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石大嫂病重

    方念真听说石大嫂出事了, 急匆匆地赶往了石家,刚到石家,就见大门口围了一堆人, 估计都是街坊邻居。

    这些人里, 她唯一熟识的就是胡家的人了,她抓住胡阿婆的手问石大嫂是怎么了。

    胡阿婆一脸急切, 眼眶里隐隐有泪花在闪烁,“这些以后再说, 先救命要紧,念真,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请来更厉害的郎中?”

    方念真见没人能说到重点,挤开人群冲到了院子里,小石头坐在小板凳上正在哭, 抬头看见方念真进来, 站起来冲到她面前, 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

    “小姨,怎么办,我娘病了, 呜呜呜,怎么办!”

    方念真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安抚他,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偏偏屋门紧紧地关着,她也不敢贸然地拉开门进去。

    正等得心急如焚的时候,石友送郎中出来了, 郎中背着药箱缓缓地摇摇头, 方念真的心就是一沉。

    送走了郎中, 方念真终于从石友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全貌。

    石大嫂这几日就老是说胸口闷,感觉屋子里太闷了,她就时常绕着胡同转两圈再回家。而且她说自己得时常走动走动,要不然后面生孩子的时候不好生。

    今天恰逢石友在家休息,做好午饭他就出去寻自家媳妇,却发现她晕倒在糊涂转角,身下还流了血。

    石友说着说着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捂着眼睛抽泣起来。

    “牛郎中说,他对妇科之症,就、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现在胎儿活没活着他确定不了,如果腹中胎儿已死了,那产妇也会有危险,可能……可能会,一尸两命。”

    石大哥已经抽噎地几近说不出话,他擦擦眼泪,猛地跪到方念真面前。

    “妹子,我最熟悉的能耐人也就是你了,求求你,给你嫂子想想办法,我……我不能没有她啊,孩子我不要了,我就要她,我就要她好好的。”

    方念真见他的举动,听了这话,也是泪意上涌。

    “石大哥,你先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人,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先收着,让郎中把最好的药都用上。”

    方念真慌慌张张地爬上马车:“走,去知州府。”

    她想着,郭知州的夫人严氏向来得宠爱,家里又养育着两个孩子,想必府里有得力的郎中。

    谁知,到了知州府,通报了一番,出来的婆子却说,府里确实供奉着一位妇科圣手。

    可严氏家中亲妹妹出嫁,她回京了!因为带着两个小少爷,就把那位郎中也一并带走了,剩下一位主要是看外伤的,如今实在是帮不上忙。

    方念真急得在知州府的门房原地转了两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除了知州,城里还有一位“权贵”。

    “走,去瑞王府!”

    方念真上次来瑞王府似乎还是过年的时候,那次来给陆恒做馄饨,那时候,她还叫他“陆大人”。

    瑞王府看门房的换了一批,已不是她之前见过的人。她直言要面见王爷,那门房却说要她先递帖子。

    “我真的有急事,我是方记的掌柜。”

    门房瞥了她一眼,“我不管你是谁,递帖子,等通报。”

    方念真被磨的没脾气了,“好,我不找瑞王,我找曾管家。”

    门房这次倒是没有为难她,派人进去通传了。

    片刻之后,“我们曾管家没在府上,出去办事了。”

    “那何正,何大人总在吧?!”

    “何大人前几日就出府了,至今未归。”

    方念真十分懊恼,也不知今日怎么如此不顺,不管是找谁都不在。

    她总不能硬闯瑞王府大门吧?那样还没等救到石大嫂,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 ……

    陆恒回府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穿着白色毛领红斗篷的小厨娘跟自己府上的门房苦苦哀求着什么,明明是寒冷的冬日,可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许多汗珠。

    “方掌柜?”陆恒迈步走进来。

    方念真两眼放光,脸上似笑非笑,又忽然反应过来,给他稀里糊涂行了个礼。

    “瑞王爷,民女有事相求!”

    听完方念真的诉求,陆恒派出了自己府里的两位太医。

    “我这儿也没有妇科圣手,不过这二位都是太医,水平应是比新云州的郎中高一些,让他们二位先跟你去看看。”

    方念真大喜,转身欲走,陆恒却拽住了她的衣角,他又很快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尖。

    “这枚小令牌你收着吧,拿这个,门房会直接与我通传,不必走繁琐的流程。”

    方念真急得很,也没细看,直接一把接过来放进了自己的荷包中。

    “多谢瑞王爷,改日我再来登门道谢。”

    带着两位年纪挺大的太医登上了马车,又急匆匆地赶回了石家。

    这回方念真也得以进了屋子,终于看见石大嫂的样子。

    她唇无血色,整个人昏迷在炕上,只有缓慢起伏的胸口透露着她还活着。

    方念真亲眼见了,心中大骇,往日她见的石大嫂是爽朗的、神采飞扬的,如今她却这样无声无息地躺着。

    两位太医上前轮流诊了脉,又看了石大嫂的出血情况,两个人低语着不知沟通了些什么,似乎二人的意见无法达成一致。

    其中一位太医打开针包,就给石大嫂开始施针。

    石友知道了二位太医的身份,就很是敬畏,不敢上前随意搭话。

    方念真也顾不上冒不冒犯了,直接问道:“二位太医,我嫂子的命可还能保?”

    其中一位姓黄的太医答道:“她的命倒是没什么问题,我们现在犹豫的是这孩子。”

    石友听了这话来了精神了,“能保我媳妇的命就好,孩子我不要了。”

    黄太医是个嘴毒的,毫不留情地训他:“你还是不是亲生爹了?这孩子的命还有机会保住的,你就不要了?”

    石友被训斥,讪讪地挠了挠头。

    黄太医看他也是爱妻心切,又缓了缓语气,“我们二人现在有争议的点在于,这腹中胎儿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若是命已绝了,须得尽快排出体外;若是活着,就还有能保下的可能。”

    “以我二人的医术,须得施针在紧要的穴位方能确定胎儿是否还有命。可是,若是本还活着,我们施了针,也许反而刺激到了,胎儿命绝于此也说不定。”

    方念真听明白了,这就是一场相当于风险很大的“手术”。

    黄太医说道:“这个主意,还是你当爹的来拿吧,不过产妇这方面你放心,她身体情况不错,我们还是很有把握的。”

    石友只犹豫了几秒钟,就说:“二位尽管施针吧,是死是活,看这孩子自己的运道了。”

    这边讨论完,那边的炕上,另一位太医就联合黄太医,二人各执一长针,在石大嫂的腰腹两侧扎了下去。

    方念真眼看着石大嫂的肚皮动了一下,“里面好像有反应。”

    二位太医又赶紧诊脉,最终二人对视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孩子还活着,如此,我二人也可以决定下什么药了。”

    另一位太医收针,黄太医就开方子,“产妇应是受到惊吓或是外物撞击,急火攻心,才导致她晕厥,有流产迹象,亏着她平日身子康健,还能救回来。”

    “她这一遭身子亏损严重,须得长期补,不然于寿命有碍,这补药……”,黄太医停笔,抬头看了看石友。

    方念真一下子明白了黄太医的意思,他这是怕石家负担不起,“太医您尽管开吧,我去抓药,只要咱们新云州能买得到就行。”

    黄太医开了两副药方,方念真拿出去给了车夫,又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去街上抓药。

    黄太医又跟石友嘱咐,待产妇醒了后,要给她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如此一通折腾下来,天色都已经擦黑了,方念真精神松懈下来,这才发现,小石头怎么不见了!

    见石家求到人来相救,门口围着的街坊邻居都已经散了,方念真遍寻不见,走到胡家想打听一番,却见小石头就在胡阿婆的炕上睡着。

    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胡阿婆见她来了,也悄悄地走出卧房。

    “这孩子哭得嗓子都没声了,我看你们都挺忙,也顾不上他,就把他领家来了。这孩子孝顺啊,水也不喝饭也不吃,后来我强灌了他几口米汤,他哭累了才睡着了。小石头他娘咋样了?”

    “阿婆您还是那么细心,还好有您顾着小石头。石大嫂现在已经转危为安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暂且保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可把我惦记坏了。”

    二人才聊了几句,屋里小石头的哭声就又响起了,“娘,阿娘呜呜呜呜呜!”

    方念真赶紧进去,却发现小石头根本没醒,而是在梦中哭嚎着,她心中就是一酸。

    不能由着他在梦中哭,轻轻拍拍他的小手,把他叫醒,小石头泪流满面地醒来,呆楞了一下,哭得更狠了。

    “不哭了,不哭了哦,你娘没事的,太医说了,你娘很快就会醒的。”

    “真的吗?”小石头这半天听了太多大人哄他的话,已经不信了。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你娘病了,你也没法和她在一屋睡,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去看看你娘的情况,好吗?”

    小石头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不,我要一起。”

    没法子,方念真带着他一起回了家。

    小石头颠颠地跑进屋去,还知道先烤烤火,祛祛身上的寒气,再去看他娘。

    小手轻轻地拉住她娘的手指头,他也不说话,只是又抑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地掉起眼泪,嗓子里呜咽着。

    在石家等着抓药回来的两位太医看了也很是动容。

    寂静的屋子里,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小……石头,别哭。”

    方念真瞪大了眼睛:“嫂子你醒了?!”

    只见石大嫂似乎还是很没力气,眼皮很重,并没有完全睁开,但还是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那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嫂子,你说谁?”

    作者有话说:

    零点前也许还有短小的一更,也许没有……大家不用专门等哈~

    第52章 热汤面

    石大嫂转醒, 二位太医让她先不要耗费精力说话,给她又诊了诊脉。

    方念真的车夫此时也抓药归来了,在太医的指导下, 石友熬了浓浓的汤药。

    “现在熬这一副是治病的, 另一副是养身的,错开点时候喝, 要不然病人喝不下的。”

    石友连声答应着,两位太医见抓的药没问题, 病人情况也还平稳,就准备回府了。

    “有什么突发情况再来寻我们吧。”

    方念真派车把两位太医送回瑞王府,她还是在石家等着。

    “石大哥,你看护着嫂子,我去做点简单的饭,咱们几个人都没吃晚饭呢, 小石头也就只喝了几口米汤。”

    “哎, 妹子, 真是辛苦你了。”

    “石大哥,我跟我嫂子好得和姐妹俩似的,咱们就不说外道话了。”

    方念真系上围裙, 翻了翻石家的厨房,先给石大嫂把粥煨上,太医交待了,这两天要吃流食。

    石大嫂怀孕,家里的准备还是挺充分的。

    厨房里有今年秋天的新稻谷脱壳下来的大米,方念真就决定先熬个大米粥, 新米做的大米粥最是清香了。

    至于石大哥、小石头和她, 就吃面条吧, 又快又方便。唔,还得给车夫老钱带出来一份,他也没吃晚饭呢。

    大家今日都受了不少的惊吓和刺激,她也不打算做味道重的面了,就清汤面条,好消化。

    先和面擀面条。

    锅内放猪油,煎两个荷包蛋,两面煎熟,放入葱白碎和蒜末爆香,加入滚烫的开水,盖上锅盖焖煮一会儿,汤汁就变得白白的了。

    加入白菜叶,煮至变软,再下入擀好的面条,撒入白胡椒粉,因为小石头也要吃,她就没加太多。

    最后加盐调味,出锅。

    没有香油还是差了不少香气,不过这种时候,能吃饱就行了。

    两颗荷包蛋,分别加在了石大哥和小石头的碗里。

    待方念真进屋,石大嫂已经又沉沉睡去了,她的脸色终于正常了些,不再是惨白的。

    石大哥拿了药碗出来,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一碗的药,吐了能有半碗。”

    方念真很是理解这个感受,“这也是正常的,汤药太苦了,我听说郎中开药,都是把病人吐的那部分也算进去的,石大哥你不必太过担忧。”

    车夫老钱也赶回来接方念真了,叫了小石头出来,几人在餐桌上吃面条。

    石友这才发现,只有他和他儿子的碗里有荷包蛋。

    “念真,你俩的碗里咋不放鸡蛋呢?”

    方念真一挥手,“我们回店里吃就是了,你家的鸡蛋,留着给我嫂子补身子吃。今天你和小石头也心力交瘁,我是怕你们倒下,可千万顾好自己的身子,好好照顾嫂子。”

    石友喃喃道:“念真妹子,这回真是欠你太多了,又是请太医,又是借我抓药的银子,真是不知道咋还了。”

    方念真大口地喝完碗里的面汤,“石大哥,就别说客气话了,当初咱们逃难那会儿,你和我嫂子对我悉心的照顾,我记得一清二楚,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不说这些了。”

    “给我嫂子熬的粥在锅里,她啥时候睡醒了,你再给她热着吃吧,现在冬天也不怕放着。明日一早我再来,用不用把小石头带我的宅子里去?”

    小石头从面碗里抬起头来,连声说“不去”,石友也说他照顾得过来。

    方念真也疲累得很,上了车,回了宅子就休息了,睡前她却一直在想今天太医的诊断,和石大嫂模糊不清的话语。

    难道,是有人存心害石大嫂?-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方念真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石大嫂和她笑着闲聊,下一秒就直愣愣地躺到了地上,面无血色。

    早上她还梦魇醒不过来,还好大福“喵喵”地把她叫醒了。

    收拾了一些补身体的食材,方念真感觉身体也不疲乏,天气也挺好。

    今天也没用马车,独自走去了石家。

    临到石家门口,却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趴在石家门口往里瞅。

    “咳咳”,方念真咳嗽了两声,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退。

    方念真这才看清,原来是胡家的二儿媳王氏。

    她俩本就有旧仇,方念真不愿意搭理她,就要往石家进。

    王氏却在她身后小声开了口,“念真呐,听说,石大嫂……要没了?”

