧室，床边还搭着一件换下来的衬衣，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拿在手里带走了。
而后在玄关上回望了一眼。
确定没有要丢掉的东西后。便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
赵清瑶他们全家都放暑假了，邓菊提出去海市玩，被赵清瑶回绝了，“你们去吧，我有约了。”
邓菊以为是因为自己邀请了张舜禹妈妈的缘故，连忙解释道：“妈妈没有要撮合你和张舜禹的意思了，只是……小禹前段时间出了那个事，妈妈想邀请她一起出去散散心。”
“我和朋友约好了去燕城。”赵清瑶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
“你什么时候去啊？”邓菊似乎真的想和她修复关系：“妈妈可以等你回来。”
“我应该会去好几天吧，你不用等我。”
“那你什么时候去？”
赵清瑶其实并没有决定真的要去，但是被她这么一问，那觉得这个事得立刻提上行程了。
“估计就这两天了吧。”
话音落下，赵清瑶便悄悄给马真发了一条消息：「燕城还去吗？」
「去！什么时候？」马真秒回道。
「你什么时候能请到假？」
「你要急着走，我现在就能请，两个周末和年假算在一起，可以休九天」
「那就明天走」
「行」于是马真一请到假，两个人就立刻明天凌晨的订了机票。
邓菊见状也没有多言。
“那你出去玩有钱吗？”
“有。”赵清瑶回道，但还是邓菊还是给她转了三千块钱，让她在外面别苦着自己，想玩就高高兴兴玩，要是还差钱，就给她说。
“那你再转我两千呗。”
“三千不够啊？”邓菊似乎没听出她在开玩笑，又给她转了两千。
这些年来，无论是邓菊还是老赵，或者是她外公，都没有让她在钱上面发过愁，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不用了，我有钱。”
“你也收着呗，反正我的钱存着也是给你留着。”
赵清瑶没有收。
她感觉邓菊对她转变策略了，也就更谨慎了。
晚上，赵东成知道她要去燕城玩，又给她转了三千，让她开开心心玩，不够就给他打电话。
赵清瑶觉得赵东成离开邓菊以后，经济宽裕了不少，以前让他拿五块钱给她买本子都困难。
她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而后她外公知道这件事，又转给她五千块钱，生怕她在外面受点儿委屈，玩得不够开心。
赵清瑶本来不想收，但是架不住她外公态度好。
决定收下来替她外公存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清瑶就拖着行李出门了，为了不让邓菊唠叨，她没有通知任何人，但还是惊醒了她的叔叔。
因为之前吵架的事，她和叔叔都有些尴尬，但得知她是要去机场，叔叔还是主动接过她的行李，提出要开车要送她。
赵清瑶盛情难却，只能同意了。
而后接到马真，马真一上车，就悄悄凑到她耳边：“你们家里人对你转变策略了？”
赵清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到了机场，才发现忘记通知贺敬，于是等到了燕城才给他发了信息。
贺敬听着她俩都到了，眼睛都大了。
在三个人的群里道：「你们来找我玩，都不通知我这个当事人吗？我就这么不重要吗？」
「安啦，」马真说：「你就当我们来燕城玩，顺便看看你。你待会儿把酒店的钱，给我们报了就行了。」
「报！你们准备在这边玩几天？」
「我休年假，八九天吧」马真回道。
「！！！晚上等我吃饭，我们见面细聊」
马真和赵清瑶在酒店安顿好了以后，想起她大学的舍友在这边工作，前几年也一直邀请她来玩，于是给舍友发了一个消息，舍友得知她来燕城，便立马约她中午一起吃饭。
马真大学的时候去找过赵清瑶，所以她的舍友也基本认识。
三个人愉快地吃了一顿午饭，吃过饭后，不知不觉逛到了燕清大学门口，马真立马生出了朝圣般的情节，让赵清瑶替她拍了一张照片。
舍友问：“瑶瑶，你不拍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
马真解释道：“姐妹，你这格局就小了，我赵姐连燕清出来的男人都睡过，还拍什么校门？”
舍友不由露出一丝诧异：“瑶瑶，你谈恋爱了？”
赵清瑶无奈一笑：“你听她胡说，我只是……早就来过了。”
“你什么时候来过？”舍友疑惑了。
赵清瑶说起这个就来气，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就我上次到坐火车到燕城那次。”
“啊？”舍友大为震惊：“你那次搞半天是来燕清了啊？”
赵清瑶回想起来也觉得，她那会儿是真矫情，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就为了给他送一个蛋糕，亲口给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那时候，距离他们高考一别，已经过去了三年，她说不上喜欢他，但也说不上怨他，只是希望他会因为她的真诚，觉得他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很美好的事。
