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胡椒猪肚鸡

    方念真在府衙偏院接连摆了两天半的摊位, 为了推广“地瓜”的种植她也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了,原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谁不想粮仓装满, 衣食无忧呢?

    她当时作为难民来到新云州, 受到过府衙的接济,又很有缘分地在府衙做了那么久的厨娘, 如今自己有能力了,回馈一些也是应该的。

    活动结束后, 府衙要给她发十五两银子,方念真连忙拒绝了。

    “您要是方便,能不能给我换成等量的地瓜苗?”

    府衙的人一愣,“方掌柜真是深明大义,这事我给你记着了,等地瓜育好苗了, 我给你送去。”

    这个要求自然是不难满足, 对府衙来说, 给地瓜苗可是比付钱要划算多了。

    在朝廷的政策支持下,他们有很多等待育苗的地瓜,本来就担心推广不开, 到时候新云州的地瓜种植量不达标,可就要挨批评了。

    他们这位郭知州啊,是个偏“大气”的地方官,朝廷一年才拨那么丁点银两,都用来搞建设了。

    大手一挥,“城墙不牢固了, 修!”

    “这里有一部分百姓出行不便, 建个桥!”

    听说城里新来的居民都忙, 孩子们没人看管,整日在街上乱跑,又大手一挥。

    “建学堂,把六岁以上的孩子都抓来上学堂,给补贴,一直学到参加科考。”

    这不,现在就指着这次推广红薯呢,任务完成的好,就又可以问上面要银子了,郭大人激动地搓搓手,说是等银子批下来就要栽树、修路。

    “哎呀,新云州的风沙有点大,多种些树,应是能改善很多。”

    方念真在城里商户中本来就算是头等梯队的,如今她打算大面积种植红薯,那也许也能带动城里商户也参与进来。

    她之前在严氏那里请到的育苗的能人,这两日就要开始进行育苗了。

    人伢子带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但方念真都不满意,总感觉第一眼的眼缘看上去不踏实。

    种地是个力气活,却也是个细心的活,最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方念真索性拜托了进城送羊肉的老黄,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老黄沉思了一下,一拍大腿:“还真有!他们是一家七口,家里挺穷,吃饭都费劲,若是掌柜的能提供住处,约么是愿意干这个活计。那可是我们村里的好庄稼把式!”

    老黄亲自来城里,自然也是顺便来看望黄莺,因此黄莺也在身边听见了。

    她一脸嫌弃:“爹,你说的不会是杜家吧?”

    方念真好奇:“怎么了?鲜少见你对谁这样不喜欢。”

    黄莺叹了口气,“倒也不是不喜欢,他家做农活的活计确实是一等一的,只是人多田少,供不上吃。就是吧,那杜家的婶子脾气太爆了。”

    “这倒是无妨,脾气再爆也不会来得罪东家吧,只要农活好就行了。”

    待送走了自己的爹,黄莺踌躇了一下,还是寻方念真,告诉了她。

    “掌柜的,那杜家的媳妇赖氏,她重男轻女,家里五个孩子都是女孩,她一心要生个男娃,对她家那几个孩子也不怎么好。刚才当着我爹的面不好意思说,杜叔和我爸还是有些交情的。”

    方念真了然,怪不得黄莺如此看不惯,黄家虽然也有男孩,但是对黄莺这个长女也是视为掌上明珠。

    “您别觉得我是说坏话,只是我觉得您应该知道所有的情况。”

    方念真笑笑:“我知道你的好意,那家人不让自己家孩子吃饱吗?”

    黄莺想了想,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基本的吃饭穿衣还是没问题的,要不然他家也不会这么穷了,就是孩子多拖累的。只是一天天地骂人,他家的姑娘在家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人品有问题吗?好吃懒做?偷鸡摸狗?”

    黄莺连忙摆手,“那绝对不会,要不然我爹也不会推荐他们家了。”

    方念真说道:“那就还是见一下,活计确实好的话,也不是不能用,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只要对我有用就行了。”

    待到过两日,牧场再来城里送羊肉的时候,方念真就见到了杜氏夫妻俩。

    两人一进来,女人就拉着男人要跪下。

    方念真赶紧制止了:“使不得,咱们不兴这个。”

    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男人是个朴实的农家汉子,在这种场合上不善言辞,吞吞吐吐地还是没介绍清楚。

    他媳妇倒是强势,直接抢过了男人的话头。

    “回方掌柜,他叫杜河,我叫赖从芳,我俩今年都是三十三岁。”

    方念真先观察二人,穿着虽然破旧了些,衣服裤子上都有补丁,但是干干净净,两人的手上都有着厚厚的老茧,看得出确实是经常干活的。

    “家里几口人啊?种着几亩田呢?”

    赖氏顿了一下,还是利利索索地答了,“我家人多地少,有五个孩子,地就四亩。”

    “那来我这里干活,你们家里的地怎么办?”

    一直蔫蔫的杜河开了口,声音闷闷的:“还可以抽空回去种。”

    赖氏用胳膊肘使劲怼了他一下,又对方念真堆起满脸笑容:“方掌柜,您别听他瞎说,咱们这边酬劳够的话,我们就把家里的地包给别人种。”

    赖氏可是听说了,这年纪轻轻的方掌柜有好几十亩地呢,若是能接了这个活计,家里不说有没有剩余的银两,起码吃饭不成问题了,就是自己家这个不争气的爷们,这会儿又恋家了!

    方念真装作没有看到二人的小动作,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让黄莺带他们去后院。

    正好今日要开始讲育苗的课,对农活精不精通,一学便知。

    赖氏见了黄莺,先是一惊,这丫头如今都穿这么气派了?再是一喜:“诶呀,这不是黄家大丫头嘛,你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婶子还抱过你呢。”

    黄莺跟在方念真身边久了,难免学了一点她的脾气,该回击的时候就回击,绝不让人占便宜。

    黄莺呵呵一笑:“那我可太小了,我真不记得了,就记得我小的时候,婶子老说我是不值钱的丫头片子。”

    赖氏准备套近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呃,婶子那都是随口说的,你看你这丫头,多少年的事了还记这么清楚,记性真好,呵呵。”

    黄莺没有再搭理她,那天自己的老爹嘱咐自己了,尽量拉拔一下杜家,其一是他家在村子里风评确实不错,其二也是看杜河一年年地干苦活却攒不下钱,太累了。

    方念真绝对不将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她除了派了杜家两口子去听课,还有车夫老钱、刘忠、还有店铺里两个懂农活的伙计。

    方念真想试探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天赋,便也跟了去。

    结果她发现自己跟听天书一样,罢了,放弃了,自己之前能种一小园辣椒已经很是不易了。

    她听不懂归听不懂,却发现蔫头耷脑的杜河到了这个场合,真正地活了起来,他甚至能跟讲课的人一问一答,还能举一反三。

    其他会写字的伙计都拿笔记录着,会的字不够多,就用自己会的符号记录。

    赖氏也听不懂,她一向只会干活,如何干都是听丈夫的,悄悄环视屋子,发现方念真也在发呆。

    她悄悄凑到方念真身边,“方掌柜,怎么你店里的伙计也都会写字啊?你招工要求这么高啊?”

    方念真耐心跟她解释:“我们店里的员工都要学认字的,一天几个,一年也能认不少了。”

    赖氏撇了撇嘴:“那也考不了科举。”

    方念真大约明白黄莺为什么烦赖氏了,这人目光太短浅。

    “学会认字有很多好处,起码在我店里,认的多的,工资还会涨。”

    “还有这事?”赖氏似乎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方念真不欲与她纠缠,起身离开了屋子。

    回到自己的卧房,感觉清静多了,她睡了片刻,醒来时黄莺已经在等她了。

    “掌柜的,讲课的人说了,杜叔确实是很懂农事,一点就透,有他在,咱们的育苗应该是没问题。”

    方念真惊讶:“评价这么高?”

    “是呢,说是您要是不要杜叔,他就把杜叔聘到知州夫人的庄子里了。”

    “要要要,我当然要了。”

    可不能把人才拱手让人。

    方念真出钱在自己那片田附近的庄子里赁了个院子,院主人早就搬走了,那里多少有些破败,但是住人还是没问题的。

    她跟杜家签订了一年的契约,除了每月的工钱,秋收了还会给他们分粮。

    这五十亩地,多是用来种红薯,边缘一点的地块打算种花生,还留了一小块地种芝麻。

    春耕就要开始,方念真眼看着是指望不上“发财”那个小牛犊子,又置了一头耕牛供杜家使用,闹心的事又来了。

    杜家穷,从未养过牛,从未!

    这牛总得寻个靠谱的人照顾,思来想去,还是把耕牛和奶牛放到了一家,也就是石大哥的工友家。

    耕地需要牛的时候,还得让牛走一段路。

    能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春耕的事起码是有了着落了,方念真又可以放心关注眼前自己的生活了。

    新云州春季里总会有一阵子“倒春寒”,这两日就是,中午时候还好,一早一晚可冷了。

    方念真感觉自己有些鼻塞、流鼻涕,她想起来上次病倒在床,喝了几天的苦中药。

    “算了算了,赶紧食补一下。”

    她去肉铺订了一副新鲜的猪肚,第二日取了回来,这东西在新云州不怎么受欢迎。

    虽然肉铺已经给料理过一遍了,但方念真拿回来还是自己又用粗盐和少许面粉清洗了三遍,猪肚上的所有肥油也都清理掉。

    把清洗干净的猪肚和生姜、大葱、白酒一起焯水,去一去腥味。

    今天方念真要做一道猪肚鸡,胡椒暖胃,热乎乎地喝上一碗最驱寒了。

    鸡则是石家送来的一只嫩鸡,方念真推辞说给石大嫂补身子用,石友坚决不肯拿回去。

    胡椒猪肚鸡的灵魂就在于自己研磨的胡椒,方念真磨完胡椒,躲到一旁打了好几个喷嚏,感觉自己的鼻子瞬间都通了。

    就是胡椒味太冲,熏得有些头疼。

    把猪肚切条,放入油锅煎一下,小火慢煎,不要太长时间,只要微微变黄即可,这可不是吃烤肉。

    这一步主要是要保证汤汁的乳白,方念真把猪肚和鸡都放到砂锅里,大火煮开,再转小火,放入胡椒粉和卤料包,慢慢熬煮。

    在现代,她吃猪肚鸡最经常搭配的主食就是煲仔饭,大方的王太医送了她一条腊肉和两根腊肠,今日正好拿来做煲仔饭。

    猪肚鸡足足熬了一个半时辰,方念真加了些盐进去,尝了尝,咸淡正好。

    端到托盘上回了屋子,虽然是三月了,但是屋子里还燃着足足的炭火,方念真把砂锅的盖子打开,胡椒伴着鸡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盛出一碗乳白色的汤,撒上准备好的葱花,舀起一勺吹了吹,“滋溜”一口喝进去,顿时感觉那股辛辣的“暖意”从口腔到了喉咙,又一路顺进了胃里。

    汤汁很是浓郁,连喝了两碗方念真才开始吃猪肚和鸡肉,果然是小嫩鸡,肉质一点都不柴,还很鲜。

    猪肚就差了点意思,也不知道是自己没加工好还是怎么回事,她又去拿酱油、醋、辣椒和香油、葱花调了一碗蘸料。

    夹起猪肚,往蘸料里一裹,再送入口中,“嗯,这回对味儿了!”

    猪肚又有嚼劲又很弹牙,直到把小砂锅半锅的汤都喝了,又吃了一小碗煲仔饭,方念真终于感觉自己的鼻子轻松了一些。

    屋里又热,喝汤又烫,方念真感觉自己发了一身的汗,不敢出门吹冷风,就把残羹剩饭放到了外间,自己回了卧房歪到床上,裹起被子睡了一觉。

    自从穿过来,除了放假和生病,方念真很少有这种放任自己“偷懒”的时候。

    “两位太医说了,解了毒之后就是会有些精力不足的,那我这也不算偷懒吧。”

    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她就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后,天色已经近黄昏了,她又有一种享受独处的安稳感,又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好在,起床后感觉自己身子都轻盈了些,想来这胡椒猪肚鸡还是起了功效了。

    季节快要过去了,不然方念真还真想把这个也作为自己店里的特色锅底,加入到“锅里捞”这边来。

    她身体的不适缓解了很多,就又有些闲不住了,这个时间三家店里应该都忙着,方念真去巡视了一番,还是到了食铺的后厨。

    小秋和安子正忙碌着,“你们忙着,我就来研究点新菜品。”

    之前剩下的红薯还没吃完,府衙还又赠了她一筐,得赶紧吃,要不然天气热起来很快就都长芽了,该浪费了。

    方念真看了看一旁炸过酥肉的油锅,要不,做一道炸红薯丸子?

    先把生的红薯刮去皮,然后上锅蒸熟了。

    小秋闲了下来,见她的动作,问道:“掌柜的,你要蒸红薯吃呀?我来就行了。”

    小秋自己性格比较敏感,对待别人就也很细心,只要安子在场,她从来都不喊方念真“师父”。

    “不用不用,我要试一下用它来炸丸子。”

    方念真拿了擀面杖,把蒸好的红薯捣成红薯泥,加入少量面粉,揉成面团,然后搓成一个个的丸子,下入油锅中炸。

    炸红薯丸子还是很简单的,只是费了点油,不过本来食铺这边每日也要做大量的小酥肉,供两家火锅店使用,如此也算不上费油了。

    待温度稍微降下来,方念真夹了颗红薯丸子,一口咬下去,外酥里糯。

    牙齿咬破丸子表皮的一瞬间感觉最是奇妙,就好像一道并不锋利的小刀“唰”地一下就划开了一层布料。

    唔,其实如果再甜一些就好了。

    不过为了控制店铺的成本支出,方念真还是决定做不加糖的版本,有红薯自带的甜味儿就够了。

    “刚刚都学会了吧?半个月内把那筐地瓜都消耗掉,这道炸地瓜丸子,在两家锅子店都上新。”

    方记一贯以来的传统,新菜品还是从“试吃”开始的,每桌有几位客人就送几颗“地瓜丸”。

    “客官,这是小店的新品,地瓜丸,就是咱们新云州正在推广的地瓜制成的。”

    “直接吃?还是放锅里涮?”

    “这个是直接吃的,您趁热吃。”

    方念真只是为了消耗自己那一筐半的剩余地瓜,却没想到,她随手做出的小小的丸子,养活了好几个小吃摊。

    别的手艺不好学,可是这个“地瓜丸”,懂厨艺的人一看外表就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了。

    方念真懒得放糖,他们可不嫌费事,炸出来的“地瓜丸”用签子一串,行人拿著就能走了。

    这些小摊半个月内就遍布了新云州城内各个方位,在方念真看来,就如同臭豆腐在长沙的地位。

    如今,随着养牛羊的人越来越多,奶制品在新云州也不罕见了,酸奶也流行开来。

    竞争之中就会产生内卷,已经有摊贩自己研究出来夹心版本的地瓜丸了——在中间加入酸奶。

    方念真的店,做完那些红薯的存货就没再做了,本来利就薄。

    “掌柜的,我们真的不做了吗?咱们可是创始人。”知晓看着外面摆的很多摊子,有些眼热。

    “不做啦,地瓜丸于我们就是锦上添花而已,不可能把什么都抓到自己手里,多累。咱们店的菜品也不能太杂了,再说,现在也不是季节了,地瓜不好保存了,我听说都涨价了,那些小摊子估计过几日就有撑不下去的了。”

    知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度过了这段“倒春寒”,新云州的气温很快就升了起来,又是一年春来到。

    万物复苏,野蛮生长。

    方念真家里那只“大福”也愈加野蛮了。

    先前它跑丢了,方念真就把它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那几日它倒也老实,可是现在天气暖和了,它又憋不住了。

    它先是在屋里一圈圈走,再后来就变成了喊“嗷呜”。

    方念真头都大了,这猫它发情了啊。

    四处打听,终于寻了个能看猫的兽医,到人家那一问,只能给公猫绝育,母猫操作不了。

    方念真这只是一只滚地锦,这种花色的一百只里九十九只都是母猫,得,认命吧。

    经历了好几个晚上的猫叫摧残,方念真动手做了个猫绳,工字背心式的穿法,晚上带它出去遛弯。

    还别说,这招真有点用,起码晚上回来,她能睡个好觉了。

    她遛大福的时间一般都是歇店以后,街上安静下来了,她就回宅子里把大福接出来,也没地方去,总不能在街上乱走吧,再走回食铺,在后院陪它玩一会儿。

    这一日,方念真又拿了筐育苗失败的地瓜放到食铺后面,打算自己人消耗掉,她最近晚上的夜宵都是烤地瓜。

    大福爱吃这东西,给大福吃一吃,它也能转移点注意力消停一点。

    方念真专注地掰小块的地瓜给大福吃,大福本来吃的津津有味,却突然竖起耳朵。

    “喵?”大福激动地呼唤起来。

    “喵!”

