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人在家的第一天， 宋乐鱼以为自己会睡到中午，没想到依旧是九点左右醒的。
她用手指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像往常一样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喊妈。
喊了两三下没人回应， 才想起来韩雅琴昨天已经出去了，说不定现在正在玩的路上。
宋乐鱼打了个哈欠，静静地想，虽然有时候韩雅琴挺烦的， 但生活离了她还真不行。
看着满冰箱的速冻饺子和汤圆， 宋乐鱼顿时没了胃口， 一想到之后几天都得吃这个她就头疼。
她从硬币罐里掏了几个硬币， 准备去小卖部买盒泡面吃， 再配上一根香肠，简直完美。
说干就干，来回一趟不过六七分钟。
与此同时宋乐鱼还不忘在群里炫耀，发了张配图：【小爷我在吃泡面，羡慕吧】
他们几个家长的性格和认知差不多， 都觉得泡面没营养，都是添加剂和防腐剂，不能给孩子吃。
所以他们小时候吃不到，一直想知道泡面是什么味道， 他们就合伙偷偷吃。
虽说现在吃一碗泡面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小时候的情怀还在。
他们感叹的就是这个。
董晨飞：【666啊， 韩阿姨不知道？】
宋乐鱼：【忘记和你们说了， 我妈出去玩了，这几天我就是家中大王！】
董晨飞：【很可以， 佩服】
宋乐鱼：【陈雯呢】
董晨飞：【估计还在睡吧】
宋乐鱼：【猪吧她】
董晨飞：【是啊】
宋乐鱼和董晨飞在群里扯了半天都没看见卫豫出来， 那可不行， 美好的一天要从骚扰卫豫开始。
这个点他肯定不在睡，宋乐鱼直接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刚被接通她就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靠！”
“……”对面静了一会，“宋乐鱼你杀猪呢？”
“比杀猪更严重！”
“说来听听。”
“我把调料倒垃圾桶里了……”
“然后呢？”
“塑料袋放泡面里了……”
“……”对面的人也觉得无语，然后发出一声嗤笑，“宋乐鱼你真是蠢得够可以。”
“要不是你接我电话我会分神吗！”宋乐鱼看着垃圾桶里的调料粉欲哭无泪。
“那我以后不接。”
“别别别。”她飞快说。
“家里没吃的？”对面问。
“有饺子和汤圆，但是我不想吃。”
“……出来。”
“出来干嘛。”
“带你吃东西。”
宋乐鱼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吗真的吗？”
“不信就别出来。”
“我马上就来！等我五分钟！不，一分钟！”
十分钟后。
两人坐在水里桥旁边新开的一家炸鸡店里。
卫豫看着一桌子食物，脸罕见地僵了一下，“你吃得完？”
宋乐鱼用湿巾擦擦手，做简单的清洁，“当然了，不就一点点吗，吃两个小时肯定吃得完。”
——一份至尊披萨，一份无骨炸鸡，一份番茄意面，一份小吃套餐。
“……”卫豫多少觉得她有些荒谬。
卫豫吃得很少，很大一部分时间都看她吃。
好在宋乐鱼已经习惯他的目光，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吃得更欢更香。
“以后你男朋友知道你这么能吃会不会后悔和你在一起。”卫豫突然说。
“……”宋乐鱼动作一顿，沾满番茄肉酱的意面悬停在半空中。
气氛有一瞬间沉默。
宋乐鱼慢慢把叉子放下，拿纸擦了擦嘴巴，“哦，那我不吃了。”
卫豫的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她。
他们不再是只知道跑跑跳跳的小孩，现在也不是可以吃得满嘴都是的年纪。
宋乐鱼抿了一下唇。
她突然有些在意起在卫豫面前的形象。
卫豫看着眼前不再继续吃的女孩，蜷了一下手指，“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
“把你养成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猪很有成就感。”
“……我是不是小猪关你什么事。”
“我喂了你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喂的。”
宋乐鱼觉得他这句话有点莫名，但还是接话道，“你不会要杀猪灭口吧。”
卫豫盯着她，半晌，他徐徐开口，“差不多吧，你可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
“……”
“吃吧。”卫豫拿了块炸鸡放在宋乐鱼嘴边。
宋乐鱼努了努嘴，接过了，小声说，“你以后不许这么说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嗯，知道了。”他说，“小白猪。”
“……”
“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宋乐鱼说。
“看什么？”
“就那个刚上映的恐怖片。”
“你不怕？”
“这不是有你在吗。”
说着宋乐鱼就拿出手机看场次。
白天看恐怖片没意思，午夜场又有点惊悚，八/九点那个场次正正好好。
“你请我吃饭我就请你看电影吧。”
“几点的？”
“晚上八点二十。”
他明天晚上要和秦玉丹去看画展，八点结束，来得及赶到。
“嗯。”他应了一下-
宋乐鱼是个藏不住话的，特别是在好朋友面前，一发生点事就昭告天下，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卫豫要去看电影。
董晨飞一听就来劲了：【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宋乐鱼：【你看什么看？我和卫豫看】
陈雯：【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宋乐鱼：【……】
她能拒绝董晨飞，但不能拒绝陈雯，谁让陈雯是她出生入死的好姐妹呢。
宋乐鱼：【票你们自己买，我可没钱】
董晨飞：【你这就不地道了，大家都是兄弟，怎么就请卫豫看电影呢？】
宋乐鱼：【他请我吃了小两百的东西，你请我？】
董晨飞：【……当我没说】
恐怖片一般没什么人看，当天下午买也有很多座位，他们两个人6排两个人7排，一前一后刚好对应。
他们约好八点到电影院，买点可乐爆米花什么的。
三个人等到八点十五都没见着卫豫的人影，消息都发爆了。
卫爹：【你人呢？电影快开始了】
对方迟迟未回-
说是画展，其实并不是很正规的。
就是一家教育兴趣机构自己主办的，把孩子的画展现出来，邀请家长来观看。
这家教育机构有十几年了，近些年开始办画展，一年一次。
绘画专区有一幅画裱在最中央，画的最底下是几行介绍，和一张蓝底的2寸照片。
上面的人、名字，卫豫很熟悉。
熟悉到每每看见心脏就忍不住痉挛一下。
他恨这个人，同样也羡慕这个人。
这个人是百年一遇的绘画奇才，第一次接触绘画就是在这家机构。
所以机构为了给自己博名声，借这个奇才的热度，大肆宣扬他们这里有多么多么厉害。
卫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他拿出纸递给秦玉丹，一言不发。
小时候的他问，“妈妈，你为什么哭啊？”
秦玉丹说，“这幅画画得太好了，妈妈感触很深。”
以前他不懂秦玉丹为什么看见这幅画就会哭，后来他懂了。
可他宁愿自己不懂。
因为真相是残忍的。
机构挺会来事的，美曰其名不暴露画主隐私，要求来参观的人都上交手机。
好奇心人人皆有，因为这一条要求，来凑热闹的人还挺多。
卫豫不知道现在几点，只能靠等会到点工作人员来请他们离开。
周遭的人来来回回走动，而卫豫和秦玉丹就站在场地最中间看那副奇才画的画。
秦玉丹借画展的名义来看这幅画。
卫豫不喜欢来这个地方，但每次秦玉丹叫他去，他都会去，他像是自虐般一遍一遍看这幅画。
这个人到底好在哪里呢？
他又差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卫豫想了十年，从未想通过。
“妈，我们走吧。”卫豫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想去找宋乐鱼他们。
“再看会吧。”秦玉丹拿纸点了点眼角，不愿走。
卫豫抿唇不语，工作人员并没有来请他们走，他以为时间还早，继续站着。
等到清场，拿回手机，卫豫才发现已经九点了。
他们三个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宋乐鱼发的最多。
卫豫看了一眼门口的海报，上面写着——开放时间：2013.10.1-2013.10.7每晚七点到九点。
时间改了。
卫豫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心中有股难以宣泄的烦躁感。
秦玉丹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他拒绝了，说等会去找宋乐鱼。
他站在原地看着秦玉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低头回宋乐鱼的消息：【刚才有事，没看手机，我不来了，在外面等你们】
他现在没心情赴约-
宋乐鱼捧着一桶爆米花冷脸坐在第7排，左手边的位置是空的。
每当她准备静下心投入到恐怖的氛围当中时，第6排的两个人就开始唧唧歪歪。
事情是这样的——
荧幕上出现一张满脸鲜血的女鬼头。
董晨飞就双手遮住眼睛，头往陈雯那边拱。
陈雯先是嫌弃地把他推开，他不依不饶，继续凑过去，好几个回合后董晨飞就如愿靠在陈雯肩上了。
……
恐怖镜头没了，董晨飞就坐回去。
恐怖镜头出现，董晨飞就开始了。
他们的声音很小，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宋乐鱼能从他们的动作中猜出点来。
看了一会宋乐鱼实在看不进去，就把视线放他们俩头上，看他们能搞出什么花来。
同时她还在暗戳戳琢磨等会怎么收拾卫豫，居然敢鸽她。
手机就放在宋乐鱼腿上，一震动就能感觉到。
心中有个预感告诉她肯定是卫豫，打击一看果然是他。
宋乐鱼带着气愤回消息：【你是不是想死啊啊啊】
对面没回。
【你去干嘛了？】
对面没回。
【你现在在哪？】
对面没回。
【我问你话呢！】
过了一会，对面回了张照片。
是电影院门口的花坛，他坐在那里。
【电影还有一段时间呢，你进来啊】
【我在这等你们】
宋乐鱼喊了好几次卫豫都不进来，她也恼了：【不进来就不进来吧，冷死你】
出门前她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晚上可能有雨，就让他等会淋成落汤鸡好了。
三分钟后，宋乐鱼出现在电影院门口。
她还是太心地善良了，她想。
花坛有很多，宋乐鱼方向感不怎么好，对着照片比划了好久才比划出来卫豫在哪个方位。
她能从卫豫的字里行间里感觉到他心情不好。
找到他后，宋乐鱼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站在不远处看他。
卫豫在拨弄花坛处的小草——这是他心情不好的表现。
现在是十月初，天气还带着热，只是到了晚间就有些微凉。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透着这个年纪男孩子独有的消瘦和孤傲。
在路灯光线的勾勒下，过分惹眼。
“帅哥，加个微信？”宋乐鱼抬步走过去，用调笑的语气。
卫豫盯着她半晌，说，“宋乐鱼，我心情不好。”
宋乐鱼把挂在手肘处的外套盖他身上，短了一截。
她伸出手往下扯了扯，然后上面短了一截。
宋乐鱼：“……”
她索性不弄了。
她没问卫豫为什么心情不好，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对方想说的时候就会说。
宋乐鱼捏着一粒爆米花，“吃吗？”
“不——”
第二个字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一个东西，一咬下去爆米花的香味溢满口腔。
宋乐鱼的眼神带着探究，仔细扫了一圈卫豫的五官。
天空乍起一抹亮光，是一道闷雷。
“不是说好了看完电影去抓娃娃——
“现在电影没看成，就去抓娃娃。”
第32章 锦鲤鱼
宋乐鱼说完之后，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一秒。
她看见刚才还冷一张脸的少年此时挑了挑眉，“你？”
“我什么我？我等会就抓两个娃娃给你看。”宋乐鱼有被他的眼神侮辱到，脱口而出。
“哦， 那等会某人不要求着让我抓。”
“嘁嘁嘁。”宋乐鱼发出不屑的声音。
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没底的，她抓娃娃的技术和打篮球的技术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的。
和卫豫抓了这么多年娃娃， 她可一次都没抓到过。
希望今天老天开开眼， 听见她的心声。
卫豫最后拨弄了一下旁边的那株小草， 然后站起身， 像平常那样扫了宋乐鱼一眼， “走吧。”
宋乐鱼还在想如果等会没抓到娃娃该怎么下台，一回神就看见那人已经走出几步之远，她小跑跟上去，“我可是为了你抛弃了董晨飞和陈雯诶。”
“那你可以回去。”
“……你这个人是不是非得让我说点煽情的话才满意？”
“比如？”
“比如我现在过来就代表你更重要啊！”
卫豫突然脚步微顿。
伸出手糟蹋了一把宋乐鱼的头发，“谢谢——”
“现在说谢谢——”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我不需要。”
“……”
“你的意思就是我自作多情， 一厢情愿了？”
“差不多吧。”
“这天没法聊了！娃娃也没法抓了！”
卫豫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块，朝宋乐鱼那边送了送。“干嘛？”
“换币。”
宋乐鱼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娃娃机旁边了。
换币的人很多，但他们换完之后都没去娃娃机那，所有人心里门儿清娃娃机就是个吞钱的玩意。
到最后娃娃没抓到， 自己反而满心不乐意。
因此娃娃机那没什么人，店长也特意把不吸顾客的娃娃机摆在角落， 偶尔有几个人会去那看看。
“就换二十？”宋乐鱼惊了。
这里的机子都是两枚游戏币玩一次， 二十块也就只能玩十把。
“嗯。”
“你是没钱了还是对自己的技术太自信？”
“我技术好不好你心里没点数？”
“……”
这话让宋乐鱼沉默了，卫豫抓娃娃的技术确实很牛逼克拉斯。
话说回来， 他技术这么厉害有99%都是因为她。
宋乐鱼的性子很犟， 一但认准一个东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抓娃娃也是这么个理——小时候韩雅琴因为工作常不着家就特别宠她， 经常让她抓个过瘾。
人菜瘾大说的就是她，她回回拉韩雅琴过来，又回回抓不到，韩雅琴也不会容忍她这么浪费钱，不给她钱玩了。
韩雅琴那边行不通宋乐鱼就找卫豫。
秦玉丹每天都会给卫豫一点零花钱，他不怎么用，就攒着，后来某天卫豫的零花钱用得飞快，搞得她以为卫豫在学校被欺负了。
兴师动众找到学校，后来才知道是一场大乌龙。
卫豫的技术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这娃娃机虽说是个娱乐项目，但也是有一定计算程度在的，他脑子好，多抓了几次就上手了。
状态好的时候一次就成功，不在状态的话来个四五次也能抓到。
“说不定你技术退步了呢。”宋乐鱼不甘反驳。
卫豫没理她，摸了两枚游戏币准备放进去。
宋乐鱼眼疾手快堵住那个孔，“等会！”
“？”
“我先来！”
卫豫把游戏币丢回小篮子里，往后退了两步，好整以暇看着她。
就冲他这嘲讽的眼神，宋乐鱼那股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
你等着瞧吧！
不过，抓之前，得先选个合她眼缘的机子——
这里有八台，一边四台，有兔子小熊鳄鱼锦鲤……