而她顶着零下的温度在雪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得到的结果是，他出去参加比赛了，没在校内。
她有一些失望。
但是还好，本来她也没有告诉过他。
可剩下的对话却是让她绝望，告诉她宋言呈不再校内的男生，叫住另一个路过男生确认道：“宋神是和黎大美女一起去参加比赛的吗？”
“对啊，”那个男生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又来一个找宋神的小妹妹，”男生不以为然道：“这个比赛之前定得是其他人吧？”
“可不是吗？咱黎大美女死皮赖脸争取去的。”
“哎，她为了咱们宋神真是煞费苦心，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便宜了谁。”
两个男生肆无忌惮地聊着。
赵清瑶的脸被风吹得通红，两个男生后知后觉想起她的存在，以为她是新来的学妹，好言相劝道：“学妹，你换个人喜欢吧，宋师兄不适合你。”
赵清瑶没有说话。
另一个补充道：“我今天晚上专门数过了，你是上来找宋神的第十七个了。”
……
赵清瑶已经忘了那天她是怎么这扇门里走出来的。
只觉得那一天的天好冷啊。
吹得人连心都是凉的。
回去她就发烧了，晚上一直说胡话，第二天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为了一个在燕城读书的男生，来回坐了四十多个小时，结果连人的面都没见上。
赵清瑶不想让人看笑话，编造出自己是去燕城看朋友的谎言，而她当时在燕城的朋友，只有贺敬，她就把这个事扣到了贺敬头上。
没想到后来谣言就演变成了，她喜欢一个学物理的，大冬天的就为了去见人家一面，那男的对她还可以，就是不喜欢她。
赵清瑶百口莫辩。
……
“你喜欢的那个男的在燕清学物理啊？”室友至今对那个谣言深信不疑：“高材生啊。”
“什么什么？”马真从来没听过这个，立马凑了过来。
赵清瑶没好气推开她的脑袋：“没有，我当时就是来看朋友，结果被你们传得……”
这是一点儿颜面都没有了。
“那不是你自己说得吗？”室友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情况了，但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事。
“没有，我没有说过，”赵清瑶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推着她道：“你下午不是还要上课吗？赶紧走吧。”
一提起在这个，室友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顺着她道：“几点了？”
“快两点半了，打车过去吧。”赵清瑶建议道。
三人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马真和舍友依次往后排走去，等舍友坐好以后，赵清瑶才关上车门往里面坐去。
而她钻进后座的同时，一旁的餐厅里走出来一个高挑清瘦的男人，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收回看着手机的视线，抬头向她看来。
她刚好关上车门。
那张漂亮清丽的脸在车窗前一晃而过。
宋言呈尚未看清，车就已经开走了。
那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太想她，而导致自己产生了幻觉。
第39章 修 罗
“宋神, 真是太谢谢你。”在宋言呈出神的片刻，他身后餐厅里走出来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生，拉着他的手再三感谢道。
宋言呈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淡淡抽回手道：“没关系，举手之劳。”
男生立马识趣地松开了手, 但仍然难掩激动的情绪,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在脸上擦了一把道：“贺敬建议我来找你的时候, 我真的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咱们读书那会儿也没有怎么说过话……真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会愿意帮我。”
宋言呈对他嘴里的人没什么印象, 不由皱了皱眉：“谁？”
男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问是谁建议他来的, “贺敬啊，咱们班以前的物理课代表，在市里物理竞赛还获得过名次, ”
宋言呈依旧没想起来。
男生又想了想可能和他有关联的人：“赵清瑶你还记得吗？读书那会儿, 跟你住一栋楼那个。贺敬就经常她待在一块儿。”
这次宋言呈没有问他是谁, 而是对他的话提出了质疑：“经常？”
“对啊，”男生不明所以：“他大学也是在燕城读的，学得应用物理，现在在研究所工作, 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有照片吗？”