    听到大福的呼唤,一只白猫回应了一下,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了离方念真一米远的地方,警惕地盯着她。

    “你是大福的朋友?”

    方念真认出来这就是上次拐走大福的那只白猫,感情大福天天要出来就是要找它的?

    大福正激动地凑在白猫身边闻来闻去,白猫却抽了抽鼻子,似乎被方念真手上的食物吸引了。

    “你想吃这个?”方念真掰了一小块烤地瓜扔在白猫的面前,白猫仔细嗅了嗅,优雅地吃掉了。

    它似乎对烤地瓜很是满意,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离方念真越来越近,也不管旁边的大福,眼里只盯着烤红薯。

    一刻钟后,“方记食铺”的后厨内,俨然变成了一人两猫的和谐场面。

    方念真一手撸一只,还别说,这白猫的皮毛真好,溜光水滑,比自家大福的手感还好。

    “白猫,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方念真看了看厨房后门口的两根柱子,灵光乍现。

    “不如,你就叫二柱吧!”

    作者有话说:

    (300营养液的加更放在周五,不出意外,本周五、周六、周日都是日万哦~请狠狠地投喂我吧!)

    第72章 下乡种地

    红薯苗移栽的那日, 方念真带着黄莺一同去看了。

    现在气温升得快,新云州也逐渐绿了起来,树也发芽了, 还有盛放的小野花。

    方念真脱下了厚重的衣裳, 春天的衣服就是好,颜色又鲜亮又飘逸灵动。

    这次她订做衣服的时候, 给她量尺寸的裁缝铺的女老板说她长高了。

    许是营养好了补上来了?方念真很是欣喜。

    不过她年后开新店太忙碌了,长高了, 却也抽条了,腰身更瘦了。

    老钱直接把马车停到了杜家住的院子门口,这地方名叫“水固村”,据说是此地水土较丰,要不然方念真也不会遇上这么多的上等地了。

    杜家一家人来门口迎接方念真一行,赖氏笑得眼角纹都加深了:“东家过来啦, 还有小黄莺, 钱大哥, 快,屋里坐。”

    方念真看了看,这次她可是见到了杜家的五个女儿了, 最大的估计也有十三、四岁了,最小的看起来走路都还不稳。

    方念真跟着赖氏进了屋,杜河也不吭声,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这里的院子和屋子虽然旧了些,但是被杜家收拾得极为干净,方念真落了座, 她隐约听见赖氏在外屋埋怨自己的几个女儿不开口叫人。

    “那是东家, 还不讨好着点, 一群废物。”

    片刻后,赖氏给他们上了茶。

    方念真一闻,噢,还不是茶,是糖水。

    赖氏双手交握,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我家平时没人喝茶,这,东家你多担待。”

    这都是小事,方念真又不是来这里喝茶的,她笑了笑:“无妨。”

    在门口打完招呼后一直“隐身”的杜河此时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把野菜,方念真认出来那是嫩野山韭和荠菜。

    杜河嘱咐自家媳妇:“一会儿给东家添道菜。”

    赖氏应声:“诶,我晓得了。”

    歇息片刻,方念真就去屋后看了红薯的育苗棚。

    杜河育苗学得不错,方念真不怎么懂农事,也看得出来,这些红薯苗苗长得很强壮。

    杜河说:“这苗没有全活,活了七成。”

    这一点方念真是有心理准备的,一则是红薯在大肃发展时间短,育苗技术不成熟,二来是新云州都没几个人会种的,自然成活率还要再打几个折扣。

    除了杜河自己精心育的苗,府衙也送来了当初答应她的“红薯苗报酬”,方念真昨日已经派人把苗拉到杜家了。

    赖氏换好了做农活的衣服,留了大女儿和小女儿在家。

    “大丫,你好好做饭,看好你妹妹,我们中午就回来吃饭。”

    出了门,方念真一行人跟着牛车,随他们向田里走去,牛车上载满了红薯苗。

    方念真的这片地已经翻好了,还撒了一批肥料,刚走近的时候,气味有些冲,难免要掩住些口鼻,不过待久了也就适应了。

    方念真之前问过杜河,要不要雇几个短工来帮忙栽苗,被他拒绝了。

    “栽苗是个大活儿,我不放心交给别人,这东西埋得太深太浅都不行,我们两口子能种的过来。”

    方念真见杜河如此负责认真,便也放心了很多。

    田里的垄已经翻好了,杜家两口子拿着红薯苗“唰唰唰”地种,他家的二丫速度没有他们俩快,但是也认认真真地一颗颗的种。

    三丫和四丫则是挎着个筐,往红薯株底下撒一把草木灰。

    这时候,就免不了那句流传几千年的古话:“来都来了。”

    方念真本来就爱尝试新鲜的事物,她卷了卷袖口,拿了一根红薯苗,下到了田埂上往二丫的方向走。

    方念真蹲下身,语气温柔又诚恳:“二丫,你能教教我这个是怎么种的吗?”

    二丫眼睛很大,先是有些惶恐,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对,听清了方念真的话后又变为了害羞,脸蛋和耳朵都羞得红扑扑的。

    二丫说话很小声:“东家,您,您跟着我学,这地瓜苗不能竖着进去,得让它倒下来,对,就这样横着插到土里。”

    方念真仔细地跟着学,“这样吗?”

    “对”,想了想,二丫又补了一句,“您种得很好。”

    方念真都下去干活了,黄莺和老钱肯定不在干站着,好在两人以前都是干过农活的,一学就会了。

    二丫没想到这个东家穿得这样好看,仙女似的,还一点都不嫌弃地蹲在地里干活。

    左右环视一下,她娘不在附近,她就愈发大胆地和方念真说起话来。

    后来都已经聊到城里的工钱了。

    二丫一脸惊讶:“您店里的伙计能赚那么多?一月三两?”

    方念真笑了笑:“按照能力来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赚这么多的,我们店里有考核,排名在前的才能赚这么多。”

    二丫低头咬了咬嘴唇,又抬头问道:“东家,城里的店里是不是都不爱收女子?娘说像我们这样的,去了城里也是给人刷碗、倒泔水的,根本挣不到多少钱。”

    方念真坦然地告诉二丫,“我店里有很多都是女子,我的大徒弟也是女子,跟你差不多年纪,也是十二岁。不过,刷碗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勤勤恳恳地刷碗,也会有回报的。”

    二丫表面看起来羞涩,但是似乎只是慢热,现在她跟方念真凑得越来越近。

    “东家,那我能不能去你店里做工啊?我会的可多了,劈柴、烧火、刷碗、洗衣服、喂鸡喂猪,我都行。”

    方念真刚想说自己店里现在不缺人,却对上女孩期盼的眼神,那种热烈的目光似乎要把方念真灼一个洞。

    她改了念头,“让我想想。”

    二丫又祈求她:“东家,这当做咱们的小秘密好不好,您别告诉我娘,我娘要是听说我想去城里,她该生气了。”

    方念真好奇心又上来了:“进城赚钱不好吗?”

    二丫犹豫了一下,“我娘说,出去了心就野了,家里活儿还干不完呢,还跑出去给别人干活儿。但是,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大姐干了十几年的活了,就是这两年粗活才干得少了,我娘说让她养养身子,该准备嫁人了,白嫩点,嫁妆也许多些。”

    说到最后,二丫很是落寞,方念真也有些感慨。

    到底不是平时干惯了农活的,方念真种了一条半的垄就累得不行了。

    黄莺给她在牛车空出来的地方放了个草垫,二人就都坐下休息,老钱则是弄了点新鲜的草喂着拉车的耕牛。

    赖氏走上来,让四丫带他们回家休息。

    四丫是个五岁的小丫头,很是瘦小,头发也很黄。

    她很胆小,方念真想和她并排走说说话,她见方念真要赶上她,却惊慌地迈开小腿加快了速度。

    方念真:“……”

    罢了,放过这个小社恐吧,别一会儿四丫再跑起来了,小胳膊小腿的,摔了就不好了。

    方念真其实刚才在田里想直接就回城了,杜家却坚持要留她吃饭,听说她要走,沉默的杜河都不干活了,过来劝她留下吃饭,真正是“盛情难却”了。

    回到杜家,杜大丫已经把菜都备好了,正在包饺子。

    见方念真等人回来,她很局促。

    “东家,您回来了,进屋坐,休息。”

    黄莺和她倒是有几分交情,两人在村里是差不多年纪的,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

    正好奇杜家那个最小的小丫头在哪,就听见西屋里传来了哭声,杜大丫慌慌张张把手上的那个饺子包完,拍了拍手,把手掌上多余的面粉拍下去。

    “睡醒了吗?大姐来了,五丫不哭不哭噢。”

    老钱去喂马了,方念真洗了个手,和黄莺两人在厨房包起了饺子,是荠菜馅的,虽然里面没有肉,但是闻起来也很是清香。

    度过了漫长的冬季,吃了一冬天的肉和菜干,看见绿油油的新鲜蔬菜,还是挺馋的。

    杜大丫哄完了妹妹,出来见东家竟然亲自包上饺子了,很是害怕。

    “东家,您,您快放下!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我娘要是看见您在干活得骂死我。”

    方念真安抚她,“没事的,我本来也是开饭馆的,这对我来说都是小事,顺手就帮你捏几个饺子。”

    可杜大丫吓得都要掉眼泪了,“客人怎么能干活呢,您让我自己干吧。”

    方念真只得放弃包饺子,独自回了东屋休息。

    黄莺陪着杜大丫在外干活。

    方念真自己嘀嘀咕咕:“这赖氏有这么凶吗?”

    她闲不住,又去杜家的后院闲逛,隔着道墙正好听见杜家四口回来,赖氏嗓门能捅破天。

    “就你主意大,还让东家帮你干活,你等东家走了的,看我不揍死你!”

    二丫哭唧唧地辩解着:“不是我让她干的,真得是东家自己要试试的。”

    赖氏破口大骂:“你就放那个罗圈屁吧!人家挣着大把的钱,闲的腰疼,坐的屁股疼,还自己下地干活?”

    眼瞧着转过弯就是自家院子了,赖氏收了声,“憋回去,不许哭,让东家看见像什么样子!”

    待方念真从后院走到屋里时,见到的就是眼睛含泪的二丫,低头看地的三丫,面无表情的杜河。

    当然,还有堆了一脸笑容进来的赖氏,“东家,可饿了?咱们一会儿就开饭。”

    方念真不得不佩服,这赖氏,真该是学四川变脸的,都不用挂面具了。

    赖氏回来了,换了身衣裳,仔细洗漱了一番,就开始炒菜。

    杜大丫则是在另一个锅烧水,准备煮饺子。

    杜河在方念真面前话不多,倒是在院子里和老钱聊得挺好。

    “来来来,开饭了,东家,您尝尝我们这农家饭菜。”

    方念真远远望去,桌上菜色真不错。

    炖了个鸡,煎了一盘巴掌大的小鱼,野韭菜炒鸡蛋,炒土豆片;主食则是荠菜饺子和地瓜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哦~0点前还有一更

    第73章 春天的味道

    方念真三人在桌边坐定, 却发现杜家的几个孩子都不在屋里。

    “孩子们呢?怎么不来吃饭?”

    杜河适时地叹了口气,赖氏对他翻了个白眼,又笑着跟方念真解释:“小孩子吃得少, 她们在那屋单开一桌, 一会儿再吃。”

    方念真却放下筷子,起了身直奔西屋, 五个女孩子正围着一张小炕桌坐着,一眼扫过去, 小小的桌子上只有一大盘炒土豆片,还有糙米饭,别的什么都没有。

    赖氏紧跟在她身后,见方念真脸色不对,忙解释:“东家,我不是不让她们吃好的, 只是想等咱们吃完了, 剩下的都给她们。”

    方念真叹了口气, “那我们就不吃了吧,先回城里了。”

    赖氏喃喃的,没想到方念真会是这个反应。

    杜河这时候走过来瞪了赖氏一眼, “好好的事儿非得弄成这样,以前咱们家从来都没有分桌吃过。”

    赖氏不服,气焰却弱了下去:“我这不是怕扰了贵客。”

    杜河难得地挤出一个笑容:“东家,您莫怪,把孩子也叫过来,咱们一桌吃, 一会儿菜凉了。”

    看在杜家人辛辛苦苦种了一上午地的份儿上, 方念真不打算计较了, 就顺着台阶下来,“好,都饿了,快吃吧。”

    赖氏把五丫抱在怀里,大家挤一挤,四个孩子也坐下了。

    桌上却没人敢动,还是方念真提起筷子,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今日辛苦你们家了,做这许多菜,大家快动筷吧,不能辜负了美味。”

    每一个人今日都是干了活的,确实是饿了,方念真直接就夹了个荠菜饺子。

    饺子包的皮薄馅大,一咬开饺子皮,独属于春天的清香就迫不及待地布满舌尖,这饺子馅里虽然没放肉,但是放了足够的猪油,吃起来也不单调。

    赖氏和杜大丫厨艺还真是都不错,小鱼煎得焦香酥脆,一点都不腥,还有种独特的鲜甜。

    据说这是杜河听说他们要来,昨夜特意去河里下了篓子捕到的。

    野韭菜在新云州也叫山韭菜,杜家这盘子野韭菜还没长大,嫩得很,也很是美味。

    地瓜饼也是煎出来的,但是估计是没舍得煎鱼的油,这鱼味和地瓜味混在一起就有些奇怪了。

    她见几个孩子不怎么敢动筷子,还是吃那盘土豆片,就挨个给夹了条小鱼,又夹了块鸡肉。

    看得出来她们眼睛都放光了,先是狠狠闻一下,再小口小口地咬着,吃的很是珍惜,似乎是想多品尝会儿,让肉的香味在自己舌头上多停留一下。

    赖氏见她们的吃相不像话,手握拳头塞到嘴边重重地咳嗽了一下,几个孩子都是一个哆嗦,赶紧加快了吃饭速度。

    方念真吃了七成饱就停了筷子,杜家吃顿好的不容易。

    吃完饭,方念真说要上厕所,“二丫,你领我去吧。”

    这只是借口罢了,她没想到杜家的女孩儿个个都活得如此战战兢兢。

    “我愿意带你回城,但是工钱有多少,都得靠你自己努力挣,我只是给你一个工作机会,你若是做不好,肯定是会被送回来的。”

    二丫欢喜地要疯了,“我一定好好干!谢谢东家!”

    要不是怕别人看见,二丫真想跪在地上给方念真结结实实地叩三个响头,天知道,她想离开这个家有多久了!

    今天上午,她莫名觉得,这就是自己离开这个家的唯一机会。

    如果错失了,以后她可能就和大姐一样,给家里干活,快到年龄了就等着嫁人,凭他们杜家的状况可能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毕竟自己的娘还没放弃,还是要一直生,不知道生多少个“丫”,直到生出男孩可能才会罢休。

    二丫和方念真往回走了几步路,她又颤巍巍地拉住方念真的衣角,“东家,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二丫眼巴巴地看向方念真:“我家里其他的姐妹,可以一起去吗?”

    方念真皱了皱眉头,虽然说杜家对女孩不大好,但是各家有各家的活法,她也不可能一一拯救,她是见二丫敢于反抗才动了念头的。

    “你问一下你大姐和三丫吧,四丫五丫太小了,干不了活,我肯定是不会要的。”

    二丫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哎哎,我这就去问问。”

    片刻后,二丫却苦着张脸,噘着嘴回来了。

    “东家,只我一人与你去城里。”

    既如此,方念真就笑吟吟地和杜河跟赖氏提了:“二丫这孩子不错,我俩很是投缘,我有意把她招到我的店里,不知你们两口子可答应?”

    杜河的反应是愣住了,赖氏却是有些急,但是当着方念真的面又不好意思说。

    方念真笑了笑,“你们一家人商量,我去外面逛逛。”

    看着方念真去了院子,赖氏就原形毕露,狠狠地责问二丫。

    “你这妮子,是不是你跟东家提的去城里?从小你就主意多。”

    二丫瑟缩了一下,“娘,我没有。”

    杜河沉默良久,“让二丫去吧,在咱这个家,有啥出息。”

    说完,他打了个唉声,坐到了炕边。

    赖氏急眼了:“二丫再养个三四年也能定亲了,非得让她出去野吗?等明、后年大丫嫁出去了,家里这些活儿谁来干?我又要跟你种地,又要洗衣服做饭刷碗?你咋不累死我呢?”

    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赖氏又接着说。

    “她去了城里就有出息了?那黄莺去了城里,不也就还是做个使唤丫头吗,还拿不回来钱,有啥用啊?”