宋乐鱼一下就看中了最左边角落里的锦鲤，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是鱼。
虽然锦鲤们有些许丑陋，眼睛大大的往外凸，但也不妨碍她对它们有好感。
宋乐鱼往前走了几步，趴在玻璃上看。
每条锦鲤上都有不同的字眼，有开心、暴富、好运……
她突然把卫豫拉过来，指着里面的锦鲤问，“你喜欢什么字？我就给你抓什么字。”
“这么厉害？”
“……你管呢？你只要说你喜欢什么字就好了。”
卫豫看了一会，“好运吧。”
“换一个。”
“你不是说我喜欢就行？”
“锦鲤本来就代表好运了，不要重复。”
“那就暴富。”
“好的，我抓开心。”
“……”
卫豫一时无言，“你幼不幼稚？”
宋乐鱼嬉皮笑脸，“不幼稚，不幼稚。”
“我一定会抓住的！”她摸出游戏币，“你就等着臣服在我的技术下吧！”
这么多年过去，宋乐鱼的操作就没变过，总是抓出口附近的娃娃，尤其是那种贴着出口边边的。
她总觉得自己技术高超，一拨就能拨进去。
实际每次一半钩子抓住娃娃，一半钩子在出口那个洞里，偏生她还学不会调整角度。
投下游戏币，机子开始放音乐，是前几年很流行的江南style——听见这音乐，宋乐鱼差点没手抖直接按放下键。
“我今天肯定一把就成——”
话还没说完，钩子和最边上的锦鲤触碰了一秒，然后摇摇晃晃往上收了。
卫豫站在边上，“好厉害，恭喜你抓到空气。”
宋乐鱼：“……”
宋乐鱼不信邪，继续抓，这一次锦鲤被抓起来一半，然后掉下去了。
“失败乃成功之母，能抓起一半说明你很有天赋。”
“……”是个普通人都能抓起一半，怎么还带这么侮辱人的呢？
……
二十枚游戏币只剩下六枚，宋乐鱼实在“不忍心”再投下去，把“求助”的眼神放在卫豫身上。
卫豫撇过头，装没看见。
宋乐鱼气不过，跳到他面前，直直和他对视，理直气壮，“我抓不到。”
“哦。”
“哦什么哦，快帮我抓！”她二话不说把游戏币塞他手心里，把他推到机子前。
“如果我抓到了怎么办？”卫豫淡淡地问。
“我、我……”宋乐鱼的脑筋转了一圈，“请你喝一杯奶茶。”
闻言，卫豫拿出手机——
“你干嘛？”宋乐鱼问。
“录音，怕你赖账。”
“……这回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这回是真的！骗你是小狗。”宋乐鱼的声音从卫豫手机里传出——他说，“录下了，骗我你是小狗。”
“……”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天空一片漆黑，看不见星星，月亮也被挡在云后。
估计等会就要下雨。
卫豫穿了件黑色的外套，肩膀处很阔，站在娃娃机前竟看不出谁高谁低，不分上下。
宋乐鱼站在他斜后方，等他开始抓了，她又蹭蹭跑过去观战。
娃娃机继续开始放江南style。
卫豫和宋乐鱼是两个画风，一个喜欢夹远的，一个喜欢夹近的。
宋乐鱼盯着钩子移动，她看见钩子移到最边上了，趴在玻璃上急忙出声，“你抓近的呀，你那个太远了肯定抓不到！”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秒，钩子直直落下去，精准落在锦鲤的命脉上，它被抓住了，但是——
钩子回到顶部时有个向上弹的冲击力，锦鲤掉了下去。
宋乐鱼发出无情嘲笑，“我就说你这样抓不到的吧。”
卫豫不理她，继续投币。
那条锦鲤已经从最边上挪到了中央，他这回没有直直下落钩子，而是左右晃动，让钩子有足够的摇摆性。
到某一秒时，钩子下落，斜着插在锦鲤的身体上，而钩子回升时需要摆正，就靠这一个角度把锦鲤甩进出口洞里。
——锦鲤的头磕在塑料挡板上，尾巴先进去了。
“嗒”。
锦鲤顺着通道滚落下来。
卫豫的手在出口处接着。
锦鲤的脑袋上按了个钥匙扣的环，他食指一弯，轻轻一勾，把它拿出来。
“和某个笨蛋说多少次了，要斜着，靠角度，靠惯性，靠摇摆力。”
“……我就会直直地抓不行吗？”宋乐鱼接过锦鲤，小声逼逼。
宋乐鱼把锦鲤翻了几下，开心两个字就在锦鲤背上。
虽然有点小土，但她依旧爱不释手。
篮子里还有两枚币，宋乐鱼开始“得寸进尺”，她戳了戳卫豫的手臂。
卫豫：“？”
宋乐鱼：“还有两枚币，我想抓一个，你教我。”
卫豫：“……你不如现在让我把假期作业写了。”
宋乐鱼：“有这么夸张吗？我好像也没那么笨吧。”
卫豫不语，表示默认。
“我不管，我就是想亲手抓一个。”宋乐鱼说不过就开始耍赖皮。
卫豫沉默了一会——她就是仗着他不会拒绝她。
他重新走到机子前，对她说，“过来。”
“干嘛？”
“不是想抓？带你抓。”
“啊？没懂。”
“……”卫豫忍无可忍，不想再和她废话，把她一把揽到机子前，双手环在她身体两侧。
“教你抓我是没本事实现了，带你抓还有点可能。”
宋乐鱼现在懂他是什么意思了，但是——“你说话要不要这么过分？”
卫豫投下游戏币，指了指中间的锦鲤，语气无奈，“看见那个了吗？”
“看见了。”
“等会我操控钩子，我让你按按钮你就按，知道了吗？”
“……哦。”
虽然宋乐鱼的身高并不会影响卫豫的视线，但她还是多此一举地弯了弯腰。
她对这一把信心十足，尽管不愿承认卫豫的本事，但现在就是王者带青铜，她躺赢。
宋乐鱼耳朵竖得直直的，就等后面的哥们发号施令。
“别动。”
“什……”
身后的人突然覆上来，握住她的左手操控控制钩子的把杆，另一只手虚虚盖在她的右手上，好像在等一个时机按下去。
不是说你操控钩子吗？
宋乐鱼整个人都僵了，就连这个问题都忘记问出口。
她像是被卫豫半圈在怀里，后背和他的胸膛只有几毫米，他的温度正不断传递过来，她的手背能清楚感知到他掌心的温热。
“跟着我动。”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
动？动什么？不是说别动吗？宋乐鱼现在很懵。
卫豫左手不停操控把杆，钩子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他刚准备开口叫她按，侧头一看发现她在走神，“宋乐鱼，手跟着我动。”
“哦，哦哦哦。”宋乐鱼结巴了。
她只觉得耳朵烫得厉害，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发热，像发烧，难受得想哭。
卫豫淡淡睨她，她比他矮很多，此时又弯着腰，视线不经意撇到了什么。
指尖蜷了一下，猛然收回视线。
“宋乐鱼。”他嗓子有点发干，“你外套呢？”
“对啊，我外套呢！”宋乐鱼才想起她忘了个东西，仔细回想了一下，“哦，在陈雯那边，我出来的时候叫她拿好的。”
她想着出来看电影就穿好看的小裙子嘛，要风度不要温度。
“……嗯。”
把杆旁边的显示屏在倒计时，剩最后两秒时，他说，“按。”
他一声令下，她的动作全靠身体本能。
等第二条锦鲤塞入她手中，她才回神。
不过她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头顶又盖上来一件外套，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
宋乐鱼怒道，“你怎么又把外套给我。”
“我热，你穿着。”
“……”
换平常她早就扔回去了，不过她现在是挺冷的，表情不愿，但动作很诚实。
穿好后，宋乐鱼没拉拉链。
卫豫突然走到她面前，从下面拉到最上面，脖子以下的部位全被遮住。
宋乐鱼盯着他看，没说话，只以为他又在犯什么病。
“走吧，我们去找陈雯他们。”宋乐鱼说。
“奶茶？”
“啊？什么奶茶？有这回事吗？”她开始装傻充愣。
卫豫拿出手机播放录音。
“……这样啊，可我不是小狗，我是小鱼。”
“。”
四个人在附近的十字路口汇合。
这个路口人多，出租车也很好打，没站几分钟就来了辆空车。
董晨飞坐在副驾驶，宋乐鱼坐在后排中间，卫豫和陈雯在她一左一右。
她抱着两条锦鲤翻来覆去地看，对卫豫说，“我不想叫它们锦鲤。”
“那叫什么？”
“锦鲤鱼。”
“……”
“你先听我说！”宋乐鱼怕他觉得自己神经病，连忙开口，“锦鲤是我抓的，锦鲤又代表好运，我不想改掉，我们又正好都是鱼类，我就赐它锦鲤鱼这个名字！”
“你开心就好。”
“……”
宋乐鱼戳了戳锦鲤的身子，在心中对卫豫说话。
——这条锦鲤鱼代表我，我把它送给你，就代表我一直在你身边啦。
——也顺便……把宋乐鱼的乐，快乐，带给你。
分别时，宋乐鱼把卫豫单独喊住。
“虽然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但是——”她把他们俩一起抓的锦鲤塞进卫豫怀里，自己留了卫豫抓的。
“别人是好运常来，锦鲤鱼保佑卫豫开心常在。”
第33章 嫁接
不出意外， 宋乐鱼感冒了，不过只是个小感冒，流几天鼻涕就好了。
她一大早就捂着堵得水泄不通的鼻子找卫豫抱怨：【都怪你， 非要和我抓娃娃，我都感冒了】
卫豫回了十串省略号，他对这个不讲道理的女子真的很无语。
偏生宋乐鱼还继续不依不饶：【你要是早点把外套给我穿我也就不会感冒了】
【。】
……
十分钟的聊天，卫豫一个字没说， 全程用标点符号交流。
现在是早上十点， 宋乐鱼还躺在床上， 她撇了一眼搭在旁边椅子上的外套——昨晚把它穿回家了。
她又想到开学前给某人洗外套那茬， 幅度很小地抿了一下唇。
再也不想自己的房间出现他的东西！
等会就还过去！一秒钟都忍不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解决吃饭这个问题。
宋乐鱼从床上爬起来， 在冰箱里找到了两个鸡蛋、一个番茄和一沓面条。
要不做番茄鸡蛋面？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虽然自己没做过，但看韩雅琴做的次数不亚于一百次。
宋乐鱼心知汤面的味道会很淡，所以她决定先把面条煮熟，拌着吃。
——和番茄鸡蛋盖浇面差不多。
卫豫说她蠢还真不假。
她力气不大， 却非要在水龙头下接好水再把锅端到灶台上，等水开始冒泡泡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其实可以先放在上面， 用碗接水……
不过她还是有点脑子的，有意识地把锅柄顶在胸口和肚子之间的那块区域， 会省力很多。
她也没法再重开一局了， 就这样吧。
宋乐鱼在手机上搜索快速剥番茄皮的方法，她不常进厨房， 手法生疏， 总觉得下一秒番茄要从她手里掉下去。
卫豫见她聊着聊着突然消失， 发了个问号过来。
宋乐鱼睨了一眼。
她现在在忙正事，没空理他。
两分钟后，一个视频电话弹过来。
宋乐鱼的手机就架在窗台上，窗户下面就是水池，这一震动差点没让手机掉进去。
宋乐鱼手下一用力，番茄被砍成两半，刀差点陷进砧板里。
好像再借此机会把某人砍得稀巴烂。
她继续不理，专心对付手中的番茄。
对付挂了一秒后又弹了一个过来。
宋乐鱼：“……”
她草草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手，神情不耐地接起，屏幕里她眉头紧皱，“干嘛？”
“看看你有没有活着。”
“我还能死了不成？”
“说不准。”
“……”
宋乐鱼的家对卫豫来说算是第二个家。
他对里面的设施陈设了如指掌，虽然视频里宋乐鱼的脸占据了大半个屏幕，但他还是从角角落落里辨认出这是哪里。
“你在厨房？”
“不然呢。”
“做什么？”
“……”宋乐鱼突然凑近屏幕，拿鼻孔看人，“当然是吃饭啊，卫大学霸，这都看不出来？”
“哦，单纯是因为觉得，现在吃早饭已经晚了，吃午饭又太早，不知道你吃第几顿。”
“我两餐并一顿，不行？”
“那你做吧，我看着。”
“干嘛要你看？”
“怕某只猪把厨房烧了。”
“我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又怕某只猪把手指头割了，哭着让我帮你长出来。”
“……喂，翻黑历史就不厚道了啊。”
关于这件事，宋乐鱼是实在不想提。
起因就是小学三年级班主任布置了一个家庭作业，在三八妇女节的时候给妈妈做一顿爱心餐。
她为了显得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非要做一桌满汉全席，好让韩雅琴知道她的孝心。
最后饭没做成，厨房倒是被她糟蹋得乱七八糟、乌漆麻黑，韩雅琴弄了两个多小时才弄干净。
不过她没有告诉韩雅琴手指被割破了的事情，而是趁韩雅琴不注意悄悄跑出去找卫豫喊救命。
那会他们班主任会在没课的时候给他们看科普科学短视频。
有一个视频宋乐鱼记得贼清楚——植物嫁接，一种植物和另一种植物契合在一起就能独立生长。
她做了一个很搞笑的事，在卫豫手上也切了个小口，他不服从她就骑在他身上，然后把两个人的手指用胶带绑在一起。
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手指快长出来，手指快长出来。”
“你也知道你丢人？”手机传出的声音把宋乐鱼拉回现实。
“……你闭嘴。”
“真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怎么想的，居然跟你干了这么多蠢事。”
“大概也许是，你也蠢吧，不是有个词叫什么——”宋乐鱼顿了顿，“同类相吸。”
“……”
宋乐鱼正在为自己扳回一局而沾沾自喜，卫豫的下一句让她大惊失色，“宋乐鱼，面要化了。”
“靠，你不早点讲。”她急急忙忙关火，筷子在里面一搅，一截面条瞬间断成两截，“这面条没牙齿的老太太都能吃。”
卫豫听见她的声音，“挺好，提前体验老年生活。”
“你来，这碗面送你吃。”
“不吃。”
“你来啊，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卫豫啪一下把视频挂了。
宋乐鱼也不管他到底来不来，如果来的话——“哥们，记得把狗狗和作业带上。”
“我从今天就开始写作业，我就不信我到时候还疯狂补补补！”
六七分钟后，宋乐鱼刚把番茄鸡蛋炒好，门铃响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她不着急去开门，慢悠悠把菜盖在面上，简单冲洗筷子，然后一起拿到餐桌上。
同时。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宋乐鱼最先听见的是一声小狗的“汪”，然后某人紧跟其后踏进来。
宋乐鱼眼露茫然，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卫豫扯了一下嘴角，“我不是有你们家钥匙？”
哦，对哦。
他们互相有对方家的钥匙。
卫豫很少用钥匙进来，把这事给忘了。
朝宋乐鱼奔去的小狗间接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宋乐鱼顺势蹲下身揉它的头，挠它的下巴。
她想当卫豫是空气，但余光不小心瞥到的东西让她本能地丢下小狗朝卫豫那边走，“你带什么来了？”
“薯片、上好佳、好多鱼、可乐……”
宋乐鱼来不及等他说完就上手接，被他轻飘飘躲开，“干嘛？”
“不是给我的吗？”宋乐鱼不理解。
“谁说给你的，我带来自己吃。”
“那我和你做个交换。”
“？”
“那碗面你吃，我吃零食。”
“你想得倒挺美。”
半小时后，大半碗面落入卫豫的肚子，宋乐鱼在吃卫豫下的水饺。
“为什么你下的水饺比我妈下的好吃。”宋乐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沾卫豫调的调料，吃得特别欢。
“可能我比较厉害吧。”
“如果你把爱装逼的性格改一改现在肯定不是单身。”
“呵。”卫豫冷笑，“我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坐怀不乱。”
“感觉你装得逼又上了一个高度。”
“……”
吃饱喝足，洗碗的事情自然是交给卫豫，宋乐鱼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说好写作业的，现在作业摊在茶几上，笔帽都没打开。
良久，厨房里的人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声线冷淡。
“鱼鱼。”
宋乐鱼一机灵，下意识朝那边看，连带着——蹲在她脚边的狗。
“哇呜，哇哇呜——”狗还回应了几声。
宋乐鱼脑子是反应过来了，身体绷得僵僵的。
他妈的？我改名行不行？
她幅度很小地一点一点把头挪回去，不停祈祷希望卫豫没看见，不然她多丢人？起码能被卫豫拎出来笑她个一年半载。
卫豫扯了扯嘴角，笑了，“宋乐鱼，你怎么比狗反应都快？”
“……因为我也叫鱼鱼呗，打今个起我改名了，不叫宋乐鱼了。”
“那叫什么，宋乐狗？宋乐猪？”
“滚啊。”
……
卫豫在宋乐鱼家呆了一整天，解决了宋乐鱼的晚饭才被允许回去。