    方念真转身怒目而视:“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吉祥话就把嘴缝上!”

    王氏缩着脖子,“你看你急什么,我这不也是关心她吗?那她醒了吗?”

    “跟你没关系。”硬邦邦地说了这一句,方念真就要迈步。

    王氏上前伸开胳膊拦着她,“以前咱们住邻居的时候,石大嫂待我也不错,你就告诉告诉我,我好安心。”

    方念真打量了她一眼,不耐烦地丢下一句:“醒了。”

    王氏张大了嘴巴,很是激动的样子,“那、那就好,大仙庇佑,大仙庇佑”,然后就匆匆离开了,也没见她进胡家的院。

    方念真感觉王氏这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以前好歹还算个正常人,现在好像个神神叨叨的疯婆子。

    她进了石家,见石大嫂还是在炕上睡着。

    石大哥脸色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正在洗碗,小石头也乖巧地在一旁洗着筷子。

    “念真妹子来了,你今日快回店里去忙吧,我知道你店里离不开人,你嫂子好些了。”

    方念真将补品放好,“石大哥你就别撵我了,我现在回去也安不下心做事,没准做菜的时候盐、糖就得弄混了,到时候客人还得骂我。”

    说着话的时候,黄太医来了,他自己背个小药箱溜溜哒哒就走来了。

    “黄太医,您怎么自己走来了,我还说让车夫去接您呢。”

    黄太医一如既往地毒舌:“我又不老,总共也没几步路,有那等着的时间我都看完诊了。”

    望闻问切了一番,黄太医说石大嫂身子恢复多了,胎儿的脉搏也强了很多。

    “病人之所以迟迟不彻底清醒,还是身子太虚了,估摸着今晚就能醒来了。”

    果然如黄太医所说,有等车的时候,他都看完诊了。

    “丫头,我听说你是开饭馆的?”

    方念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是,主街上的方记食铺和锅里捞是我的店。”

    黄太医问道:“我以前在南方吃到一道菜,但是忘了名字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做。”

    “您请说。”

    黄太医却摆了摆手,“改日我去店里找你,你先好好照顾病人吧,待病人无碍了,估计你才有心情做。”

    送走了黄太医,方念真陪小石头读了一会儿书,正打算准备午饭,石大嫂却忽然醒了。

    这回她是真醒了,先是双眼无神地四处看了看,而后似乎记忆回笼,眼神突然聚焦,人也有了表情。

    她看到方念真坐在她面前关切地看着,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念真,抓……抓王氏,她害我。”-

    “嫂子,你平复心情,等会儿慢慢说,先喝两口粥。”

    方念真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可她不敢表现出来,生怕石大嫂情绪一激动,又晕过去了。

    石大嫂喝了几口大米粥,就说喝不下了。

    石友、小石头,还有方念真都在屋子里陪着她。

    石大嫂欲语泪先流,“那个阴险的贱人,是她把我推倒的,我要报官。”

    “那天我慢慢地走圈,都想回来了,她在我身后叫我,非拉着我聊天。”

    “天气挺冷的,我又厌恶她,就不想和她聊了,她却一个劲儿地摸我的肚子。”

    “待她转身走了,却恰好来了一阵风沙,她一捂眼睛,从手里掉下来一张纸,我捡起来一看,上面不知用红色的朱砂画了什么符咒。”

    “她看我拿起来,很是紧张,上来就要抢回去。我突然记起她一直摩挲我的肚子,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我就问她那符纸是干什么用的,她却突然癫狂了。”

    “我举高了不让她抢,她就用力一蹦,推了我一把,我踩到了冰溜子摔倒了,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方念真回想起她早上来时,王氏的异常举动和奇奇怪怪的话,“怪不得她这样。”

    “石大哥,我现在就去府衙一趟!”

    第53章 王氏被休

    方念真来到府衙时, 正赶上快要吃午饭了,衙役们三两一群地向外走,她打听了一下, 他们是换班休息的, 里面还有人值守。

    方念真没想到,走进屋子就迎面和赵吉遇见了, 上次她当面拒绝赵吉后,两人就没怎么正式见过了。

    偶尔有衙役去自己的食铺吃饭, 赵吉却从来都不去。

    方念真率先打破了尴尬,“赵……赵大哥,我来报案。”

    讲述了这一番事件后,方念真补了一句,“不知她有没有逃跑的打算,毕竟她现在已经知道石大嫂醒过来了。”

    赵吉将案情上报, 得到赵巡检批准, 先派人通知城门的看守, 加紧几个城门的盘查,留意出城的妇女。

    衙役们现在就去王氏的住所抓人,自然是先到了胡家, 问清了胡家老二和王氏的现居地,以及干活的地方,衙役们就分三队去寻人。

    方念真回了石家等结果。

    胡阿婆见衙役来寻王氏,心里就知道要糟,这蠢儿媳定是又动什么歪心思了。

    中午,方念真和石家三口吃完饭, 大虎就来通知他们了。

    “王氏已经找到了, 我们去她家里时扑了个空, 桌上留了一封信,是留给她夫君的;她人到了府衙,自陈了罪状,如今被收押了。赵巡检寻石家去过堂、定罪。”

    石友一脸为难,“这、这,我娘子现在还虚弱得很,去不得,我也脱不开身。”

    大虎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将方念真拉到一旁:“方掌柜,赵巡检的意思是这桩案子不宜拖到年后,年前就审完。”

    方念真大概了解,有些官员是有这个“忌讳”的,过年期间若是有没处理完的积压案子,寓意着明年会有更多的案件。

    她又劝石大哥去,说她看顾石大嫂。

    石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都不愿离开这个家,他还是觉得石大嫂的情况不稳定,他要亲自守着。

    最后,商量出来一个“好办法”——写一份证明,由方念真代为出席。

    方念真无语望天,怎么自己一个厨娘还能摊上律师的活儿呢?

    她不想接受,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这样吧,把小石头带去吧,他也是能听明白事的年岁了,就算石家的代表了。”

    石友思考了一下,没有反对,男孩子确实得经历点事儿,才能成长起来。

    方念真又抓着石大嫂的手问了许多细节,之后就牵着小石头,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府衙。

    赵巡检一瞅,哟,怎么又是方念真。

    大虎上前耳语告知了石家的情况,赵巡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再三确认方念真可以代表石家后,就升了堂,王氏也被带了上来。

    因为还没定罪,所以也没给她上脚镣,王氏还是穿着上午那件衣裳,不过神情很是慌张。

    她跪在地上又一遍陈述了当日的经过,与石大嫂说得差不多,不过王氏说自己不是有意推倒她的,只是想抢回自己的东西,不小心把石大嫂撞倒了。

    赵巡检一向很会抓重点,“你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王氏低着头,结结巴巴的:“是、是一张符纸。”

    “做什么用途的?”

    王氏用力掐了掐手指,“是‘借运’的,我成婚好几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人家说,拿这个符纸去孕妇肚子上贴一贴,就可以蹭来她的好运气,我肚子里也能怀小娃娃。”

    方念真一针见血,“如果只是如此简单,你为什么不直接和石大嫂说?”

    王氏对上她倒是气不虚了,“她怎么可能答应?你俩关系那么好,因着你的事,她极为不待见我,我知道的。”

    方念真气笑了,“你把话说全,什么叫‘因着我的事’,那是因着你偷我秘方的事!”

    王氏说起这事就很是癫狂,“谁偷你秘方了?!谁偷你秘方了?!那是一罐耗子药!”

    赵巡检见话题偏了,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王氏,你那符纸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不记得新云州附近有寺庙。”

    “是我打听到的,新云州城外面的村子,有一个神婆,听说她挺准的,这是她给我的法子。”

    方念真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你那符纸对石大嫂是有害的吧?”

    王氏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没、没有的,真没有的。”

    方念真对赵巡检说道:“大人,我觉得这符纸存疑,若是对孕妇有害,那王氏就是蓄意伤人。”

    赵巡检明白了方念真的意思,符纸“借运”一事,一听就是骗人的,不过如果这符纸用途不是“蹭好运”,而是“借走”了人的运气,那王氏根本就是用心险恶。

    他又威逼了王氏几句,王氏心里慌张,说话前后不一,一堆漏洞。

    后来赵巡检下了一记猛药,说要给她上刑,王氏这才心理防线崩溃,说了真话。

    “大人,真得于身体无害啊,神婆说了,这符纸,对孕妇可能会有点影响,但不至于有害,顶多是……顶多是日后不容易怀了。”

    小石头听了这话,突然发怒,小小的人大声喊着:“你这还不叫害人吗?就因为你想要孩子,就要让我娘以后怀不了?”

    王氏见石大嫂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都能保护阿娘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这些年因为没有孩子,我受尽了苦楚和白眼。”

    “若不是因为这,我婆婆怎么会看不上我,我又怎么会那么急于挣钱铤而走险?”

    “我夫君虽然嘴上不说,可总是羡慕地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子,我知道他心里定是怨我的,那么多人都能怀,怎么就我的肚子不争气呜呜呜。”

    说到最后,王氏哭了,又气又恨地锤起了自己的肚子。

    就在此时,胡家人也赶到了,他们都听见了王氏的一番话,胡家老二胡兴才跪倒在地,无力地捂住头,“云娘,你糊涂啊,我何曾怨过你。”

    赵巡检又追问了几个细节,考虑到王氏之前已经有过犯罪的前科,无论她是不是无意推孕妇的,都已造成了伤害。

    不过,因为她自己来了府衙投案,还是可以略减轻些刑罚,最终判她□□三年半,罚五十两银子赔给石家。

    胡阿婆这次也不问二儿子的意见了,当场求人写了休书。

    胡兴才眼神涣散地坐在地上,胡阿婆抓起他的手,按了印泥就往休书上按,胡兴才也不知心里是同意了,还是没力气反对,顺从地按了手印。

    胡阿婆将一封休书扔到王氏身边,“上次你犯事,我便让老二休了你,可他念着你俩的情分不肯答应,如今你又做错事,你们的夫妻缘分也就到头了。”

    王氏泪眼朦胧,看也不看地上的休书。

    “想我王家,在我小时候也是富过的,我爹还请女夫子来家里教过书,我也略识得几个字。不想一日破败,我婚嫁之事便只能配个农夫。”

    “如此,我也没什么怨言。可胡兴才他不成器,撑不起这个家。还有你,你这个恶婆婆,只偏宠你的大儿媳,屡屡看不上我,不就是因为我没生个孩子吗?”

    王氏伸出手指怒指胡阿婆。

    胡阿婆气得大喘气,“你别瞎说,我啥时候给你缺吃少穿了?是你总是盯着别人家的日子,眼睛挂到天上,脚踩在云里,想着一夜发财,一点都不脚踏实地,这样我才看不上你。”

    王氏越说越起劲儿,几近哭喊:“无论我跟别人发生了什么矛盾,对面只要一句‘不下蛋的鸡’,我就没了底气。我看过许多郎中,他们都说我身子没毛病,就是子女缘分未到,可是都六、七年了,到底这缘分什么时候能等到?!”

    方念真可不想听她在这怨天尤人:“所以呢,所有人都对不起你?石大嫂又做错了什么呢?无端被害。”

    王氏无言以对,眼神却柔和起来,嘴角还挂着微笑:“只能怪她的命太好了,都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又怀上了,这肚子里的孩子,分我多好,我定会用心抚养的。”

    方念真越看她越觉得瘆人,这不是要疯吧?

    “说到底,你还是只能欺负老实人罢了,你口中所有的不满、不幸都是跟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分不开的,你却都要归到别人身上,没有担当。”

    胡兴才这时候落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云娘,这次我也救不了你了,我们……便散了吧。我没想到,原来你一直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胡家的。”

    王氏听了胡兴才的话,擦干眼泪,不再抬头,只留了一句:“别告诉我娘家人,就当我失踪了。”

    “大人,把我关回去吧,罪我已认了,我不想在这儿了。”

    方念真觉得三年半还是便宜她了,石大嫂遭了这么大的罪,怎么也得把她关个十年!

    可惜本朝律法就是这样,主要按造成的实际后果来定罪,石大嫂性命无碍,孩子也保住了,王氏的罪责很难再加重-

    回家的路上,胡兴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娘,你能不能借我四十两,我给你打欠条。”

    胡阿婆大惊:“老二,你都休了她了,不会还想替她赔钱吧?”

    “娘,她若赔不上这一笔银子,刑期还得再加二年,原就是我配不上她,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配不上个屁,她都吃牢饭了!你啊,唉!”

    胡阿婆不允,胡兴才也没有底气闹,不声不响地跟着回了胡家。

    可胡阿婆想不到,她这儿子有多么的“痴情”。

    …… ……

    方念真不能一直守着石大嫂直到她好起来,毕竟自己还有两家店、一个牧场要管理呢。

    她只能是派黄莺或者小秋勤往石家跑跑,送些补品和吃食。

    马上年底,方念真又拾起了卤肉生意,今年她可以卤得就多了,这回她又杀了一头牛,先做酱牛肉吃一吃。

    虽然牛肉价高,但新云州的食客还是比较追捧和喜爱的。

    酱牛肉用的是大块的牛腱子肉,“卤”实际是最省心的一个烹饪方式了,只要比例对,卤啥都入味。

    卤好的牛肉放置两个时辰,这时候也凉透了,切成片,牛肉纹理分明,瘦肉夹着筋,看起来诱人极了。

    卤牛肉的汤也不能浪费,方念真打算拿来做牛肉面!