    这一点着实是赖氏不知情况,冤枉了黄莺,黄莺现在的工作内容确实和赖氏口中的“使唤丫头”差不多,但是在方念真看来,黄莺就相当于自己的“助理”。

    现在黄莺每月的工钱是三两银子,与店里优秀员工的工钱差不多,不过她比较自由,吃得好住得也好,现在店员们都是住在大门一进来的厢房的,只有方念真、小秋和黄莺住在内院。

    黄莺也不是没给家里拿过钱,但是老黄自己现在算是牧场领头的,工钱也不少,他就不肯要黄莺的钱。

    再加上黄家的人都比较低调,赖氏就不那么清楚。

    “送她出去,然后她心野了,跟那黄家的闺女似的,也不嫁人,也不回家。”

    赖氏气呼呼的,二丫紧张极了,生怕她给拦下来。

    最后还是杜河拍了板,“让二丫去吧,家里少了口吃饭的人也好,一家人,总得有一个出去见识一下的。再说了,你得罪得起方掌柜吗?”

    最后这句话才是关键,赖氏心里很明白,自己家这份工,方念真随时都能换人。

    赖氏紧紧地盯着二丫的眼睛:“死丫崽子你给我听好了,在城里挣了钱不许乱花,每月至少回来一趟,把工钱交给我。”

    二丫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二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就上了方念真的马车。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总共就带了一身衣服一身鞋,还都是旧的泛白的。

    二丫作为家里的第二个孩子,记忆里她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新衣服,一直都是捡她大姐的剩。

    某一次过年,她曾经苦苦哀求过赖氏给她买一件新棉袍,赖氏却不耐烦地把她拉开,“干活呢,忙死了,家里没钱给你买。”

    自此,二丫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她有一日一定要离开这个家,自己挣一件新衣服!

    二丫走了,赖氏对着杜河抱怨个不停。

    孩子们都没在东屋,杜河一把拉住赖氏的手。

    “咱们不生孩子了好吗?咱俩年纪也不算小了,没那缘分就算了。这些年,太累了。”

    赖氏停住了话语,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你以为我不累吗?可是你爹娘,还有我爹娘,就因为咱家没有男孩,哪个不是刺我的心?我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啊。”

    她擦了一把鼻涕,“你光会跟我用嘴说,你爹娘数落我的时候,你拦过哪怕是一回吗?你从来都只知道沉默,谁家的男人不是为女人遮风挡雨的?”

    杜河也恼了:“我还不够遮风挡雨吗?一年年的风里来雨里去地干活,冬天我都不闲着,村里的同龄人,哪个看起来不比我年轻?”

    吼完这一嗓子,他似是又后悔了,说的话也软了下来。

    “你瞧瞧黄莺,瞧瞧方掌柜,人家也是女孩子,不也能干得很吗?我听说方掌柜以前可是逃灾的难民,那是比咱家还不如呢。以后你也对孩子们好点儿。”

    杜河难得说这么多话,语气又这么软和,赖氏也就不再和他犟了,似乎真得思考了起来。

    …… ……

    杜家的争吵,方念真在马车里是不知道的。

    他们路过了红薯地,杜家的两口子确实手脚麻利,远远望去,这一上午栽了不少的苗。

    二丫虽然很是渴望离开那个家,但是真正离开了,还是悄声哭了一鼻子。

    待她缓过来情绪,方念真问怎么就她一个人愿意进城。

    二丫蔫蔫地答道:“我那个大姐,觉得自己苦日子快熬出去了,都快要嫁人了,不愿意跟着我瞎折腾。三丫,她说她不敢,也害怕到外面去。”

    方念真开口逗二丫:“那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二丫被逗笑了:“那掌柜的眼光可不好,卖我可能还得赔钱。”

    方念真闭目养神起来,“哪里的话,我的眼光啊,好着呢。”-

    回到城里,方念真让黄莺给二丫在外院安排了个住处。

    “我会安排你给你培训,到时候看你学习的情况,再决定你去哪个店,这几日是包吃包住,不过没有工钱,你可愿意?”

    二丫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将二丫安顿好,方念真就去了店里,她刚进了店,后面就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方掌柜,好久不见。”

    方念真听着娇娇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哎呀,这不是孙家小姐嘛,咱们好久不见了,今日来吃点什么?”

    孙盈盈主动地拉着她的手就自来熟地往食铺后院走,硬生生弄得好像这是她孙家的后院似的。

    “今日不是来吃饭的。”

    二人坐定,孙盈盈道明了来意。

    “我们孙家近日有场大宴会,或许瑞王会来,宅里下人手脚毛躁,见识又少,怕是做的菜不能入王爷的眼。故而今日我奉母亲的命令,亲自上门来请你相助,我可是听说过的,念真姐姐做过知州府的席面呢。”

    孙盈盈又说道:“我知道念真姐姐念在咱们俩的交情上肯定不会拒绝的。”

    方念真可真是叫天天不应,暗自吐槽着。

    拜托,这位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大小姐,谁跟你有什么交情啊?咱们不就是食客和老板的关系吗?也就是比陌生人熟上那么一层吧?

    见方念真没表态,孙盈盈又加重了砝码:“我娘说啦,方掌柜如今身价高,做这场席面啊,给您算三十两银子一桌,共有八桌。”

    方念真的笑意忍不住了,这出去做一天席的收入,顶得上自己三个店五天的收入,她当然得做了!

    方念真明媚一笑,直接拉过孙盈盈的手:“就是说呢,孙家可是我们店里的老顾客了,交情深厚着呢,这个忙呀,我肯定帮。”

    谁能跟钱过不去呀!挣!

    两边的人又是一番客套,定下了一些席面上的细节,孙盈盈才离去了。

    方念真不经意间看见这位大小姐腰间的香囊一晃一晃的,一些不好的记忆忽而涌上了心头。

    …… ……

    孙家定的日子是四月初二,时间很紧,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临时找外人来。

    按这个日子来看,应该是找方念真救场的。

    方念真依旧是那套规矩,先进宅试一遍菜,她准备了一日后,就带着小秋和安子进了孙家。

    之前艰苦奋斗卖卤肉的时候,卤肉是孙家的下人来取走的,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孙家。

    孙家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大门看起来是在守规矩的范围内,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奢华。

    一进内宅方念真就被各种金器晃瞎了眼,这是真土豪啊!

    那还真是难得,孙盈盈与这里的风格差别极大,方念真见她平时都是喜欢戴玉的,看起来低调又有内涵。

    “方掌柜,可把你盼来了。”

    孙夫人亲切地拉过她的手,与她一番客套。

    待到孙盈盈说自己要去换身衣裳的时候,孙夫人凑到方念真耳边:“方掌柜,我与你直说,这席面啊,也有为我家小女择婿之意,你看看能不能制些别出心裁的菜,图个吉利也好。”

    方念真有点懵,怎么这母女二人的说辞不一样?

    择婿?

    瑞王?!

    第74章 孙家宴席

    方念真不知道孙家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反正她只管把自己的菜做好就妥了。

    孙家的席面很容易做,主要有一些是早就定好的菜,府里也有厨娘分担, 就不用她全盘拿主意。

    孙夫人说了, “方掌柜,只要你把主桌那一桌的菜做好就行了。”

    方念真明白, 就是做几道创意菜呗。

    她想了一晚上,又试验了一下, 没什么难度,今日就带小秋和安子来了孙宅试菜,也让他们看看做宴席的场面和流程。

    方念真这次设计了三道创意菜,荤菜、素菜、甜品都有。

    三人洗净了手,用方念真定做的“厨师帽”把头发包好。

    方念真张开手臂,小秋帮她系上腰带, 安子则是在一旁打开刀具箱子, 将方念真惯用的工具一一摆出来。

    这一套下来, 孙宅的厨娘和下人们都有些被震住,悄悄议论着。

    “怪不得人家开好几家店啊,做饭这么讲究的。”

    “是, 这一看就干净,头发都全部包上了。”

    方念真面无表情,心里其实雀跃极了。

    她可不是当时去知州府做菜时候的小白鼠了,就是要散发出这种“大师气场”,以免孙宅也有那不老实的人,扰乱她做席面。

    孙宅对吃食方面还是很讲究的, 比如大厨房外面就有个烤炉, 据说也是平时用来烤肉的, 方念真试了试火候,效果不错。

    她把红薯去皮切片,用淀粉加鸡蛋调成面糊,再放入蜂蜜和糖增味儿,放到烤炉里小火烤,这就是一道甜食——蜜烤红薯片。

    这个时候,安子杀好了鱼,去好了所有鱼的鱼鳞,小秋也用白萝卜挖出了三个空心圆球。

    方念真则是给一条大鲤鱼改刀,刀刀至鱼骨,但是不能切断,再把鱼肉横切成片,同样也是不能切断。

    再放入葱段、姜片、白酒和盐腌制一番。

    所有准备工作做好后,她就先来做“白玉羹”,这是文雅名,实际上就是白萝卜炖鱼汤。

    这个做法就有点小讲究了,她特意派人去杜家送了钱,让杜河捕了点在他家饭桌上吃到过的小鱼。

    那鱼很小,但是肉质鲜美,甚至有些甜意。

    杜河说他也不知道这鱼叫什么名字,反正他就一直管这个品种的鱼叫“巴掌鱼”,他只知道这鱼在水冷的时候才好吃,等进了五月,这鱼肉就不甜了。

    先将刚刚杀好的新鲜小鱼下油锅煎,煎到两面金黄,然后倒入热水,熬煮出白色的鱼汤。用炒菜的铲子把鱼肉全都怼碎,充分融在鱼汤中。

    调一份肉馅儿,就跟做狮子头的调味一样,塞到白萝卜雕成的小球里,上锅蒸熟。

    这个时候鱼汤也熬好了,方念真拿一个白布,将鱼刺和鱼肉过滤出去,只留下乳白色的鱼汤,将鱼汤浇到萝卜球上面。

    再在每个球上摆上一叶香菜,这样,这道汤羹就做好了。

    还有一道是“鱼跃龙门”,这可是寓意最好的一道菜了,她是知道的,孙家还有个小儿子,据说书读得还不错,将来想走科举的路子。

    把腌制好的鲤鱼里外涂淀粉,待鱼身干爽后,再调面糊,将鱼挂上糊。

    在油锅里舀热油,提着鱼尾往鱼身上浇油。

    边浇油,方念真还给小秋和安子讲解着:“看好咯,这一步是为了让鱼肉都张开,紧紧贴在身上造型就不好看了。”

    “接下来是这道菜最为关键的一步,左手托鱼头,右手提鱼尾,鱼尾要高于鱼头,鱼的腰部先过油定型,不要怕油崩到自己,现在的鱼身上已经没有水分了。”

    接着,下一步方念真就把鱼整个都放到油锅里,手持两双筷子抵住,让鱼保持弯曲的造型。

    炸好之后,把鱼摆在盘里,厨房里的人都围过来看。

    只见这鱼活灵活现的,弯着身子,似乎正在蓄力,准备着跳过龙门的那一跃而起。

    方念真快速地调了一个糖醋汁浇上去,这道菜就成了。

    “传菜。”

    方念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也跟着去了前厅。

    孙夫人今日无事,正好品尝方念真做的这几道菜。

    她一见那道“鱼跃龙门”就挪不开眼了,又听说是这么好的名字,就赞不绝口。

    “方掌柜还是深藏不露啊,我去过你的店那么多回,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手艺。这道菜我以前在中原地区也吃到过,但是没有你这个鱼形状好看,宴席上有这道菜可太好了!”

    方念真笑眯眯地向她介绍了另外两道菜。

    孙夫人拿起筷子一一品尝,她遵循了方念真的建议,先品尝了那道“白玉羹”。

    这道菜造型也很别致,几近透明的白萝卜球,里面装着清蒸狮子头一样的内馅儿,拿筷子夹了一点肉馅,满口生香,又夹杂着萝卜的清甜味儿。

    再喝盘底的白色汤汁,孙夫人竟喝不出是什么煮的汤,只是觉得鲜甜无比,又十分浓郁。

    方念真耐心跟她解释:“这是鱼汤,所以要趁热喝口感最佳。”

    孙夫人很是惊讶,竟然有如此鲜美,又没有一丁点腥味儿的鱼。

    方念真很理解她的感受,这样的小鱼,她店里进货是看都不看的,应该只有杜家这样生活比较节俭的人家,能顺应时节发现这小鱼的美味。

    尝完这道,就来到了“鱼跃龙门”。

    方念真觉着这菜形式大于味道,就是一般糖醋鱼的口感,孙夫人倒是很喜欢。

    “你这糖醋味调的恰恰好,闻起来又够勾人,入口又不觉得呛。”

    最后就是从烤炉里拿出来的小甜点了,这道红薯片烤出来其实也很是好看,表面金黄,色泽鲜亮,还有类似蛋挞表面的那层虎皮装。

    入口酥脆,味道甜香,孙夫人吃得大为满意。

    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漱了口,又擦了擦嘴,进内室补了补口脂,才悠悠然地走出来。

    “方掌柜,这几道菜甚好,我孙家的宴席就放心地交给你了。”

    既如此,方念真一行就美滋滋地拿着八十两的订金回店了。

    小秋忍不住感慨:“哎呀,这出去干一天宴席,可比咱们开好几天食铺赚得还多,本来我还心疼咱们食铺得关门来着,想说要不然您就带安子一个人去,我在家看店呢。”

    方念真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俩都好好学着,以后咱们专门承办宴席也不是不行。”

    安子突然开口:“我爷爷就是办宴席的,红事白事他都接。”

    这还是安子头一回提起家里的事,方念真一直好奇,安子明明有手艺,怎么还卖身为奴。

    “那你没跟着你爷爷学两手?”

    安子低下了头,“我爹不争气,他压根就不学厨,好在我从小就对这些感兴趣,我爷爷教我,我爹使劲拦着,后来爷爷就只能偷着教我,所以我学的也不精。 ”

    方念真懂了一些,“唉,那可惜了。”

    安子昂起脖子:“但是我家祖上可是做……”,他顿了下,又低下头去。

    “我家祖上就是做菜的,一直有传承,结果到了我这儿,就剩我一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断了。”

    方念真看他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今日学了新菜也不见兴奋,暗自思考起来:是不是给这孩子的“挫折教育”有点儿过了?-

    四月初二,新云州晴空万里。

    微风轻拂,吹到人脸上都是暖洋洋的。方念真却拿了个面纱紧紧包住脸。

    “这柳絮太烦人了,弄得我脸上痒死了。”

    小秋担忧地开口:“掌柜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宅子坐马车吧,你昨日脸都有些红了。”

    方念真点了点她的脑门,“咱家有马车也不能坐,咱们今日是去做菜的,服务行业,还坐个大马车,到时候人家还得帮忙找地方停着,那不是给人添麻烦嘛。”

    “噢,我知道啦,大人的讲究真多。”

    小秋嘟嘟囔囔的,方念真倒觉得有趣,这小姑娘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都敢吐槽师父了。不过她觉得这样很好,说明小秋的安全感增加了,也变得自信了。

    三人到了,就有专人带他们去了厨房。

    宴席是午宴,定在午时开席。

    方念真检查着菜品,还意外地在后厨见到了孙盈盈。

    “孙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孙盈盈竟显出少有的娇羞,“我今日也要做道菜的,不过我手艺不好,只能做个冷盘。”

    方念真记起孙夫人的话,了然地点了点头,想必这孙盈盈是有心上人了,且今日也在宴席上。

    没有多管她,方念中继续着自己这边的准备工作。

    但是她的注意力还是时不时地被孙盈盈吸引,无他,这位大小姐太娇贵了。

    说是要自己做菜,其实孙盈盈切菜的时候,才切了两刀就“哎呀”痛呼一声,说是险些切到手,接下来也不肯再切菜了,只让厨娘代劳。

    之后放调料的时候,孙盈盈倒是没有出声了,但是她身边的厨娘倒是一声惊呼,“小姐,您这糖加太多了。”

    孙盈盈脸色有些挂不住,还理直气壮给自己往回找补,“你、你懂什么,我听说有位贵客就爱吃甜的。”

    她话是这么说,手却很快地就把自己面前那道菜倒掉了。

    得,又得重新开始了。

    后来,菜是厨娘切的,调料也是厨娘放的,孙盈盈就拿了筷子搅了几下。

    “好啦,我做好啦。”

    这一句她说的很大声,生怕这厨房里谁没听到似的,她身边的侍女还紧着拍马屁:“小姐真厉害,第一次下厨就做这么好吃。”

    还好孙盈盈只是来走个过场,她还嫌这里油烟味道大呢,把她衣服都熏上味儿了。

    “快走,我要赶紧回去沐个浴。”

    终于把这位大小姐盼走了,方念真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她都怕自己做菜的时候被那一声声的呼喊吓到。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方念真就依孙夫人说的,自己专心做主桌的菜肴。

    其他桌的菜则有孙家的厨娘,那几道创意菜则是由小秋和安子负责,正好小秋和安子也能练练手。

    最后完成度还是不错的,除了小秋和安子那边,每人都做毁了一条鲤鱼,不过这损耗也是很正常的,抓紧时间再重新做就可以了。

    等到开始传菜,上桌后都没什么问题,方念真就松了一大口气,开始专心准备餐后甜品。

    做好后,她低头认真检查着,抬头的瞬间却看到有人站在厨房外的树下向她招手。

    距离有点远,她眯起眼睛仔细看,白衣的男子,长得还挺高。

    我去,瑞王陆恒?!