他现在都能想起宋乐鱼怎么抓他裤腿让他做一顿晚饭。
走前，一人一狗在铁门口目送他。
这几天韩雅琴不在家，宋乐鱼想养几天，在韩雅琴回来前再还到卫豫家。
宋乐鱼开始作妖，她蹲下身，对狗喊，“喂鱼，喂鱼，小喂鱼。”
鱼鱼：“……”
“卫豫，你为什么让狗叫你的名字啊？”
“喂鱼——”宋乐鱼说，“卫豫。”
她叫哪个名字就看哪边，头转得像拨浪鼓，直到看不见卫豫人影她才消停。
“走吧喂鱼，和姐姐回家睡觉觉。”宋乐鱼抱起小狗，把铁门锁好，进屋了-
平淡无奇的假期被一声充斥着惊慌的尖叫打破——
“狗！哪来的狗啊！宋海军你快点把它弄开！”
宋乐鱼彼时还在床上熟睡，被楼下的声音吵醒，她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这声音有点像韩雅琴。
反应过来后，她像鲤鱼跳龙门般猛地弹起来。
我靠！她妈回来了？！
怎么提前回来了？！
宋乐鱼顾不上还没睡醒，两脚利索地伸进拖鞋里，飞快冲下楼。
定睛一看，果然是他们回来了——
此时韩雅琴捂住口鼻躲在铁门外，而宋海军正捏着小狗的后颈准备把它弄走。
韩雅琴因为对狗毛过敏，对小狗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处于无感的状态。
宋海军对小狗的情感也差不多这样，不过宋乐鱼看出他抓小狗的时候没有很用力，不然她能立马冲上去。
“爸！”宋乐鱼喊了声。
“小囡来了啊，这哪来的狗啊？怎么在我们院子里，是不是偷跑进来的？”
顶着俩大人的眼神，宋乐鱼硬着头皮说实话，只不过声音很小，“不是……是我、是我抱回来的。”
宋海军一听，有点气了，罕见地对她板起脸，“你不知道你妈妈对狗毛过敏吗？”
“知道……”
“知道你还！”宋海军很少骂女儿，就连重话都很少说，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教训。
韩雅琴对狗毛过敏反应很严重，不知道刚才她有没有接触到，当务之急是先去医院看看，宋海军很担心她。
“我回来再教训你！”他对宋乐鱼丢下这么一句。
宋乐鱼知道自己有错，但不知道宋海军会把小狗带去哪里，双手紧揪衣摆，鼓起勇气，“爸爸，我想把小狗带去卫豫家，你别把它丢掉……”
宋海军盯着她看了一会，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女儿喜欢狗，因为某些因素家里一直没养。
他把狗还给她了。
小狗可能感知到了什么，一声不叫，只有面对宋乐鱼的时候才会低低哀叫几声。
“妈妈……对不起……”宋乐鱼看向韩雅琴，“我会把家里清理干净的。”
韩雅琴摆了摆手，一句话没说，跟宋海军一起去医院了。
宋乐鱼心中也是万分后悔，早知道她就不把小狗抱回来了，想看它的时候去卫豫家就好了。
她犯了原则性错误。
她在心里琢磨等会怎么和韩雅琴道歉。
宋乐鱼先把小狗抱到卫豫家，然后把他们放在院子里的行李拖到家里，再把每个角落扫一遍，用吸尘器吸一遍。
等她把家打扫完，韩雅琴和宋海军也回来了。
不过韩雅琴戴着口罩进屋，一言不发，径直往自己的卧室走。
宋乐鱼想喊住她的话咽回肚子里，欲言又止，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宋海军先安置好韩雅琴，再走到宋乐鱼面前，拉着她坐下。
“妈妈怎么样了？”宋乐鱼先开口问。
“还好，不严重。”
“嗯……”
宋海军顺着宋乐鱼后脑勺那的头发，动作温柔，他最了解女儿的性格，她自己想通比什么都有用。
“爸爸，是我做错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妈妈对狗毛过敏……我还把小狗带回家。”
“还记不记得爸爸以前跟你说的话？”
宋乐鱼仔细想了想，“你说过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和错。”
“对。”宋海军继续顺她的头发，“你不是故意想让妈妈过敏，而且爸爸知道我们小鱼是个很爱小动物的人。”
“让爸爸猜一猜，你是不是想在我们回来之前把小狗还过去的？”
“嗯。”宋乐鱼点点头。
“有个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些事情不能我们能够控制的。”宋海军刮一下宋乐鱼的鼻子，“别不开心了？等会和妈妈去道个歉就好了。”
宋海军似乎看出宋乐鱼的犹豫和害怕，继续说，“不用怕，你知道的，爸爸妈妈永远最爱你，这一点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在我们家——”两人异口同声，“包容和原谅是本能。”
“好了，爸爸去看看妈妈，不然爸爸等会要跪榴莲了。”
宋乐鱼破涕为笑，手背蹭了蹭眼角，“谁叫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乐鱼单独在客厅呆了一会，想好该怎么和韩雅琴说后，她小心翼翼上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卧室门留了一条缝，估计是刚才宋海军进去的时候没关严实。
她刚准备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两人背对着门坐在床上，韩雅琴靠在宋海军怀里。
“身体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宋海军柔声问。
“没事。”
“你就别怪女儿了，女儿也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怪她，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直想养狗，但是因为我——”
听到这里，宋乐鱼想破门直入，她想把心里的话大声告诉妈妈。
但是接下来的交谈让她僵在原处。
“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女儿懂事听话，现在一家三口很幸福，还有什么不好的？”
“我知道，但是……”
“不说这个了。”宋海军转移话题，“刚才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有一个月了。”韩雅琴低头摸了摸肚子，“你要吗？”
“决定权在你手里，你不想生我们就不要，我刚才说了，我们现在一家三口很幸福。”
“……”韩雅琴沉默了，最后叹了一口气，“我先睡一觉吧。”
“行，那我先出去，等会醒了叫我，我给你弄点吃的。”
“嗯。”
之后的话宋乐鱼没心情听了，断断续续的话语从门缝传出来，却都没听进耳。
她垂下眼，沉默地走了，回到自己房间，一个人缩在墙角的地毯上。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坐上一会，她以为这次还能像平常一样，调整个十来分钟就好了。
可是这一次，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低落，像有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很闷很闷。
宋乐鱼转了一下放在旁边的八音盒，是去年韩雅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清亮的音乐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缭绕耳际。
曲子结束，她继续拨动。
来来回回数次。
怎么办，有点想哭。
宋乐鱼把膝盖弯曲起来，脑袋枕在手臂里。
她很清楚妈妈怀孕和她带小狗回家没有关系，但两件事发生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她就是忍不住联想在一起——
妈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觉得她不听话，然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而且奶奶一直想要个孙子，如果妈妈真的生一个弟弟呢？那她该怎么办？爸爸妈妈可不可以只有她一个孩子……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好，但对于十几年都是独生女的她，一时真的很难接受一个和她留着同样血液的人分走爸爸妈妈对她的爱。
对妈妈的愧疚和对妈妈怀孕的不安恐惧如同潮水般涨上来，直接占据了宋乐鱼的大脑。
让她手脚冰冷，浑身发抖。
在最无助的时候，宋乐鱼总是只能想到一个人。
她拨了个电话过去，在电话接通的那刻，盘旋在眼眶中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卫豫。”
“我好像……好像不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宝贝了……”
第34章 星星在天上，你在我怀里
给卫豫打电话其实是有冲动成分在的， 因为每次有困难的时候宋乐鱼总是第一个想到他。
已经逐渐成为惯性和下意识的行为。
说完这句话后宋乐鱼有点后悔了，因为这件事和卫豫没有关系，只要她渡过这十来分钟就好了。
另一边。
卫豫是被宋乐鱼这通电话吵醒的， 刚才来还狗的时候已经把他吵醒一次，现在又来。
他以为又是某个烦人精的小把戏，本想不接的，但冥冥之中他又神差鬼使地接通了。
接通的那一秒， 他很庆幸， 他接了。
卫豫察觉到对方情绪很不对， 沉默了一段时间， 给她时间调整。
他原以为某个胆小鬼会像往常那样哭完后就是抱怨， 抱怨完就开始骂他，美曰其名发泄不良心情。
只是——
对面抽了抽鼻子，故作坚强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哽咽，“没事，我就是看小说看哭了， 想给你打个电话发泄发泄。”
“我挂——”
话没说完，被卫豫打断，“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没说什么啊。”
“宋乐鱼，现在五点， 我被你吵醒，不是来听你的谎话的。”卫豫的语气很凉， “还有， 你一夜没睡？”
“不是啊，就是睡到一半睡不着了， 起来看小说。”
“你以为我信？”卫豫强调了一下， “别逃避我的第一个问题， 给你点时间，想清楚再说。”
“……”
宋乐鱼低头揪手指，这是她想谎话下意识的小动作。
她编了无数个理由，最后都被她否定了，因为这个谎言还没编完就能被卫豫戳穿。
她无法，“我不想说，挂了。”说完，她利索地关掉手机，往旁边一丢。
短暂的一通电话，奇迹般让宋乐鱼的心情好转，眼泪不流了，就还是闷闷的，有点小难受。
如果……如果爸爸妈妈能亲口告诉她，她就既往不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爸爸妈妈也是刚知道不久，而且他们才回来，说不定过几天就主动告诉她了呢。
宋乐鱼，宋乐鱼，爸爸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她一直快快乐乐，没有必要钻牛角尖，凡事往好处想想嘛。
宋乐鱼伸出食指在地毯上画圈圈。
可是……不管怎么想，她还是好难受啊……
她一边让自己接受这个新生命到来的可能，一边那些令她恐惧不安的画面又浮现在脑子里。
奶奶喜欢男孩，她并不是第一天知道。
就在消极情绪快要盖过乐观情绪时——“咚”一声，不重不响，有什么砸在阳台窗户上。
宋乐鱼一顿，呆呆地朝那边看，“咚”又是一声，这回她确定了，是石子和窗户砸在一起的撞击音。
有人在楼下？是谁？
……卫豫吗？
她抱着好奇心赤脚走过去，一把掀开窗帘，只见那张看了十几年的脸就在一两米之外。
“你——”
宋乐鱼只发出一个音就如同哽咽。
你——你疯了吗？
她的阳台和院子是一个朝向，院子里有一棵笔直粗壮的大树，这栋房子有多久这棵树就有多久。
本来树和房子是有一段时间的，但太过繁茂，韩雅琴又不想打理，这么多年过去树桠离她的阳台就剩几厘米。
虽说她家的二楼并没有多高，但……但这人也不要爬树吧？多危险。
宋乐鱼被震惊到，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还在伤心，张了张嘴，“你、你怎么爬树啊？”
卫豫脚踩枝丫，身躯前倾，“开窗户。”
隔着一扇窗户，卫豫的声音变得很小，宋乐鱼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点，她从震惊中回神，害怕他掉下去，连忙过去开窗。
她嘴上还在说，声音发抖，“你你你，你要不下去吧，我给你开门。”
和她相比，卫豫倒是淡定自如，冲她撇了撇头，“让开点，我进来了。”
宋乐鱼见劝不动他，急急忙忙躲开，人挪到房间里。
卫豫单手抓住离阳台嘴角的树干，只是那根树干较细，他得在弹跳间的那瞬间翻进阳台，不然就有掉下去的可能。
这个动作很考验他的臂力。
宋乐鱼已经做好见血的准备，吓得不敢睁眼。
卫豫心中嘁了声胆小鬼，然后他纵身一跃，借助树干往上弹的力眼疾手快抓住阳台的边缘，脚稳当当地抵在外檐上，之后双手撑在阳台面上，轻松跨到里面。
全程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某个胆小鬼还没睁眼他就已经走到人面前去了。
卫豫拍了拍宋乐鱼的脑门，语气里带着点嘲，“被吓死了？”
宋乐鱼后知后觉地睁眼，刚才还在树干上的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劲和勇气，也在那人脑门上拍了一下，力道还不轻，“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你这不是还没被吓死。”那人语气轻飘飘。
“……”宋乐鱼仍惊魂未定，“你怎么爬树啊？”
“给你发消息不回，就爬了呗。”
“……”嗯，刚才挂电话后她开了静音。
“那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关。”
宋乐鱼想了想，估计是宋海军刚才进来得匆忙，忘记关铁门了。
两个问题问完，房间开始变得安静。
一安静，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和莫名。
“什么事，交代吧。”卫豫堵在宋乐鱼面前，一副要问个究竟的模样。
“你是不是有病，不睡觉来翻人家阳台。”宋乐鱼扯开话题，稍稍拔高音量，掩盖语气中的心虚。
卫豫忽然伸出手捧住宋乐鱼的脸，很用力，牢固，根本不能动弹。
“宋乐鱼，我再说一遍，我过来不是听你废话的。”他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给我好好想清楚再张嘴。”
宋乐鱼下意识低头逃避他的眼神，脸却被他抬得更高，好像她不说实话他就不会罢休。
“真的没什么……”她依旧嘴硬。
眼前的人不说话了，就在她以为他要骂人的时候，却很意外地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脸，然后用力抹了抹。
“胆小鬼，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在擦她的泪痕。
泪痕早就干在脸上了，硬擦起来生疼，脸皮被抹得很用力。
宋乐鱼忽然间就泄气了，就真的那只是那一秒，她脑中有道清晰的声音——没有必要逞强什么，伪装什么。
最了解你的人就在面前，掩饰不了什么的。
她似乎还很难面对这个问题，说起来的时候眼睫颤得厉害，语调不稳，“我妈……我妈怀孕了。”
“我把小狗带回家，我想找她道歉的，然后……然后……”
“然后我就听见她和爸爸说怀孕的事，其实，其实我一直知道他们想要个男孩……”
说到这，宋乐鱼绷不住了，忍下去没多久的情绪又涌上来。
尽管宋海军和韩雅琴从没在她面前说过这方面的话，但她不是傻子，她可以感觉到的。
就像奶奶说的，没有人会嫌自己有儿子的，但女孩就不一样了……她很庆幸，她的爸爸妈妈是宋海军和韩雅琴，他们给了她满满的爱，从不少她什么。
在她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时，是奶奶照顾她，虽然她知道这些话是不对的，但从小的潜移默化让她不得不在意这些话。
有个时候她会想，爸爸妈妈真的不想生一个男孩子吗？