    牛肉面就不能用手擀面的手法了,那必须得吃“拉面”啊!

    作者有话说:

    胡家老二,“恋爱脑”无疑了……

    第54章 牛肉面

    眼看着要进腊月了, 天气越发得冷了起来,这几日新云州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阴天, 阳光都很少见。

    人来人往的主街上, 方记食铺前支了张大桌子。

    方记食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大家都没看够。

    “掌柜的, 再来一下呗。”

    “是呢,都赶上练功了, 方掌柜这面食功夫真到位。”

    方念真叫了阿青来,问明白之前做出来的差不多都卖出去了,就答应了食客们的要求。

    “好嘞,咱们再来表演一块面团的,看好咯!”

    围观的食客们只见她往醒好的面团上不知刷了一层什么水,就开始把面团揉成长条状, 两手各执面剂子两端, 在空中越拉越长, 同时翻绕着荡起来,再将面两端捏到一起,面剂子顺着这个惯性自然缠绕成麻花状。

    如此几个反复, 再醒上几分钟,真正可以拉开且不会断的面团就准备好了。

    将面剂子分成几段,都压成扁扁的条状,方念真开始了正式的“表演”。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扁片子拉长,这面延展性极强, 看起来又软又有筋性, 之后双手交叠回来, 右手捏住端点,左手快速再次拉伸,

    方念真手中的面越来越细,也逐渐垂到了案板上,直到拉得与肩平齐,打得案板“啪啪”作响。

    案板上有面粉,防止拉出来的面条粘连,方念真并没有拉到太细,主要是对自己的面团还不够有信心。

    食客们看不懂的那碗“水”是她特制的蓬灰水,她穿过来之前,做过视频特辑,专门研究了牛肉面的“面”是怎么做到那么筋道的,所以她自然而然接触到了“蓬蓬草”。

    这蓬蓬草还是她和知晓“秋游”那次发现的,那日行程匆忙,离家又远,她也没顾得上摘。

    好在后来在城北的小山上也发现了蓬蓬草,她摘了些晾干,制成了“蓬灰”。

    如今制成了“蓬灰水”,她昨晚苦练好久,终于掌握了加“蓬灰水”的比例,今天才有信心搬到店前“表演”。

    只是家里做废掉的面团,又够吃好几顿面片汤的了。

    方念真在前面拉好面,阿青就拿到后厨交给安子煮,小秋如今接过了“切墩”的活计,想学厨,自然基本功要练扎实。

    将面煮熟后,浇上一碗肉香四溢的牛骨清汤,配上煮好的白萝卜片,撒上胡椒粉,最“奢侈”的是,这面上竟有几叶香菜!

    绿色的叶子菜在冬日里可太难见了,方念真也就是想着这牛肉面不配香菜可惜了,才咬牙拿出来的。

    香菜是黄莺前几日种在盆中,放在灶旁种出来的,比夏天的长势差多了,稀稀楞楞的,还都长不高,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一碗简单的“牛骨汤面”就好了,若是想加牛肉,就得额外加十文钱,安子就会往上面盖上三片圆形的牛腱子肉。

    酱牛肉也单卖,但是价格高,五十五文一盘,食客一般都不舍得点,还是觉得吃面条的时候尝个味儿比较划算。

    可能只有宴客的时候,为了席面好看,才可能点上一盘。

    酱牛肉在店内销量一般,方念真也毫不担心,因为她的目标客群本来也没放在店内。

    最近“锅里捞”那边去各大府宅外送的时候,都会遵从掌柜的吩咐,赠上一碟“方记酱牛肉”,人家根本不在乎一碟五十多文的牛肉。

    尤其是孙府,已经又下了“订单”,跟方念真订了十斤的酱牛肉。

    现居新云州的百姓们多吃擀面条或者切面,对“拉面”这项技法并不熟悉,欣赏够方念真的“拉面表演”后,大家纷纷入座,等待自己的那碗面。

    方念真忙活了一早上,并不感觉冷,甚至感觉自己隐隐出汗了。

    她在柜台下拿出自己的茶杯,里面有小秋给她晾好的米茶,“咕咚咚”痛快地喝了几大口,这才解了渴。

    擦了擦嘴,她这才注意到,食铺临窗的座位上,那不是何正嘛!

    她端了盘酱牛肉走过去,“何大人,您怎么来了都不叫我一声?”

    何正面露笑容,“我来的时候你正忙着,就没叫你。早上没吃饭,刚刚点了碗面,你看,你还搭上碟酱牛肉。”

    “您正好尝尝,我新研究出来的。”

    恰好此时,何正点的牛肉面也端上来了,阿青稳稳地放下,“客官您小心烫,辣椒油和醋在桌边。”

    何正先尝了口原味的面,嗯,汤很鲜,加了香菜又多了一重香气。

    不过他是吃惯了辣椒油的,就加了两小勺辣椒油进去,红通通的辣椒油配上绿油油的香菜,顿时觉得食欲大开了。

    夹起一著面条入口,筋道弹牙,还有种独特的香气。

    “方掌柜,有没有小咸菜,来一点儿。”

    何正也不跟方念真客气。

    方念真给他端来一碟酸豆角还有烧椒酱,竟然还有几颗大蒜瓣?

    何正不解,“这蒜是干嘛用的?”

    方念真嘿嘿一笑,“看您口味重,特意拿来的,您试试。”

    她手上动作不停,剥好了一瓣白白的蒜瓣,“一口面,一口蒜,就着吃香得很。”

    何正将信将疑,吃了一口面条,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蒜,在方念真看来,这瓣蒜也就受了点皮外伤。

    他细细品味了一下,又吃了一大口面,咬了一半的蒜瓣。

    “嚯,真够劲儿!就是这蒜挺辣。”

    他又夹起面前那盘酱牛肉,牛肉片厚薄适中,中间都夹着透明的筋,一口咬下去,卤香味十足,“筋”的部分尤其美味。

    何正由心地夸奖:“方掌柜厨艺大有进步啊。”

    吃了个半饱,他才放慢速度,说出了今日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方掌柜,我听说你做甜品也很厉害,那个……双皮奶,能不能过些日再做一回?我预订,我们王爷过生辰,他向来不收我们的礼物,我寻思送这个表表心意。”

    方念真愣了一下,“啊,是哪日啊?”

    “腊月初三。”

    “行,那日我早上做好了,送到府上门房。”

    “有劳方厨娘了。”

    方念真送走了何正,心里却想着,因为石大嫂而去借太医的事,还没跟人家表表谢意呢,如今瑞王过生辰,自己正好借这个机会表达一番。

    可是,七日后就是腊月初三了,知道的这么仓促,她恐怕也来不及寻什么好玩意儿了。

    再说了,她觉得“好”的,瑞王可能都是司空见惯了的,送些什么好呢?-

    自打多了“牛肉面”这个选项,方念真的开店时间又被迫提前了半个时辰,没别的,食客们集体反映,早上就想吃上热乎的这一口面条。

    为了延长自己的睡眠时间,方念真把“拉面”的手艺教给了安子,当然,“蓬灰水”那一茬安子是不知道的,方念真只教他揉面和拉面的手法。

    安子倒是乐不得的,他知道这手艺有多重要,夸张点说,有这门技艺,撑起一家小面馆都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他学得很是仔细认真。

    练了三日,方念真终于能甩手不管了,专心地研究她的“秘密生日礼物”去了。

    …… ……

    方念真还拿了醒好的面团和材料,去了石家,现场做了一锅拉面。如今石大嫂已经能吃发物了,她也得多吃点肉补补身子了。

    方念真如今拉面已经很是娴熟了,小石头看得惊叫连连,石大嫂也乐得合不拢嘴。

    方念真和石家人围坐在桌前一同吃着面和酱牛肉。

    石大嫂不吝夸赞着:“念真呀,你说你,总能研究出这些个我们想不到的,一个面团都让你做出花样了。”

    “嫂子,如今身子可好全了?”

    石大嫂轻轻摇头,“算是吧,不过感觉精力不如从前,也不知是这场事闹的,还是怀到后期了就这样。太医说不让我出去吹冷风,只让我在屋内溜达,都要憋屈死了,还好今日你来了。”

    “还是得听太医嘱咐的,预产期是二月,是吧?”

    石大嫂叹了口气,“太医说,不一定能到那时候了,这孩子也许会早产,一月份就得做好准备了。你石大哥已经请了有经验的稳婆,念真,不瞒你说,我心里真是怕。我又怕我出什么事,又怕这孩子活不成。”

    方念真安慰道:“别怕,嫂子,大难过后有后福,先把身子养好,不能总是叹气。”

    石大嫂把小石头支到一边去玩,又悄声跟方念真八卦起来。

    “那该死的王氏赔不起钱,还是胡兴才给她出了十两,剩下的四十两,胡家就不肯出了,兴许王氏还要多蹲一年多的大牢。”

    说到这个方念真就气愤,“活该,就该让她在里面蹲一辈子,害人终害己。”

    石大嫂听了那日王氏“发狂”的话语,倒是有些感触,“她这些年没有孩子,许是心里坐下病了。”

    “嫂子你可别可怜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嗯,我知道的,正常人遇上这种事也不会去害别人,她还是心肝黑。”-

    腊月初三这日,方念真拎着一大一小两个食盒,在瑞王府的门房内等着何正来。

    何正接过去的时候吓了一跳,“方掌柜,这是做了多少啊?”

    方念真尴尬一笑,“那个小的是你要的双皮奶,我还加了焦糖布丁。那个大的食盒,是我送王爷的,之前他帮我石家嫂子请太医,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也做了点吃的。”

    何正了然,点头表示理解,“我定会帮你送到。”

    方念真忍不住嘱咐:“何大人,拿稳些,那个食盒怕晃。”

    “好,知道了。”

    陆恒是不喜办“寿宴”的,这一日他一向喜欢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府里人张罗,他都不想过什么生辰。

    过生辰他只会更加思念阿娘。

    午饭前,小八提上来两个食盒,神秘兮兮地和陆恒说:“王爷,这个大食盒里的东西,绝对是你没见过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猜猜念真做了什么?超好猜的。

    (嘤,今天出门了,回来晚了些,只能一更了,明天我加油!)

    第55章 牧场牛丢了!

    前几日方念真新添了两头奶牛, 这奶牛她就没再往牧场那边送了,那边的路途太远,每天运那么些牛奶不够费劲的了。

    石友有个工友姓陈, 住在城外, 据说为人朴实,做事也很是细心, 石友就给做了一回“中人”,方念真和陈家签了合约, 将两头奶牛“寄养”在他家,方念真每月付他们工钱。

    陈大哥每日进城的时候,就把当日清晨挤出来的新鲜牛奶带到城里来,送到方念真宅子门口。

    将牛奶高温沸煮后再实用,这样肯定是赶不上现代工厂的巴氏杀菌的,而且高温煮牛奶, 里面的营养物质也会流失。

    不过“布病”很是可怕, 不煮过她绝对是不会入口的。

    方念真放冰窖里攒了好几日的牛奶, 煮沸后将奶锅挪到小冰窖静置,上面会浮一层稠稠的奶皮,这奶皮就可以提取黄油了。

    最难的一点来了, 古代是没有电动打蛋器的,她找石大哥,一晚上就做好了一个手动打蛋器,方念真咬着牙断断续续打了小半个时辰,感觉胳膊都废了。

    小秋接过重任,继续打发, 但她那小身板还不如方念真, 很快也败下阵来。

    黄莺又顶上去, 她到底是农家长大的孩子,比方念真和小秋还是强一些,但也就是半个时辰。

    此时的奶皮仅仅是出了些泡沫而已,还不到方念真想要的程度。

    方念真使劲捶着自己疲累的肱二头肌,“黄莺,你去,去把宅子里闲着的人都叫来,噢,养马的老钱都别放过,都喊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两边店员都回来了,于是,就有了众人排队打黄油的场景。

    人多力量大,还真成了,方念真怕黄油又化了,干脆裹着大棉被下到冰窖里,压出了一块黄油。

    冬月二十九,方念真叫了刘忠来,叫他找两个手巧的,帮她在宅子小厨房前搭个“窑”。

    方念真在现代是看过有博主自己搭“面包窑”的,不过她印象不深,只能回忆起部分结构,剩下的就让刘忠几个自由发挥。

    她则是在一旁的小厨房试着调奶油。

    分离出两个鸡蛋清,加入糖,碗底下坐一盆热水,隔水将糖充分融化到蛋清中。

    放凉后,就又要开始“打发”了。

    说起“打发”,方记还发生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前几日打发黄油,店里的男孩子们还觉得没什么事,就是当时累了点。

    方念真一再嘱咐让他们互相按一按胳膊,有几个人偏逞强,说不用。

    万万没想到,第二日早上醒来,这几个人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酸疼得要命。

    只能和其他员工换班,做一些轻巧的活计。

    “这不听掌柜的真是不行啊。”

    “是啊,上次掌柜的给咱们做啥‘冒菜’,说让喝热水,那不听的不是都拉肚子了。”

    店里人还没怎么样呢,店外先起了谣言,说方念真大把大把地赚着钱,却对自己人抠门至极,晚上下了工还让他们做重活。

    这“谣言”都不用方记的人出面辟谣,就有方记的食客主动澄清。

    “净在那瞎说,锅里捞开业第一日我就来了,这些店员以前都干瘪瘪的瘦,现在哪个身上没长肉,要是那么累,他们能胖吗?”