    他跑人家后厨来干什么?

    方念真见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你找我?

    陆恒重重地点了下头,方念真犹豫自己要不要出去,陆恒就径直走了过来。

    他就好像闲串门一样,隔着窗户跟方念真打招呼。

    “这不是方掌柜吗?原来今日是你做的席面,怪不得如此美味。”

    后厨的人还真没人认识他,只是看他这身打扮知道应是贵客,方念真放下手里的活迎了出去。

    陆恒小声跟她做口型:“叫我名字。”

    方念真:???

    干嘛啊这人,今天喝大了?

    陆恒压着嗓子:“快说我身份。”

    方念真想了想,屈膝一礼,大声道:“民女拜见瑞王。”

    厨房里顿时慌了神,“噼里啪啦”地声音一大片,应该是大家都被吓到了,手里的活儿受了影响。

    厨房里的人都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全都跪地上行大礼叩拜。

    “拜见瑞王!”

    陆恒满意地点了点头,“免礼,都回去干活吧,方掌柜留下,本王有些事要问你。”

    待人走后,陆恒清清嗓子,“咳,今日不是我要摆排场,只是此刻,我必须让很多人知道我身在此处。”

    见方念真迷惑的眼神,陆恒又解释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那道鱼跃龙门是你做的吧?很好吃,也很气派”

    方念真随手薅了一个树叶把玩:“多谢王爷夸赞。”

    直到宴席结束,陆恒才假装和方念真叙完旧,跟了“才找到”自己的随从回了前厅。

    办完事离开孙宅,方念真等人遇上离开孙家的客人,才听见只言片语。

    “哎哟,那么多客人都瞧见那孙家二小姐与那位公子独处一室。”

    “可是我听说,是他们俩早就有情分了,青梅竹马,那公子是孙家的远亲。”

    “你听孙家编吧,这么说还不是为了粉饰太平?”

    方念真好像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小秋和安子年纪还小,都听的似懂非懂。

    没人和她一起吃瓜,可太心痒痒了!早知道今天把知晓也带来了,她是个擅打听的,肯定能探出来今日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晚上就有人来给她解了惑。

    方念真又忙活春耕的事,又忙着孙家的宴席,已经有好几日没有遛大福了,大福急得嗷嗷叫直挠门。

    今日完结了孙家的事,方念真晚上闭店后就回去接大福。

    大福如今对于穿遛猫绳已经很有经验了,自己麻溜地就把爪爪伸进去,有时候方念真都觉得自己其实是养了一只狗。

    一人一猫从后门进了店,白猫“喵”地一声从树上蹿了下来。

    “呀,二柱早早地就等在这里了呀。”

    方念真熟练地燃起炭,找出两个红薯埋到炭火中。

    本来这红薯他们店里都不打算存了,现在因着“二柱”,方念真还特意留着几个。

    这白猫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也不好好喂,眼看着越来越消瘦,每日饿得来她这大口大口地吃烤红薯。

    “小可怜,慢慢吃,一会儿我再给你找个鸡肉吃。”方念真心疼地摸了摸二柱。

    “笃笃笃!”

    有敲门声响起。

    作者有话说:

    晚上0点前还有一更! 温馨提示:作话是不收钱的哈~

    所以放一下接档文《公主她又没吃饱(美食)》的第二版文案哦,大家感兴趣就点个收藏呗,山楂在这儿谢谢大家啦!

    文案:

    美食+种田,大量东北菜系。

    末世大佬辛如霜遭队友背刺,意外饿死,穿越成了花轿里的娇软假公主。

    异能全失,但力气奇大。

    真公主不愿嫁去边疆苦寒之地,假公主辛如霜就被临时抓壮丁,许配给镇边大将叶昭齐。

    听闻他家底子薄,言行粗鲁,一顿能吃八碗饭。要不是能打仗,那就是个乡野莽夫。

    辛如霜倒觉得挺好,有吃有喝有陪嫁,还不用危险战斗夺物资,这辈子可以躺平了。

    后来她发现,这边疆天气寒冷,人心却热,为了这片黑土地上朴实勤劳的人民,她也不能坐享其成。

    种大豆,种甜菜,榨油制糖把粮卖

    探煤矿,养驯鹿,资源数这最丰富

    把百姓养得白胖,驸马将军的军队也兵强马壮。

    嘿,看这回哪个不长眼的嫌我们这地方穷!-

    叶昭齐的手下说,要嫁过来的虽是假公主,但也是在皇宫金尊玉贵养大的。

    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叶昭齐一声长叹:“本将军不想成亲!只想练兵!”

    大婚当夜,他推开新房的门,却发现屋里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完了。

    传闻中娇娇软软的小公主正单手捏碎俩核桃。

    叶昭齐不忍心了,“不是,你过得这么惨吗?他们连饭都不给你吃?”

    辛如霜:“呃,确实有点饿。”

    叶昭齐大手一挥,“来人,上菜!”

    锅包肉,酱大骨,整条大鱼炖豆腐

    铁锅炖,溜肉段,特色鸡架来几块

    涮羊肉,烧豆角,还来一顿小烧烤

    汆白肉,辣刀削,再蒸几个粘豆包

    后来,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又一顿的饭。

    有人问叶昭齐,怎么就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位假公主,他深情解释:“你不知道,她单手碎核桃的样子,美极了!”

    多年之后,世人才知传闻有误,能吃八碗饭的,明明是将军夫人!

    食用指南:

    1.轻松向美食文,臭味相投的夫妻俩吃吃喝喝,顺便搞搞事业的小日常

    2.女主没有金手指,只是力气大一些。

    3.架空朝代,地理设定为东北,所以有大量东北菜出没

    4.先婚后爱,he

    第75章 野菜团子

    敲门声是从后院的院门传来的, 方念真警惕地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是我,陆恒。”

    “吱嘎!”

    方念真将门打开一条缝,上次他们在这里相见还是陆恒追着她道歉来着?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瑞王爷, 您有事吗?”

    陆恒今日来确实是有事, “小厨娘,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白猫?我见它似乎是往这个方向来了。”

    方念真闪开身, 指了指院子里正在大快朵颐的白猫:“你说二柱啊?”

    方念真肉眼可见的看见,瑞王一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裂开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方念真。

    “你管它叫什么?”

    “二柱呀!”

    方念真答得很是痛快,怕陆恒不信似的,她还转过头问地上的小猫。

    “二柱,你是不是二柱?”

    “喵呜!”

    吧唧吧唧吃红薯的小白猫很给面子地回应了一声。

    陆恒沉下嗓音,“云团!你连名字都不要了?”

    里面的白猫没有丁点动静,陆恒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多少是有点尴尬。

    方念真打破了僵持的气氛:“这只是你的猫呀?”

    “对。”

    “那进来说吧。”

    方念真闪身将陆恒让进了院, 为了避嫌, 二人也没关院门,距离也离得很远。

    陆恒走进来,白猫才有了些反应, 伸了个懒腰,踱着慵懒的步伐来到陆恒身边。

    见陆恒不想搭理它,就把自己的头使劲儿往他手心塞。

    方念真看得好笑,“这下我可相信它真是你的猫了,二柱从来都没这样讨好过我。”

    陆恒无奈地辩白:“方掌柜,它叫云团, 不叫二柱。”

    方念真妥协:“好吧, 云团?云团!”

    白猫毫无反应。

    方念真一摊手, “王爷您看,它只认我叫它二柱。”

    似乎是“同为天涯养宠人”的惺惺相惜,打破两人之间的距离感。

    陆恒看着躲在方念真身后的胆小猫,问道:“这就是去年过年,你问我要羊奶喂的那只幼猫?”

    说起这件事,方念真还真是特别感谢他。

    “是呢,当时我就是想找新鲜羊奶,却遍寻不到,还好您心善,我才把它养大了。”

    陆恒见方念真笑得开心,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小猫花色难得,是个吉利的,代表着吉利、发财。”

    方念真瞪大了双眼:“真的啊?那我还捡到宝了,怪不得我这一年进步这么大。”

    “它叫什么名字?”陆恒想着,小厨娘给宠物取名大约走的是“贱名好养活”的路子。

    “它呀,叫大福,全名是方多福。”

    陆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很好,你自己的猫叫大福,轮到我的猫就是傻兮兮的二柱是吧?

    没想到小厨娘还反过来质问他呢:“王爷,您怎么不好好喂猫啊,二柱……云团都越来越瘦了。”

    陆恒无奈:“不然你以为我大半夜的跟踪它干什么?最近府里给它准备的饭都不吃了,加了鱼和虾碎也不吃。”

    两人正说着,陆恒就看见云团走到大福身边,努力地舔着大福的嘴角。

    他皱起了眉头:“云团,你干嘛?”

    方念真回头看了一眼,“没事儿,它舔大福嘴角的红薯渣渣呢。”

    “红薯?”

    方念真又说漏了嘴,忙解释:“哦,就是我取的别名,地瓜听起来像是一种水果。”

    方念真觑着陆恒的脸色,好像还行,那要不然……?

    方念真嘴比脑子快:“王爷,白天孙家发生什么事了?”

    陆恒看面前的姑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想听?”

    方念真使劲儿地点着头。

    “好,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 ……

    今日近午时,陆恒下了马,出现在孙家门前。

    他极少参加新云州的宴会,一则是自己如今身份特殊,是被皇兄贬斥而来的,不宜大肆结交;二则是他身份够尊贵,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

    今日他来孙家,是想确定一些事情。

    孙家全家都在门口迎接他进门,今日也不单单是请了他,不过他肯定是做主桌的贵客。

    因为有很多外人,孙家是分了男席和女席的。

    按理说,今日陆恒除了孙家主母,不应见到任何女客。

    可他家的二女儿好像个苍蝇似的,过一会儿就出现在他身边一次。

    要么是来找她父亲密语请示什么事情,要么是来呈上她亲手做的菜。

    陆恒尝了一口那道凉菜,也没什么特别的。

    当她第三次过来的时候,陆恒就感觉烦了,她这种小把戏,陆恒不知见过多少次了。

    虽然从新云州的规矩上来说,她的所作所为算不上是不守礼,但是也够大胆的了。

    陆恒可以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也可以保持自己不开口说话。

    当孙家的当家人们直观地体会到瑞王的不悦后,便给孙盈盈使了个眼色。

    孙盈盈委屈巴巴地离了场,陆恒这才分出心来尝了两口菜,小九探查好了,今日小厨娘在这里做菜,他好久没尝到她的手艺。

    反正陆恒出席这次宴会也就是走个形式,他除了敷衍地答答话,其他时候都用来猜哪道菜是小厨娘做的了。

    吃到中途,陆恒“意料之内”的被孙家倒酒的下人把衣裳弄脏了。

    很好,事情一定要这么发展是吧?孙盈盈,别怪本王不给你活路。

    他一招手,小九就给他送来了一身衣服。

    二人去了后院的空房间换衣服,小九又“意料之中”地被支走。

    陆恒看见房间里燃着的“香炉”,不屑地笑了笑,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对付他,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片刻后,小九归来,还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放置到床上。

    “王爷,办妥了,这就是孙家主母的意中人选。”

    陆恒慢悠悠地换好了衣服,主仆二人从窗户跃了出去,离开了现场。

    “若不是念及早年间,孙夫人与我母妃还有段缘分,我是断不会给孙盈盈留情面的。”

    小九点头:“如今这样,也算是遂了孙夫人的愿了。”

    之后,陆恒就溜溜达达去了孙家的厨房,还真看到了小厨娘,露了个脸之后,他就又回了前头。

    还没等迈入前厅,就听见有下人慌慌张张地大声禀报。

    “老爷,瑞王殿下去更衣许久未出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二小姐也找不到了!”

    陆恒退到无人处先隐起了身形,待客人们都去的差不多了,他才出现在人群后。

    “哎?瑞王不是在这里吗?”

    “那里面的是谁啊?”

    孙家的下人见瑞王出现在这有点慌,但是已经来不及提醒前面的随从了,那随从直接打开了门。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见孙家的二小姐孙盈盈酒醉,趴在这间屋子的桌子上,床上还有一个男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众人眼睛看得到并未发生何事,衣裳也都整齐,但是传出去不好听啊!

    孙父孙母都傻了眼,孙夫人忍着剧烈加速的心跳去看了床上男子是谁。

    呼,还好还好,是她早就看好的孙家远房子弟。

    这样她还能有的解释。

    “盈盈,醒醒,你是来看望你表兄的吗?”

    孙夫人背着众人拼命地给孙盈盈使眼色,孙盈盈听说“表兄”有点懵,她也不“醉”了,直接扑到床边把那男子的脸扒拉过来。

    竟然不是瑞王?!

    孙盈盈慌得很,这下糟糕了。没拿下瑞王不说,自己的名声可能不保!

    听见母亲一声声地呼唤,她回了神,勉强笑道:“母亲,我见表兄似乎在这屋子里摔倒了,便想进来看看他怎么样了,谁知我也饮酒过量了。”

    又做出些女儿家的娇羞,孙夫人就顺势解释。

    “这俩孩子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感情深,既无事,大家散了吧,一会儿酒菜都凉了。”

    众人也不是那等不识相的,孙父也跟在瑞王旁边,一路把他迎回了宴席。

    孙家人的心情就不必说了,如此重要的场合,自家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丑。

    席间其他的客人也都好奇的紧,真是无心吃饭。

    整场的人还有闲情逸致吃饭的,大概也只有陆恒了,他还兴致勃勃地吃了餐后甜点。

    唔,这道“蜜烤地瓜片”很是香脆,想必是小厨娘的手艺。

    散席之后,孙父送陆恒出门,陆恒还微笑着说:“待到家里再有喜事时,本王还要送上份大礼。”

    孙父不知道自家女儿的野心与计划,还当陆恒是说他儿子未来科举之事,他还不好意思地说道:“犬子念书还不够真才实学,等他有喜事还得个几年了。”

    陆恒见他似乎也不知情,便也歇了讽刺的心。

    …… ……

    “就是这样的,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陆恒挑着不涉及机密的地方,跟方念真讲完了事情经过。

    方念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哇,真精彩。”

    要不是顾忌二人的身份,方念真都想给陆恒鼓鼓掌了。

    “但是你……”,方念真刚想问出口,又适时地闭上了嘴,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面前的人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伙子,是王爷,是尊贵的王爷!

    陆恒见她欲言又止,“嗯?你想问什么?”

    方念真心想,我想问你怎么还不找媳妇,但是这个话题在古代不能乱问。

    她从背后把云团扯过来,“喏,夜深了,带着您的猫回去吧。”

    确实是不早了,陆恒把云团夹在自己咯吱窝里。

    “好,那我走了,今日来这一趟也没白来,知道了这小猫最近迷上了吃地瓜。等回去,我给它饭里加些地瓜,看它的食欲会不会好些。”

    送了陆恒出院子,方念真也带大福回了家。

    嘿嘿,她也没白来,这不是听了一个惊天大八卦,这下可以安眠啦!

    夜色深沉,新云州许多人都已睡了,孙家的祠堂里却还灯火通明。

    孙夫人远不似平时那般和眉善目,她板着一张脸。

    “你胆子真大啊,还敢肖想瑞王?你不清楚人家是什么身份吗?”

    孙盈盈的一切计谋都被下人揭穿了,他们受不住刑,全都招了。

    此时,她就像个裸奔的人,在自己母亲面前无处遁形。

    孙盈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阿娘,我只是想为自己争一个好前程!”

    孙夫人气的胸口疼,“你明知我和你阿爹不会同意,所以便要拿全家的脸面去赌是吧?你一点都不考虑你嫁出去的姐姐,还有未来要博功名的弟弟了吗?”

    孙盈盈抬起头:“我没有,我没有拿家里的脸面去堵。只是今日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里面躺着的竟不是瑞王,若是瑞王,大家也不敢瞎议论的,只会说这是一桩美事。”

    “什么美事?孙家女儿要爬上王爷的床的美事吗?!”