每当这时，她骨子里的不甘不服输了，为什么女孩子一定就比男孩子差了？
所以她努力靠高分，努力超过那些同龄男孩。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们，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的，女孩子同样可以很优秀，她们也是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
十几年过去，她已经很少去想这个问题。
她相信，爸爸妈妈是真的不在乎男孩子，而她，也很好地证明了自己。
可是，刚才偷听到的，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打回原形。
十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让她开始怀疑，爸爸妈妈真的不想要男孩吗？她真的证明自己了吗？
“我以为他们不会生孩子了，我真的是这么以为的，是真的……”宋乐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如果真的决定生下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如果家里有个男孩子所有人都会很开心的，我、我就是过不了我心里这关。”
宋乐鱼努力让自己把这段话好好说出来，可是现实总是不如心意，她越想平静地说完，就哭得越厉害，甚至有些哭喘。
她现在是这个家得到疼爱最多的人，如果多了一个弟弟，会不会所有的会不一样了。
一份东西变成两份，爸爸妈妈的爱也分成两份。
可是人的情感并不是冰冷的事物，它是不可控的，她很怕，很怕爸爸妈妈会不爱她了。
看着卫豫认真的眼神，宋乐鱼把心中最想说的话很大声地说了出来，“我承认，我不仅是胆小鬼，我还是小气鬼。”
“我自私，很自私很自私！”她歇斯底里地把所有话吐露，完完全全把自己解剖在卫豫面前，一点不留。
卫豫突然张开手臂抱住她，把她抱得死死的。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他有个很大的秘密一直没说过。
默了两秒，到嘴边的话变了，“害怕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宋乐鱼只能听出里面满满的温柔。
“没有害怕。”她又开始嘴硬。
就像一只才收起尖刺没多久的刺猬，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又摆出防御姿态了。
“你害怕自己被丢下……”
听到丢下两个字，怀里的人突然紧绷，卫豫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继续说下去。
“你害怕自己被丢下，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弟弟抢掉，害怕爸爸妈妈的爱被分走……”
“你干嘛都说出来，我还要不要面子了。”宋乐鱼埋在卫豫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含糊不清，“丢死人了。”
“不丢人，很可爱。”
“……你神经病？”
“就是很可爱。”卫豫说，“你勇敢地把心里话说出来，承认自己的优秀也承认自己的不优秀。”
“如果，你主动把心里话告诉宋叔叔和韩阿姨，你会更可爱。”
“……为什么要我主动说，他们主动找我说不好吗？”宋乐鱼有点小倔强，掐了一下卫豫的腰。
“你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找你说吗？”
“不知道……”
“你现在难过吗？”
“难过。”
“想把话说开吗？”
“想。”
“那就去做这个更可爱的人吧，宋乐鱼。”
说清楚后，你就不会难过了胆小鬼，他们还是更在意你的。
“……好吧，我说就我说。”宋乐鱼面上不情不愿，但卫豫知道她已经把话听进去了。
在音落的下一秒，她感觉到头顶压下一股温热又充满力量的力道。
是卫豫的手。
卫豫揉了揉她的脑袋。
“如果哪天大家都不要你了，你就来找我呗。”
“找你干嘛？”
“看你可怜，收留你呗。”
“我才不要，我一顿要吃一百斤肉，你可养不起我。”
“有句话我还给你。”
“什么？”
“我允许你胆小，我就是喜欢当你的英雄，我就是喜欢保护你。”
“……”
宋乐鱼眨了眨眼，很没眼力见地破坏气氛，“什么呀，你说得不对，明明是我允许你不行。”
“那我允许你胆小，不行？”
“行行行，我让让你，谁叫我是大哥呢。”
对话结束，房间又陷入一片安静中。
两人一直站在这里，并且相拥。
宋乐鱼昂起头，眼前的光景变得明亮，她被人抱着，头转动的范围很小，只能看见某人的下巴，“喂。”
“？”
“你要不要放开我了？你是不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你身上有几两肉？”
“？！”宋乐鱼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妈的，还变相说她胸小？
她长一长，肯定！肯定能长到B！不对，是C！
卫豫忽然伸出手又把她摁在怀里。
宋乐鱼的额头和他肩膀处的骨骼磕在一起，她刚想骂人，话被另一个人接过——
“你知道星星和你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
“星星在天上，你在我怀里。”
每一颗星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有独一无二的光彩与耀闪。
所以，胆小鬼不要胆小，宋乐鱼不要不快乐。
两个身躯紧贴在一起，两个灵魂碰撞在一起，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服交织缠绕在一起，炽热、颤抖、震撼。
宋乐鱼的心漏了一拍，脑子里炸开一道白光。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清晨五点，一个衣服没来得及换、五分钟的路程一分钟跑过来、徒手爬树翻阳台的男孩。
她仅存的难过正在被他一点点拾起，拾得越来越高，最后啪一下，像泡泡一样在空中破开。
第35章 我不能走门？
“……”
彼时接近六点，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一段时间，日出的光辉逐渐照进宋乐鱼的窗户，在地上投下一道道金线。
宋乐鱼突然抬手戳了戳卫豫颈后的淡痣， 自从发现这里有颗痣后，她就时不时戳上一戳。
“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给你好脸色。”
“那以后你自己躲起来偷偷哭吧，别给我打电话了。”
“我只是给你打电话， 又没叫你来。”难过的情绪消失后， 宋乐鱼那股耍赖皮的劲又来了。
“你只会在我面前嘴硬。”卫豫没什么表情地丢下一句话， 然后松开她， 往房间里面走。
“……”宋乐鱼沉默了。
还真被他说对了， 她只会在他面前嘴硬、耀武扬威，换成一个陌生人她比谁都客气。
不过那又怎么样，既然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就要做好被她烦死的准备。
宋乐鱼把窗户关小，然后也往里面走。
她这才分出几分心思打量卫豫的穿着。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 如果没记错，是他睡觉常穿的。脚下是一双运动鞋，有一只脚的鞋带松了，另一只脚的鞋带系得很乱， 像随便打了个结。
看样子出门十分匆忙。
不过看见他穿的裤衩子后，宋乐鱼没忍住笑出来， 一条黑粉的大裤衩， 是她好久之前送的。
至于她为什么记这么清楚呢，是因为HelloKitty印在屁股中间， 实在太好笑了。
“你之前不是说给狗穿都不要穿吗？”宋乐鱼指着卫豫的裤子问， 语调带着一丝笑腔。
“我就喜欢和狗抢衣服， 不行？”卫豫面无表情，说得一本正经，引得宋乐鱼哈哈大笑，嘴都合不拢，“行，太行了！”
卫豫在宋乐鱼房间呆了一会。
宋乐鱼这个过河拆桥的，现在高兴了就看“救命恩人”不顺眼了，“你什么时候走啊？我想睡觉了，好困。”
“看篇虐文精神精神。”
“……大可不必。”宋乐鱼说，“我觉得你在我面前就挺虐的。”
“小没良心的，把人用完就不要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你知道就好。”
宋乐鱼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不想再和他废话，推着人往阳台走，“快走快走，不要挡在我面前。”
宋乐鱼的力气和卫豫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卫豫像一堵人形墙挡在前面，宋乐鱼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撼动不了他半分，只能气愤似的跺跺脚，“你想干嘛？”
“我不能走门？”卫豫慢吞吞吐出一句。
“你还想走门？”宋乐鱼表示震惊，“怎么来的就怎么走，没听过这句话？”
“我摔死怎么办？”
“……你刚刚爬的不是挺6的吗。”
“刚刚是运气好，我这次要是摔断腿，你负责我后半生？”
“……”宋乐鱼没话说了，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反正不能走门。”
“理由。”
“我爸就在下面，他看见你出来，要是以为你在我家过夜了怎么办。”
“所以你是觉得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有病啊。”
“既然没有，我走门怎么了。”
“不行就是不行。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走阳台，二我杀你灭口。”
“……”
翻阳台前，卫豫语气凶巴地丢下一句，“下次我再过来我就不姓卫。”
而宋乐鱼的下一句差点让他手一送跌下去——“没关系呀，你可以和我姓，宋和送一个音，我送给你好了。”
卫豫：“……”
宋乐鱼在阳台上看着卫豫离开，等他走远后，没睡饱的困意袭来。
在彻底睡着前，她已经想好该怎么找宋海军和韩雅琴说了。
她要向卫豫证明，宋乐鱼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没有之一！-
宋乐鱼是被宋海军叫醒的，到了饭点，他做了一桌子菜，做的都是宋乐鱼和韩雅琴爱吃的。
在宋乐鱼看来，他是一个挑不出错的好父亲好丈夫，除了……偶尔韩雅琴和宋奶奶发生争执，向来维护韩雅琴的他大多都选择沉默。
不过在各种好的衬托下，这一点小瑕疵宋乐鱼就忽略不计了。
毕竟婆婆和儿媳妇的关系从古至今都是个世纪难题，更别说让宋海军在娘和老婆之间进行抉择了。
相比宋奶奶，宋乐鱼和韩雅琴更亲昵。
所以有个时候她也会偷偷埋冤为什么宋海军不帮韩雅琴说话，气急了的时候她也会跳出来呛宋奶奶几句，顺带拐弯抹角地指责一下宋海军干嘛保持沉默。
他们都当她是孩子，很少和她计较。
在她心里，宋海军还是最棒的，已经打败世界上99%的爸爸！
“爸爸已经把饭烧好了，等会就去吃饭。”宋海军说，“爸爸现在去叫妈妈。”
宋乐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哦，我马上下去。”
“早点下去，别又睡过去。”
闻言，宋乐鱼立马掀开被子站起来，撑起眼皮，“我现在已经起来了，肯定不会睡过去了吧。”
“就你皮。”宋海军眼含笑意。
宋乐鱼第一个下楼，帮忙盛饭拿筷子，没过多久，宋海军和韩雅琴一起下楼。
她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尽管宋海军的动作不明显，但还是搀着韩雅琴的腰，手虚虚护在肚子前。
宋乐鱼抿了抿唇，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点，但她仍打起精神，喊了声，“爸爸妈妈。”
叫韩雅琴的时候她底气是不足的，怕她不回应，怕她怪罪带小狗回家。
“这几天在家怎么样，一天三顿都吃的吧？”韩雅琴问。
很意外的，两者都没有，而是像平常相处般。
宋乐鱼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韩雅琴这句话一出让她一愣，隔了两秒才怔怔回答，“都、都吃的。”
“嗯，那就行，我就怕你不吃东西。”
“快吃吧快吃吧，别聊了，菜都要凉了。”宋海军出声招呼她们吃饭。
这句话之后，三人纷纷落座，但气氛安静下来。
宋乐鱼想为带小狗回家的事道歉，又想问怀孕的事。
两件事堆积在脑子里，让她有点坐如针刺，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宋海军一直给她们夹菜，问这道菜好不好吃，那道菜好不好吃，宋乐鱼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眼看米饭快要见底，宋乐鱼心里焦急。
快说吧，不然没机会了。
她趁宋海军去厨房拿勺子的功夫，找准时机开口，“妈妈……小狗的事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想带小狗回家的，不会有下次了。”
她的声音弱弱的，小小的，低头看碗里的米饭，不敢和韩雅琴对视。
“……”
迟迟没等到韩雅琴的回复，宋乐鱼有点忐忑，一下又一下戳米饭，快被戳烂了。
“不用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妈妈才对。”
宋乐鱼从这句话中听出一丝哭腔，妈妈哭了？
她猛地抬头，直直撞上韩雅琴泛红的眼睛。
在她印象里，从没看见韩雅琴哭过。
韩雅琴一直是伟大而坚强的。
“妈妈知道你很喜欢小狗，可是因为妈妈——”
“这不是你的错！”宋乐鱼心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急忙打断她的话，“你对狗毛过敏这部书你能决定的，所以不是你的错。”
“可是……”
“没有可是！虽然我很喜欢小狗，但是……但是我还是更爱妈妈啊！”
嘴动的比脑子快，有些情感不自觉宣泄而出。
宋乐鱼不是个喜欢把爱挂在嘴边的人，情情爱爱那些东西她觉得说出来很别扭，放在心里就好了。
音落，两人皆是一愣。
一个是没想到自己会说出爱，一个是没想到自己会听到爱。
之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傻傻看着对方。
到某一秒，两个人又同时笑出来，破涕为笑。
韩雅琴起身坐到宋乐鱼边上，把她抱在怀里，“妈妈也爱小鱼。”
宋乐鱼没说话，但紧紧回拥过去。
妈妈身上总是有一股描述不出来的味道，而且任何地方都没有这种味道。
——却又是最好闻的。
宋乐鱼深嗅一口，真的好喜欢妈妈身上的味道。
“小鱼，妈妈有件事想告诉你。”韩雅琴突然说。
宋乐鱼脑神经一紧，直觉告诉她可能是怀孕的事，下一秒，她的猜想被验证。
“妈妈怀孕了，有一个月了……”说到这里，韩雅琴明显能感觉到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妈妈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这个孩子，如果小鱼不想要，妈妈就不要。”
韩雅琴并不是随随便便说的，她也想了很久。
她年纪大了，早就过了最好的怀孕阶段，而且她这些年一直在吃药，宋海军也并不是在备孕阶段，抽烟喝酒样样不少，有没有影响还是个未知数。
她从没想过再生一个，已经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了，现在的生活很幸福。
这个孩子……来得确实让她措手不及。
在她心里，宋乐鱼很重要，重要到超过一切。
韩雅琴的话一出，宋乐鱼脸上咧开笑。
果然，妈妈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那她就退而求其次好啦，当个世界上可爱的人吧。
宋乐鱼盯着韩雅琴的肚子看了一会。
突然就对这个小生命不是那么排斥了呢……
不过，她还是不允许这个小生命抢走爸爸妈妈的爱，不然……不然就被她揍死！