    “是,尤其是那个小五,他长肉最多。”

    小五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自己真的有胖那么多吗?!-

    今日,方念真又将众人召集来轮番打发,大家有了经验,稍微感觉到累了,就轮到后面去休息,再排队上来打,这样多打几次也没事

    若是一直咬牙挺着,第二日可能又干不了活了。

    蛋清打发的差不多了,就得加入黄油继续打,直到奶油顺滑细腻,能挂的住了,方念真喊了停。

    尝了尝味道,好像是糖放多了,偏甜了点,但是她也没法了,打发一次太不容易了,将奶油收集起来,放到冰窖冷藏起来。

    奶油做好了,她就等着试验烤蛋糕胚了。

    刘忠带着的几个人本来还庆幸,今天免除了打发奶油的“酸疼活计”,可这面包窑实在不是好搭的。

    一开始搭成的第一版,外形倒是挺好,像模像样的,烧起来却是浓烟滚滚,呛得方念真赶紧躲进屋子。

    后来又拆了重新搭,几个人脸上都被熏的白一道黑一道的,刘忠龇个大白牙在那乐,“掌柜的,这回不冒烟了,您试试吧。”

    方念真随意揉了块面团扔进去烤,嗯,还别说,这回这窑真不使劲冒烟了,烤制的香味也逐渐传了出来。

    就在几双眼睛都盯着,准备一会儿出炉的时候。

    “轰”!!!

    窑,塌了。

    方念真面无表情的扇了扇眼前的灰尘,“行了,先不研究了,我换个别的法子吧,日后咱们有懂泥瓦匠活计的,再说吧。”

    刘忠几个尴尬极了,“掌柜的您放心,我们不放弃,以后肯定给您搭成了。”

    遭遇滑铁卢,方念真也没气馁,左右这边的人应该也没吃过真正的生日蛋糕,她蒸一个蛋糕胚,也没事吧?

    在接连蒸了几块能噎死人的、以及孔特别大的粗糙蛋糕后,方念真终于得到了勉强看的过眼的蛋糕胚。

    “小秋,比例记好了吗?”

    “记下来了,师父。”

    要不说当方念真的徒弟好呢,店里平时不忙的时候,本来就时不时地教大家写字,小秋也学了一些。

    如今方念真更是亲自教导她,除了识字,方念真干脆教了她阿拉伯数字,现在小秋也能像模像样的,做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了。

    “初三那日,你陪我一起做蛋糕,这是给重要客户过生辰的。”

    …… ……

    腊月初三,寅时,天还黑着,方念真就被小秋叫醒,爬起了床。

    “开始吧。”

    上锅蒸上蛋糕胚,拿出来放凉。取出做好的奶油,还有她之前做的浆果酱,因为奶油不是很多,方念真就做了个小的蛋糕胚,大约是现代四寸那样的规模。

    没有裱花袋,她就拿油纸贴了一个,勉强用着,“花”是画不成了,方念真在蛋糕胚上面层层的叠奶油,绘制成小山的形状,又拿浆果酱随意点缀了一下。

    唔,挺“抽象”,连她自己都看不出是个什么图案。

    不过色彩搭配上还是好看的,不知道是不是制作过程不对,她做出的奶油是偏黄的,并不像现代一样白白的。

    不过黄色和紫黑色搭配起来也是很妙的。

    方念真拿出锅里另一块,脱模失败的蛋糕胚,分成两块,随意地挤了一点奶油,又抹了一点果酱,塞到小秋手上。

    “喏,尝尝。”

    小秋好奇地舔了一口奶油,眼睛登时就亮了。

    “师父,这东西又香又甜,而且到嘴里就化了。”

    她又“嗷呜”咬了一大口,连带着果酱一起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她又掉了眼泪。

    “不是,你哭什么啊?噎着了?”

    方念真慌了神,赶紧给她捶胸口,又想着要不然直接来一套“海姆立克急救法”。

    小秋咽下嘴里的蛋糕,眼泪汪汪地拦下方念真慌乱的手,“不是,师父,是觉得做你徒弟真好,现在我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了,一年前我根本不敢想。”

    得,弄半天是自己大徒弟这“矫情症”又犯了。

    “这几日,你可好好学着了吧,日后就得你给我做了,我生辰的时候,你也给我做一个哈。”

    小秋抹了抹眼泪,“嗯,我做到您百年大寿。”

    装蛋糕的食盒也是方念真精心安排过的,这奶油容易塌,必须得保持低温,食盒下面她装了大大的冰块,又嘱咐了何正,不要放到燃了炭火的屋子里。

    好在现在是冬日,天气冷,温度也能保持的住-

    午饭前,何正见王爷终于从书房出来了,抓住机会,提着两个食盒追上他。

    “王爷,这小食盒,是我的小小心意;旁边这大食盒,是方念真方掌柜的大大敬意。您看看,我敢保证您绝对没吃过。”

    小八神秘兮兮,嬉皮笑脸的。

    陆恒瞥了他一眼,罢了,先打开了小八的小食盒,是双皮奶和焦糖布丁,闻起来就很是香甜。

    又打开了大食盒,一股冷意先扑面而来。

    再仔细一看,这糕点,长得好像有点大?多少有点蠢笨。

    取出糕点后,才发现原来这下层装的是冰块,怪不得如此凉。

    何正适时地掏出一把小刀,“方掌柜说了,这个是‘蛋糕’,切开分食的。”

    陆恒问他,“这上面画的什么?是山?”

    说起这个,小八可来了精神。

    “王爷您看的没错,是山,不过您细看这紫色的图案。”

    陆恒又看了几眼,没懂。

    小八一拍大腿:“您看这图案有几个?七个!这就是专门为您画的啊。”

    “而且您再仔细看这个位置,山顶上这里,这像不像一个背影?向着远方眺望。这也是您啊,象征着您镇守着大肃边关。”

    陆恒皱眉,“方念真跟你说的?”

    小八咧了咧嘴,“不是,我自己猜的。”

    陆恒长吸一口气,“滚。”

    小八不舍地多看了几眼那蛋糕,真是,人家方掌柜都说了“分食”了,王爷怎么还独吞啊。

    陆恒一想就知道,这是小厨娘给他的“谢礼”,她可不是喜欢凑上来巴结他的人。

    自从他王爷身份在她面前暴露,小厨娘就很少跟他接触了。

    陆恒拿起刀直接刮了一点表层白色乳霜状的东西送到口中。

    “有一丝甜,但是很快就化了?”

    不确定,再尝尝。

    如此这般尝了几回,蛋糕上的奶油就薄了一层。

    执刀将蛋糕切成两半,内里是黄色的糕体,这蛋糕很是松软。

    陆恒直接拿刀叉起来咬了一口就顿住了,他从未尝到过如此松软的点心,还香味十足。

    搭配上面的白色乳霜香甜可口,时不时吃到果酱,则是酸甜解腻。

    嗯,不过瑞王爷也没觉得腻就是了。

    本来上午他收到皇兄那边传来的密报,很是有些烦心,这半块蛋糕下去,感觉心情都好了些。

    转头看了看另外半块,今日是生辰,于饮食上放纵一下,也不是不行吧?

    …… ……

    曾管家正兴冲冲地往返后厨,给王爷备生辰席面,王爷却派人来通知,说他吃饱了,中午不吃了。

    “吃饱了?!这午饭还没吃呢,怎么就饱了?”

    “小的也不知,好像是小八大人送了吃食进去。”

    曾管家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罢了,厨房的先停了吧,晚上再备正经席面。”

    还好,晚上陆恒和府里的人共同过了个生辰。

    曾管家悄悄禀告:“王爷,今日有许多送贺礼的,除了跟您极为亲近的郭知州,他送的只是自己写的字画,其他人的我都按您的要求,给拒了。”

    “嗯,如今我在朝中的位置尴尬,万不能张扬,也不能大肆结交,不能再让韩家借题发挥了。”-

    腊月初四,新云州又开始飘雪,一开始,方念真还和知晓他们在店门口堆雪人,因为天气冷,锅子店生意也爆火了起来。

    初六这一日,方念真正洗山楂,打算做几串糖葫芦甜甜嘴。

    桃竹村有人来了,方念真一见,是里正的儿子方义。

    “掌柜的,咱牧场的牛丢了两头。”

    “什么?!”

    方念真把山楂一扔,急急地问道:“现在都是圈养的,还没到放出去的时候,怎么会丢呢?”

    方义也很是着急,“前天大雪,我晚上给牛添料的时候还好好的,早上一起来,牛就少了两头。我和黄大叔我们几人在周围都看了,都没发现脚印,那天雪太大了,很快就把脚印盖上了。”

    “那听见动静,狗也得叫啊!”

    方念真坐不住了,两头牛,值多少钱呢!而且临近年下了,谁知道偷牛的会不会拉回去就杀了。

    “不行,我要亲去一趟,阿青,去把刘忠和黄莺叫来,收拾收拾东西,即刻出发。”

    方念真一行人就先直奔桃竹村所属的县衙,报案之后,县衙也派了人一同进村探查。

    如今事情已经过了两日,牧场附近的脚印也已经杂乱。

    不过,县衙的人还是更专业些,他们在狗碗附近发现了药末,估摸着是给狗喂了使其晕倒的药。

    牛这种生物,抬又抬不动,只能从大门领出去,可是,方义自述,那一夜并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大门也没什么异常。

    这牧场的大门,方念真也是设计过细节的,门上挂了铃铛,只要一推门就会有响动。

    衙役们就又去看铃铛,这铃铛是开口的,对着烛火照了半天,果然在里面掏出来一丝棉花。

    “此人很是小心,应该是用了棉花在铃铛内塞满,这样就能发不出声了。”

    方念真寻了里正,想问问村民有没有能提供线索的,只要是有用的线索,她愿出银二两。

    桃竹村的村民一方面,是感念方念真帮忙赶跑了县尉儿子,另一方面也是被这二两银子诱惑,几乎每一户都把自己那晚干了什么、听到什么动静都说了出来。

    有助于断案的倒是暂时没发现,不过村里的“奸情”倒是发现了两对,一时间桃竹村又闹得不可开交。

    方念真急得嘴里起了好几个大泡,什么都吃不下。

    黄莺端来了腊八粥,“掌柜的,您多少吃些,要不然怎么撑得住。”

    这腊八粥是晾好的,已经不烫了,又熬得十分软烂,里面的粮食都熬开花了。

    缓缓地喝完这一碗粥,黄莺又哄着方念真吃了个煮鸡蛋。

    刘忠轻轻敲门,“掌柜的,又有一户人家来提供线索,不过他不是咱们桃竹村的。”

    “让他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小八:骄傲,我阅读理解,满分!!!

    (宝子们,大家还是要喝巴氏杀菌过的牛奶哈~自己煮牛奶还是有风险的。)

    第56章 吃热乎羊肉

    刘忠带了一个一直低着头的中年男人, 他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了一番才进了门。

    “我是隔壁大柳树村的,我听说你们这里丢了牛, 提供线索给二两银子?嘿嘿嘿。”

    刘忠清了一下嗓子, “咳,得是有用的才行。”

    那男人连连点头, “哎哎,我晓得的。”

    “就是初四那天吧, 下大雪,冻死只鸡。我老娘说干脆吃点热乎的,就把那鸡炖了,放的土豆,那叫个香!”

    刘忠打断他:“说重点!”

    “哎哎,人贫贱就连肠子都不争气, 好不容易吃这么顿好的。就是我可能太久没吃到这么多油水了, 吃坏了肚子, 只能顶着雪一遍遍地往外跑,去上茅房。”

    “重点。”

    “哎哎,马上讲到了, 哥们儿你别急。我这肚子啊,都夜里了还没好,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时辰,反正感觉那时候到了后半夜了,听见几声‘哞哞’的牛叫。”

    方念真不抱什么希望,这男人说起话来真不像个聪明人,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才提取出一句“牛叫”。

    她淡漠地开口:“后来呢?”

    那男人一愣, “后来啊……后来就又去蹿稀了。”

    方念真低头扶额。

    刘忠见状就上前,站在那男人面前,将他和方念真隔开,“在我们主家面前说话注意点,别那么粗俗。”

    那男人轻打了自己嘴巴两下,“哎哎,我,我没咋见过贵人,贵人莫怪。就是吧,我们大柳树村也有养牛的,但是我家前后左右都是没有的!这发出叫声的牛绝不是附近人家养的。”

    他这样说,方念真还有点认真起来了。

    她是记得的,那不讲理的张家就是大柳树村的,而且张家在大柳树村是个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的。

    不过自己当初到底是没有买那块地的,按说和张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也没有结仇啊。

    “你能给我说说你家附近住的人家吗?”