    孙夫人大怒,一巴掌拂下旁边的茶盏。

    茶杯茶具碎了一地,孙盈盈从未见母亲发过这样大的火,也吓得不敢言语。

    孙夫人见自己从小疼爱长大的女儿面容憔悴,哭的妆都花了,又忍不住心痛。

    “你为何想不开,非要嫁给瑞王啊?虽说他被贬到新云州,可是以孙家的身世,你便是连给他做个侧妃都做不成啊!”

    孙盈盈喃喃道:“做个妾,我也愿意。”

    “你说什么?”

    孙盈盈几近癫狂:“我说我做个妾也愿意!瑞王是我在新云州的最好选择了!”

    恰逢此时,孙父推门进来听到了这番话,他忍不住生气,上前一脚把孙盈盈踹翻在地。

    “逆女!爹娘当真白疼爱你一场!”

    孙夫人将孙父拦下,不让他再动手。

    孙父硬邦邦地留下一句话:“如今你已别无他选,在家待嫁,与你孙为表哥成亲吧,我已与他家谈好。”

    说完这句话,孙父就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生气!本来是可以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如今那孙为一家却拿乔,狮子大张口地要陪嫁,还好孙为那小子还算正派,对自家女儿也痴心。

    孙盈盈瘫倒在地,自己的未来就只能这般了吗?

    孙夫人忍不住劝她:“好女儿,嫁给你孙为表哥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本来也是娘物色好的人选。”

    孙盈盈铺在他怀里:“娘,我不甘心啊,外祖家现在势力多大啊,我们家世也不差的。娘,您嫁的平庸也就罢了,您都不为我考虑考虑吗?”

    孙夫人难以置信地将她推开:“盈盈,你竟是这样想的吗?你就是这样想你阿娘和阿爹的?”

    孙盈盈看得出自己娘亲眼里的失望,她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说错了话。

    孙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也转身离开了。

    “留在祠堂好好反省吧,哪日反省好了,哪日再出来。”

    任凭孙盈盈在里面如何哭喊,也没人理她。

    她“反省”了半夜,终于反省出自己的错误了。

    “是了,桂游表哥一再警告我别心急,是我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坏了事。我要去找他,他一定还有办法的!”-

    进入春天,方记的几家铺子菜色终于“绿”了起来。

    除了山上大片的山野菜,还有就是黄莺辛勤地种出来的小白菜苗、小萝卜苗。

    或是用来炒菜,或是用来涮锅子,都很是清新。

    今日恰赶上方念真蒸了一大屉野菜包子,黄太医和王太医出府打牙祭,如今他们俩已经混成方记的“高级会员”了,都可以点方记菜单上没有的菜。

    今日赶巧,也不必点菜了,就吃方念真做的野菜团子吧。

    说是“野菜团子”,但是野菜其实就是做辅料,提一提清香味。

    这粗粮团子里,方念真还放了粉条、肉末、鸡蛋、香菇、小虾米。

    肉末和鸡蛋两样分别炒熟,其他的菜都焯水切末,将所有的馅料加入料油搅拌均匀。

    在手心团个团子,然后再用杂粮面一遍遍的裹,直到裹成厚厚的,再上锅蒸。

    小米粥配上杂粮菜团子,还有小咸菜,吃的就是春天的气息!

    因为王太医在,方念真还特意调了一碗蒜汁,蘸着皮薄馅大的菜团子吃,好吃极了。

    二位太医吃得饱极了,反正店里接近午休了,也没什么客人,干脆就闲聊起来了。

    “这菜团子挺好吃,但是比我在宫里吃过的还是差一点。”

    方念真惊讶:“宫里还吃菜团子啊?”

    黄太医摇摇头:“那自然还是少的,我们是蹭了我师父的光,我师父他老人家在御膳房有熟识的御厨。

    “那个万御厨,他春天时候就爱弄点野菜,当然是不会给贵人们吃的,他就自己做着打牙祭,我们有一次去,恰好赶上了。”

    一说这事,王太医也想起来了,“是,他那菜团子做得好。话说,他做得好的都是家常菜。”

    黄太医搭茬:“是啊,听说先帝就是在民间吃他做的菜好吃,才招进宫里的,时不时地吃腻了那些繁复的菜肴,就会点名让万御厨做一顿民间的家常菜。”

    二位太医又摇头唏嘘:“就是可惜了,唉。”

    还没等方念真问,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厨出来了,听得也很是认真:“后来怎么了?怎么就可惜了?”

    方念真见二位太医脸色有变,忙用胳膊肘怼了怼安子:“别追着问,没礼貌。”

    黄太医说道:“这涉及宫里一些密辛,实在无法言说,怪我们二人,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

    二位太医走了,安子失魂落魄地回了后厨。

    小秋拉了拉方念真的衣角:“师父,你觉不觉得安子有些奇怪?”

    方念真点了点头:“觉得了,你别去吵他,过两日我正好要去一趟知州府,到时候问问夫人是什么情况。”

    许是天气变暖了,方念真养的那头“迷你牛”终于也好好吃饭了,身子长了不少。

    方念真很是欣慰,看来还是可以指望它以后拉一拉车的。

    她的牧场如今也进入到关键期了,能不能繁殖好就看这个春天了,她先前养的羊都供应给“方记涮肉”,方念真又从靳翰进了一批牛和羊,主要是羊。

    天气暖了,她的锅子店生意又受到影响了,麻辣烫和牛肉面销量也在下降。

    方念真在想要不要把凉皮先抬上来,不过想到做凉皮的人选,她又头疼起来。

    莫大姐如今是负责接订单做牛肉干那一块业务,石大嫂更不必说了,家里孩子还小呢,她就算能在家干,也供不上用。

    还要招几个签死契的?自己这小店也太费人手了吧?

    凉皮总体的利润可是比不上麻辣烫。

    犹豫良久,方念真又想到一个新模式——要不然,把凉皮做成加盟店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安哦~周末愉快!

    第76章 员工技能大赛

    孙家的宴席之后不久, 新云州就有传闻,说是孙家为二小姐孙盈盈选定了良婿。

    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今年秋季就要出嫁了。

    虽说一般女子定了人家, 都得在家留个一两年再出嫁,但是如果男方那边比较急, 这样短的时间嫁出去也属正常。

    孙家后来的情况如何,方念真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很久孙夫人和孙盈盈都没有再出现在她的店里。

    因着最近加入了野菜之类的菜品,最近方念真的食铺营业额慢慢提上来了。

    那两家锅子店算不上萧条,但是也没有客满的情况了。

    主要还是天气的原因,方念真倒也想得开,开店嘛,难免会有淡季的时候。

    当然了, 她也是没有房租的压力, 只要赚够进货和人力的钱就不算赔。

    现在客人也不多, 员工们压力也不大,紧张的氛围不够,有些人就难免懈怠了些, 方念真巡店的时候发现了这样的情况。

    她想了想,干脆举办了“方记第一届员工技能大赛”。

    起初,大家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方念真解释说这就是对他们平时的业务进行考察。

    “比如,客人刚走,一桌子杯盘狼藉, 用多长时间可以收拾干净, 供下一桌客人使用, 用时最短者获胜。”

    除了大厅服务员的考察,还有后厨备菜和配菜的比拼,甚至把刷碗也加入赛程。

    三家店的员工都可以参与,并不把食铺的员工排除在外,现在知晓还是在客流量最大的“锅里捞”做账房,同时也是“方记”的总账房。

    其他两家店方念真则是又雇了两个人来算账。

    “知晓,你们三个账房也比拼一次吧。”

    最后,定下的奖项是这样的。

    一等奖:三两银子;二等奖:带薪假三日;三等奖:三百文额度代金券一张,可以在方记三家店通用。

    还别说,出了这个激励措施后,大家都摩拳擦掌,勤学苦练,希望自己获得更好的名次。

    方念真也不想一言堂,她还请了二位太医来做评委。

    一来呢,是他们和店里员工都不是非常熟识,比较公正;二来,这两个老爷子也是老饕了,去过的饭馆也不少,没准还能在服务方面给提点意见和建议;第三点呢,是这二位的身份和重量也都足够。

    黄太医和王太医今年越来越多次数的出府,引起了陆恒的注意,他可是记得以前这俩老头儿都不愿意出去的,觉得外面没什么新鲜的。

    “他们二位今日又出去干嘛了?”

    曾管家回答:“噢,听说是方记要办什么比赛,二人做评委去了。”

    陆恒不解,饭馆还能办出什么跟医术相关的比赛来?

    这几日,他和皇兄联手,解决了一些京城韩家带来的烦心事,心情很不错。

    “曾叔,叫上小八,走,咱们也去。”

    “啊?”

    曾管家可真是摸不着头脑,王爷是怎么个意思?

    方记的比赛场地设在了“锅里捞”,这里前厅和后厨的设施都比较齐全。

    方记特意给三家店放了一个下午的假,贴了店休通知。

    她没想到,自己办个内部的员工技能大赛,还能把瑞王招来。

    他是乔装打扮过的,看起来就是一位贵气公子,除了那日同在孙家的小秋和安子,在场的应该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方念真把他和小八、曾管家三人安置在二楼临街的雅间里休息,这间雅间推开店内一侧的窗就能看见底下的赛况,外窗又临街。

    如今街上已经有树木开花了,从窗看出去,如同一幅景观画。

    其他员工都在紧张地等待着比赛,方念真亲自为他们服务,给他们沏上了茶,上了一些小零食。

    “尝尝,这是今日新烤的鲜花饼。”

    方念真做甜点的手艺算不得精良,但是有创意跟着,也足够吸引人了。

    这鲜花是她前几日在自己宅子里采的,又用蜂蜜酿了,腌渍了几日,做成花蜜酱,当做酥饼的馅儿。

    陆恒一向喜欢甜食,就着茶水,默默地吃了一个。

    这个时候,一声锣响,底下的比赛快要开始了。

    方念真先强调了一遍规则,“咱们这个比赛不限制岗位的,你是前厅的小二,只要有自信,也可以参加后厨组的比拼,得奖嘛,越多越好。”

    又说了一番鸡汤,鼓舞了店员们的士气。

    陆恒一直看见的方念真,都是勤恳做饭的小厨娘角色,胆子小小的,偶尔有些小机灵。

    甚少看见她做“老板”的一面,原来竟是这样鲜活,居然还掺杂着一些霸气。

    第一场是后厨的比拼,将案板和碗盘拿到了厅里,大家共同看着。

    首先是备菜的比拼,备菜听起来简单,“咔嚓咔嚓”一切,一装盘,但其实也是个细致活。

    就拿土豆来说,店里的土豆制品花样繁多。

    除了普通涮火锅的土豆片;还有特制刀具削出来的长长的土豆丝,乍一看和面条似的,可那刀具也不是好控制的;还有需要下油锅的粗薯,这个就需要注意宽度和厚度了,如果有粗有细差得太多,下锅炸相同的时间,就可能有的炸老了,有的还没熟。

    为了比赛公平,后厨备菜组的五个人都是做同样的题目,题目有三组,是现场抽取的。

    方念真闭着眼睛在三个纸条里随意抓了一个,大声公布:“粗薯、瀑布土豆丝、豆腐块、千层肚!”

    “咣”地一声锣响,几人立即行动起来。

    “诶你快看王姐,又快又稳,眨眼地功夫就把粗薯切出来了。”

    “是嘞,夏哥那就有点太急了,我看那豆腐都切碎了。”

    一番比拼下来,三个评委再按照菜品的完成度挨个打分,最后毫无悬念,姓王的那位姑娘获胜了。

    负责卫生工作的店员们则是比收桌子、布桌;负责点单的小二们则是考察记忆力;还有上菜的,考察端菜时的臂力。

    有比赛就有竞争,也难免有那小心眼的人不服气,居然真的拱出火来,互相看不上。

    不过这个比赛本来就是为了调动员工们的积极性,有对比才有进步。

    方念真在这场比赛里还发现了一个难得的人才——杜二丫。

    她外表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没有一场比赛是获得第一名的,可是每个组别的二等奖、三等奖都有她的名字。

    小五凑到方念真耳边说:“听说这小姑娘可努力了,每日都认真地学习,胆子也放得开,不懂的就问。”

    方念真笑着拍了拍二丫的肩膀:“行啊,均衡型人才。”

    二丫不知道方念真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傻傻地“嘿嘿”一笑。

    最后一组就是“会计组”的比拼了,知晓仍旧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其他两个账房先生都是男子,与知晓接触也不多,只以为她是因和方念真的姐妹情分谋得了一份工作。

    这个组别的比赛倒是没有别的组人那么多,主要是算账这事情和干活有壁啊,不是你努力就能会的。

    组外的人只有一个小秋,小秋还是有点怯生生的,她不怕输,只是怕给师父丢人。

    看见小秋不住地望向自己,方念真握起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小秋点了点头。

    比赛开始,“会计组”的比赛内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方念真出的计算题,另一部分则是对账本,这账本当然也是特意做过手脚的。

    除了小秋,其他三人都“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

    “容秋怎么不用算盘啊?那她怎么算啊?”

    “许是不会吧,我看咱们方掌柜也不用算盘,但是也算的挺快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知晓先交了卷,“写完了!”

    第二个是小秋,“我也只能答成这样了。”

    待大家都交卷后,方念真与二位太医核定了题目,最后决出。

    “知晓是第一名,容秋第二名,另两位先生并列第三。”

    两位账房先生面露疑惑,接过几人的考卷看了又看。

    不过他们对方念真还是极为尊重的,“不知掌柜可否与咱们解解惑,二位姑娘竟如此厉害吗?尤其是容秋姑娘,我并未见她动用算盘。”

    “她自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不信二位先生可以出题。”

    在容秋接连准确无误地心算了几道算数题后,他们面露惭愧,“少年出英雄,是我们自愧不如了。”

    小秋乖巧地回到方念真身边,“师父,我算数没问题,就是看账本还是不行。”

    知晓也凑了过来:“你很厉害了,等你再长几岁,像我这般大,肯定会超过我。”

    知晓和方念真说话的时候随意向上一瞟,却看见何正趴在二楼的窗边对她做口型:“你真厉害!”

    知晓羞涩地低下头,自顾自地玩起头发,不再敢向上看。

    方念真给获奖的都颁发了礼品,“大家不要气馁,咱们争取每半年就办一回比赛,精进自己的业务,到时候都有机会拿奖。”

    比赛结束,天还没黑,但方念真也不打算再营业了,直接放店员们出去玩,自由活动了。

    “王爷,你们可有事?留下吃顿饭吧?”

    人家巴巴跑来看比赛,自己总得招待一顿饭吧,还有二位太医,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评委了。

    “那就麻烦方掌柜了。”

    方念真笑了笑,“咱们移步去食铺吧,那边做菜方便。”

    小八极有眼力见地去关临街那侧的窗户,“王爷,对面似乎有人刚刚在看这边。”

    陆恒顺着小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对面一扇刚刚合紧的窗。

    方念真解释道:“对面原本也是开锅子店的,现在改成茶楼了,是我安排不周,以后给你们安排另一边的包间。”

    几人进了食铺,小秋和知晓没有出去,二人也跟着过来帮忙。

    知晓在前面招待,方念真和小秋进了后厨,手脚麻利地做了六菜一汤一甜品,共八样。

    陆恒让大家都一起坐,方念真犹豫了一下,她本来是想男女分桌吃的,可人家王爷都不介意,自己要是提出来好像有点矫情似的。

    最后她还是听从了陆恒的建议,麻烦何正搬了一张大圆桌过来。

    曾管家招呼着黄太医和王太医一起坐,“来来来,咱们几个老的坐一起,方便喝酒。”

    方念真迷迷糊糊被曾管家东推西让的,等她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瑞王旁边?!

    还好左边还有小秋挨着自己,何正则是挨着王太医坐了,和小秋之间空出来一个位置。

    待知晓把酒取来,她瞄了一眼,只能坐在何正和小秋之间了。

    小秋偷偷凑到知晓耳边:“知晓姐姐,你刚刚偷偷尝酒了吧?我告诉你,那几坛秋露白最好喝,下次不用挨个尝啦,你的脸都有点红了。”

    何正是练武之人,耳力好,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坐在他旁边的知晓察觉到,脸却变得更红扑扑的,她狠狠一脚踩在了何正的脚上。

    陆恒把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其他人倒是没有察觉到,大家互敬了一杯,就开始品尝菜肴。

    在座的没什么酒鬼,二位太医对于酒是节制有度,曾管家则是不胜酒力,就也不多喝;何正是护卫,肯定要保持清醒,陆恒压根就不爱喝。

    倒是个个都是“饕餮”,干饭一个赛一个地积极。

    “方丫头,你怎么总有这么多新菜啊。”黄太医边吃边夸赞着。

    “是啊,我们认识你可是享福了。”

    之前黄太医在“方记食铺”存了一两银子,其实早就应该用完了,方念真却每一次都说账上还有钱。

    俩老头都明白,这是她不想让他们破费,既如此,只能是记下这份人情。

    而且,说实话,两位太医也不是没有子女的,只是他们为了瑞王,才来到这新云州,还不知道几时能回去。

    大概因为年纪的关系,府里的人对他们是尊敬又疏离。

    偶尔来方记的店里吃吃美食,开开玩笑,感觉倒像是另一个大家庭似的。

    最近食铺的安子还迷上了听他们俩讲故事,经常入迷到饭都忘了做了,还得小秋三催五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去后厨做菜。

    陆恒笑了笑:“看来二位太医经常来这里,倒是我最没有口福了。”

    他低下头,轻轻说:“是吧?连二柱来都有饭吃。”

    旁边人的气息轻轻地拂在她的脸上,方念真感觉脸痒痒的,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好香啊。”

    一时分不清是春天的花香,还是陆恒身上的香。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今日这不是请你,咳,请您吃饭了吗?”