宋乐鱼思考了很久，缓缓开口，“如果……如果对妈妈的身体没有危险，就、就生吧。”
说这话时，她也是很犹豫的，她不知道这个选择到底对不对，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就试着去接受吧！
不然苦恼的只有自己。
宋乐鱼该是快乐的，而不是自寻烦恼-
假期总是快乐又短暂的，这七天弹指间就没了。
宋乐鱼本来励志前五天就把作业写好，可惜失策了，前五天都在玩，最后两天才开始写。
结果可想而知，根本没写完。
新的一周，新的痛苦。
早起的日子又来了。
宋乐鱼像全身涂了一遍胶水，粘在床上一点不想起来，最后是被韩雅琴拽起来的。
今天上学是宋海军开小电瓶送，所以前一晚她已经跟卫豫说好不用等她。
所以等到她学校，她就看见了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董晨飞一手拿卷子，一手抓卫豫的书包。
这凶狠的架势……不就是抢卫豫的作业抄吗？！
那怎么行！
她作业也没写完呢，要抄也是她先抄！
宋乐鱼拔腿就跑过去，嘴里大喊，“董晨飞，把书包放下！它是我的！”
董晨飞见状，也不贪心把作业全拿走了，一边躲一边拉开书包拉链，把几门老师比较凶的学科作业先拿出来。
把这些抄了再说，作业到了宋乐鱼手里就拿不回来了。
他特意提前十分钟来，没想到今天她也来得挺早。
两人找到各自要抄的作业，追喊打闹声一下消失，只剩沙沙的写字声。
宋乐鱼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她见不得他这么悠闲自在，抽了几张卷子出来，拍在他面前，“帮我抄一下选择。”
“？”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ABCD老师应该看不出来字迹。”
“……”
宋乐鱼见卫豫无动于衷，放软声音，“豫哥，你行行好，帮我抄抄。”
“。”某人终于抬起尊贵的手，开始动笔。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假期归来的第一天总是很默契，安静一片，都在抄作业。
而那些写完的人，正犯贱似的嘲笑，好不烦人。
“我靠我靠我靠，跑死我了。”陈雯的声音从后门口传来。
宋乐鱼头也不抬，专心抄写，“你怎么才来啊，都快上课了。”
“别说了，我想早点来的，没想到太困，又睡过去了，差点没给我跑死。”陈雯喘着气放下书包，同样的行为——
拿出作业，开始要答案。
“快，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我乱写的。”
“没事，写了就行。”
宋乐鱼翻出压在最底下的卷子，“错了别怪我。”
“不会不会。”
“报——急报——”一个比较机灵的男生从外面跑进来，“最新消息，秃头已经到三楼拐角了！”
班里的人齐刷刷合上作业，放下笔。
该还同桌的还同桌，该还前后桌的还前后桌。
场面虽乱，但莫名有秩序。
第36章 我们宋乐鱼比较笨
预备铃也正好响了， 不用说，丁国川肯定是来开班会的。
来来回回就那些话，好好学习啊， 脑子里的那根筋要绷紧，不要掉以轻心。
董晨飞没写的作业多了去了，哪怕听见丁国川快来了，他也没停笔， 吭哧吭哧写得可卖力了。
他们虽然抄作业， 但过程会在脑子里过一遍， 大概知道这个步骤是怎么来的。
他遇到一个看不懂的点， 顶着时间的压力， 冒死也要凑过去问一问卫豫。
抄卫豫的作业有一点不好，就是他喜欢跳步骤。
董晨飞这人笨，步骤跳多了他就看不懂了。
卫豫连教两遍，被问得烦了他就干脆往椅背上一靠，看也不看董晨飞一眼。
董晨飞敢怒不敢言， 只好抱着卫豫的试卷回座位，自己再好好研究研究。
恰巧丁国川走到班级，出现在后门口。
董晨飞这个位置惨就惨在人一进门就能看见他。
因此，他第一个出现在丁国川的视线范围内——
“董晨飞， 你干嘛呢？”中气十足的男声。
七天没听见了，竟觉得有点想念。
董晨飞也不知是脑子没反应过来还是咋的， 把手里的试卷背在身后， 这要是没鬼才怪呢。
丁国川眯了眯本就狭小的眼睛，露出犀利的精光， “后面藏什么呢？拿出来我看看。”
董晨飞此时恨不得把这张试卷塞屁股里。
班上人人都知丁国川最讨厌抄作业， 你要是犯了别的事他或许骂骂你就算了， 你要是被他发现抄作业，直接凉凉。
连续一个月上课喊你起来回答问题都是轻的。
如果碰上他心情不好，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家长。
所以董晨飞现在慌得要命。
“没藏什么。”
“拿出来！”
“真没藏什么……”他一脸哀求，就差没给丁国川跪下。
丁国川也不和他废话，径直走过去，一把扯下他后面藏的东西。
看清上面的名字，他又眯起眼，“卫豫的试卷怎么在你那？”
“……”
“抄作业啊？”
“……”
“行，本事挺大。”
“丁老师，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你，也给我站起来。”丁国川敲了敲卫豫的桌面。
卫豫：“？”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还是乖乖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给同学抄作业？”丁国川问，“我是不是说过被抄作业的人和抄作业的人一样受罚？”
“说过。”
“那你为什么还给他抄？”
“他自己抢的。”卫豫陈述事实，却又说得无辜，“我抢不过他。”
董晨飞：“？”
丁国川：“……”
“谁允许你在试卷乱涂乱画的？”丁国川又找茬，“试卷是随便给你画的吗？你很闲？”
丁国川把卫豫的试卷摊开来，呈在半空中——
所有的o都被涂黑了，就连a都没放过。
“这是我的习惯。”
“什么习惯？”
“思考的时候就会涂。”
丁国川：“……”那他还揪不出什么错了？
老师越是到中年期就越是爱挑学生的毛病，非得把你说得心服口服为止。
你要是反驳，他就挑你别的毛病。
总之，他自己必须占上风。
卫豫在他眼里就是个刺头，虽然成绩很好，不犯事，但很有自己的想法。
有自己的想法主见固然很好，但要是和他相驳，他就觉得不爽了！
因此，丁国川把视线放到一旁的宋乐鱼身上——“你笑什么呢？身为班长一点纪律都没有。”
宋乐鱼咧开的嘴角顿时一僵。
她在笑卫豫被骂呢，怎么一下就扯到她了？
喊了宋乐鱼还不够，丁国川又点了陈雯的名。
“前面那个女孩，在写什么呢？是不是在补作业？停笔！”
陈雯就坐在宋乐鱼前面，她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这个时候还在写。
果不其然，她也被丁国川拎出来竖面子立威风了。
最后，董晨飞被罚打扫一个月办公室加一个月数学作业在办公室写完了再走。
同时，四个人又被罚打扫卫生，这一幕竟合开学那日诡异般重合。
他们趁去厕所洗抹布时骂秃头发泄怒气。
董晨飞：“这秃头是不是七天在家受老婆气了？”
陈雯：“刚第一天就大喊大叫，以后还了得？”
宋乐鱼：“我看他一个月也有那几天，来大姨夫了吧他。”
卫豫：“有道理。”
听见卫豫搭话，三个人不约而同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最后一个说话的人。
“你们什么眼神？”卫豫有点没眼看。
“没什么眼神，就是很震惊。”三个人异口同声。
“……我又不是哑巴。”卫豫有点无语。
四个人回到教室，听见丁国川刚好把废话讲完，刚进入正题。
董晨飞喊了声报告，丁国川鸟也不鸟他，直接无视。
看来是让他们四在门口站一节课的意思。
“我先说一个最重要的事，期中考试的时间下来了，就在下周。”
“啊——”底下一片整齐的唏嘘哀叫。
丁国川拍了拍讲台，“别叫，我们老师已经很努力给你们争取了，本来今明两天就要考的。”
这话没起到什么安慰性的作用，班里人都沉浸在要期中的痛苦中。
“另外，期中成绩出来后我们进行第一次换座位——”
“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坐一起，第二名和倒数第二名坐一起，大家是一个班的就要共同进步，互帮互助。”
他们四个就站在门口，丁国川的话很清晰地传进耳朵。
其余三个人反应不大，只有宋乐鱼傻眼了。
这意味什么？
意味她要和卫豫分开了……
卫豫肯定是第一，那她也肯定不会是倒数第一吧。
宋乐鱼下意识看向卫豫。
却见那人正低头看楼下的景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了一会也没见他把眼神投过来，宋乐鱼撇撇嘴，收回眼神。
她真要和卫豫分开吗？
说实话，是有点不想的……
宋乐鱼为这个问题苦恼了半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丁国川结束讲话，喊他们进去她才回神。
坐回到熟悉的座位上，她心里有股微妙的感觉。
这个座位马上要变成别人的了。
光是想一想，心就闷闷的难受。
因为丁国川的一句话，宋乐鱼难受了一上午，一直无精打采的，都没心思听课。
下午第一节 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临近预产期，去医院待产了，这学期的课不出意外可能都是代课老师上。
两个语文老师的风格是两个极端，尤为不一样。
他们都习惯了刘老师的上课模式，现在换一个老师来，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还暗暗比较起来。
董晨飞身为语文课代表，一下课就开始得啵得啵，叫嚣得最厉害，“我还是喜欢老刘的风格。”
陈雯转头搭话，“我也是，虽然她怀孕脾气爆了一点，但教书还真不是盖的。”
宋乐鱼：“附议。”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突然觉得老刘教得是真的好。
希望她快点回来。
国庆回来的第一天多是讲回家作业，没人讲新课，订正什么的还算轻松。
下了课，宋乐鱼去交数学作业，姚思淼正好在那。
丁国川似乎在和姚思淼说事情，她在旁边站着等了一会。
不过讲了很久两人都没谈完，宋乐鱼想回去写会作业，下节课再来。
谁知她刚走没几步丁国川就喊住她，告诉她回家作业，让她帮忙布置一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走过去的时候姚思淼用手挡了挡桌子上的纸。
宋乐鱼本来没想留意，却被姚思淼的动作吸引到，往桌上瞥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字——贫。
学校每年都有资助贫困生的项目，她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贫困生。
姚思淼是贫困生？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看了一秒就抛之脑后，忘了。
回到班级。
上午留下的课堂作业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班里大多数人都在誊写作文。
他们的作文是先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好，然后再用钢笔誊在专用的作文本上，到学期末学校要收上去的。
宋乐鱼也拿出作文本准备誊写，今天放学前要交的。
写到一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是项昊辰。
宋乐鱼：“怎么了？”
董晨飞：“有道题想问你。”
宋乐鱼把作文本往旁边挪了挪，“你问。”
讲完题，董晨飞突然往前伸了伸手，“你送的钢笔很好用。”
宋乐鱼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你喜欢就——嘶——”
她叫出声。
左脸猝不及防地被冰了一下，人有些狼狈地躲开，骂身后的人，“你是不是有病？冰死我了。”
“给你解解暑。”
“……都特么要秋天了，还解暑呢。”
卫豫把刚买的水放在桌上，好巧不巧就在项昊辰练习册的边上。
而他拉开椅子的动作又正好要项昊辰没地站。
更别说他仗着人高腿长，椅子拉开的距离贼长，一只脚搭在桌子下方的横杠上。
“什么题，我教你。”他不冷不热地说。
“……不用了，刚才宋同学已经教我了。”
“哦，还有不会的吗，赶快问。”卫豫继续说，“我们宋乐鱼比较笨，讲题的时候自己都讲不明白。”
就在边上的宋乐鱼：“……”
“我怕她误导你。”
“没有，宋同学讲得挺好的。”
“是吗，那就好。”
宋乐鱼：这人到底在阴阳怪气什么？！
在项昊辰拿起练习册离开前，卫豫不着痕迹地瞥向他手中的笔，随后他又瞥向宋乐鱼刚才誊作文的钢笔。
最后又瞥向宋乐鱼的脸，眼神冰冰凉凉。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宋乐鱼不明所以。
“他的钢笔怎么和你一样？”情侣款？
“谁？”
“项、昊、辰。”他似乎很不愿提及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一字一顿。
“你还说！本来是给你的！”
“？”
“谁知道你准备一个破礼物，我当时多尴尬呀，就把钢笔当礼物给他了。”
“……”
两秒后。
卫豫：“？”
作者有话说：
卫豫：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37章 王八
“所以你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宋乐鱼撅着嘴说。
“……去找他要回来。”
“…………”宋乐鱼半天没说出话来，“你今天吃错药了？”
“礼物都送出去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更何况人家都已经用上了。”宋乐鱼说，“反正它也不算你的，怎么小气巴拉的。”
“……”
卫豫突然一言不发拿起修正带，在她桌上写了个王八。
宋乐鱼：“……”
宋乐鱼等他写完， 也拿修正带写了个王八， 在他书上写的。
桌上的可以用尺子铲掉， 书上的就不容易弄掉了。
卫豫：“……”
之后， 两人像是幼稚鬼附体， 你写我的，我写你的，桌上书上写满了王八，一眼望去白花花一片。
上课铃响，他们才休战。
接下来是曲黎的课， 他们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曲黎的高跟鞋声，她上课很少迟到，而且基本上会提前来。
五分钟后还没见到她人，英语课代表去办公室侦查一下情况， 过了一会课代表是兴冲冲跑回来的。
“这节课和明天的体育课换了，现在快整队去操场！”
一众人闹哄哄从座位上站起来， 顾及到现在已经上课了， 他们下楼的声音放轻了很多。
因为体育不用高考，体育老师算是学校里最摆的老师了。
热身运动做完后就解散自由活动。
董晨飞：“打球吗？”
宋乐鱼：“打！”
陈雯：“那我在旁边看你们。”
董晨飞去器材室借球。
他们很有默契地没问卫豫的意见， 毕竟有宋乐鱼在就好了， 宋乐鱼铁定能把他拉来。
他们三个人玩也没什么意思， 董晨飞又去喊了几个男生过来，其中就有项昊辰。
猜拳分组，董晨飞项昊辰宋乐鱼卫豫很巧地分在一块。
还是像上次那样，宋乐鱼进攻，借身子灵活打得对面连连败。
另外三个就防守，个个人高马大，竟没找出一丝破绽来。
打了一段时间，宋乐鱼有点喘，想把球传给队友。
她找到一个空档突围而出，双手拿球一举，“接球！”
球投的方向其实离项昊辰更近，他已经做好接球的姿势，下一秒——球像一阵风飘走了。
还有一秒就进他手心的球此时到了卫豫手里。
“？”项昊辰向卫豫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卫豫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随后头一转，单手运球，来了一个假动作，紧接着三步上篮。
砰！
篮球经过球框落地，动作行云流水。
项昊辰：“……？”
怎么感觉这人在炫？是他的错觉吗？
他们打了一节课，打得大汗淋漓，很痛快。
回到班级刚没坐下一会就有人通知上次报名进护旗队的人现在去操场选拔。
宋乐鱼还想去邋遢街看看有没有新的吃的呢，估计选拔也要很久，让陈雯随便给她和卫豫带点吃的。
高一八班报名的四个人是宋乐鱼、卫豫、杨嘉婷、姚思淼。