    “哎,好嘞。”

    那男人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说到他家斜后方的人家时,果然出现了“张”姓。

    方念真拿不准这人跟张家的关系,没敢贸然问下去。

    “刘忠,给他割二斤肉带走。”

    方念真又转过来安抚面前的中年男人:“等到我们知道牛的去向了,确认你这条线索是有用的,自会把银子给你的,别担心。”

    “哎哎,我打听过了,你是城里开店的大掌柜的,想是不会昧下我这二两银子,那我等你们好消息,我也帮你们留意留意,不过,千万别说我来过这里,保密,保密啊!”

    方念真答应了他,他才乐呵呵地提着肉走了。

    送走了这人,方念真仔细思考起张家偷牛的可能性,又去了里正家找关系,看有没有在大柳树村的亲戚,挨家看看有没有多出来的牛。

    附近的屠夫方念真都派人问遍了,都说没杀过牛。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有屠夫说谎的可能性,所以也派了人四处打听,县衙也出动人去调查,得到的结论都是没有见杀牛。

    她寄希望于那两头牛还活着,只是被藏起来了。

    “掌柜的,牛找到了!”刘忠一脸喜色地冲进来。

    “在哪找到的?”

    刘忠脸色难看了起来,“在……在村西的牧场里,跟他们的牛混在一起的。”

    “走,去看看。”

    恰巧里正也听了消息,来寻他们,大家就一起去了村西边。

    县衙的衙役们都聚集在这边,那边土财主的牧场的管事一直在拉着衙役解释着什么。

    “方掌柜,你看看这两头是不是你牧场丢的牛。”

    两头牛被栓在牛圈的外面,眼巴巴看着圈里的牛吃着草,一脸的羡慕神情。

    老黄其实一看就看出来了,养得久了,自家牛长什么样子都是十分熟悉的。

    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上前翻了翻牛耳朵,确认了是自家的标记,就对方念真点了点头。

    县衙来的几个衙役里,领头的姓常。

    常衙役说,今早是村西牧场主动寻的他们,说是早上喂牛的时候发现圈里多出来两头,结合之前他们听过的事情,应该就是方念真那边丢的两头。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两头牛是怎么来的,前一日还没有。

    县衙的衙役们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探查,“土财主”家可是实力雄厚的,人手也充足,基本不可能像方念真那边一样,人家从大门口把牛带走。

    牧场管事的说自己已经去县里请了老爷,应是一会儿主家就能派人来了。

    不管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牛是凭空出现在他们牧场的,他们都是有嫌疑的。

    黄莺给方念真寻了个椅子,方念真就靠在椅子上等调查结果,身上盖了个厚厚的披风。

    老黄则是来跟她禀报,检查了一下牛的外表,看着没什么毛病,也没怎么受伤,就是都瘦了点。

    两头傻牛还眼巴巴馋得流口水呢,方念真让刘忠问这牧场管事要了一捆草。

    不管过程如何,方念真的牛失而复得了,她也不再焦虑,跟对面管事说道:“这事儿结束后再还你,没断完案,官老爷们也不让我这俩牛回去,一会儿它俩口水流出二里地了。”

    她又转过头悄悄跟黄莺吐槽:“这土财主家咋这么抠,事儿闹这么大,还能分得这么清楚,想着别喂咱那两头牛,计较这一捆草。”

    如今乡间道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土财主从县里果然很快就到了。

    他还是那派土豪作风,马车上都恨不得镶金子。

    他先听了自己人的汇报,又上前与衙役们见礼,了解了具体情况,知道了自己牧场是有嫌疑的。

    土财主很是诚恳:“大人们,我这实在是犯不上偷她牧场里的牛,我都这身家了,可不缺那两头牛。而且现在牛也不散养,也不会牵错,定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常衙役还是决定从牧场里的人下手,挨个提到屋子里问,这一折腾就来到中午了。

    土财主大手一挥,“杀头羊,做两桌席,今日都在我这吃。”

    他走到方念真面前,之前两人争地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不过他印象并不深刻,这回打眼一瞧。

    面前这小姑娘年纪很小,约莫不超过二十岁,气场却很足,身边围着她的手下。

    土财主就拱了拱手,“方掌柜,听说你也是经商的,小小年纪就创下这份家业,比我当年强啊。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吧,今日也留下一道吃吧,咱们把酒言欢!”

    方念真见他很是真诚的邀请,倒也没拒绝,她了了一桩烦心事,感觉食欲也恢复了。

    虽然现在口腔溃疡不应该吃羊肉,可她也实在是冷了,想补充点大荤的、热乎的。

    宰了一头羊,萝卜炖羊肉、羊杂汤、白切羊肉蘸蒜泥、手抓羊排、羊肉饺子、葱爆羊肉纷纷上了桌。

    方念真自己也养了羊,但是都没舍得杀一头,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尝尝鲜的,没想到现在提前吃到了。

    先盛了一碗羊杂汤,加了重重的胡椒粉,喝到身上发了汗,方念真只觉得通体舒畅,心情也更好了。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席面,手艺很是不错,羊肉饺子一点都不膻,葱爆羊肉也火候正好。

    黄莺坐在方念真和自己爹爹中间,方念真让她不必给自己夹菜了,赶紧吃席。

    现在在场吃饭的都是断定与“丢牛”一事无关的人员。

    土财主也和他们坐在一桌的,他端了一杯酒起身,先敬了另一桌上的几个小衙役,领头的常衙役还在带人敬业地审问着。

    第二杯就敬了里正,虽说他当初以财压人,对桃竹村的里正也没怎么客气,可是如今自己这牧场到底是出了事,以后还少不得跟里正打交道,便是结不成交情也不能得罪了。

    第三杯自然就是敬这次的“受害人”方念真,他这回已经从手下那里知道了这小丫头的底细,在新云州城里开着两间大店铺,还和府衙的大人们有交情。

    方念真大大方方受了这杯酒,却也直言自己不胜酒力,只能喝这一杯。

    桌上自然还有里正和老黄等人应酬,方记这边的几个人就哐哐炫饭,黄莺如今与方念真混熟了,不再像供着主子似的不敢多跟她说话了。

    她凑到方念真耳边说:“掌柜的,这个羊排真不错。”

    方念真也捂着嘴巴跟她说悄悄话:“炖的也就这么回事吧,要是有韭菜花才更添香。等过年放假前,咱也杀羊,给你尝尝烤羊排和羊蝎子锅子。”

    方念真养的羊还不够肥,现在杀了可惜了。

    酒足饭饱,方念真成功知道了这土财主姓朱,家里是做布料生意的,不过他喜欢“投资”,在各行业都略有涉猎,这回开牧场是新的尝试。

    众人开始喝茶,方念真正想要不要告辞,常衙役那边传来了消息,扣下了土财主牧场里的两个人,说是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有嫌疑。

    同时,也接到了桃竹村一个猎户的消息,说是他设的捕兽夹子不见了,按说小兽带着夹子跑了也很正常。

    可这猎户说布夹子的位置有血迹,还有布料,不像夹到了野兽,倒像是夹到了人。

    衙役赶到现场一看,那布料是青色的粗布,小小一条,埋在雪里都已冻硬了。巧的是,这就在方念真牧场那边的小山上。

    从这边小山下来,翻过围墙就是泥土砌的狗窝,若是迷晕狗的人从这里进来,与大门口进来的人里应外合,那牵走牛,也不是不可能的。

    “立即查访初四之后,哪个村民腿受了伤的,这附近几个村子都查。”

    常衙役下了令,县衙的几人就与里正派的人一起展开行动。

    最后找到了三个腿受伤的,猎户带了自己做的夹子过来,衙役们比对了伤口,这夹口的大小跟其中一人的伤口一模一样!

    那人还嘴硬,说自己是被野兽夹夹住了,但不是在桃竹村东头的小山上。

    方念真打听了这人是哪里的,果然,他是大柳树村的,姓张!

    常衙役用了什么手段,众人不知道,只是这人不到半日就交代了,是他去偷的牛。

    他是张家的分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偷牛也不是因为什么仇恨,就是年底了,欠的债还不上了,铤而走险。

    他和他兄弟都有些三角猫的功夫,也有些歪门邪道的药。一个堵铃铛开大门,一个迷狗,顺便还从窗缝迷了人。

    方义那日被迷晕了一个时辰,竟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犯困了眯了一觉。

    将牛牵了回家,本来要卖到外县的,谁知风雪太大了,他们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深一脚浅一脚的,根本走不出去,在本村又不敢杀牛,这牛就暂时给藏到山上了。

    还没等方念真那边发现丢了牛,这兄弟俩在山上就被自己的族人看见了。

    张氏一族对这牛的去处也起了争论,一派坚持说不能暴露影响张家名声,直接把牛杀了;一派说知错就改,哪来的还哪去。

    还有第三派,也是族长拍板做的决定——既然牛都到手了,不用白不用,拿这两头牛陷害朱财主,让他和方念真狗咬狗,张家完美隐身。

    再经验证,偷牛这兄弟俩,果然是住在给方念真线索的男人家附近。

    如此,各个证据都指向了张家旁枝兄弟俩,土财主牧场里出了个叛徒,帮助兄弟俩浑水摸鱼把牛放了进来。

    这一次,触及到方念真的利益,她可不打算忍气吞声了,朱财主那边,上次告了张家一状,张家很快就把人捞出去了,这一次他也不打算容忍。

    方念真打算回城去府衙告一状,朱财主则是寻找各种关系,要把张家族长也关到大牢。

    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方念真反而和朱财主关系走的近了些,朱财主回城前还送了她一头小牛犊,说是就当年礼了。

    方念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美滋滋地回了自己的牧场,还给这小牛犊取名“发财”。

    事情告一段落,方念真打算明日就启程回新云州,也不知道她的小店怎么样了,眼看着到年底了,还没盘总账呢。

    自己的牛找回来了,还收到了一头小牛犊,这一夜就连风声都很小,黄莺屋子的炕烧得暖烘烘的,方念真香甜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她一起床,先是感觉窗外很暗,她本以为是自己醒得太早了。

    可是,当她想开门看看是否亮天的时候,人傻了,这门怎么推不开了?

    外面传来了老黄的喊声:“方掌柜,你别着急,这雪太大了,我先把我屋子这头的清扫一下,等我出来了,一会儿就去你那。”

    老黄把她门前雪扫开的时候,方念真这才发现,一夜之间,竟然下了齐腰深的雪,把窗都埋了一半!

    最恐怖的是,这雪没有要停的苗头,飘扬的大雪花还在持续地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忧心,念真还能不能好好回去过个年了?

    第57章 黄豆猪蹄汤、板栗烧鸡

    老黄和方念真几个人勉强将各个屋子里门前清理出来一片区域, 起码能正常开门了。

    虽然现在雪也还大着,但老黄还是搬了梯子,站在梯子上拿了长长的耙子, 把房顶上的雪清下去。

    老黄毕竟年纪也大了, 黄家的小儿子又年幼,才十岁, 帮不上大忙,还好方念真还带了个刘忠, 有把子力气。

    老黄这一早上忙得气喘吁吁的,“方掌柜,一会儿我再去牧场那边,那边的棚也得扫雪。”

    好在黄家堆柴禾的柴房是完全封闭的,柴虽然有点受潮但还能烧,赶紧往各个住人的屋子都挪了干柴禾。

    几人敷衍地喝了点热粥, 就着急忙慌地往牧场那边赶。

    一出了自家院子, 就更懵了, 目之所及,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各家都在自己院子里忙着扫雪。

    昨夜牧场是里正的儿子方义和村里另一个汉子一起值夜, 方念真几个正好经过里正家,里正费力地扫着院子里的雪,老黄和刘忠上前帮了把手,清理出一条小道。

    里正媳妇又拿出了一件外袍,让他们给方义捎带给在牧场的方义。

    “嫂子你放心吧,一会儿就把方义换回来了”, 老黄回头大嗓门地说着。

    村子里的路还好, 跋涉着能走过去, 出了村子到牧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因为荒郊野外没有房屋遮挡,道路被盖了个严严实实。

    方念真试着踩了几脚,每次雪都到大腿根,很费力才能把自己拔出来。

    要不是有本地人领着,怕是凭肉眼都分辨不出道路在哪里了。

    这时候也不分什么老板还是员工了,人手一把铁锹,硬生生地开小路,几百米的路,感觉过了一个半时辰才走到牧场。

    方念真两手掐着腰大喘气地走进牧场,等这回回去了还是要把身体素质提起来,干点活,感觉累得肺都要炸了。

    进了牧场大门,就看见方义也正清扫着牲畜棚顶的积雪,这牲畜棚都是茅草顶的,若是不把积雪扫下来,怕是后面承受不住压力,会塌下来。

    方念真看了牛羊的状况,基本都还挺好,到底是从更北的靳翰来的品种,皮毛都很厚,比较抗冻。

    唯独那头朱财主给的小牛犊“发财”,虽然也断奶了,可以独立进食了,但是它离开原来的环境本来就有点紧张,又赶上这大雪天。

    方义说它昨天下午刚来的时候吃了一顿,后来就没有进食了,今早更是卧在地上,都不肯起身了。

    方念真虽不是专业养牛的,但是她也知道,牛不吃食了是个挺重的问题。

    “我记得,当时说是附近村有个很厉害的兽医来着?”