男生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在相册里面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一个高中时期的合照, 寸头, 格子衬衣，是标准的理工男长相。
宋言呈很少对人做评判,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贺敬照片的第一眼，就觉得一般，非常一般。
赵清瑶的眼光应该不至于此。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随口道“他前段时间回过雾城？”
“你怎么知道？”
宋言呈：“……”
又看了一眼贺敬的照片，一般，更一般了。
“走了，你慢慢忙吧。”宋言呈的语气又冷淡了几分，男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但是也没有深究，他愿意帮自己拉这个投资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客客气气将他送走了。
宋言呈上车以后，没有立刻离开，在等待发动机预热的过程中，给陈行发了一条微信：「听说过贺敬吗？」
陈行秒回：「天天跟赵姐和小珍珠走一块儿那个小眼镜？」
宋言呈：「你怎么知道？」
「她俩经常和他一路，很难不注意到吧？」陈行反问道。
宋言呈：「……」
他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咋了？」陈行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来了精神：「你和赵姐的事，跟他有关系？」
未等宋言呈回答，陈行已经自顾自道：「不能吧。」
赵姐的眼光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也不至于那么不怎么样吧。
宋言呈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和她什么事？」
陈行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没有回答。
宋言呈又问：「她跟你说的？」
陈行沉默了两秒，泄下气来，给他发送了三段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才把前几个月在江边吃饭遇到赵清瑶的事说清楚。
宋言呈没有回复。
陈行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件事，再次向他道歉道：「哥，我就随口问问，你别往心里去啊」
消息发出的同时，宋言呈的消息也发了过来：「她真的这么说？」
陈行愣了一下，先是发了一个「恩？」，而后意识到他问得是赵清瑶当时的回答，又补充道：「恩」
宋言呈盯着他微信背景聊天里的女人。
啧，真没良心。
**
赵清瑶把同学送回学校以后，两个人又到国家图书馆去逛了一圈，因为是周六，参观和学习的人都很多，但是非常安静。
赵清瑶去过很多图书馆，但从未在室内见过如此大气磅礴的建筑，宽阔恢弘的空间里不见一根水泥石柱，她站在最高一层的围栏向下俯瞰的时候，入眼是一层一层错落有致的书架和书桌。
桌上趴着一个个认真学习和读书的脑袋，而书架上陈列人类古往今来所有智慧的结晶，置身于这种氛围的时候，会让人生出一种想要努力学习的冲动。
马真由衷感叹道：“我小时候要有这条件，燕清和燕北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赵清瑶看破不说破，笑着没有说话。
两个人一直待到临近闭关才离开，赶到贺敬订得餐厅时，贺敬已经到了，身边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赵清瑶看了一会儿，才不确定问道：“郭盏学长？”
郭盏一见她还记得自己，顿时就笑了：“好久不见呀，清瑶师妹。”
贺敬极为无奈，借着替她们斟茶的功夫，小声解释道：“他听说我要来见你，非说跟你也认识，一定要跟着我来，烦死了。“
赵清瑶不想让贺敬为难，用眼神示意他没有关系。
主动和郭盏聊道：“上次听王均学长说你来燕城了，我还以为是他骗我的。”
郭盏怔怔地望着她，几年没见，她出落的更加漂亮了，少了一丝读书时的青涩，多了一丝清丽的温婉，满是书香卷气。
“你还在雾城当老师？”郭盏问道。
赵清瑶轻轻点了点头。
贺敬和马真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地拿起手机，在微信里面私聊对方。
马真：「你这个同事怎么回事？怎么看着我们瑶瑶就移不开眼了？」
贺敬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知道我是雾城来得以后就那么热情！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他怎么知道我认识瑶瑶？」
马真自然回答不了他。