其他都是自愿的，卫豫就不用说了，被宋乐鱼强拉着来的，加上他人高，形象不错，成绩又好，丁国川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学校的升旗仪式规模和阵仗没有□□广场那样严谨，负责老师就让他们走军训时学的正步进行选拔。
一个班一个班来，速度很快，八个班下来竟没有花很多时间。
负责老师说过两天会出结果，到时候班主任会通知，然后就让他们解散了。
“你还挺人模狗样的吗。”宋乐鱼回想起卫豫刚才走正步的样子，调侃了一下。
“你就不一样了。”
“？”
“我觉得你像被寄生虫寄生了。”
“滚！”-
宋乐鱼不怎么留晚自习，但有重要考试就会留下来几天，比如月考期中期末，方便复习。
一是大家都很安静，教室有学习氛围，在家写着写着就开小差，二是卫豫就在旁边，问题目方便，顺便再让他划划重点。
晚上八点到十点的两节晚自习，中途休息十分钟，四个人又围在后面聊天。
董晨飞：“我觉得我得去牢里复习，我刚才数外面树的叶子，数了一节课……”
陈雯：“住牢里我还是会和牢友聊天，我觉得我应该被送到精神病院，不看书就电击。”
董晨飞：“虽然你的确是到哪都能聊的人，但是……也不用电击吧？”
陈雯：“你不懂，就得电击。”
董晨飞：“鱼姐平常怎么复习的，分享分享。”
宋乐鱼：“……我也和你们差不多。我之前试过不带手机坐院子里背书，结果我看了一上午蚂蚁……”
“还有一次，我把手机设置了几小时锁屏，然后我收拾了一上午书桌……”
“……”
除了书，任何东西都有致命吸引力。
考前一晚的晚自习，最后十分钟丁国川来班级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说说那些经典语录。
“明天就考试了，都复习得差不多了吧？”
“我就一个要求，不许有空的地方，你就算不会也给我蒙一个上去，要是蒙对了呢？”
“一分也是分，你知道一分能和别人拉开多少距离吗？”
“别出现计算错误，这种错误都是最低级的。”
“……”
丁国川唠叨了五分钟，剩下五分钟复习了一下几个重要知识点和公式。
十点一到，手一挥让他们回家。
考前一晚没有老师布置作业，唯一的作业就是复习复习再复习。
快到家时，宋乐鱼突然想起韩雅琴昨晚说的话，让她晚上在学校少吃点，她做鱼给她吃。
宋乐鱼眼一黑，这简直就是噩梦。
韩雅琴坚信吃鱼聪明，一到考前就会做鱼，不管是大考还是小考，只要老师在班群里通知，她知道了，她就会做鱼。
宋乐鱼依稀记得中考的前一晚，满桌子都是鱼，见不到别的菜，红烧鱼啊清蒸鱼啊鱼汤啊。
就连切的西瓜都是鱼的形状。
只不过韩雅琴的技术不到位，这条鱼只有头，那条鱼没有尾，大多是残肢体骸骨，宋乐鱼差点没敢吃。
现在……这噩梦又来了。
还没走到家，宋乐鱼就仿佛已经闻到鱼味。
推开家门，走进去。
吓！
韩雅琴就端着一盘鱼块在门口等她呢，“明天要考试了，多吃点鱼，补补脑子。”
宋乐鱼：慌张ing-
宋乐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韩雅琴的魔爪。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吃鱼了！连鱼这个字都不想听到！
坐在书桌前，她把放学前打劫到的笔记本拿出来，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卫豫这个名字。
宋乐鱼翻了一会，有点不想看了。
卫豫的笔记他写一次她就会看一次，而且这两天的晚自习她又重新看完两遍了。
宋乐鱼把笔记本合上，打开手机，点进某人的头像。
卫爹：【在不在，在不在？】
宋爹：【？】
卫爹：【想找您压个题】
宋爹：【不会，不懂，不知道】
卫爹：【爹！我的再生父亲！】
宋爹：【。】
宋乐鱼继续用撒娇那一套，反正这招百试都灵。
磨了大约十来分钟，对方发来一条语音，大致意思是把练习册第几页第几题，某张试卷第几题……搞懂就行了。
卫爹：【如果没压中怎么办？】
宋爹：【所以让你复习】
卫爹：【……我收回刚才的话，我肯定百分百相信您！】
宋乐鱼盯着卫豫指出来的题研究了半天，甚至还在揣摩出题老师的心思。
睡着前，她隐隐约约又闻到了一股鱼味。
吃鱼聪明，多吃点……-
考试第一天，高一八班的教室里死气沉沉的，一点嘈杂没有，都在复习。
上午语文和数学，下午英语。
早自习不上课，给学生复习，教室依旧很安静。
考前十分钟，开始找考场。
考场是按成绩排的，年级一到四十在第一考场，以此类推。
语文考试结束就是数学考试，中间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大部分人就留在考场不回班级了，等数学考完再一起讨论。
数学卷子下发，宋乐鱼拿到卷子的第一时间就是看后面的大题。
看见题目和相似度达80%的图后，宋乐鱼激动了。
最后一道大题和卫豫讲的基本上差不多，就变了几个条件，然后这几个条件又是可以互通的，1和2结合一起可以推出3。
相当于做了原题！
这场考试的开场不错，宋乐鱼坚信自己可以考高分，所以算是一路绿灯，做是都做出来了，就偶尔几道题不是很确定。
出了考场，还没到班级就听见董晨飞的大嗓门，“豫哥豫哥！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是什么！”
卫豫说得没董晨飞那么大声，宋乐鱼没听见。
“不可能！不可能是2！我刚刚问了和我一个考场的人，十个里面九个和我一样！都是2和7。”
走得近了，宋乐鱼听清卫豫说什么了。
“你第几考场？”
“4啊，怎么了？”
“都在一考场了，水平不差不多？”
“……”妈的，有点道理啊。
“所以答案到底是什么？”宋乐鱼凑过去问。
“2。”董晨飞欲哭无泪。
我靠。
这道题她算出来两个答案，做到后面答案出来了一身轻松，居然忘记舍掉一个了？！
气死了。
人一激动就容易马虎，宋乐鱼心里是一万个后悔。
卫豫把目光投向宋乐鱼。
“最后一题对了没？”
“错了……”
“？”
“答案忘记舍错了。”
“宋乐鱼，你没救了。”
“……”也大可不必吧？
第38章 凶的，短发
第二天还有考试， 所以老师依旧没有布置作业，加上已经考掉了三门复习量少了很多。
五点半，学校对面奶茶店。
董晨飞一脸哀怨地喝奶茶， 嘴上动作飞快，把珍珠嚼得稀巴烂，好像在泄愤，“妈的， 最后一题我明明会做的， 早知道我再看一眼了。”
他还在懊悔没舍掉一个答案。
“你闭嘴吧， 谁不是呢。”宋乐鱼同样后悔。
错题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会做的题还错， 这就不可饶恕了。
把数学从头到尾对了一遍后，他们又搬出语文。
语文都是理解，时间过了这么久早就忘记自己写什么了，所以他们就对对选择。
也不知道出题老师怎么想的，古诗词理解居然全是选择， 而且题与题直接都有联系，错一个就全错。
这种题型一般是两个极端，对的全对，错的全错。
宋乐鱼踢了踢卫豫的脚， “语文古诗词的选择是什么？”
卫豫想了一下，回答， “全是c。”
宋乐鱼惊了， 控诉道，“不想说就不说， 全是c？别想骗我。”
卫豫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爱信不信。”
宋乐鱼：“……”试都考完了， 卫豫好像也没必要骗他。
她慌了，“真的全是c？”
“嗯。”
董晨飞一拍大腿，难得见他考完试后这么兴奋，“耶，我都对了！一题三分，十五分到手！”
宋乐鱼&陈雯：“……”
这种答案，学霸学渣都不影响，主打的就是中间生。
学习不咋滴的压根不管，写就完了；学习好的绝对相信自己，我就不改答案。
只有中间那批人狠狠受到摧残。
虽然宋乐鱼勉强算是卫豫那一梯队的，但一样的选项做到三个她就开始皱眉头了，答案重复四次以上自动进入自我怀疑模式，并且随机更改一题答案。
出题老师：玩的就是心态。
宋乐鱼：“靠！早知道不改了，我改了两题呢！”
陈雯：“我也是！”
董晨飞：“嘿嘿嘿。”
陈雯：“嘿你妹。”她直接给董晨飞一个爆头。
完美诠释，物以C为贵。
宋乐鱼：“下次再有这种题，打死我都不改。”
卫豫：“如果是错的呢？”
宋乐鱼：“……没有如果，这话我说的，错了找我。”
卫豫：“行。”
对完语文又对英语答案，和卫豫对完一遍答案，差不多能给自己估分了，上下不会超过五分。
他们每次都不想对答案，怕知道自己错太多影响明天的考试，但是又每每忍不住，忍不住的下场就是哀嚎。
董晨飞：“苍天啊大地啊，我以为我这次能出人头地了呢，没想到还是菜鸟一只。”
陈雯：“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宋乐鱼：“以后对答案别叫我，我不听。”
反观卫豫，一脸淡定地坐在那喝奶茶，一杯即将见底。
见时间差不多了，俩男生勾肩搭背，俩女生手挽手走。
董晨飞勾着卫豫的肩膀，咬牙切齿的羡慕，“我要是有豫哥的脑子就好了，我妈不得天天供着我。”
卫豫就是每个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陈雯：“那我先打印你的黑白照，把你贴墙上。”
董晨飞：“陈雯你这女人又欠收拾！”
陈雯：“到底谁欠收拾？还有，怎么对你雯姐说话呢？”
四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班级的时候时间差不多，还有十分钟上晚自习。
这两天的晚自习人头满满，没人回家，生怕有老师来讲题漏听什么，都在疯狂内卷。
考前两天的晚自习没有规定某个老师上，把时间平均分给任课老师，用来答疑解惑什么的。
今天第一个来的是丁国川，抱着一堆花白花白的卷子风风火火走进来。
班里的吵闹声纷纷静了下去，不在座位上的人一溜烟跑了回去。
卷子是之前的回家作业，丁国川让课代表发下去，然后开始讲话。
因为数学已经考完了，所以他把时间给了物理和化学老师，他只是过来说几句。
丁国川手撑着讲台，清了清嗓子，“我说几件事。”
底下的人齐刷刷看向丁国川，刚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眼神还是亮澈的。
“有谁觉得自己能考满145的？”
班里瞬间鸦雀无声，大半双眼睛低了下去。
董晨飞和别人不一样，他在作妖，疯狂给卫豫使眼色，压低声线说，“哥，哥们，你举手啊倒是。”
卫豫看也不看他一眼，“你举。”
“我又考不满145，我举p。”
“我也考不满。”
“……世界上侮辱人的方法有很多，你非得选这招。”
“哦。”
“……”
丁国川又问了几遍，数字一个比一个低，140、135、130……都没人举手。
他叹口气，放弃这个话题，“这是你们第一次期中考试，我也不知道你们能考得怎么样，但愿能给我一个惊喜。”
“好了，现在说第二件事，护旗队选拔的结果出来了，我们班入选的是宋乐鱼和卫豫。”丁国川面带微笑，“大家鼓掌恭喜他们。”
护旗队算是云中一支比较重要的队伍，多数人觉得进了护旗队很风光，是一种象征。
特别是护旗队队长，不是帅哥就是靓女，每一年暗恋他们的人都数不甚数。
高一八班内部没什么矛盾，没什么小团体，大家都能团结，谁好就为谁高兴，班级氛围特别好。
底下掌声一片，董晨飞和陈雯打头阵。
董晨飞在最后一排，他站起来鼓掌不会影响到谁，他经常这样做，老师们也都见怪不怪。
这一次他站起来不小心被椅脚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惹得秃头和同学哄笑不已。
宋乐鱼则是一脸懵，她走得这么差居然还能被选上？
火星撞地球了吧。
回神过来后，她也暗戳戳为自己高兴。
她下意识看向杨嘉婷和姚思淼，因为她们俩也去选拔了。
杨嘉婷一脸笑意地看向她，见她视线望过来，还冲她挥挥手。
她又看向姚思淼，姚思淼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短短几个月接触下来，宋乐鱼知道姚思淼是个好胜心挺强的女孩。
又一次英语默写她默得班级差，她就经常看见她在课间的时候背英语单词。
有个时候中午吃饭回教室比较早，都能撞见她在背书。
……
总之，很用功刻苦。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姚思淼对她的感官不是很好，甚至有淡淡的厌恶在。
宋乐鱼仔细想了想，她和姚思淼平常也没什么交集，更没有过冲突，也许是她太敏感想多了。
她收回视线。
晚自习结束，值日生留下来打扫卫生，四个人又正好赶在一块。
这两天的值日生是比较轻松的，倒一下垃圾然后关窗关灯关门就行。
出了教室，董晨飞挑起话题，“我跟你们说，我妈怀孕了。”
陈雯惊讶，“真的？”
就连卫豫都投去一个眼神。
卧槽！
宋乐鱼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这模样好像找到了组织。
她连忙加入这个话题，语气激动，“我妈也怀孕了！”
董晨飞：“卧槽！牛啊！我去！”
陈雯：“……她们不会是约好一起怀孕的吧？”
董晨飞：“有可能，诶——那你妈怀孕多久了？”
宋乐鱼：“一个多月吧。”
董晨飞：“靠，这么巧？我妈也差不多。”
宋乐鱼：“如果是一男一女我觉得我们两家可以结为亲家了。”
董晨飞：“我觉得行。”
陈雯：“从此世界上又要出现一对和宋乐鱼卫豫一样的欢喜冤家喽。”
宋乐鱼：“……欢喜冤家就欢喜冤家，扯我干嘛。”
陈雯：“谁让你们一天天成双成对在我眼前晃悠。”
宋乐鱼：“那你眼珠子挖出来。”
陈雯：“我不。”
董晨飞：“诶对了，周六我过生日，记得来啊。”
陈雯：“好，没有礼物。”
宋乐鱼：“没有礼物。”
卫豫：“没有礼物。”
董晨飞：“……”-
董晨飞每年过生日都那几个花样，从没变过，先是在饭店里吃一顿，然后去ktv吃蛋糕唱歌。
他的朋友多得要命，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就连隔壁班的人都来了几个。
他会来事，说话幽默搞笑，所以人缘一直很不错。
从饭店出来后，派送员给董晨飞打电话，说找不到在哪。
他又要招呼客人，和派送员接头的重任就交给宋乐鱼和卫豫了。
大约十分钟后，两个人提着蛋糕回来，找到董晨飞定好的包厢。
刚开门，里面的鬼哭狼嚎差点没让宋乐鱼原地去世，一看，果然是董晨飞在唱。
董晨飞这人五音不全，又尤爱唱，每次来ktv不唱个一小时不摆休。
里面的人彼此与彼此间不认识，你一堆我一堆坐着。
陈雯占了两个位置，见他们来了，赶忙招手让他们过去。
董晨飞在唱《感恩的心》，好好的一首歌被彻底糟蹋，是原唱来了都想骂人的程度。
他连唱了几首，过瘾后就把话筒让给别人，下场找陈雯他们去了。
董晨飞：“小爷我唱的怎么样？”
陈雯竖起大拇指，“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董晨飞捋了一把头发，“那是。”
“豫哥，你要不要也去唱一首。”
“不去。”卫豫想也不想就拒绝。
“别啊，你唱歌技术和我差不多，别害羞。”
卫豫：“……”
宋乐鱼噗嗤一声笑出来，让卫豫去唱歌还不如杀了他简单，谁不知道卫豫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唱歌，甚至比董晨飞还菜一点。
宋乐鱼坐在陈雯和卫豫中间，卫豫旁边是个不认识的女孩。
在第n次被女孩无意碰到胳膊的卫豫面无表情地对宋乐鱼说，“坐过去点。”
“怎么了？”宋乐鱼嘴上是这么问，屁股也自觉挪了小一段。
“那边空气不好。”
宋乐鱼：空气不都一样？
玩台球的玩台球，喝啤酒的喝啤酒。
董晨飞过个生日都忙到飞起，脚不离地，小学同学那边聊聊，初中同学那边聊聊，然后到高中这边来了。
“来来来，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他把几个高中同学招呼过来，这种游戏要熟悉的人玩才好玩。
陈雯一脸无趣，“又玩这个？年年都玩。”
“就这种好玩，快来快来。”
ktv必备真心话大冒险的大转盘和抽大冒险的卡牌。
董晨飞比较惨，第一轮就被转到，他选了真心话，由他的下家进行提问。
下家：“你是不是喜欢陈雯？”
董晨飞看了一眼用眼神疯狂警告的陈雯，抽搐了一下嘴角，“……不是。”
不知道董晨飞今天是不是踩了狗屎运，第二轮又是他，这次是大冒险。
下家：“你他妈喜欢陈雯现在就给她表白！”
董晨飞：“老子去你大爷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陈雯了？！”
下家：“别特么废话，这是大冒险！是男人就给我干！”
董晨飞：“……”
下家：“你是不是男人？”
董晨飞：“我是！”
下家：“那就干！”
董晨飞缓缓把头扭向陈雯。
陈雯沉默一秒，然后把头扭到另一边。