    方念真不可能盲目地开个牧场,医疗方面的资源自然也是想到了。

    听方念真这么问,老黄和方义却都有些眉头紧皱。

    “这要是平时吧,走个半个时辰也就到那兽医家了,可现在这大雪,不知道得多久能到,还得把他带过来,这一来一回的……不好弄啊。”

    不过,老黄到底是贩过马的,还是有点经验,他就吩咐黄莺。

    “闺女啊,你去拿破衣服拆了,给小牛缝一件它穿的衣裳,能把肚子护上就行,它小,许是有些受凉了。”

    方念真语出惊人:“直接把小牛领到屋子里来吧,给它烤烤火。”

    老黄其实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他想着方念真是城里人,怎么会允许畜生进屋,没敢提。

    “好,好!我这就把它牵过来。”

    小牛卧在地上死活不愿意起来,后来又是拉又是拽的,才把它弄到屋子里去。

    反正今日方念真也回不去城里了,她就细细问了如果雪还不停,牧场这边会不会受影响。

    在牧场值守的人都说只要草料保存好就没事,不过也可能会有两个突发情况。

    一是牛羊突然生病,兽医不能及时赶到;二是雪下太大,山上的野兽找不到吃的,怕会下山。

    方念真对第一点不是非常担心,只要有钱雇人,这路就肯定能开出来,第二点的野兽倒是她非常担心的事情。

    她牧场东边就临着小山,小山不大,可架不住它后面还有更高的山。

    虽然老黄他们都说桃竹村附近没有虎、豹这种大型猛兽,但是有狼,若是下了山进了村,就很够方念真喝一壶的了。

    要知道,狼可是群居动物,一来就是一帮。

    她当机立断,掏出钱临时聘用那个会下夹子的猎户,他肯定是最了解这些野兽习性的。

    不管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有备无患。

    牧场这边暂时稳住了,方念真就让方义回家休息,方义倒也没推辞,他也挺惦记家里人的,只是他扔下了话,说照顾好家里就再过来。

    方念真点点头,自己没有看错人,方义果然随了里正大叔,为人方正,责任心也强。

    若是平时,她就不必让他再来了,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确实是缺人手。

    方念真和其他人一道在牧场吃了午饭,然后她望着碗里的白菜肉汤就沉默了。

    “我不是每月给了牧场餐补吗?肉蛋菜都有购买额度。”

    老黄就抚腿一笑,“掌柜的,咱们这菜、肉都齐全,但是我们没那手艺啊,也就这个条件了。”

    这锅白菜汤,肉片子倒是真不少,可是都肥得吓人,方念真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而且吧,冬日里的白菜都是鲜甜的,可是这锅白菜汤简直就像一锅乱炖。

    她又啃了几口饼子垫肚子,抹抹嘴,“晚上饭我给你们露一手。”

    “那敢情好,光听说方掌柜厨艺好了,咱也没机会见识啊。”

    …… ……

    下午,那猎户来了,在墙外布置了一些陷阱,又着重加强了东边靠着小山那侧的安全措施。

    下夹子是最基本的了,还挖了陷阱,陷阱里放了木刺,只是过路的人自然不会掉进去,若是成心想翻墙的,不管是人是兽都会掉下去。

    方念真下午搜集了一番食材,晚上在黄莺的协助下就下了厨。

    这边厨房简陋,调料也不全,她也做不了什么大菜,干脆就多做些荤菜补补油水吧。

    热腾腾的黄豆猪蹄汤撒上葱花,鲜香扑鼻;排骨炖豆角干是扎扎实实的一大盆,里面还有快炖化了的土豆块;板栗烧鸡块是桃竹村这边没见过的吃法,闻起来就很是香甜。

    冬日里,新云州这边最罕见的反而是新鲜蔬菜了,牧场这边连菜干都少,方念真干脆拿了大白菜切丝,和炒好的瘦肉丝拌到一起,这就是道凉菜,吃腻了肉菜,夹两筷子解解腻。

    主食是萝卜肉馅大包子,包子的个头足有手掌那么大。

    牧场里的员工,再加上猎户,还有方念真、黄莺和刘忠三人,大家围坐在一起,先碰碗干了一碗猪蹄汤。

    这猪蹄已经文火慢炖,炖了一下午了,胶质完全渗透到汤里,喝着汤都粘嘴。

    黄豆和猪蹄都很软烂,猪蹄轻轻用筷子一戳就脱了骨。

    汤汁里面加了胡椒粉,喝了开胃又暖身,方念真还特意调了一碗辣椒油,免得有人口重,觉得白白的蹄花味儿不够。

    如此一来,倒是有了几分“成都老妈蹄花”的意思,那猎户姓张,吃的眼睛都放光了。

    “看方掌柜这猪蹄子做的,一尝就是个鲜,我说实话,我吃野味吃惯了,猪蹄子我平常都不怎么吃,现在才知道,不是我不爱吃,是没吃到过好吃的啊!”

    张猎户是个开朗的,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要不人家方掌柜能在城里开那么大的店呢。”

    豆角干炖排骨则是方念真入乡随俗,桃竹村这边冬天爱吃豆角干,豆角干是夏日的豆角劈成丝晾晒成的,晒成干之后,豆角就变得筋道了,但还保留了独特的香味,和排骨炖起来很是搭配。

    板栗烧鸡成了黄莺这丫头的最爱,她不夹几块吃,倒是跟板栗较上劲了,板栗软糯香甜,舌尖一抿就化了,同时又吸收了鸡肉的肉香,回味无穷。

    最后那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拌白菜丝,居然成了最早光盘的菜!

    连老黄都不禁感叹:“你说前面那些肉菜做得好也就罢了,咱们平时做得少,比不上方掌柜的手艺,可这白菜丝,咱们冬天总吃,怎么跟人家拌的味道也差一大截子。”

    这顿饭是吃的宾客尽欢,最后,老黄说牧场什么东西都没有,左右也清了一条小道出来了,村子里各处的雪也扫差不多了,就让刘忠护送着方念真和黄莺回了黄家睡觉了。

    方念真总有种不详的预感,“黄叔,要是牧场这边有点啥事,我们在村里也不知道啊。”

    “这您放心,咱们牧场一直放着一些烟花炮弹,既能吓唬野兽,也能给村子里发信号。”

    方念真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村子。

    刘忠也觉得这雪下的太大,“早上刚扫的雪,如今又快到小腿了,看这阵势,明日还得扫。”

    方念真都顾不过来这些了,她还惦记着城里那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城,食铺那边没有我,估计少挣了不少。”

    她之前卤的酱牛肉估计也用的差不多了,还有香辣牛肉干和灯影牛肉丝,她还指望着把它们当年货卖呢。

    黄莺的娘在家里把屋子早都烧得暖烘烘的了,方念真洗漱一番就钻进了被窝,迟迟睡不着,黄莺就给她讲村子里的趣事。

    正当她有些睡意的时候,耳中传来了“嗖、砰、啪”的响声。

    方念真一骨碌爬起来,披了件外衣就开了门。

    烟花是村东面放的,那恰恰就是牧场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58章 办桌大席!

    方念真表情严肃:“黄莺, 你说,是不是牧场那边出事了?”

    黄莺看这情形也有些害怕,她爹还在牧场呢。

    “掌柜的, 这信号就是野兽下山了。”

    黄莺自小长在这村子, 自然是熟悉这信号的,不光是黄莺, 村里很多人家都起来了。

    待方念真快速穿戴好,她就想带着刘忠赶到牧场, 黄莺说要跟着,方念真把她按在家里,不让她出去。

    后来干脆拿了把锁,把黄莺锁在了屋子里。

    “牧场里有你爹,你们黄家就已经够冒险的了,你就不要去了。”

    方念真拎了把劈柴的斧子, 刘忠则是拿了一把锄头, 一把菜刀。

    主仆二人看起来气势汹汹地, 却忘了拿灯笼,眼看着要出村了,前面的路越来越黑。

    刘忠劝方念真:“掌柜的, 我先去看看情况,您回去拿个火把或者灯笼吧。”

    这时,二人的身后却传来了一片光亮。

    方念真回头一看,是桃竹村的汉子们,打着火把,拿着各式武器跟了上来, 里正也在人群中。

    “里正, 你们这是?”

    “方掌柜, 这不单是你牧场的事,我们桃竹村进野兽,这也是我们全村的事,咱们快走吧。”

    方念真内心感动不已,自己与这个村子真是缘分不浅,今日的事儿过去后,她必会好好报答。

    便有那身强体壮、干活利落的汉子在前面除雪开路,浩浩荡荡五十几号人赶到了牧场。

    方念真被护在人群中央,里正拽着她不让她冲到前面。

    “情况不明,你个姑娘家,先护好自己。”

    有人点燃了一响炮仗,寓意着支援的人已经来了。

    牧场内就传来了声音,是老黄!

    “在这边!有狼!”

    村里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了,早有分组,各有分工。

    人人手执一把烟花,类似于现代的仙女棒,那种拿在手上可以点燃的,这样对野兽也是一种威慑。

    有扩散范围观察情况的,有拿着刀剑斧棒甚至还有盾牌,冲锋在前的,还有布置了大量爆竹烟花,等着吓野兽一跳的。

    最终确认了只剩五匹狼之后,大家就没那么怕了,来的人这么多,狼是种警惕的动物,想必不会拼命对抗。

    此时不是营造安静环境的时候,大家都扯着嗓子喊着,顿时牧场内外都吵吵嚷嚷的。

    方念真也终于得到了“前线”传来的情报,打头阵的两匹狼落入了猎户挖的陷阱,负重伤,还有一匹狼不敌院里的狗子们,也负了伤,一瘸一拐逃走了,其余的都在东面的小山上观望。

    大家结成几只小队呼喝着上了山,那几匹狼早就吓得没影了。

    方念真到了那陷阱前,看到了狼的尸体,不知道是没死透还是她眼花了,她发现一头狼蹬了蹬腿,吓得“妈呀”一声,手里拿着壮胆的斧头也应声掉了下来。

    好巧不巧,正砸中自己的脚趾头,劈柴的斧头重得很,疼得她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于是,“桃竹村剿狼行动”中唯一的伤患就这样出现了。

    …… ……

    狼是暂时撵跑了,可这种动物最是聪明,它们还有成员牺牲在这,张猎户说它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不出五日,这群狼还得来。”

    方念真不大懂这些,“那就没办法了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咱们村子的人要辛苦些了,以后夜里得巡逻了,至少持续一个月吧,那些狼可能就会放弃了。”

    最终还是里正发了话,左右也到年底了,种地的本就农闲,出外做工的也基本都回来了,老少爷们就组成巡逻小队,辛苦一阵子,过个安稳年。

    方念真也感念大家今日半夜的辛苦付出,说明日要在村子设席面,请大家喝酒。

    众人自然都喜气洋洋地说“好”,自愿保护村子是一码事,但是这方掌柜请客,他们心里就更熨贴了。

    方念真当即又给老黄拨了款,说牧场这边再养四条狗,越护家越好,又让他给今天的几条狗都加餐。

    “快过年了,给它们也吃点好的。”

    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她看那小牛犊的情况也恢复不少,眼睛都明亮了,也愿意走动了。

    它还好奇地走到方念真面前来看她,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方念真心都被萌化了。

    她摸了摸毛茸茸的大脑袋,“发财,要好好长大噢。”

    发财伸出了舌头舔了舔方念真的手心,小牛犊的舌头热乎乎的。

    一瘸一拐地回到村里,黄莺赶紧给方念真看了看脚趾的伤。

    “哎呀掌柜的,这么一会儿都紫了,指甲盖也淤血了。”

    黄莺拿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给她涂上,疼得方念真龇牙咧嘴的。

    黄莺想起刚才方念真将她锁在屋子里不许她去,就感动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掌柜的,你就该带着我的,下回可一定让我陪着。”-

    腊月初十,大雪终于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天气很好。

    方念真早早让黄莺和她娘去采购了食材,她今日就要在黄家的院子里办席。

    怕方念真忙不过来,里正媳妇也带了儿媳过来帮厨。

    大约就是六桌席面,如今大雪封路,也没什么金贵的食材。这么多人吃饭,方念真干脆也杀了一头羊。

    方念真筹备了八道菜,六热菜一凉菜一汤,主食是蒸的大馒头。

    新云州的乡下办席,就不能像方念真在城里开店一样,做的精致无比了。

    这里讲究的就是油水大、菜量足!

    方念真干脆切了两大盆大片的五花肉,做扣肉,咬一口直滴油,但是又油而不腻的那种!

    做扣肉是需要炸的,反正也过了油,干脆又那锅油又炸了锅萝卜丝肉丸子。

    杀了羊,自然要做羊肉,她那日在朱财主那里吃了清炖的,今日自己办席,她就做了红烧羊肉。

    还用带到黄家的火锅底料做了道麻辣豆腐,香味儿甚浓。

    其余两道热菜就是木耳肉片、炒杂菇。

    木耳食材易得,干木耳一泡就成了;炒杂菇则是各式样的小蘑菇,混到一起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这两道菜便都是旁人的手艺了,方念真没有亲力亲为,毕竟她脚趾头还疼着呢。

    凉菜就是那日在牧场颇受欢迎的肉丝拌白菜丝。

    汤是羊杂汤,方念真加了很多水熬制的,大家想喝几碗都管够。

    中午开了席,汉子们都吃得狼吞虎咽,一再称赞方掌柜大气,这么多荤菜,还杀羊。

    “诶,你们说,这羊没被狼吃,倒是跑咱们肚子里来了,这算啥事,哈哈哈!”