赵清瑶和郭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桌上的菜很快上齐了，大家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门外陆陆续续走进来一群人。
而他们正好靠近门口。
每个进来的人，都不自觉会从他们桌上扫上一眼，赵清瑶并没有在意，等人群往里面走得差不多了，一个穿着宽松白色衬衫的男人，才不慌不忙从门外走来，几乎是他进来的刹那，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他吸引了。
高挺的鼻梁架着没有边框的银色眼镜，淡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黑色的头发三七侧分往后梳去，只有几缕散落在挺立的眉骨，深邃的眉眼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让人不敢和他对视。
他清冷的目光不经意从赵清瑶他们桌上扫过，郭盏以为他在看自己，主动起身叫住他道：“宋总，“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
宋言呈闻声抬头，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余光扫到旁边的贺敬，觉得在哪里见过，不禁偏了偏头，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
贺敬以为他认出自己，硬着头皮起身道：“嗨，宋神，好久不见。”
宋言呈这才想起他是谁，原本漆黑平静的视线，顿时又深邃了几分。
贺敬有些尴尬。
但是又不知道如此回避这种尴尬，只能眼神疯狂示意马真救他，而马真和赵清瑶坐得位置，背朝着门，进来的人只要不刻意回头，根本发现不了。
马真觉得宋言呈要是知道她和赵清瑶也在，场面只会更尴尬，捂着脸示意贺敬别看了。
然而贺敬显然错误理解了她的意思，主动向宋言呈介绍道：“宋神，这个是马真，你还记得吗？”
马真？
这个名字对于他在燕城过于陌生，并不确定是不是他认识的马真，缓缓侧低下头，漆黑平静的视线漫不经心向后侧落。
不曾想，却看到他最近连想都不敢想的那个人。
漆黑的瞳孔间有刹那的恍惚。
但是转瞬即逝。
赵清瑶故作镇定地喝着手边的茶，假装没看见他。
他静静地看着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那天晚上坐在他腿上说得那句话：「宋言呈，我有我的立场，我不会来燕城的。」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
而后想起她那个学长，在食堂对她说过的话：「老郭当年为啥鼓着劲考燕科啊，就因为你说你喜欢燕城。」
他看向郭盏。
原来这就是老郭。
燕城不小，但是在这里的外地人很多，大家基本都是背井离乡，出来创业或者当个，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所以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凡是有点儿沾边的，都或多或少的见过几面。
等他再次看向贺敬的时候，心里几乎了然，原来这就是王钧口中让赵清瑶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火车去见的男人。
此时他依旧没在贺敬身上看出任何过人之处。
一般，非常一般。
收回打量着她的视线，故作不经意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贺敬还没来得及回答，郭盏便自以为是地抖了一个机灵，有意试探道：“跟美女约会呢。”
宋言呈直直地看着他，俊美淡漠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那确实很巧，我也是。”
“跟谁啊？”郭盏信以为真的在四周望了一眼：“这燕城还有你能看上的女人？我今天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话音刚落，前方包厢的挡布帘后面，便有一个女生从探出头来，向他挥了挥手道：“宋总，这边。”
赵清瑶神色如常。
马真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尴尬，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她才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呢，摆明就是说给赵清瑶听的。
郭盏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包厢里的女孩：“真没看出来，宋总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宋言呈唇角微挑，修长冷白的指节有意无意撑着赵清瑶手边的桌面：“你看不出的那可多得去了。”
赵清瑶闻到从他身上飘散过来的木质气香。
暗自屏住了呼吸。
而他浑然未觉，径直往前面的包厢走去。