董晨飞：“……”
他一言不发地把陈雯的头掰回来，深呼一口气，像是在赴刑场，“……我喜欢你。”
陈雯眨了眨眼睛，干吐一个字，“哦。”
董晨飞：“……”
第三轮。
董晨飞生怕又是自己，死活都要把卫豫拉过来坐。
果不其然，箭头就指向卫豫这个位置。
董晨飞特意坐在卫豫的下家，他贼兮兮笑了笑，“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大冒险。”
“哟，可以啊。”董晨飞把牌拿过来，“抽吧。”
——回答下家三个问题。
董晨飞得意了，轻咳了一下嗓子，故作姿态，“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说完，他自顾自回答，“我喜欢乖的，而且要黑长直。”
然后他故意往陈雯那瞥了一眼，收到陈雯两个大白眼。
听到这个问题，宋乐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悄悄竖起耳朵听，注意力都放在卫豫的回答上。
好巧不巧，两人的视线又在半空中对上了。
宋乐鱼：“……”
卫豫轻飘飘收起视线，“我喜欢凶的，短发。”
董晨飞：“啧啧啧，喜欢凶的？口味独特。”
这特么说的不就是宋乐鱼吗，董晨飞扫了一眼宋乐鱼那边。
哼，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察觉到董晨飞视线的宋乐鱼：？
看她干嘛？
虽然她是短发吧，但她好像不凶吧……？
董晨飞：“你现在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卫豫：“黑色。”
董晨飞：“你喜欢用什么姿势do？”
卫豫：“后入。”
第39章 心慌又意乱
这两个字一出， 所有人都惊了，特别是董晨飞，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这这……这他妈是卫豫会说出来的话？
但凡认识卫豫的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原来你是这种人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印象里生人勿近、高冷的大学霸是这样的？
宋乐鱼自从刚才接触到董晨飞的眼神后就开始装死，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耳尖也因为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红了红。
幸亏她在灯光暗处，无人发现。
她只想安安静静坐着，听见那两个字后她一口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
止不住的咳嗽让众人的目光从卫豫身上挪了过来。
宋乐鱼用手肘拱了拱陈雯， “快， 快给我张纸。”
陈雯连忙反应过来， 抽了三张给她。
宋乐鱼没发出声音倒还好， 一发出声音董晨飞就注意到她，然后话筒往她身上带。
他蹭地站起来，右手握拳，作话筒状，声音激动到好像在进行什么振奋人心的演讲， “说！你他妈是不是和宋乐鱼做了？！”
被无缘无故cue到的宋乐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要不是顾及有陌生人在，她老早一脚踹上去了，现在只能用眼神疯狂杀他。
谁想他看也不看一眼。
卫豫似乎也被他的大胆发言刺激到， 沉默了好久，“……这是第四个问题。”
这会的董晨飞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别特么转移话题， 你就说做没做吧？”
卫豫：“……”
“你……唔、唔唔——”宋乐鱼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旁边的陈雯捂住嘴巴， 她说， “乖， 你先安静，我还想听他们怎么说呢。”
宋乐鱼：“……”
董晨飞：“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卫豫：“……”
宋乐鱼：做你妹啊，都特么未成年人，造谣犯法的我跟你讲。
董晨飞：“沉默是吧？沉默就是默认。”
根本不想理会的某人：“……”
这死东西，关键时刻成哑巴了，宋乐鱼把怒火转移到卫豫身上。
想误导别人是吧？
想玷污她清白是吧？
董晨飞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捂住嘴巴，语气尤为震惊，“我靠陈雯我跟你说，卫豫和宋乐鱼做了，用的是超大号的草莓味避孕套。”
陈雯：“……6。”
宋乐鱼：好想把桌上的酒瓶子抡他头上。
宋乐鱼用眼神不停瞪卫豫，张牙舞爪的，如果不是陈雯抱着她，她可能下一秒就扑上去了。
在她快要上升到生气的时候，某人像是关了信号屏蔽器一样缓缓看了她一眼。
看了她一会后，卫豫不紧不慢拿了一瓶啤酒，在手上随便掂了掂，“董晨飞，今天你生日，我不想见血。”
“……”这句话像触碰到了董晨飞某个冷静开关，默了几秒后，他气势很足地看向卫豫，骂骂咧咧般把酒一饮而尽，“卫豫和宋乐鱼怎么了？他们俩是好朋友好兄弟啊，还能怎么样？”
“什么草莓味的棒棒糖？他们喜欢吃青柠味还是柠檬味的来着？
众人：“……”
“来，豫哥，我敬你一杯。”董晨飞又是一杯酒见底。
虽说卫豫很少参与进来，但今天是他生日，不会扫寿星的兴，他拿了一杯仰头喝，也是一杯干。
董晨飞敬这个敬那个，很快脸就红得像红屁股。
不一会，另一堆人喊他玩骰子，他又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他走后，卫豫宋乐鱼陈雯这三人又坐一排上了。
宋乐鱼不是没见过有男女同学暧昧时，班级里人起哄。
真的验证了那句，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之前她还跟别人一起起哄呢，觉得好玩，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是尴尬就是羞，头皮都发紧。
宋乐鱼悄莫莫地瞄了一眼边上的人，他在看别人玩。
烦死了，好尴尬。
她现在烦得很。
过了一会，董晨飞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包厢最中央，拍了拍手，“大家，我们接下来有个大型活动，接力巧克力棒！”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嘴对嘴！到谁那边断了就自罚三杯！然后抽一张大冒险的卡牌！”
“想玩的聚过来，如果介意的就自娱自乐哈！”
陈雯一听就来劲了，拉着宋乐鱼就想过去。
宋乐鱼死活不肯过去，她心理上受不了，但陈雯向她撒娇她就更受不了了，陈雯一撒娇她就心软，最终还是被拽去了。
她要是去的话，某人也会被拉过去，并且，拒绝无效！
陈雯知道宋乐鱼有点介意这个活动，所以贴心地给四人排了个座位。
卫豫、宋乐鱼、董晨飞、陈雯，巧克力棒从陈雯那边从右往左传递过来。
这样，宋乐鱼咬到是陈雯咬的那头，卫豫咬到的是董晨飞咬的那头，勉强能接受。
第一个人按响音乐，这音乐很激烈，像是擂鼓，一下又一下锤在心口上，让人不禁兴奋紧张起来。
传递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咬，生怕巧克力棒断在自己嘴里，都只用上下四颗牙齿虚虚咬住。
等下一个人咬在牙齿里后，才敢要断自己嘴里的那头。
前面几个人最容易，想咬多就咬多，想咬少就咬少，全凭自己心意。
到了中后期，巧克力棒越来越断，大家不能随心所欲了，只能咬得少一点，再少一点。
眼看马上到自己，宋乐鱼又紧张又后悔。
刚才怎么没往前面坐点。
她的位置偏后。
巧克力棒传到陈雯那里时已经短得不行，草草看一眼大概只有三厘米。
宋乐鱼坐着等董晨飞转过来，手心里微微出汗。
等了半天前面的人都没动静，她想骂人，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干嘛，咬个巧克力棒都咬这么久。
终于，董晨飞转过来了，宋乐鱼打算速战速决，一秒搞定。
等她咬上巧克力棒时，看见董晨飞贼兮兮一笑，眼里充满不怀好意，只见下一秒——他把本就短的巧克力棒咬得更短小。
宋乐鱼眼睛猛地瞪大，这他妈她还传什么？她嘴里估计就剩个一二厘米。
她直接吃了还差不多。
见自己的招数得偿，董晨飞笑得得意，拉着陈雯一起笑话她，“加油，不要断哦。”
宋乐鱼眼中带着想杀人的寒光，想把他们的人头都砍下来！不对！要碎尸万段！
她艰难地干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办，根本不想回头。
顶着众人的眼神和巨大的压力，宋乐鱼鼓起勇气回头，同时在心中咆哮。
她刚才为什么要心软答应陈雯啊啊啊！
卫豫就在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米，现在……需要他们嘴对嘴接力巧克力棒……
算了，不磨蹭了，上吧。
宋乐鱼现在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掉，她用手招了一下，示意他往前来点。
两人的距离又被拉近。
宋乐鱼轻轻眨动眼睛，她形容不出来现在的卫豫是什么样的，只觉得捉摸不定，有种莫测感。
光线昏暗，他的脸庞忽暗忽明，他咬住巧克力棒时眼眸下意识往下垂，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剪影。
两个人刚才都吃了桌子上的阿尔卑斯糖，还是同一个味的。
是什么味道宋乐鱼忘了，只记得它的甜。
等卫豫咬住，准备抬头的那秒，两人以极近的距离再次对视上。
包厢天花板上的霓虹灯还在闪还在转，红的蓝的紫的，眼睛都染上了糜烂的色。
宋乐鱼的心莫名揪住。
这种感觉又来了。
心慌又意乱。
巧克力棒是百奇的，她比较喜欢的一个牌子，一吃就能吃好几盒。
此时却食不知味，根本尝不出味道，只觉得有个异物在嘴巴里。
许是太过紧张了，她头往后昂了一下，一截巧克力棒从卫豫嘴里抽了出来。
而她以为卫豫咬住了，上下两排牙齿下意识用力——
咔嚓。
巧克力棒断了。
“……”
场面静了。
我草？！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见到巧克力棒断了，众人还是一惊，心尖尖颤了一下。
董晨飞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带着魔鬼笑，“哈哈哈——断了！巧克力棒断了！来吧小鱼儿，属于你的时刻到了。”
鱼姐都不叫了？都开始叫小鱼儿了？仗着今天是寿星就胆大妄为？
宋乐鱼不记得自己要骂谁了，骂董晨飞？骂卫豫？同样也不记得自己要骂什么了，木着一张脸拿起桌上的酒。
她又不是没喝过酒，三杯而已，谁怕谁。
苦涩的酒刚入口宋乐鱼就蹙起眉头，又凉又涩，好难喝。
她硬着头皮把一杯干掉。
一瞬间，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眼开始蔓延，一路传递到胃。
宋乐鱼缓了一下，准备喝第二杯，杯子刚对准嘴，手腕被人抓住——
卫豫顺势拿走她手里的酒杯，低声道，“够了。”
董晨飞一直站那看，见卫豫出手，连忙出声，“哎哎哎，你可不能因为她是你小青梅就耍赖皮啊。”
卫豫拿着酒杯轻轻晃了一下，“我喝。”
“哟，你代喝？那刚才喝的那杯不算，你还是喝三杯。”
“行。”
见卫豫真要喝，宋乐鱼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你喝干嘛，我喝。”
卫豫把她的手拨开，不咸不淡说，“小孩子喝什么酒。”
“……”
宋乐鱼：？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没比我大哪去啊？
在她愣神的功夫，卫豫三杯下肚，一秒没停。
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好！”董晨飞带头鼓掌，众人也跟着拍手。
董晨飞可能玩上头了，整个包厢就他最嗨。
喝完酒，他又把大冒险的卡牌拿过来，他放在桌上随便打乱顺序，“来来来，来抽牌，你们谁来？”
卫豫回头看宋乐鱼，用眼神询问。
宋乐鱼抿了一下唇，“你去吧。”她觉得她今天运气可能不是太好，以防万一还是不去了。
卫豫动作没停顿，抽了一张离他最近的——“和一个异性面对面做十个俯卧撑”。
陈雯激动了，“这个我知道！一个人躺在地上，一个人趴在上面坐俯卧撑！”
“哇哦，这个吊。”众人开始起哄。
“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董晨飞一脸猥琐样。
他们都猜卫豫肯定会选宋乐鱼，因为他们俩比较熟，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
果不其然——
“宋乐鱼。”卫豫喊。
宋乐鱼的头摇成拨浪鼓，两只手疯狂摇摆，“不不不，我不来。”
卫豫身子往前倾一下，低头问，“那你想让我找别的女生？”
一句话让宋乐鱼摇头的动作僵住。
让他找别的……女生？
宋乐鱼扫了一圈周围的女生，什么类型的都有，都很漂亮。
她愿意吗？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她说不出来。
反正就是不想让卫豫和别的女生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然后她突然想到，这个惩罚本来就是她的，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蹭一下站起来，“我来就我来。”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块布摊在地上，大家都围在边上，一脸兴致地看着，这可能是最让人期待的环节。
丢死人了，她这辈子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过丑，宋乐鱼欲哭无泪。
在众目睽睽下，她慢吞吞躺下去，恨不得一拖再拖。
只是，刚躺下她就后悔了，谁告诉她为什么这个距离会这么近啊！
好像两个人变成了连体婴儿，完全贴合在一起。
“好了吗？”卫豫问，“好了我就开始做了。”
“……嗯。”宋乐鱼小幅度点头。
每一次下压的靠近，宋乐鱼的心就像痉挛般心悸。
她后知后觉地想，她跟卫豫靠得太近了。
近到，他脸上滚烫的温度她都能感觉到，他刚才连喝三杯酒，呼出的气也比平常热很多。
薄荷的凉、青柠的爽，二者裹挟着酒味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一种好闻的、独特的气息。
宋海军平日经常应酬，她也闻过不下十次他喝酒后身上的酒味，就两个字难闻。
换做眼前这个人，宋乐鱼第一次感觉到酒也是香的。
怪不得这么多人会喜欢喝酒，确实让人醉醺。
宋乐鱼不敢看卫豫的眼睛，匆匆躲避着，最终视线落到他的手臂上，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似乎还在跳动，仿佛蕴含无限力量。
卫豫喉结很浅很轻地上下滚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你是不是蠢？这都能咬断。”
宋乐鱼僵住身体，动也不敢动一下，活像一个现实版木乃伊，她抿唇不说话，怕一开口就会叫出来。
“你十六年白活了。”他继续说。
宋乐鱼的手指和脚趾都紧紧蜷缩在一起。
能不能……能不能别说了。
她好热。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功能都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丧失了，快要窒息。
“几个了？”他问。
“三……不对，四、四个了。”宋乐鱼艰难回答。
卫豫又俯身下做了一个，凑在她耳边，“白痴，六个了。”
宋乐鱼看着这张由远及近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心突然漏了一拍。
第40章 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十个俯卧撑结束。