    陆恒笑了笑,没有再逗她。

    吃到后来,桌上已经分了几个“派系”,先是三个老头,在那边热闹的划拳,输的人要被打手心。

    然后是知晓和何正,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来吵去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还有就是喝了开头那一杯酒,现在酒劲上来的小秋,她眼神都直勾勾的了,方念真看不过去,把她的脑袋往下轻轻一压,小姑娘就伏在桌上睡着了。

    满桌人,仿佛就陆恒和方念真没事做,又没话说。

    方念真感觉晾着人家一个王爷好像有些不礼貌,又不知道说点啥。

    “嗯……今天菜挺好吃的哈。”

    陆恒勾了勾唇角,“是,方掌柜厨艺自然是好。”

    方念真一拍脑门,自己这是说什么呢?这不是变相引着瑞王开口夸自己呢。

    方念真这一个动作,放在自己右边的小酒杯就被她的衣袖扫落了下去,她赶紧伸手下去捞,还好及时在半空中捞到了酒杯,没有掉地上摔碎。

    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一阵温暖托住,霎那间,那双大手仿佛触电般赶紧拿开了。

    方念真长呼一口气,发现桌上好像没人看见桌下的事情,便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把酒杯放回了原位。

    陆恒目视前方,手中却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他自责今日自己怎么如此莽撞,竟然碰到了女子的手,真是多有冒犯。

    小厨娘的手很软,但是手指关节处似乎有着老茧,应是她多年做菜留下的痕迹。

    不是,自己想这些干什么呢!

    陆恒挥散脑海中的思绪,强装镇定地夹了一筷子菜,却看到小厨娘神情尴尬地看向自己。

    “王爷,你夹的是一截姜。”

    作者有话说:

    小秋:“嘿嘿,我坐在今天这个位置感觉好亮啊,我好像会发光。”

    第77章 凉皮加盟店

    被方念真提醒自己夹错菜了后, 陆恒面无表情地把姜放入自己嘴里,“嗯,我特意夹的, 吃姜好, 补气。”

    许是“职业术语”触动了太医的条件反射,黄太医分出神来补充了一句:“王爷, 说得极好!”

    方念真眨了眨眼睛,他口味真重。

    宾客尽欢, 天都黑了,这顿饭才散了场。

    曾管家发现,回府的路上,王爷异常的沉默。

    嘶,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安排的座次不好吗?

    小八何正,则是和打了鸡血似的, 一路呲个白牙, 笑得嘴都合不拢。

    陆恒见他开心, 凉凉地开口说道:“现在如果有刺客,八百米外都能射中你的白牙。”

    小八一下子就把嘴闭了起来,拔出佩刀:“刺客?哪里有刺客?”

    曾管家对小八翻了个大白眼, “王爷,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现在这个状态在外面走太危险了。”

    一个呆,一个傻!

    …… ……

    方念真如今买卖越做越大,原来那个旧房的小菜地种出来的菜肯定是供不上用了。

    她就让黄莺回了趟家,定了几家农户, 专门为“方记”种菜, 主要是西红柿和辣椒, 次要的就是芝麻、黄瓜和各样应季蔬菜。

    从村里收上来的菜肯定是要比在新云州直接买要划算得多,到时候跟着牛羊肉一起送来就成了。

    黄莺回来了就和方念真絮絮叨叨:“掌柜的,我这回遇上朱财主了,他又遇上事了。”

    “怎么了?”

    “他说自己有批货被截了,好像是从靳翰买的皮子!”

    方念真大惊:“被谁截了?怎么截的?”

    黄莺也很是后怕:“就是在马上到了新云州的地界给截的,叫什么断崖村?那是个荒村。截了货,但是没害命,好像是一伙土匪。”

    这还是方念真穿过来后,第一次听说有土匪。

    没两日,新云州府衙张贴了通缉令,画像上是面相极为穷凶极恶的几个人。还提醒百姓,在无人的荒村不要停留。

    又过了几日,牧场来人说,有十五头母牛都怀上了,方念真激动万分,这可都是小钱钱啊。

    左右此刻春光好,切不可辜负。

    方念真带着黄莺、刘忠又前往了桃竹村,她迫不及待要看看自己全新的牧场了。

    本来方念真听说了土匪的事,还有些担忧,不过黄莺说,这条路上如今做生意的人很多,挺热闹的,不似冬日时荒凉了。

    方念真转念一想,也是,牧场的人几日就过来送一次羊肉呢,人家也没见有事发生。

    这次她没有急着赶到桃竹村,而是让老钱找了处水草丰美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让黄莺在地上铺了块布料。

    春天不野餐一场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次她准备得极为充分,酱牛肉、火锅底料、拉好的面条、饭团、牛肉丸,还有特意做的酸奶千层,野餐可不能缺少甜品。

    方念真在现代的时候最喜欢吃榴莲千层和芒果千层了,可惜了,这两样都没有。

    新云州如今养牛的变多了,养奶牛的也多,新鲜牛奶和做好的酸奶都不罕见了。

    方念真自己做酸奶的手艺很差,不够浓稠也不够香,城里有家姓许的人家很会做酸奶,方念真买了来,专门做了酸奶千层。

    她昨日烙了一下午的千层皮,又抹上厚厚的酸奶层和果酱,放到冰窖最冷的地方冻起来。

    现在走了半路,酸奶千层化冻的刚刚好。

    黄莺在附近采了些野菜,老钱和刘忠则是负责捡柴、生火、架锅。

    小锅中放入牛油火锅底料,将牛肉丸和面条放进去煮,再加入清洗好的野菜,撒上一把葱花和香菜。

    “香喷喷的火锅面煮好啦!”

    一人拿了一个小碗,一双筷子,往自己碗里夹着,方念真又把一盘酱牛肉均分到每个人的碗里。

    这里水草丰美,小河哗啦啦地流着,方念真刚刚凑近还看见里面有小虾,只是可惜没有工具能捕捉,要不然还能添一道菜。

    一口火锅面,一口酸奶千层,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除了这块餐布。

    “黄莺啊,你怎么拿了块红布啊。”

    黄莺懵懂:“掌柜的,您不是说拿块好看的吗,这块多喜庆啊!”

    行吧,方念真放弃了。

    她环视周围的几个人,似乎只有自己和那匹拴在树下啃草的马是在“享受野餐”。

    老钱和刘忠看起来是真饿了,面条子吃的秃噜秃噜的,都不抬头看看风景的。

    黄莺这不懂风情的小姑娘就更别提了,她说了:“掌柜的,我们村夏天也很多人端着碗,晚上去河边吹风吃饭。没想到你也有这个爱好。”

    潦草地结束了野餐,一行人在下午赶到了桃竹村。

    方念真的车从村子西面进村,自然是要路过朱财主的牧场的,她贪恋地看了一眼。

    “这里真好,小河旁边的草真密。”

    马车晃晃悠悠先到了老黄家,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去了牧场。

    方念真的牧场只有一个侧边是建了牛棚和羊圈的,其他的地方则都是草场,远远看去也是一片绿,只是不及朱财主那片草高罢了。

    她进了牛棚,老黄跟她讲着牧场近日的情况。

    “牛们都挺争气的,这么多揣了牛犊子的,要是都安安稳稳生下来,今年就赚了不少,现在草也快长起来了,咱们牧场里的,再加上我们去别的地方割回来的,就不用再买草了,能省不少。”

    方念真甚是满意,如今老黄、方义等几个人也养出了经验,牛羊有什么小毛病,自己都能治好了。

    羊圈那边,因为还看不出来有多少怀孕的母羊,方念真也没去那边看。

    再对了对牧场的帐,老黄是个不会写字的,但是方义是里正的儿子,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只不过考了两场都没考上,这才歇了读书的心思。

    牧场的帐都是方义记的,虽然字迹不大好看,但也工整,而且记的极为仔细。

    方念真住了一晚,第二日就打算回城。

    她从老黄家拿了把小锄头,来的时候野餐的地方附近有不少嫩嫩的野菜,看着不挖心痒痒啊。

    老钱把马车停下,几人就跟随方念真开始挖野菜。

    挖野菜这件事吧,不能几个人都凑一起,最好就是一人承包一片区域,方念真挖的头都不抬,反正挖完了就挪几步,再挖新的。

    她腿实在是酸了,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锤了几下,感觉缓和多了,她已经挖了满满一篮子野菜了。

    方念真脸上露出了丰收的喜悦,“走咯,回家!”

    她站起身迈步,迈不动?

    回过头向地上看,一双血淋淋的手抓住了她的裤脚。

    “啊!!!”

    方念真的尖叫声冲破了天际,刘忠飞速跑过来到她身边。

    “怎么了?掌柜的,怎么了?”

    方念真颤巍巍的指了指自己的裤腿,此时,那双手好像已经没有了力气。

    方念真害怕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她和刘忠捡了个棍,远远地拿着棍扒拉开草丛。

    此时远处的黄莺和老钱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几人注视着,扒拉开草丛,里面显露出了一个趴在地上的男子的身形,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肩部都是血淋淋的。

    刘忠上前,将他翻成正面。

    方念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桂公子?!”

    她上前探了探,他还有鼻息,“快,搬到车上。”

    将桂游放在车厢中间,方念真和黄莺挤在一起坐。

    她有些进退两难,此处其实离桃竹村更近些,但是考虑到回了桃竹村也没有厉害的郎中,方念真还是拍板做了决定。

    “回城,要快!”

    马车飞速行驶起来,过一道沟坎的时候比较颠簸,桂游咳了一声居然醒了!

    方念真见他的嘴似乎在动,就贴近了去听他在说些什么。

    “别回我店,有人杀我,保密,求你。”

    方念真听懂了,“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把你安置好的,你要喝水吗?”

    没有回应。

    桂游说完这一句似乎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头一歪,一动也不动了。

    方念真和黄莺大眼瞪小眼,方念真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黄莺,你说,他不会死在咱们车上了吧?这可有嘴说不清了。”

    黄莺也吓得小脸唰白,“不、不会吧。”

    方念真伸出手去探桂游的鼻息,“呼,还好,他还活着。”

    她认真思考起来桂游刚才的话语。

    按照桂游的意思是,他店里有要杀他的人,要是自己把他送回去了,可能恰好羊入虎口了。

    可是,万一伤不好治,他死了,那自己会不会被认为是凶手?

    她挣扎了良久,还是决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进了城,方念真也没回店,也没回宅子,而是去了石大嫂隔壁——自己许久没住的小院。

    好在这里她虽然不住,但是也没有任由荒草丛生,还是挺整洁的,就是许久没打扫,灰尘多了些。

    刘忠和老钱将人抬到炕上躺好,方念真给了刘忠银子。

    “你去请牛郎中过来看诊。”

    炕上的桂游突然虚弱地开口了:“不要。”

    方念真理解不了:“不请郎中你就等死吗?”

    桂游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去……去买这些药材……”,桂游边说,方念真就找了纸笔记录。

    “你确定你会开药?”

    桂游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却没有力气做到。

    “方掌柜的大恩大德,桂游会报答的。”说完就又一扭脖子晕了过去。

    方念真叹了口气,“刘忠你去抓药吧,就说店里有伙计受伤了,我想给他补补血。”

    几人动静挺大的,石大嫂听见了,想过来看,黄莺把她拦在了大门外。

    方念真也不想把她扯进来,再说,她家还有那么小一个孩子,见了血腥怕是不好。

    方念真说自己从牧场接过来一个受伤的伙计照料。

    “他受了外伤,口子挺大,这才进城找郎中治的,嫂子你别来了,身上过了血腥气,吓到你家元元就不好了。”

    “对对对,念真你提醒的对。”石大嫂就没有坚持,赶紧回了自己家。

    待刘忠开药归来,黄莺熬了药,方念真让刘忠给桂游灌下去。

    喝了这副药,桂游马上就醒来了,他先望向坐在炕边拿着空药碗的刘忠。

    “兄弟,下次喂药,能不能不这么烫。”

    这次他好像是彻底醒来了,方念真也没有多问,只问了他要在这住几日。

    桂游答道:“七日,我就走。”

    方念真毫不客气地又开了口:“你住这,仇家不会追到我身上吧?”

    桂游坚定地说:“不会,三日内他们就会撤走,只要不暴露我回城了就行了。”

    方念真留下刘忠在这照顾他,就回了自己的宅子。

    “黄莺,你说我救了他怎么心里这么不安呢,可是活生生的人,我又不能看着他死在荒郊野岭。”

    “算了,先不想了,好歹他便宜卖给咱们店这么多铜锅呢,就当是还他人情了。”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当天晚上,方念真让老钱过去送了一批吃的喝的,她就没有再去那边自己的小院了。

    直到第七日刘忠来报她:“掌柜的,那桂公子想见你。”

    方念真进了屋,就见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地上,肩伤应该是包扎在衣服里面了,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若不是他嘴唇还有些发白,真是丝毫都看不出来他受过伤。

    “今日我就要走了,这新云州我还会回来的,除非我亲自见你,否则我那间茶楼的人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方念真巴不得他赶紧走,走了也别回来。

    “那就不送桂公子了,可是,你就凭着两条腿走出去吗?”

    桂游笑了笑:“有劳挂心,有人接应我,日后我会报答你的。”

    方念真摆摆手,“不用,别给我惹来麻烦就成了,你多保重。”-

    经过了桂游这件事,方念真越发觉得新云州藏龙卧虎,从前她只觉得这里的人朴实、热情,都踏实肯干。

    如今看来,城里来往的人多了,阶层变了,人心也变杂了。

    方念真解决了桂游这档子事,就投身于自己的凉皮事业中。

    如今也近五月了,她也该把凉皮提上日程了。

    方念真一直苦恼于,如何在保住秘方的前提下提高凉皮的产量。

    后来她想开了,凉皮也是个薄利的生意,本来就是一样小吃,不可能一直指望着靠垄断来挣钱。

    如果走量,也许是一种新思路。

    就像在现代时,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代表性小吃,凉皮、鸭血粉丝汤,不是满城皆是吗?也不影响赚钱。

    方念真想试一试,成则成,不成就当自己创业失败了,反正也没损失什么,只是损失了一个“秘方”而已。

    像这样的小吃方子,她还有很多。

    第二日,“方记”开放“凉皮加盟店”的消息就传遍了新云州的餐饮业。

    “你在哪听说的?什么是加盟店啊?”

    “我听方记的小二说的呀,那不能是假的吧。听说是方掌柜把秘方贡献出来给人使,但是做出来的凉皮都得叫‘方记凉皮’。”

    “咋可能呢?她脑子有毛病啊,还把秘方给你用,肯定是你听错了。”

    这件事在新云州的餐饮界来说太匪夷所思了,结果愣是没人来咨询方念真。

    没有办法,她又在方记食铺的外卖窗口旁摆了个小桌,上面立了个牌子——“凉皮加盟”。

    她本人坐在那,这回总算有点用了。

    有人来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念真就给他发一张传单,上面写的很清楚。

    “加盟费三两银子,凉皮的‘皮’自己做,料水由方记统一提供,每卖出去一份,就给方记提成一文钱。”

    “不过说好了,必须得标明是‘方记凉皮’,不准叫别的名字。”

    品牌效应嘛,当然得把“方记”这块牌子打出去。

    三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很多人就处于犹豫徘徊的阶段。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就像上次有很多小摊子学方记的炸红薯丸子一样,有人嗅到了商机,先来试试水。

    方念真收了加盟费果然就告诉了那人,凉皮的制作过程。

    方念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方子一旦说出去,凉皮就保不住了,如今只能靠独特的调料水撑着,待到“方记凉皮”的名声打出去了,就也不怕模仿了。

    方念真很给面子,但凡新支起来的“方记凉皮”小摊子,她都会亲自去一趟,“刷刷脸”。

    意思是:看好咯,这是方记正经授权的,跟店里的味道没差。

    百姓们也将信将疑地买凉皮试着尝尝,一尝,“嘿,果然和方记去年卖的是一个味儿的,就是少了黄瓜丝和香菜。”

    卖凉皮的小伙子点头哈腰的:“客官,待到盛夏,瓜果蔬菜都下来了,咱们也会在里面加上黄瓜丝和香菜的,您放心吃,以后再也不用跑到方记去排队了。”

    既然是“加盟店”,那方念真也是设立了一些规矩的。

    比方说,选址问题——直径三百米内只能有一家小摊卖“方记凉皮”。

    再比如说,价格方面,统一售价六文钱,不得私自加价,也不得私自降价,已经查证,就不再提供方记的调料水,也不允许再用方记的牌子。

    上有要求,下有对策。

    方念真很快就在其中发现了很多问题。

    有食客来找她告状,“方掌柜,你们店里的凉皮味道就是这么寡淡的吗?这可和你们店宣传的不一样。”

    仔细一问,得嘞,买的是加盟店的凉皮。

    方念真派人去买了一份回来,一尝,“这糖醋和盐的比例不对劲儿啊。”

    她索性亲自去了那家小摊前,坐在马车里盯着小摊的摊主拌凉皮,一眼就瞧出来了问题,他连藏都不肯藏一下的!