他一走，贺敬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从高中那会儿，他就有点儿怕宋言呈，尤其是跟在他身边那群人，什么陈行、蒲三，一个个看着都不像什么好人。
郭盏对他的想法全然不知，望着赵清瑶道：“学妹，我刚刚那样说，你不会介意吧？如果你觉得冒犯的话……”
“确实有点儿冒犯，”赵清瑶温温柔柔地看着他，但是漂亮的杏眼里没有一丝温情，“下次就别说了。”
郭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向她道歉，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了，这件事才算勉强掀过去。
贺敬后悔不已，早知道郭盏会跟赵清瑶玩这一套，他死活都不会带他来，但是碍于彼此之间的同事关系，他也不好撕破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顿饭吃得没盐没味。
期间终于等到郭盏出去接电话了，贺敬立马开始吐槽起来，“我平时工作的时候真没看出他这么油腻，还好意思问你觉得冒犯吗？既然他自己都觉得冒犯，那就不该说。”
赵清瑶习以为常，反过来安慰他别太放在心上。
贺敬这才想起正事：“马真，你是有九天假吗？咱们干脆去大西北玩吧，你们读书那会儿不老说河西走廊吗？咱们刚好都有时间就一起去看看呗。“
赵清瑶没有说话，双眸略微有些失神。
马真隐隐猜到她在想什么，自己作为一个旁观人都觉得尴尬，更别说她这个当事人了，早撞了撞她的手臂道：“瑶瑶，咱们去吧，你初中那会儿不是总说长大了一定要去莫高窟吗？我刚好有同学在那边，大家也可以一起聊聊。”
她起初没觉得来燕城有什么，可是见了宋言呈之后才知道，现在的燕城，对于赵清瑶还是有点儿太勉强。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叫她去大西北的。
还免得受这一遭。
而赵清瑶想得完全是另一件事，她抬起头，原本进了包厢的男人，不知何时又出来了，站在走廊上附有禅意的壁画下接电话。
白皙硕长的颈脖略微佝着，冷白修长的指节撑着窄瘦的腰胯，清瘦高挑的侧影衬得周围的墙壁，更像山水墨画。
真好看。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沦陷的程度。
“瑶瑶？”
赵清瑶感觉到有人在叫她，猛地回过了神，想起他们之前在讨论的问题道：“都可以。”
贺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以为她又想起当年的事，不由心生愧疚：“瑶瑶，对不起，我当年要是能在物理上多帮你一点儿，你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来燕城。”
或许早就实现她的理想了。
然而赵清瑶早就没想这件事，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宋言呈从来没听过她这么温柔的声音。
不由探头看了她一眼，再度往包厢里面走去，
她满是温柔的笑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双手环胸地闭着眼睛，感觉完全听不到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而后猛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置顶在微信界面，却许久未响起的微信头像，发了一条消息：「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没人应答。
他挪动着身下的椅子，掀开布帘的一角，正好对上她满是笑意的脸，感觉他的理智在一点点儿濒临瓦解的边缘：「给你三秒钟，别逼老子过来抓人」
他透过布帘的缝隙望着她，在心里默念着三个数，在第三个数字即将响起的时候，他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对他视而不见的女人，轻飘飘地回了三个字：「去哪儿？」
第40章 失 态
「侧门这边来」
宋言呈收起手机, 径直起身道：“你们慢用，我出去一下。”
孙洲闻声回头：“你什么事这么忙啊？你吃了饭……”
话音未落，宋言呈已经走了出去。
餐厅中间有一个侧门, 侧门外面有一片巴掌大的露天空地，而空地的对面就是餐厅的卫生间, 来往的人不是很多。
但总有人往来。
赵清瑶走到侧门边上, 掀开面前的布帘，略显迟疑地打量着外面的空地, 发现根本没什么适合聊天的地方，正是疑惑之际, 一只手猛地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带上了旁边的露天楼梯。
楼梯是旋转的, 不知道通往哪里，周遭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宋言呈单手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摁在一旁水泥的墙面上, 比她高出大半个的身子略微俯下, 将她纤细单薄的身影完全笼于自己的阴影里。