短短几分钟， 宋乐鱼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灵魂都飞到了天际，出窍了。
直到卫豫站起来， 向她伸出一只手，她才缓缓回神。
宋乐鱼下意识把手搭在上面，手刚到半空中，她顿住， 又把手收了回去。
谁要牵他的破手。
宋乐鱼自己单手撑地， 一骨碌爬起来， 看也不看某人一眼坐回原位。
卫豫只觉得眼前掠过了一阵很小的风， 女孩的背影写满了抗拒和不爽， 他收起目光，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垂下眼眸，放在腿边的手动了动，那股近在咫尺的甜味好像好在。
坐在沙发上的宋乐鱼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她很热， 嗓子也很干，总觉得有团火在烧她，还扑不灭。
一杯白开水下肚，才勉强觉得解渴。
她又抬手摸了一下耳朵， 这个地方最烫，沿着血管和皮肤， 一直到颈后都是烫的。
她深呼一口气， 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耳朵的温度还没有变回原样， 宋乐鱼怕被人看出异样， 把外套穿在身上， 尤其把耳朵那一块兜了个严实。
做完这一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欲盖弥彰些什么，明明大伙都知道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不会想歪的。
现在看来……想歪的人好像是她自己……
宋乐鱼又把外套往上移了移，只露出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着。
好像真的没有人在意刚才那件事，玩完就过去了，哄闹完也就那样，又各玩各的去了。
一直到热到受不了她才慢吞吞把外套脱下。
之后，凡是有活动她都不参与，就静静坐在一边看。
董晨飞想叫她去玩，她冷冷睨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别来烦老子。
然后他又灰溜溜走了。
陈雯怕宋乐鱼无聊，问服务员要了几杯饮料，让她喝个够，喝到这局结束。
宋乐鱼尝了一口，甜甜的，颜色是橙色的，像果汁，她以为是什么饮料，一小口接一小口喝着。
等卫豫觉得她差不多该气消了找过来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
背靠在沙发上，身子不歪，就是脑袋没什么力气的左晃右晃，明显一副醉了的模样。
要不是卫豫了解她，还真可能以为她没醉。
卫豫拿了一杯她没喝过的，抿了一口。
这个果酒的味道确实和饮料差不多，因为酒精度不高，尝不出什么酒味，也难怪这个笨蛋会喝成这样。
见这个笨蛋还在喝，他也不阻止，就站在那看。
直到她脑袋晃得越来越厉害，身子往边上斜，下滑了几厘米，头快到碰到别人时，他才伸出手接住。
宋乐鱼的耳朵都被卫豫的手抱住，半边脸也贴在手上。
她的温度很高。
宋乐鱼不喝酒，所以现在一点点果酒就让她醉得有些神志不清，思维变得迟缓，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在别人手里。
她昂头嘿嘿笑了一下，清澈透亮的的眼睛像含了一汪水在里面，湿漉漉的，又勾人。
卫豫面无表情地托着他，只是眼底的神色比平日暗了一点。
“抱歉，麻烦让一下。”他对边上的人说，然后他坐在宋乐鱼边上，把她扶正，“宋乐鱼，你喝醉了。”
“醉？”某少女后知后觉，“我、我又没喝酒，怎么会醉呢？”
卫豫：“……”可以，说话逻辑连贯，看来没醉成猪。
陈雯玩了一会，过去找宋乐鱼，本来想问问她无不无聊的，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现在看来，她不止不无聊，玩得还挺开心——宋乐鱼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卫豫肩上，还在玩他的手指，时不时说几句话。
她走了几步，又重新拐回来，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掏出手机。
咔嚓。
这一幕拍了下来。
等哪天有机会，她就拿出来给他们看。
要是惹她不爽，她就贴学校公告栏去。
……
到了十一点左右这个局才意犹未尽地散了。
身为主角的董晨飞喝得最多，脖子又粗又红，整个人好像在红色染缸里滚了一圈。
别人想去扶他，他一把甩开，嘴里叫着陈雯陈雯陈雯，陈雯来扶我嘛。
陈雯本来不想理他的，想装作没听见，谁想这个醉醺醺的人直接走到她面前，“咚”一下，脑门撞她肩膀上了。
陈雯痛得表情狰狞。
满脸嫌弃地扶着他走到门口，准备等车子来。
另一边。
卫豫也扶着一个醉鬼，但这个醉鬼要求比较高大上，不要扶，要背。
“自己走。”卫豫搀着醉鬼，试图跟醉鬼讲道理。
“我、我不。”
“自己走，我不背。”卫豫重复一遍。
“……”醉鬼沉默了。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所以，醉鬼爆发了。
宋乐鱼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精髓学了个透，直接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打滚，一点没有十六岁人的样子，反而像六岁。
“我就要背，我就要背！”
“……”
两人僵持不下，这一僵持就僵持到董晨飞和陈雯都走了，其他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
最后还是卫豫败阵下来。
宋乐鱼咧开笑，有些得意地趴在他背上。
“宋乐鱼。”
“……嗯、嗯？”
“你敢吐我身上，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宋乐鱼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好一会，她呆呆开口，“不、不会——呕！”
“你……”
“呕……”
“你给我……”
“呕！”
“……”卫豫忍无可忍，双手一松，做了个把她放下来的动作，背上的人才乖乖安静，消停下来。
卫豫背着宋乐鱼在马路上走了一会，让她醒醒酒，不然她回去了不好交代，韩雅琴不让她喝酒。
过了一会，背上的人没声了，时不时发出的哼唧声也没了。
卫豫侧头看了一眼。
她趴在他背上睡着了，睡得很熟很香甜。
繁星点点的夜晚下有无数灯光，这里是繁华路段，哪怕接近零点，人依旧很多。
卫豫怕她睡熟了手上没劲会掉下去，把她往上托了托，本来在后颈那边的脑袋一下挪到了他肩头，离得很近。
只要他稍微侧一侧，鼻尖就会碰到她的脸。
卫豫凝着她许久，把她五官扫了一遍，最后用他的鼻尖蹭了蹭她的-
这一晚，宋乐鱼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令人惊悚的梦。
梦里，有只看不清脸的怪物追着她跑，但她没跑过，人被按在怪物的爪子下。
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好像要把她生吞了一样，最后只是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
下一秒，怪物的脸就浮现出来了，他妈的是卫豫？！
宋乐鱼猛地惊醒，坐直在床上，大口喘气。
这个梦在寓意什么？寓意她小命不保了吗？她最后是不是死在卫豫手上的？
宋乐鱼想了半天都没想个所以然出来，只觉得卫豫这人可怕得很，肯定在密谋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没关系！她见招拆招，见卫豫拆卫豫！
思绪回笼后，宋乐鱼才反应过来她在自己房间里。
谁送她回来的？
哦，要么是陈雯要么是董晨飞要么是卫豫。
为什么有些事她不记得了？怎么脑子里的片段一阵一阵的？
她喝醉了？没有吧，她没喝酒啊。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韩雅琴推门进来。
见她醒着，韩雅琴惊讶了一瞬，“我还以为你没醒呢，就没敲门。”
韩雅琴坐在床边，手里端着醒酒汤。
宋乐鱼看出她的意图，连忙捂住嘴巴，“妈，我还没刷牙呢。”
“没事，先喝了再去刷。”
在韩雅琴的威严和眼神压迫下，宋乐鱼不情不愿张开嘴。
“卫豫送你回来的，他说你不听话，非要喝酒，还喝了五杯。”韩雅琴一边给宋乐鱼喂醒酒汤一边说，“这几个星期不许出去了，就当是惩罚。”
宋乐鱼：“？”-
周六因为给董晨飞过生日，作业一字未写，所以宋乐鱼周日疯狂写作业，写到飞起，连骚扰卫豫的时间都没有。
该死的老师，杀千刀的老师，布置这么多作业！
等她有钱了就把世界上的学校统统炸掉！
等宋乐鱼沾到枕头，差不多十一点。
写了一天作业，没一分钟她就睡着了。
次日清早。
卫豫在公交站台等，刚和某人打上照面，就看到某人冲他翻了两个大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且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晚上放学。
卫豫也不知道自己哪惹她了，所以他也没说什么话。
两人今天除了“你的本子”“吃饭了”“老师找你”
………之类的语言没别的了。
收拾书包的时候，宋乐鱼身上的不爽气息散了一些，卫豫趁这个时候找她搭话，她也理了。
冷战没冷起来，冷战也没战起来，就这样云里雾里结束了。
走到校门口，宋乐鱼想起来好像数学练习册没拿，刚才杨嘉婷问她借去订正，然后忘记放书包里了。
她停下脚步，也不好意思喊卫豫。
卫豫走了几步，意识到某人没跟上来，回头看，用眼神询问。
宋乐鱼轻咳一声，“那个……”
“有事就说，没事滚蛋。”
“……凶什么凶。”宋乐鱼小声嘀咕了一下，但想到那本数学练习册，只好扬起微笑，“就是……那个、那个数学练习册忘记拿了。”
“哦。”
宋乐鱼急了，“你别哦呀。”
“那我说什么？”
“你说，你替我去拿。”
“我腿断了。”
“求求你了，拜托你了。”宋乐鱼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他。
“……下不为例。”
“一定！”
卫豫又回去，宋乐鱼在校门口边上一点等他，因为边上有椅子。
等了一会，她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以为是卫豫，定睛一看，是姚思淼。
哦，姚思淼今天是值日生。
中午秃头找宋乐鱼说学校有个朗诵比赛，效果好的话要去市里表演，让她看看有没有谁可以胜任这一个名额。
看见姚思淼后，她突然觉得姚思淼可以，每次语文老师叫人起来朗诵她都是读得最好的，而且声音也很合适。
她想喊住姚思淼，可能距离有点远，姚思淼没听见，往学校后面走了。
学校前面是邋遢街，但学校后面那条街才更像邋遢街，那边很乱，什么人都有。
学校保安管了几次后见没用就不管了，反正那些人也不会来骚扰学生，一直都相安无事。
所以那边算是无人管的区域，平日里学生放学都绕着走，宁愿多走几步路。
宋乐鱼一开始以为姚思淼不是往那边走的，但仔细看了一会，她确实是去那里。
她犹豫了一下，怕姚思淼有危险，还是跟了过去。
过去前，她还是有脑子在的，给卫豫发了条消息：【我去学校后面那条街，你等会来找我】
对面回复很快：【知道了】
宋乐鱼也不知道姚思淼是怎么走的，她就绕了一下学校的拐角就看不见人了，而且她还是小跑跟过去的。
她放慢脚步，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她没来过，很陌生。
街上的店铺其实有很多，但大部分都处于打烊状态，只有几家开的，无一例外光线都很暗，好像进了第二个世界。
宋乐鱼找了一会还是没找到姚思淼，刚想叫她名字——
“我告诉你们，可别想赖账，你在高一八班是吧，你弟是实验附小的吧，我没记错的话是三一班吧。”
“上个月的利息什么时候——再给你三天时间？你三天又三天没完没了了？真以为哥几个这么好糊弄呢？”
“我话就放这里，明天看不到钱，我就找到你学校里去。”
“……”
声音是从前面的小巷传出的，隐隐约约的，她只听到了几句。
宋乐鱼放轻步子的声音，慢慢挪过去，躲在墙后看。
视角的问题她只看到了三个流里流气的人，为首的是一个染了绿毛的男人，穿一件黑色背心。
姚思淼被他们堵在里面。
宋乐鱼想起网上看到的，找了一段警车出警的音乐，边跑边大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三个人一愣，然后撒腿就跑！
因为他们现在干的事是犯法的。
等人走后，宋乐鱼走进巷子里，姚思淼低着头站在那。
“姚思淼。”宋乐鱼喊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姚思淼没抬头，声音淡淡的。
宋乐鱼把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下。
“什么朗诵活动？”
“丁老师也没具体和我说，只让我帮忙选选人，可能要去市里表演的，我觉得你很合适。”
“宋乐鱼你可怜我是不是？”
宋乐鱼愣住，什么情况？
“你已经知道我是贫困生了，还想怎么样？”
“班长你当了，护旗队你进了，朗诵？根本是你不想去吧。”
“现在你知道我们家欠钱了，就更瞧不起我了吧？”
“没必要施舍我，更用不着可怜我。”
姚思淼一句接一句说，根本不给宋乐鱼说话的机会。
宋乐鱼都听懵了，每一句都像一个炸弹砸向她。
她和姚思淼没什么交集啊，她这些话从何而来？一点依据都没有，宋乐鱼没想明白。
她准备问个明白的时候，杂乱无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递过来，声音很响，有很多人——
那三个人刚才是被宋乐鱼吓走了，冷静下来后就觉得哪哪都是破绽。
被这个黄毛丫头骗了！
这一块的人基本上都是他们的兄弟，随便一个电话就叫了好几个来。
三个人变成八个人，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根本逃脱不开。
宋乐鱼的脑子转得飞快，现在也不是纠结那些问题的时候，她对姚思淼喊，“跑！”
只是姚思淼愣在原地，一动没动。
宋乐鱼第一次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抓住姚思淼的手就钻扣子跑。
可惜的是，跑出一段后还是被拦下了。
宋乐鱼这次是真的感到慌了。
她以为这条街的乱都是道听途说，她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和他们理论拖延时间。
谁想其中一个人比绿毛还狠，直接上手抓住姚思淼的辫子，用力往后扯，问，“这女的谁啊？你同学？”
姚思淼看着站在眼前的宋乐鱼，说，“是。”
“哟，挺水灵啊，带来给哥几个玩的？”
宋乐鱼被他们的话激到了，但不能和他们硬碰硬，手心攥得死死的，鼓起勇气说话，“我们就是学生，不会乱说什么的，放我们走。”
“学生啊，刚放学还没吃饭吧，跟哥几个吃顿饭，就让你们走。”
几个小弟起哄般吹起口哨。
领头那人说完就去摸宋乐鱼的手。
宋乐鱼触电般躲开。
那人的脸一下就沉了，“去，把她的书包扒了。”他对几个小弟施令。
宋乐鱼装不下去了，大声尖叫，“别碰我！别碰我！”
说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女孩，没有步入社会，不知道社会的黑暗，她那些天真的想法在一朝一夕间破灭。
——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她眼睛红了。
那些人碰上她书包肩带的时候，她觉得那瞬间呼吸都停止了。
宋乐鱼蹲在地上，做好被拉扯的准备，书包刚被人拽了一下，下一秒——那股力道就轻了，与此同时她听见拳头撞在肉上的声音。
她还没看清楚，眼前一黑。
“宋乐鱼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
严肃、厉声，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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