    大家吃到中间气氛越发热烈,还纷纷给方念真敬了酒,方念真以茶代酒也一一回敬回去。

    她是真喜欢桃竹村啊,感觉这里的人都很热心肠,看来她和桃竹村的缘分从老黄进城卖西红柿那一刻就开始了。

    桌上的菜都吃干净了,方念真做菜的时候却是有意多出来些的。

    炸丸子就还剩了半盆,方念真给里正家和黄家各分了一半,扣肉也还有两盘。

    羊杂她就没有分了,她好不容易杀头羊,打算把没吃完的羊肉带回城里,给大家尝个鲜。

    “黄叔,你看这路什么时候能通啊?”

    “要都是大太阳天,也快,两三天的事。”

    腊月十二这日,方念真说什么也坐不住了,让刘忠套了马车就要回城去。

    她想着反正也快过年放假了,就让黄莺就留在家里吧,年后再进城。

    黄莺却说什么都不干,非要跟着她回城,说等过小年了自己再回桃竹村,方念真无法,只得带走她。

    几人坐了马车,慢慢地往城里的方向走,遇到马车不好过的地方,就下去铲雪。

    人也累得要命,马也折腾的够呛。

    行了大半路程的时候,方念真却听见车外,刘忠兴奋地大喊:“小五?!”

    她打开车门一看,果然是小五带了一批人,居然也正在雪地里开路!

    小五见他们的马车也很是高兴,“嘿,我跟掌柜的真是心有灵犀了,今日竟然碰上了。”

    “小五,你怎么来了?”

    小五已经跑到马车旁了,“掌柜的,这雪下得大,大家伙都惦记你们呢,我都雇人干了两日了,每日来开半日的路,就盼着把你接回来呢。”

    小五回去跟雇来的人说了一堆什么,大家就都乘车往城里的方向走。

    小五则是上了方念真的马车,跟她汇报最近这些天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就是食铺那边,您老不在,吃炒菜的客人都去别的地了,哼,这回可把那狗屁祥鹤楼得意坏了。”

    “掌柜的您不知道,他们也学对面的‘捞福来’,把一楼大厅改成了平民吃得起的,你不在这段时间可让他们逮到机会了,大肆宣传,四处吹嘘,说他们家手艺最好,我呸!”

    方念真见小五气得那样,听得直乐,“你呀,什么时候能沉稳点。”

    小五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忘形了,偷偷瞄了一旁的黄莺一眼,赶紧坐正了身子,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却不料,他不经意的眼神已经被方念真捕捉到了。

    这小子,莫不是青春期到了?看起来有情况啊-

    欢欢喜喜地进了城,方念真先去两家店都打了个招呼,告知大家自己平安后,带着黄莺回了宅子,准备歇歇,她脚痛得厉害。

    回到家方念真就发现桌上有几份帖子,一份是严氏下的,她已经从京城回来了,邀方念真进府一叙,看起来应是没什么急事。

    另外几份就有些奇怪了,都是些新云州里的富户千金给她下的帖,邀请她参加什么“赏梅宴”之类的。

    可是,她跟这些人从来都不相识啊?

    第59章 莫不是肠粉?

    方念真暂且没有管那些帖子, 她就是一个小厨娘,想想就知道,那些人给她下帖子绝对是有什么目的。

    不过直接忽视也不好, 不礼貌, 方念真请教了知晓,知晓对这些还是懂的, 她执笔,以方念真的口吻回了帖子。

    大致意思就是“感谢邀请, 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生了病,去不了”。

    既然“生了病”,就要做出个生病的样子,方念真没有去店里,在宅子里的小厨房做了新一批的香辣牛肉干和灯影牛肉丝, 送到食铺和锅里捞售卖。

    又把带回来的羊肉、羊蹄、羊杂初步料理了一番。

    她终于也得了两天睡懒觉的机会, 搂着小猫睡到自然醒, 醒来琢磨点好吃的,吃饱喝足,再把店里的账本翻开, 算算账。

    她终于也得了两天睡懒觉的机会,搂着小猫睡到自然醒,醒来琢磨点好吃的,吃饱喝足,再把店里的账本翻开,算算账。

    接近年底了, 两边店里都要盘总账了, 两家店铺、还有牧场那边也都要算一下年底福利, 方念真打算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就给小五、莫大姐、黄莺等有家人在新云州的员工放假。

    没有家人在附近的员工则是一直干到腊月二十九,这几日都给开双倍工钱。

    在宅子里憋了两日,方念真实在是记挂店里的生意,心都长草了,“病好了”赶快就到了店里正常上工。

    知晓跟她闲聊,说边城的雪下得更大,已经成了雪灾,甚至有房屋倒塌,现在那边吃饭睡觉都成问题。

    边城求援,瑞王已经带着手下参与救灾去了。

    方念真想起自己当时衣裳褴褛地逃难到新云州,若是没有物品接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熬。

    于是她就问新云州府衙有没有组织募捐,知晓说前日府衙贴了有关此事的募捐告示。

    “捐物还是捐钱?上面写了吗?”

    “捐物。若是捐钱,府衙也会买成物资运过去。”

    方念真思考了一下,“那咱们也捐一些吧。不过,粮食应该是有人捐了,咱们捐点别的用得上的。”

    知晓提出建议:“那棉被呢?”

    方念真给予肯定,“这个可行!再加上些棉衣吧。”

    知晓一向精明能干,再加上个实心眼儿的刘忠,采购一事就交给他们俩去办了,知晓负责找货源和砍价,刘忠则出力气、安排运输。

    最终采购了五百床棉被、八百件棉衣送至府衙。

    府衙负责这件事的是郑同知,他仔细记载了捐赠明细。

    “我替灾民多谢你们的善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几日都去了桃竹村,不在店里,食客总是扑空,方记食铺这边的生意确实没有之前好了,这日晚上干脆没人来了。

    方念真看时辰尚早,就打发小五去知州府递话,问知州夫人现在得不得空见她。

    小五跑着回来说知州夫人允了,方念真就收拾了点牛肉干、牛肉丝还有半扇羊肋排,去了知州府。

    严氏见她来了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

    方念真见严氏气色好,也发自内心地赞美:“听说夫人回来不足五日,舟车劳顿,气色却更好了呢。”

    严氏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八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我那妹妹终于嫁得如意郎君,我也放心多了。对了,念真,听说之前你来求我府上的郎中,真是赶得不巧,被我带走了,如今问题可解了?”

    “劳夫人挂心了,我那嫂嫂已经转危为安了,如今都快生了。”

    严氏连连抚着胸口,“阿弥陀佛,还好她没事,女子怀孕,确实是一大难关。”

    方念真说篮子里的羊排是自己牧场里养的,严氏就问了牧场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方念真去了好几日都没回城里。

    方念真又给她讲了自己牧场丢牛的事,严氏听了就很是气愤。

    “我家老爷治下,绝对不许有张家这样的祸害存在,念真你放心,这事我定会嘱咐我家老爷盯紧一点的,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方念真又讲了“狼群下山”的事情,严氏听得惊叫连连,“想不到你去了几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严氏不能与方念真讲政事,京城里的人她又都不熟悉,就与方念真讲了一些京城的新鲜吃食。

    “如今京城里流行的多是闺阁女子爱吃的一些甜物,我看啊,不及你手艺的二分之一。”

    “夫人太夸赞我了,不过,说起闺阁女子,近日我收到好几份帖子呢。”

    方念真将收帖子的疑惑与严氏讲了,严氏问了她都是哪几户人家,略加思索就想明白了。

    “我听说,你后来是求到了瑞王府的两位太医?”

    方念真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是,这与此事有关联?”

    严氏说道:“想来是她们觉得你与瑞王府有来往交情,想让你帮着办一些事吧。”

    方念真更不解了,“我就一个小厨娘,能帮上什么忙?”

    “你莫急,此事也不是针对你的,她们啊,应该是把能用得上的关系都走了一遍,这事还是跟皇后有关。”

    “皇后?”

    “听说前些日宫宴,皇后公开说要为瑞王选王妃了。这消息也是最近才传到新云州,给你下帖这几户人家啊,都是京城里大家族的分支,她们自然是选不上王妃的,可如今有这个地理优势,便是入府做个侧妃,甚至是侍妾也是极好的了。”

    方念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说瑞王被打发到新云州,但是终归还是出身尊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对于新云州的贵女来说,瑞王确实是择婿的最佳人选。

    方念真开口道:“原来是因为这种事,那还是不要牵扯上我比较好,我过年忙得很,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做呢。”

    严氏笑着轻拍她,“你呀,真是个小吃货。无妨,若她们再来,你只管说我叫了你来就是了,拿这个借口搪塞她们。”

    方念真也没跟她客气,“多谢夫人,那以后我可真得多来‘打扰’您啦。”

    …… ……

    晚上回府将小秋和安子叫到小厨房,考验了二人近日的厨艺。

    小秋进步挺大的,基本功明显扎实了。

    小秋说道:“还得多感谢安子,他每日不忙的时候就会教我。”

    方念真挑了挑眉,这小子脾性倒是改了不少,以前他都当看不见小秋似的。

    安子主要的进步则是体现在白案手艺上,拉面技艺越来越娴熟了,甚至还能拉出极细的面条了。

    “哟,不错嘛,看来没少下功夫。听说近日店里早上的拉面生意还是挺火的,你功不可没。”

    安子却是苦了苦脸,“你再不回来,那拉面水就用完了,那我也就黔驴技穷了。”

    方念真知道他指的是“蓬灰水”,一边将安子做出的细面下锅煮了,一边说道:“明日我再制一份。”

    三人分食了一大碗“毛细”面条,方念真很是喜欢,不过她还是把“龙须面”这名字咽了回去。

    新云州本就规矩不重,导致有很多本朝的忌讳她都不了解,她还是别把店里的吃食跟“龙”沾边了吧。

    第二日,方念真意外地在自己店里见到了黄太医。

    “丫头,我特来寻你的,唔,你店里的吃食真不错,我要是早知道你手艺这么好,还巴巴地整日蹲在王府干嘛。”

    方念真笑了笑,“黄太医您就别夸我了,夸张了啊。”

    “我说真的,你这吃食都够新鲜的,其实我昨日中午也来了,吃了一碗什么‘麻辣烫’,不过你不在。”

    “您寻我,是上次在石家说的,做吃食那事不?”

    “对,其实吧,那就是……怎么说呢,一个白色的卷饼?说是卷饼好像也不太对,里面裹的是鸡蛋,上面淋的有酱汁。不过那饼皮极薄极滑,都要透明了的感觉。”

    方念真顺着黄太医的描述想象了一下,春饼?卷凉皮?卷凉皮也不用外面淋汁吧?

    黄太医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卷起来拿着吃的,就放在盘子里吃的,我那日匆匆吃到,有人说了一遍这叫什么,我没听清,后来就有事离开了。很是软嫩,我这老头子吃着一点都不费力,越吃不着,越念着这一口。”

    “莫不是……肠粉?”方念真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诶,你别说,还真有点像这个名字。”

    方念真不知道广东那边在现在的大肃是什么名字,也没敢贸然开口问,只是说自己对吃食感兴趣,好像从书上看到过。

    “我试着做一做吧,待成功了,我叫您来店里品尝。”

    黄太医得了这个答复很是满意,“没事,做不出也没事。今日吃了你店里的吃食,也解了馋,你有空的时候试试就得了。”

    说实话这个对于方念真还真是有些难度,她完全不记得肠粉的方子,只隐约知道要用到“澄粉”。

    不过她还是要尽力一试的,那可是太医呀,在新云州就是最高的医疗水平的存在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有身边朋友的健康,她也得把黄太医的胃紧紧抓住!

    可是还没把肠粉研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就没心思了。

    这方记食铺,如今生意也太差了吧?

    原来的时候不说爆满吧,晚上的上客率也能有一半,现在已经好几日晚上都没客人了,日日早关门!

    晚上方念真索性关了食铺的门,在街上闲晃,顺便看看各个店铺的生意怎么样。

    却发现街上并不是没客人,而是客人都进了祥鹤楼了!

    祥鹤楼客满了不说,还都排队等着,要知道,祥鹤楼可没有等位区,大冷天的,客人就硬生生在外面排着,那他们也愿意。

    方念真就奇了怪了,这祥鹤楼,究竟是放了什么大招了?

    第60章 酱焖活鱼豆腐

    方念真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祥鹤楼里头是怎么了, 于是她找了相对胆大一些的知晓。

    “咱们换身衣裳,戴上面纱,今晚找个包间坐下如何?我倒要看看这祥鹤楼里头有什么名堂。”

    “好, 姐姐, 我来给你打扮。”

    知晓如今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过了试用期, 工钱稳定之后,就给自己添置了新衣裳。

    方念真和知晓换上了自己平日不常穿的华丽衣裙, 两个人鼓鼓捣捣地盘了新发髻,方念真有几盒基础的胭脂水粉,她不大信赖古代的化妆品,所以只做基础护肤,基本没化过妆。

    该说不说,知晓在打扮一事上还是颇有手艺的, 方念真照了照镜子, 觉得化了妆, 人确实精致不少。

    二人没有乘马车,马车上有“方记”的印记,岂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

    蒙着面纱走到祥鹤楼门口, 还好来得早,还没有开始等位,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咱们坐一楼大厅还是楼上包间?”