赵清瑶太久没见他了, 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比她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更好看一些，面部的线条轮廓更为分明立体，就连眉骨都更为清晰了一些, 透着平日没有的威压。
而赵清瑶有一个更直观的感受，就是他瘦了。
压下想要关心他的冲动，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真的在约会？”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
赵清瑶看出他眼睛里的隐忍, 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幸灾乐祸, 但就是莫名的心情很好：“你不是也在约会？”
“骗你的。”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回道。
“哦，”她反应平平地应了一声, 随即笑道：“那我也是骗你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她骗，她只是没有立刻驳对方的面子而已。
宋言呈看着她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没忍住收紧攥着她的手指，把她搂进了怀里，“真的要为了他留下来？”
赵清瑶一怔。
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误会了什么，
他把贺敬当成“那个人”了。
以为她是对贺敬“死灰复燃”才会把他甩了，以为贺敬那句“我当年要是能在物理上多帮你一点儿，你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来燕城”是在说，她现在准备为了贺敬来燕城工作。
赵清瑶代入了一下自己当时以为他是为了黎梨才来雾城时的心情。
的确挺不好受的。
可她没人任何向他解释的意思，略微从他怀里直起身，倚着身后的墙壁，抚上着他的脸道：“宋总，你这样做可不好，怎么还能偷听别人说话呢？“
他不为所动地侧过头道：“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她莞尔一笑，故作思索地垂下眼睑：“还在考虑。”
宋言呈握着她的指节一紧，善意的提醒道：“老子和你还没分。”
赵清瑶看着他没说话，气定神闲的表情像是在提醒他：你答应过，当我遇到喜欢的人，你会放手的。
可他现在完全松不开手。
“赵清瑶，你和他多久没见了？你知道他是喜欢你还是骗你吗？他有关心过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吗？他知道你是为了他才选得物理，而不是因为喜欢燕城吗？”
赵清瑶直直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宋言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此刻一样廉价，别人都不要他了，他却还在担心她被别人骗。
赵清瑶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要是这样骗她的多好啊，那她就不用去考虑他的将来，等到所有的执念耗尽，就能彻底和这段感情说再见了。
可是他直到现在都在担心她被别人骗。
她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是没有露出任何端倪，纤细的双臂搭上他的肩膀，懒懒在他颈后交叠：“宋言呈，你就这么担心我啊？”
他冷冷地看着她。
显然为她的反应而感到不满。
“但是，我都说了，你才是那个人，你怎么就不信呢？”她在他怀里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媚过，眉眼带丝，语调里带着娇。
他看得移不开眼。
搂过她的腰，紧贴着自己的腰腹：“那你怎么不为了我留下来呢？”
他黑色的西装裤贴着她过膝的裙摆。
肆无忌惮地抵着她。
她几乎是察觉到的同时便感觉到了湿意，情不自禁又往他怀里靠近了一些：“为你留下来是不能了，但是今晚……你可以留下来。”
她的唇贴着在他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的同时，一股熟悉的甜腻的香味淡淡散开。
他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是她在溶洞里让他尝过的那颗糖果。
“赵清瑶，你知道你这个提议有多荒谬吗？”他时至今日依旧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如果只看她的眼睛，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那么一个人，让她那么不顾一切的喜欢过，他比不过，后来的任何人都比不过。
可是，光考虑她的行为。
也是一定非那个人不可，他也可以。