    明明是一份的料,他拿来拌三份儿凉皮!这能不淡吗?!!

    生气!

    方念真直接宣布撤销他的加盟资格,他还耍上无赖了。

    “我交了钱的,你凭什么?”

    第78章 春笋正当鲜

    “凉皮加盟店”这一模式一经实施, 方念真确实解放了不少,坐在店里收钱,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现在, 面前这个男人嚷嚷着:“我交了加盟费了, 凉皮怎么拌我自己做主,好不好吃也是我自己的事儿。”

    方念真从马车上缓缓地下来, 整理了一下衣裳,漫不经心道:“你这个说法也可以, 刘忠,给我把他挂着的‘方记’牌匾摘下来。”

    “是!”

    刘忠现在基本就是方念真的半个保镖,但凡有什么需要镇场面的活儿,方念真都把他从店里拎出来。

    刘忠块头大,又故意装出凶狠的样子,那小摊的摊主被吓住, 只能任由他把招牌拿走。

    待方念真一行人走后, 那小摊主又洋洋得意起来。

    “一块招牌而已, 我明日就能换上新的。”

    “来来来,卖凉皮了啊,跟方记店里卖的一样。”

    方念真坐在马车里沉思, 她知道,这样的糟心事儿以后肯定还得有。

    “拿一份调料汁拌三份凉皮,这样就只用交一文钱的提成,真是黑了心肝了,又抹黑咱们的招牌,又对不起花了钱的食客。”

    方念真当即就把那个小摊的调料水给停了, 不过那摊主自己觉得, 无非也就是那几样调料, 他自己也能调出来。

    反正他也会制凉皮了,大不了把价格下调一文,五文一份,他就不信还没人买了!

    小摊主所料不错,因为价格的关系,一开始确实不缺人买。

    不过却极少有回头客,他的摊子生意越来越差,每日做的凉皮都卖不出。

    最后因为每日都赔钱,他只能灰溜溜地收了摊子,回家去和媳妇一算细账,居然还没赚回那三两“加盟费”!

    偷奸耍滑的,还有那些交了加盟费后,就把制凉皮的工艺告知自己家亲朋好友的。

    几乎是半月之内,新云州就发展到遍地是“凉皮”,也分不出正宗还是不正宗了,反正都挂个方记。

    方念真抓了几个典型,一状告到府衙,虽然找诉师、写诉状的钱可贵多了,但是她一定要摆出一个态度。

    府衙也很是给力,虽然没有重判,但是依律例狠狠地罚了款。

    有了这一番震慑,那些不老实的摊贩才不敢乱经营了。

    最后,由于“凉皮”市场过于饱和,百姓们也失去了追捧的热情,还是要靠味道和服务态度才能突出重围。

    真正老老实实遵守“方记”的加盟制度、从不偷工减料的小吃摊,多数都留下了。

    虽然方念真搭进去一个“秘方”,但是现在靠着加盟费和提成,赚得比去年夏天多多了,还解放了双手。

    她心情大好,决定奖励自己一番。

    春雨如油,雨后的春笋最是美味。

    先是桃竹村牧场送来一批笋,然后同日,水固村的杜河又来送了一大堆。

    这些笋子都不大,看起来还嫩嫩的,方念真眨眼间就想好了好几种吃法。

    油焖笋、春笋炒牛肉、春笋红烧肉!

    每样都做!

    就是可惜没有咸肉,不然还能做腌笃鲜,那喝起来可是很鲜美了。

    新鲜的竹笋草酸含量丰富,务必得焯水再食用。

    方念真先把竹笋都切成条或丝,下入冷水,煮了足足一刻钟,捞出来再迅速过凉水,保持竹笋爽脆的口感。

    拿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先把春笋红烧肉焖煮上。

    接下来就是做油焖笋,油焖笋嘛,自然是要多放油。

    油热后放入糖,把糖炒化,之后就大火炒笋,再加入酱油,盖锅盖焖煮收汁。

    此时红烧肉和油焖笋的香味都飘了出来,食铺的整个后厨都是肉香和掺着甜味的笋香。

    待两个需要焖煮的菜快要做好的时候,方念真加入辣椒,大火爆炒了一个“春笋炒牛肉”。

    因为竹笋多,又不好保存,这几道菜方念真都是做的大分量了,恨不得满满一锅。

    所以这次的菜就作为了员工餐的加菜,店员们也好久没有尝到方念真的手艺了,都翘首以盼。

    方念真分好分量,着人给另两家店送去,食铺这边就先开饭了。

    最好闻的自然是那道春笋红烧肉,红烧肉的味道本来就浓郁,此刻的笋埋在大块的五花肉里,若不是笋是切条的,和红烧肉不是一个形状,还真分不出来谁是肉、谁是笋了。

    安子今日很是兴奋,他说他最爱吃竹笋了。

    方念真说了开饭后,安子就迫不及待把筷子伸向春笋红烧肉。

    一筷子连笋带肉夹到自己碗里。那红烧肉也是煮到时候了,一夹起来都颤颤巍巍的,好像筷子再用力一点,肉都要裂开掉下来了。

    安子犹豫了一秒,还是先吃了肉,筷子尖轻轻一戳,扎起整块肉放进嘴里,嘴唇顿时糊了一层油。

    这红烧肉的肉皮都快炖化了,“入口即化”这句话真不是吹的,虽然是大块的五花肉,但是方念真炖之前炒制了一番,将五花肉的肥油已经逼出去很多,所以这红烧肉吃起来香而不腻。

    一口大满足!

    安子又夹起碗里的笋,笋的颜色很好,虽然也煮了很久,但是还保持着韧劲儿,一口咬下去,“嘎嘣”一声,这笋完全吸收了肉的香味,荤素结合,又香又清新。

    桌子上的人对这几道竹笋的菜都称赞不已,其他的菜倒是吃的少了。

    “这油焖笋看着其貌不扬的,吃起来甜滋滋的,还很鲜美。”

    “是,我就爱吃甜的,这整桌菜我最喜欢这道了!”

    员工们边吃边讨论着,“食不语”这件事在方记是不存在的,午休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还不让人聊聊天啊。

    方念真的厨艺被频频称赞着,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做菜的人,最欣慰的就是别人爱吃自己做的菜,那种满足感无法形容。

    这顿笋子也让方念真过了瘾,但是竹笋还是没有消耗完。

    “小秋啊,咱们之前捞空的泡辣椒的坛子没有扔吧?”

    “没有,师父,您不是说那个泡菜水还能再做调味嘛。”

    方念真满意了,“行,那我就把剩下这些春笋泡进去了。”

    想起泡椒味的食品,酸溜溜的,辣乎乎的,方念真的口水都要控制不住了。

    “唉,要是能做泡椒鸡爪就好了,可惜了,一只鸡只长两只脚。”

    方念真要是打算做一次泡椒凤爪,还不知道得杀多少只鸡,剩下的鸡肉又不好消耗,太不划算了。

    把春笋剥壳,照旧冷水下锅,加盐煮去涩味,捞出来后自然风干。

    待到竹笋上一滴水都没有了,再拿了干净的筷子装进泡椒水的坛子里。

    这样泡出来的竹笋既可以空口直接吃,也可以用来炒菜。

    “小秋你学会了吧?以后再有竹笋,吃不完的就泡起来。”

    “知道了,师父。对了,师父,我觉得安子哥最近有点不一样。”

    方念真洗了洗手,“哪里不一样?说来听听。”

    小秋眉心都皱了起来。

    “他现在和两位太医关系可好啦,还自己掏工钱买菜买肉给二位太医开小灶呢,就为了听他们将御膳房的故事。”

    “这不是好事吗?看你的神情,怎么好像是有什么担忧的?”

    小秋又继续神秘兮兮地说道:“他每次听完故事都挺开心的,但是第二日上工来,眼睛就是肿的,我感觉他肯定是晚上哭过了。”

    这个情况,方念真倒是真没注意到,现在他们三人很少有共同在厨房的时候。

    “这个事儿,还真不好问,没人看见。”

    安子作为食铺的大厨,自然还是享有一些特别的待遇的,比如他在方念真的宅子里,是自己住一个小屋的。

    “得空了,我悄悄问问二位太医吧。”

    师徒二人交换完“情报”,就各做各的事去了。

    方念真却迎来了“意外的客人”-

    方念真没想到,再见孙盈盈的时候,她已经大变样。

    之前虽然她也瘦,但是是弱柳扶风之姿,腰肢轻柔,眼波流转,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如今却瘦的仿佛一具骷髅,一双大眼显得更为突出了,但在她巴掌大的脸上,却是不成比例了,显得有些空洞。尤其是,她的下巴也瘦的很尖。

    乍一看,她就像那被吐槽的“蛇精脸”。

    孙盈盈身后照旧跟着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却还有几个婆子。

    孙家的侍女说是来吃饭的,方念真就将孙盈盈请到了食铺的角落里坐着,食铺依旧是没有雅间。

    但是方念真用屏风围了两个小角落出来,这样就不会被其他食客打扰。

    孙盈盈带来的仆人前前后后就有七、八个了,挤挤挨挨的,把这角落挡的死死的,光都透不进来。

    孙盈盈眼神一瞟,“你们别影响人家做生意了,自己找个桌坐下吧,我给你们也点一桌酒菜。”

    几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一个年纪大的微点了点头,几人就在外边的桌坐下了。

    方才孙盈盈一出声,还把方念真惊到了,她的嗓子很是嘶哑,跟之前娇娇的声音可是很不一样。

    方念真暗暗猜想着,这段日子她应当是不怎么好过,才会整个人都没了精神,眼神也不再灵动,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孙盈盈叹了口气,望向方念真。

    “方掌柜,我想吃麻辣烫,还有什么别的辣味菜品,也给我上来吧。”

    话音刚落,就有个婆子起身来到这桌:“小姐,您身体尚未痊愈,不宜吃这些辛辣刺激的食物。”

    孙盈盈眼眸低垂:“嬷嬷是忘了,母亲允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吃饭的。罢了,那便不吃了,反正回去了我是没胃口。”

    那老嬷嬷愣了愣,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方念真就让孙盈盈的侍女去自选了麻辣烫,方念真又给拌了一份凉皮,念及她的情绪和身体状况,并没有做太辣的菜。

    不一会儿,孙盈盈的桌子上就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吃食。

    孙盈盈常年不怎么吃辣,果然如方念真所料,她的吃辣能力并不强。

    这一桌都是微辣的菜品,她却吃的嘶嘶哈哈,鼻尖也冒了汗。

    方念真还给她端了一碗酸梅汤解辣,也是为了开胃。

    不管之前有什么不喜欢孙盈盈的地方,现在她只是自己店里的一个食客,让她吃满意了才是最关键。

    孙盈盈似是饿极了,又似是在泄愤,泡椒明明只是配料,她却专门挑出来放到嘴里嚼,然后再辣得灌下几口酸梅汤。

    如此折腾几回,她就说要去茅房,方念真给她指了方向,她却拽着方念真不撒手。

    她眉头紧皱,把声音压到极低:“求你陪我走段路,我有重要事要问你。”

    见方念真不说话,孙盈盈的眼泪瞬间就充满了整个眼眶,方念真无法,装作给她带路的样子,二人就从前厅的后门出去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孙盈盈的贴身侍女。

    见那几个婆子没有跟出来,孙盈盈快速往方念真手里塞了个银元宝。

    方念真猝不及防,手腕坠的生疼,但是一见是银子,她还是捏紧了,没有把它掉下去。

    “问吧。”

    孙盈盈这才开口:“方掌柜,你可见我那姓桂的表哥了?我有要事寻他。”

    方念真马上就警惕了起来,她不知道桂游是被什么人伤成那样的,但是桂游可是嘱咐过,不告诉任何人他的行踪的。

    至于方念真为什么愿意帮他保守秘密嘛,其一是不想给自己、给方记惹上麻烦;其二就是那小子懂事,走的那天夜里,就有人在方念真的旧院子留下了一箱银子。

    “孙姑娘,这我真是不知,自从上次买完铜锅子,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孙盈盈很是急切:“那他的茶楼怎么也不开张?”

    方念真摇摇头:“这我也不知,听说才装修了一半就停工了。”

    孙盈盈又追问道:“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联系上他店里的掌柜吗?”

    方念真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孙盈盈一脸的失望,这下自己可怎么办,还能有什么人帮自己呢?她的一生,就只能困在新云州了吗?

    几句话过去,孙盈盈也就到了茅房门口,此时她的婆子见她出来的久,不放心也跟来了。

    方念真离开的时候,听见孙盈盈的贴身侍女正在跟那婆子解释:“小姐的腿疾犯了,走不快。”

    三个“不知道”换来了一块银元宝,方念真还是开心极了,这不得好好服务一下客户!

    她就拿外面买来的酸奶,加上果酱、葡萄干、山楂碎,调了一碗助消化的酸奶。

    孙盈盈今日吃了太多辣的了,吃一碗浓稠的酸奶,多少也能保护一下肠胃。

    “孙姑娘,吃一碗酸奶吧,这是赠送给你的,你平日不吃辣,今日回去可能会肚子痛,吃一碗酸奶多少能缓解一些。”

    孙盈盈近日不是挨骂,就是在去挨骂的路上,就连一向温柔的母亲都不再关心她了,她每日就像个囚犯一样被关起来,去干嘛都有人看着。

    听到这种“关怀之语”,她还是有所触动的。

    吃完饭,孙盈盈就准备带着人走了,方念真看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心里又憋着什么小九九呢。

    孙盈盈马上走到门口,见方念真还“热切”地望着她,就又走了回来。

    “怎么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方念真还有些不好意思,莫非是自己看“冤大头”的目光太明显了?

    孙盈盈没言语,只是解下了自己随身佩戴的香囊。

    “出门匆忙,身无长物,今日多谢方掌柜费心。这香囊有安神之效,特赠予你。”

    “我,我不……”,方念真的“我不要”还没说出口,孙盈盈就利落地转身走了,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权利。

    孙家的马车走远,方念真飞速摒着呼吸把香囊丢到了无人的空屋子里。

    她可算是怕了这种散发着香味的东西了,方念真闭目思考,这孙盈盈的香囊里,不会是装的“心绵草”吧?

    上次她中毒一事,可还没找到真凶呢。

    方念真左思右想,觉得这玩意就像个烫手山芋,她等不及,拿了盒子装了这香囊,就直接去了瑞王府。

    许久没来瑞王府,瑞王府又换了看门小厮了。

    好嘛,又是没人认识她。

    不过还好,这次她又不是来找瑞王的,她说要寻黄太医,就自有人去通传了。

    过了一会儿,黄太医就出来了。

    “方丫头,你怎么来这里了?”

    方念真勾了勾手指,跟黄太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黄太医点了点头。

    “行,先回去吧,明日我就告诉你这里装的是什么。”

    方念真见黄太医潇洒转身回了府里,自己就也正要出门,一声猫叫却把她拉住了。

    “喵呜。”

    方念真左看右看,二柱这家伙在瑞王府角门门房的房梁上走来走去。

    “喵呜!”

    它又提高了一个音调,似乎是在和方念真打招呼。

    “云团,你干嘛呀?”

    这可是瑞王府,方念真可不敢叫它“二柱”那个乡下名字。

    云团后腿蓄力,瞄准了直接就往方念真身上跳,还好方念真反应快,一把接住它抱在怀里。

    “怎么了呀?怎么又瘦了?又不好好吃饭了?”