    方念真清了清嗓,“咳咳, 包间吧。”

    “好嘞, 看您二位像是第一次来咱们祥鹤楼?咱们祥鹤楼包间分内侧和外侧, 外侧看风景,内侧看中间的表演。”

    方念真问道:“是不同的价钱?”

    “对,外侧包间二两,内侧包间五两,都赠您一壶茶。”

    方念真面上不显,心里却在狂吐槽。

    这祥鹤楼是抢钱吗?!什么都没吃呢,五两银子就搭进去了?

    她的锅里捞楼上也有几个包间,包间费不过是三、五百文,遇见熟客,或者是单桌消费较多的,她还会把包间费给免掉。

    虽然她心疼银子,但还是进了五两的包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表演值得这个天价。

    “这样,我们要内侧包间。”

    小二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似乎有话想说,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方念真注意到了小二的尴尬神色,却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小二将两人请进包间,手脚麻利地上了一壶茶,方念真品了品,是品质上乘但碧螺春。

    小二将菜单呈上,“二位客官看看菜单,咱们店近日的特色菜是酱焖鲜鱼豆腐,活鱼现杀,肉质鲜甜,可火爆啦,来晚了就卖完了。”

    这小二极力推荐,方念真自然是要点的,不过她看了一眼这道菜的价格,又惊讶了一下,这道菜,居然要二两银子?

    不过也就是这一道菜比较贵而已,其他的菜都没有超过一两的了。

    祥鹤楼的消费水平大大超乎方念真的意料,随意点了几道菜后,小二退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了她和知晓。

    知晓也一脸诧异地说道:“这祥鹤楼这么贵,以前一天进不了几桌人还比较正常,现在怎么还得排队了?新云州有这么多有钱人吗?”

    等菜无聊,二人又端详起屋内的装饰和摆设,不说样样奢华吧,也多数都很精美。

    方念真都看入迷了,“还是得多挣点钱啊,我看这套摆设挺适合我的宅子。”

    还没等上菜,楼下中间的舞台上就响起了婉转的琴声。

    这包间的饭桌就是挨着围栏的,打开身边的窗就可以看见楼下的表演了。

    舞台中央,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十分投入地抚着琴。

    方念真对古代的乐器了解不深,但是她以一个听众的感觉来说,技艺还是比较高超的,让人有代入感。

    一曲毕,女子起身屈膝行礼,掌声四起。

    还有人出言挽留,喊着“再来一曲”,祥鹤楼的人却说今日就这一曲,要换跳舞的上台了。

    方念真看了一半的舞蹈就没有看下去了,她原以为,祥鹤楼是请了些貌美的花魁般的人物来吸引注意,如今看来,都是些寻常歌舞。

    此时,小二来上菜了。

    “二位客官,这道是开胃凉菜酸辣萝卜丝。”

    这道菜是用粉色的心里美萝卜做的,色彩上很是好看,夹起一口尝了尝,倒也不错,酸甜适宜,爽脆可口。

    第二道菜是一道鸡汁白菜,用了一个小炖盅上来,味道倒很是入味,炖得软烂的白菜芯也入了鸡汤的滋味儿。

    从分量上来说嘛,就性价比不高了,小炖盅本就容量不大,打开盖子,里面还只装了一半。

    知晓翻了个白眼,“便宜的要命的大萝卜就是正常量,稍微沾了点荤腥就巴掌大,真是又贵又抠门。”

    第三道菜则是小二极力推荐的那道“酱焖活鱼豆腐”了。

    方念真精神一振,为了认真品尝,还特意用茶水漱了漱口。

    这道菜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本来以为这样贵的菜,肯定是一大条鱼,可是竟然是七八条小鱼,还有点“杂鱼”的意思,因为鱼的品种并不统一。

    但是冬日里活鱼本就难捕,也可以理解。

    这道菜从外观上实在是没什么可观赏性,因为是“酱焖”的,甚至有点黑黢黢的。

    方念真动了筷子,夹了一瓣鱼肉下来,嗯,肉质还算新鲜,不新鲜的鱼肉质会比较绵软,一夹就容易碎。

    入口,先是浓浓的酱香,而后还隐隐有些辣味,用舌头把鱼肉抿开才尝到鱼的鲜香。

    方念真自打穿到古代来,就几乎一直在做菜,她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不对,这鱼不能说是不新鲜,但绝对不是现杀的。”

    知晓眨了眨眼睛,“姐姐,你真厉害,这我倒是尝不出,我就是觉得这道菜确实做得不错,味道蛮好,很勾人。”

    这一点方念真也不得不承认,这道菜的水平超出祥鹤楼其他的菜一大截子,莫不是专门雇了个做鱼的厨子来做这道菜?

    方念真还叫了两碗米饭,她和知晓两人把鱼吃完后,又将里面的豆腐跟饭拌在一起,很是美味。

    这道“酱焖活鱼豆腐”硬是给吃光盘了。

    第四道菜是一道山楂做的甜点,方念真和知晓都觉得味道挺一般,不过吃几口来解解腻也是不错。

    吃完后,夜色已深,但她们二人也没有急着离去,慢慢品着茶又欣赏了一会儿楼下的舞蹈。

    不过,这舞蹈怎么越看越不对劲?现在怎么成了双人舞了?

    一男一女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主要是那少女在跳,男主角是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偶尔摆个姿势配合少女。

    那身姿曼妙的少女与中年壮汉的距离越来越近,跳着跳着男子凑到少女身边与她虚虚相拥,少女做了个“含羞”的捂脸动作。

    下一秒,中年壮汉就一把扯下了少女的外裳,那少女里面只穿了件轻薄的纱衣,隐隐透出来胳膊和腿的肉色。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虽然少女还在跳着,但方念真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行清泪,她转身做了个屈膝蹲地的动作,飞快地擦掉眼泪,又如一只不知疲累的蝴蝶一般舞了起来。

    知晓错愕地与方念真对视,“这祥鹤楼外表看起来大气奢华,怎么干这么低俗的勾当,竟然让女子当众脱衣?!”

    方念真制止住知晓激动的情绪,“他们在打擦边球,这里面的衣服虽然不得体,可也终究包裹住了,没有露出什么。而且,这女子说不定还对祥鹤楼很是忠心,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太不可思议了,他们难道还想发展成青楼不成?”

    待到表演散场,方念真和知晓都沉着脸色不说话,遮起面纱冷冷地叫了小二来结账。

    “客官,您这桌是八两三钱。”

    方念真肉痛地付了钱,拉着知晓就出了包间,却正好撞见对面包间的人出来。

    是帮方记做过人证的“桂公子”!

    那桂公子看见方念真也是一愣。

    方念真和知晓是伪装了来祥鹤楼吃饭的,她生怕被人认出来,赶紧和知晓下了楼。

    到了楼下方念真才发现,此时一楼的食客几乎都是男子,有的人桌上就只摆了一盘“酱焖活鱼豆腐”,并没有其他的菜。

    这菜的魅力也有点太大了吧?

    她并不敢多看,怕遇上熟悉的老食客,揭穿她的身份。

    拉着知晓走出了祥鹤楼几十米远,她们才放下心来。

    方念真却察觉到身后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两道脚步声,回头望去,是那桂公子跟在后面。

    那桂公子见她回头,点头微笑:“方掌柜今日打扮很是明艳,与以往风格不同。”

    方念真没想到他真的把自己认出来了,赶紧往回找补。

    “小妹贪嘴,我们以寻常打扮去别人的酒楼,被认出来只怕被人当作砸场子。”

    “理解,我不会多嘴的,我们与你们一样。”

    “什么一样?”

    “方掌柜应当还不知道,‘捞福来’原来的宋掌柜去世了,后来那酒楼就被我承包了下来。今日,我也是来祥鹤楼试菜的。”

    方念真恍然大悟,原来对面是换了东家了。

    怪不得最近“捞福来”都没有作妖了,像桂公子这般品行端正的人,应当是不会用那些下三滥手段。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记得原来的掌柜年纪也不算大?”

    桂游低头叹息,“是啊,正值壮年,可惜世事无常,听说是一场急病就没了,可惜了。”

    “现在二位是要回店里吗?我和小妹要归家了,就不与二位同行了,告辞。”

    桂游的侍从不解发问:“公子,您为何要告诉方掌柜?之前不是都隐瞒着吗?”

    桂游看着被风吹动的红灯笼笑了笑,“现在无需隐瞒了,她已经算不上对手了,新云州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他忽然又问向身后的侍从,“你说,我收了她如何?长得漂亮,精明强干,你觉得我俩可般配?”

    侍从半蹲在地,头不敢抬,“公子值得这世上所有好的女子。”

    “哈哈哈,嘴是抹了蜜了,起来吧。”

    …… ……

    天色太晚,方念真干脆留知晓在自己宅子里住了,给她收拾了一间空房间,她偏不去,说要与方念真说说话。

    两人干脆躺到了一张床上,知晓给大福顺着毛,大福享受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姐姐,你说,我们就干看着祥鹤楼这样败坏风气吗?”

    “我不知道祥鹤楼背后的东家背景有多大,待我查一查,我会找机会试着和知州夫人提的,她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郭知州和瑞王不是早就联合下令,新云州不许建立青楼吗?想来此事他们不会站在祥鹤楼那一边的。”

    “他们店里的那道鱼是真不错,现在我都又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姐姐你也试着做一做好不好?”

    知晓摇着方念真的胳膊,方念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好,等我把黄太医想吃的肠粉做完后,就来复刻那道鱼,给你这只小馋猫解解馋。”

    “我可不是,小馋猫在咱俩中间呢,哈哈哈,大福才是最馋的。”-

    一夜好梦,方念真和知晓昨晚聊得太晚,早上醒来后踩着店里开门的时间点,差点迟到。

    方念真新加了一道羊杂汤,配上从胡阿婆的铺面里买来的葱花酥饼。

    “年前特惠,十八文一套。”

    将这几个字写到板子上的时候,方念真不禁想到了昨晚祥鹤楼的“天价菜”,这落差也太大了。

    摇摇头,将那些贪心的念头摒弃掉,罢了,自己的食铺本来就是利润薄的平价小店,定位不同,不要强行比较。

    而且也要安慰自己的,看,那祥鹤楼白天不是没什么客人嘛!自己两家店里可都坐得挺满的。

    如今新云州也发展起来了,百姓的工钱也都得到了提高,像方念真刚来的时候,一个月挣三百文,就觉得挺好了。

    现在,低于五百文一个月的工作,五十多岁的老太太都不乐意做。

    当然,新云州的物价也是水涨船高,锅里捞那边的菜品也一直在随着行情涨价。

    食铺这边,像是这种汤汤水水容易煮的,方念真就时常拿出来做特惠,因此她的店铺一直评价也很好,都说“方掌柜很良心”。

    这不,今日的羊杂汤套餐又火爆了,她带回来的那点羊杂不出一日就卖光了。

    方念真看着空空如也的羊汤锅,念叨着:“年后等我的羊长肥了,得把羊肉的菜品上一上了。”

    莫大姐凑了过来,“念真啊,那个神婆抓到了。”

    方念真一时没想起来,“哪个?”

    “啧,就是间接害了石家的那个!”

    “啊,她啊!怎么这么久才抓到,莫大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栓子从学堂出来跟我说的,说是贴了告示了,说明日上午要公开审?反正估摸是让人不要轻信这些骗子吧。”

    “噢噢,年底了,是该好好反诈了。”

    次日,郭知州亲自审了那个神婆,在诸多证据面前她供认不讳,说自己只是为了钱财信口开河。

    不过,她还在挣扎辩解,说她是伪造了符纸,但是用途都是买了符纸的人自己决定的。

    可她不止害了石大嫂一人,还有许多孕妇都受了影响,甚至有两家一尸两命。

    郭知州一条一条念着与此案件相关的律法,此案造成的后果恶劣,最后那神婆被判了死刑,年后行刑。

    这也是郭知州任职以来判处的第一个死刑,围观的百姓对这个神婆都很是唾弃。

    郭知州趁这个机会宣扬了一下“求医问诊”的重要性。

    “瑞王体谅百姓看病难,特派出郎中义诊,从明日开始,义诊持续三日,就在府衙隔壁的小院里,大家有序排队,不要拥挤。”

    方记食铺内,方念真听了这个消息,便让小五组织两个店的员工,排好顺序,按时段去看诊。

    “别错过这个机会,都好好看看自己身子康健与否,要抓药的就跟我禀报,店里给出钱。”

    员工们听说这个消息自然是欢欣鼓舞,方念真却还觉得捡了便宜,还能蹭一波免费体检。

    她经营的可是餐饮类,服务人员的身体健康很是重要的。

    方念真边忙活着做肠粉皮,边说道:“瑞王派郎中做的义诊啊?他不是在边城救灾呢吗?还能分出心来顾着新云州这边。”

    知晓不以为意,“他那么尊贵,又不可能像小兵一样亲自去营救吧?冻都冻不着他,倒是何正……”

    “你说什么?”知晓后面的话说的嘟嘟囔囔的,声音太小了,方念真没听清。

    “没什么。”

    “噢,也不知边城的雪灾怎么样了。”

    此刻的边城,雪是早就停了,可风却很大,何正与陆恒共乘一骑,他一边骑马,一边艰难地扶着面前东倒西歪的陆恒。

    “王爷,别睡,我们马上就要回到营地了,您千万要坚持!一会儿就有郎中了!”

    作者有话说:

    祥鹤楼怎么进步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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