他回想起那个和她重逢的夜晚，她坐在他怀里的那个拥抱。
她果然是喜欢他的……身体的。
宋言呈唇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所以，他现在是该庆幸自己也算没白练吗？
“那你要接受这个荒谬的提议吗？”她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耳垂。
他神色如常。
只是喉结轻不可闻地滑动了一下。
未等他给出答案，一旁垂下的布帘被人从里面掀起，郭盏的脸从布帘后露出来，他起初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被吓了一跳，随后看清站在台阶上的是谁，更是傻了眼。
宋言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赵清瑶也听到了声响，靠在宋言呈的肩上回过了头。
四目相对。
郭盏顿时意识到自己之前做了蠢事，根本不等宋言呈开口，就自己主动离开了。
赵清瑶也松开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让他再考虑一下自己的提议。
他静静地等着自己平息。
在她走下台阶，准备进去的时候，叫住她道 ：“地址。”
她眼底泛起得逞的狡黠：“待会儿发你。”
而后掀开布帘，径直往里面走去。
她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郭盏已经走了，贺敬不明所以的解释道：“他说出去抽根烟，结果回来就这样了。”
赵清瑶笑了笑，没有解释。
吃过饭后，贺敬问她们要不要去酒吧看乐队的表演，赵清瑶淡淡回绝了：“我要回酒店了。”
“这么早？”贺敬颇为意外。
马真看破不说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搂过贺敬的脖子，拉着他离开了。
“你确定要让瑶瑶一个人回酒店？虽然现在治安很好，但是……”贺敬放心不下的从马真手下频频回头。
“大哥，这可是首都，你少操点儿心吧，这对你我瑶瑶都好。“马真捂着他的嘴打断道。
赵清瑶他们订得酒店距离这里不远，她过了一个天桥，又走到了几分钟便到了。
她回到酒店，洗了澡，敷着面膜给宋言呈发了一个定位，没过多久，宋言呈就给她发了她同一个酒店的定位：「我上来？」
「我下来」她取下脸上的面膜，随便擦了点儿水乳，便往楼下走去。
酒店的停车场都是露天的，她走出酒店大厅，正在四处张望的时候，不远处的越野车向她闪了闪车灯。
她心领神会向他走去。
宋言呈倚坐在漆黑的车厢里，静静地等着她走近。
她穿着一条蓝白相间格子连衣裙，宽松的裙摆一直遮到小腿，身上搭配着一件灰色的长袖防晒衣，把自己从手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
宋言呈以为她不想让人看见，没有贸然下车。
赵清瑶先是走到了副驾驶位置，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向驾驶座走来。
宋言呈维系着之前的姿势，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漆黑的眸光颇为深邃。
赵清瑶径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他神色如常地望着她，以为她又要找什么借口到此为止，不曾想，她踩着越野车的脚踏，抓着他衬衫的衣袖，轻车熟路地跨过他的双膝，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瞳孔微怔。
但是转瞬即逝。
宛如车厢里骤然亮起的车灯。
伴随着她关门的动作，再次陷入了黑暗。
四目相对。
她轻轻发出了一声低语，“好热啊。”
而后便自顾自地脱下了身上的外套。
露出里面吊带的格子裙，他略微坐直起身，又将空调的温度下降了两度，“现在呢？”
她拉着他的手，探过自己过膝的裙摆，落在自己腿上的肌肤：“你觉得呢？”
他粗燥的指腹在她柔滑的肌肤上轻轻磨着，神色如常地搂着她另一侧的腿，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没什么感觉。”
她同样温柔地注视着他。
握着他冷白修长的指节，往上延伸：“现在呢？”
他眼睑微垂，清冷的眉眼染上一丝深长的思绪，而后若无其事地仰起头，越过她指端的引领，自顾自地勾起阻挡的一侧。
轻轻摁了上去。
体贴耐心地询问道：“还热吗？”
车厢里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两度。
她没有说话，或者无心说话，靠在他的肩头发出温柔的喃语。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浓密的长睫伴随着闭合的眼睑，如蒲扇般垂下，冷白的颈脖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薄汗。
她素白的手指抚过他的脖颈。
好心的替他把车里的温度降低了两度。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