    方念真掂了掂它的分量,比前些日更轻了些。

    见这猫和方念真很熟悉,瑞王府的门房惊讶极了,谁不知道呀,这可是他们的“猫主子”。

    怎么还和一个府外的女人这么亲密了?

    叙了一会儿旧,方念真把它放在地上就要出门,云团却拦在她的脚前不让走。

    方念真想了想,“红薯?云团想吃红薯?”

    白猫云团歪了歪小脑袋,沉默。

    “大福?云团想见大福?”

    “喵喵喵!”云团显而易见地有了反应,叫声激烈起来,尾巴也举得高高的,表示着高兴和兴奋。

    方念真犯难,因着大福发情被关在家里,方念真又忙,两只猫已经很久没见了。还好这次的门房是个机灵的,将曾管家请了来。

    曾管家了解了情况,给云团身上套了个工字猫绳。

    方念真一眼认出:“诶?这不是我家大福的同款猫绳吗?”

    曾管家笑了笑,“是,王爷说就是仿照您的做的,这还是他亲手给云团制作的呢。您把云团带去见大福吧,晚上我们府里派人去接它回家。”

    啧,看看人家,王府的猫就是命好,晚上还有专人来接。

    方念真给曾管家留了自家宅子的地址,就带云团回了家,左右现在大福也发情结束了,两猫见见也没事。

    路上人多,方念真就一路抱着它,进了自己的宅子才把它放下来走。

    这还是云团第一次来方念真的宅子,它要比大福胆子大得多,一点也不怕生人,但是也不靠近就是了。

    它好奇地闻来闻去,直到离方念真的卧房越来越近,它好像嗅出大福的味道,小步子迈的越发轻快起来。

    两猫一相见,就互嗅鼻尖,而后追逐着玩了起来。

    方念真看见摇头笑了笑,怎么有种自己孩子跟小学同学一起玩的感觉?

    她怕云团不认黄莺,就决定今日下午在家呆着,等着王府把猫接回去。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方念真就去做了些“姜糖膏”。

    免得一到月事期,小秋那丫头就给她花式做各种与姜有关的菜。

    先把姜捣出汁,再加入去了核的大红枣,还有少量枸杞,放到小砂锅里,小火慢熬就行了。

    这个需要耐心,慢慢熬才有功效。

    出锅后,方念真尝了尝,还是挺苦的,就又多加了些糖。

    熬好了之后能储存挺久的,到时候可以冲热水喝,到时候要喝的话,大点口,“咕咚咕咚”几口也就咽下去了。

    起码她能告别姜,吃正常的饭菜了。

    高高兴兴地熬好了,装在罐子里密封好。

    念及屋里的两只小猫,方念真又取了冻着的小鱼,煎酥了,也没加盐,原汁原味,直接端回屋里给两只猫。

    还没进屋,她就听见自家大福“嗷呜嗷呜”的叫声,嘿,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打起来了?

    “别打架!别打架!我给你们带小鱼吃了。”

    方念真一手端盘子,一手开门,急急忙忙进了屋。

    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石化在原地。

    自家刚刚长成的小母猫正被云团咬着脖颈,压在身下。

    大福很是懵懂,委屈巴巴地跟自己的老母亲“喵呜”了一声。

    “云团,二柱子!”

    “老娘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云团:“咋有丈母娘这么好的人啊,还抱我去见媳妇。”

    第79章 油焖大虾

    方念真的卧房内, 一人二猫,呈三角形僵持着。

    大福弓着背,炸着毛。

    方念真气哼哼地看着云团, 云团似是浑然不觉她的目光, 只痴痴地看着方念真的小猫大福,大福则是左看看, 又看看。

    刚刚方念真进屋子就看到云团骑在大福身上,她冲过去想直接把云团拎起来, 它却回头冲她哈气。

    方念真怕它伸爪子挠人,环视四周,恰好有个刚做好还没用过的小网子,原是她想拿来去溪边捕小虾的。

    她当机立断,抄起网子就把云团的脑袋扣住。

    云团受到惊吓,一阵乱窜, 恰好将自己整个都装进了网子, 方念真直接把它兜起来放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她进来的匆忙, 也没看见云团到底有没有“成事”。

    不是她反对它们在一起,而是她知道生育对于母猫身体的损耗,她还想大福多活些年。

    且生出来的小猫, 要是运气好,有靠谱的人家好好养着还成;若是遇上不好的人家反而受罪,或者是送不出去,自己院子里养一群小猫,她也是没有那个精力。

    方念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刚刚和云团“战斗”了一番, 弄得衣襟都乱了。

    她连饭都不吃了, 就等着瑞王府来人。

    晚饭时候, 黄莺通传,说是瑞王府来了人接云团。

    方念真牵出云团,走到大门口却发现,竟是陆恒亲自来接了。

    按理说,方念真应当马上请他进门,奉上好茶招待,可她心绪尚未平复。

    连行礼都行的很是草率,“民女拜见瑞王爷。”

    然后又愤愤地把猫绳往陆恒手里一放,“王爷带云团回吧。”

    陆恒观方念真似乎神色有异,他揣测道:“我家云团给你添麻烦了?”

    方念真本来还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被陆恒这么一问,似乎还有了几分劲儿。

    “添了大麻烦了,王爷,请您进来说吧。”

    一直在大门口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方念真邀他到了花厅。

    给陆恒上了热茶,方念真斟酌着语句。

    她是一个未婚女子,到底该怎么跟一个未婚男人说明,两只猫似乎“这样那样”了呢?

    没办法,方念真先艰难地开口,说了孕育对于母猫身体有损一事。

    又含蓄地暗示道:“云团似乎,看中了我家大福……”,说到最后,她破罐子破摔,“也许几个月后,就有像云团的小猫出生了。”

    陆恒终于明白了,原来小厨娘忧心的是这件事。

    “此事你不必担心,云团它……咳,它已被阉过,无碍。”

    陆恒似乎也是觉得跟一个女子提起这个话题,略显尴尬,赶紧装模作样喝了口茶。

    方念真长长的“啊”了一声。

    好家伙,原来已经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了。

    那还装出那副“威风凛凛”的气势?吓得她和大福都嗷嗷叫。

    不过,如此甚好啊!

    又能陪大福玩,又不用担心怀小猫的事情了。

    方念真当即就变了脸,由心而发地笑了起来。

    “王爷,您可吃饭了?民女去给您做点?”

    陆恒说他吃过了,“今日云团多有得罪,我会好好教导它的,先告辞了。”

    方才进来的匆忙,陆恒没有仔细看这间小宅子,宅子规模不大,但是还挺别有趣味的。

    方念真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宅子”在人家眼里成了“小宅子”。

    她开开心心地送了陆恒和云团出去,还给云团打包了半盘没吃到嘴的小鱼干。

    一袭白衣的高个男人牵着一只纯白的小猫走在街头上,男人的外袍衣角随风飘了起来,小白猫的尾巴高高地竖着,尾巴尖倒勾了回去。

    方念真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很是奇妙。

    陆恒明明是全城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了,却会亲自来接他的小猫。

    “啧,猫奴不分贵贱。”-

    次日,方念真收到了陆恒的“赔罪礼”——满满一篓子新鲜的虾,送来她店里时还活蹦乱跳呢!

    方念真跳的比篓里的虾还欢,天知道,她自从穿过来,一直吃的都是虾干,新鲜的虾可好久没见过了,主要是新云州不怎么产这个。

    这篓子里的虾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比她在小溪里看见的虾体型要大得多。

    正好有锅水滚着,方念真直接丢了两只进去试试味道。

    虾不一会儿就变色了,捞出来稍微晾了一下。

    方念真边吹着热气,边剥去虾皮,这虾倒是很好去皮,什么也不蘸,直接放进嘴里。

    唔,虾肉还挺甜的,还有种独特的香腻感,不是那种油腻的“腻”,约莫是虾黄的口感。

    美味当前,不可辜负。

    留出一部分用来白灼,拨出一堆给大福带回去,“赔罪礼”嘛,昨日主要受到惊吓的还是大福。

    剩下的就做一份油焖大虾,一份用蒜蓉粉丝蒸,再炸一份香酥虾仁,吃个过瘾!

    说干就干,先让人把虾头、虾线都去掉,但是虾头也没有扔掉,方念真说留着还有用。

    做虾这事情,最麻烦的就是事先的准备工作,实际上做起来很简单。

    先把蒜蓉粉丝虾蒸上,方念真毕竟也是个“大厨”,还是有那么点小讲究和小追求的。

    她把用来蒸的虾先在虾背中间划了一刀,“开背”到虾尾处,这样把虾身一劈开,虾肉就尾巴冲上“站立”住了。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摆盘好看,把热水略煮了一下的粉丝垫在盘子底,上面“站”两排虾,接下来就是浇蒜蓉酱了。

    “方记食铺”是有“蒜蓉粉丝蒸白菜”这道菜的,刚刚方念真已经让安子把蒜蓉酱炒出来了,现在厨房里弥漫的都是炒熟的蒜蓉的香味。

    最后就是耐心地等待把虾蒸熟了。

    白灼虾和油炸虾仁就交给了小秋,这孩子最近进步神速,做菜又快又稳,已经隐隐有“大厨风范”了。

    蒜蓉粉丝蒸大虾出锅的时候,方念真往上面撒了些葱花,又浇了少许的热油,另一边灶上的油焖大虾也出炉了。

    今日这虾虽然也不少,但是远远不够三个店的人吃的,就只有“方记食铺”的员工有口福了。

    食铺这边因为工作强度没有其他两个锅子店大,相对来说工钱要少一些,但是食铺这边有大厨!员工餐每次都很丰富,也很好吃。

    店员们各有志向,各有选择,方念真索性就允许他们两个月调动一次岗位。

    以前食铺这边的小二是阿青,近来他好像有了点对未来的规划,简单说就是想攒钱娶媳妇了,努力练习通过考核,去了“方记涮肉”那边了。

    现在食铺这边的小二是一个叫“曲齐”的小伙子,是方念真后来买来的人,她第一次听说这名字的时候就牢牢记住了。

    曲齐是个追求生活品质的,他就喜欢食铺这边的安稳,还有美味的员工餐!

    盼了又盼,终于等到阿青调走了,他赶紧打申请,调了过来。

    曲齐美滋滋地从后厨端菜上桌:“看吧,我就说,我选择食铺是最明智的!这虾,他们又没份儿咯!”

    方念真笑着说他:“你呀,嘴严点,别吃完就出去说,之前咱们在店里吃烤鸡,后来就是你宣扬出去的,惹得他们都跑我面前来要。”

    曲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门:“嘿嘿,那时候我刚过来,按捺不住要显摆,现在我晓得了,闷声发大财!”

    曲齐的一番话惹得店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几盘虾陆续端上桌,方念真趁热吃了个香酥虾仁,小秋把火候掌握的很好,外酥里嫩。

    新云州不盛产虾,大家平日里也很少吃到,安子也找到了挚爱——蒜蓉粉丝蒸大虾里面的“粉丝”,他发现这可和蒸白菜的粉丝味道大有区别。

    蒸大虾下面垫的粉丝足足地吸收了虾的鲜味,再配上蒜蓉,夹一筷子到米饭上,包裹着热乎乎的米饭一起吃,绝了!

    油焖大虾就更是没见过的吃法了,众人吃到最后,就连里面的葱段都挑出来吃干净了。

    方念真今天没有吃主食,悠悠然地剥着白灼虾,吃了十几个,感觉肚子里都是高蛋白,饱腹感很强。

    晚上下班回了宅子后,虾就没几个活着的了。

    方念真把还活着的几只虾给大福煮了,这小猫竟然不吃!

    闻了又闻,就是不往嘴里面放,最后还是方念真把虾壳剥好了,细细的拆成虾泥,大福才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

    其余的虾,方念真烘烤了一下,到时候大福要是不吃,她自己拿来当虾干小零食吃也是行的,或者是切末煮粥。

    方念真忙活完这一通,天色已经很晚了,黄莺来寻她。

    “掌柜的,杜二丫说想见您,问您得不得空。”

    方念真净了手,“啊,让她进来吧。”

    二丫进来的时候使劲儿的低着头,进了门见了方念真就“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掌柜的,我有事相求。”

    她如此说,方念真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是了解二丫家里的情况的,该不是刚来没有两个月呢,就想提前借工资吧?

    二丫还是不抬头,低着头闷闷地说道:“掌柜的,若是我家里人来问您我的工钱,可以麻烦您只说一半吗?”

    “这是何故?”

    二丫似乎难以启齿,过了好几秒才答道:“您可以和他们说我表现不佳,不值那么多工钱。我,我只是想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可我娘她……”。

    说着,二丫忍不住啜泣起来。

    方念真眼神暗示黄莺把二丫从地上拉起来,方念真走上前,手指托住二丫的下巴,令她抬起头。

    她这才看见,二丫两边的脸上都有明晃晃的巴掌印!脸颊都肿的老高。

    “这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作者有话说:

    0点前还有一更~感谢支持!

    第80章 二丫哭诉

    方念真让黄莺去冰窖取了些冰块来, 包在帕子里,给二丫用来敷脸消肿。

    二丫被掌柜这样一关心,哭得更加止不住。

    方念真又是好一番安慰, 二丫才勉强稳定下来情绪。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 抽噎地说道:“今天中午,我娘进城了, 她是来买东西的,就寻到店里, 管我要钱。”

    二丫上次在“员工技能大赛”里表现很好,当时她还是个实习店员,小五当即就跟方念真提出要二丫到他的店了。

    如今,方念真已经把小五提拔成新店“方记涮肉”的店长,知晓则是“总会计”。

    二丫抹了把眼泪,又说道:“我说钱也没带身上, 而且还要干活, 待月末归家我就给她拿钱, 反正也没几日了。”

    “我娘却以为是我的拖延之策,在大街上就逼着我回宅子取钱。我不肯,她就说我来了没多少日子心就野了。就……扇了我耳光。”

    说到此处, 二丫似是伤心够了,使劲搓了一把脸,“左右也挨了打了,我就死咬着不肯给她,正好小五店长出来了,假意训斥我, 我才得以脱身。”

    “我这脸也没法干活了, 小五掌柜还允我休了半日的假, 我想了一下午,我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掌柜的,您就帮帮我吧,我的钱拿回去了她也不会贴补给家里用的。”

    黄莺疑问道:“那你娘要钱干啥?”

    二丫垂下头:“自然是给她那个还不知道何年能怀上的儿子攒着。”

    方念真和黄莺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没想到,赖氏还会追到城里来要钱。

    “行,你的要求我答应了,你现在工钱是多少?二两?”

    二丫脸上还肿着,聊到此处却绽开了微笑,这笑扯到她脸上的伤,疼得她又龇牙咧嘴的。

    “掌柜的,小五店长说我表现挺好的,可以升为二级员工,月钱有二两半。本来,我还想争一争这个月末的考核,看够不够格去楼上雅间的,现在我这脸这样……怕是没戏了。”

    方念真同情地看了看她。

    “好,你爹娘若来问,我就告诉他们,你只有一两半的工钱,如何?说的太少,他们一打听也不会信的。”

    二丫努力地点着头:“那太谢谢掌柜的了。”

    方念真看了看二丫脚上的鞋,都快磨破了,尺码也不合适了,明显地看到大脚趾尖顶在鞋子最前方,仿佛一用劲儿就要冲出来了。

    “你也该对自己好点了,给自己换双鞋吧,每日活动量也挺大的,一双舒服的鞋子也很是紧要的。”

    二丫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脚往后缩了缩,“我晓得了,掌柜的。”

    又让黄莺去取了些治外伤的药,给二丫带回去了。

    方念真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她还有的熬。”

    黄莺犹豫了一下,“掌柜的,我和二丫鞋码是差不多的,要不然我送她一双鞋吧?”

    方念真摇了摇头:“若是你与她私下交情好,你想怎么着都行,若只是可怜她,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见黄莺迷惑不解,方念真耐心地给她讲解。

    “不是有一句老话嘛,救急不救穷,以她的工钱又不是买不起,你光看见了她家里的糟心事,可是她的家庭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最终还是要靠她自己守住钱。”

    黄莺点了点头,“她现在好不容易从那个家挣脱出来了,接下来如何依靠自己,也是她要学习的一门课。”

    方念真点了点她的脑门:“小黄莺现在聪慧了很多嘛,孺子可教也。”

    黄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

    最近“凉皮加盟店”的事情热潮已过,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两个锅子店又生意一般,食铺里有小秋和安子撑着,方念真总算不用整日盯在店里。

    她提着小篮子去了石家,真是好久没来看看石大嫂了,上次来还是匆匆忙忙把桂游送来的那次。

    “笃笃笃”,方念真叩门,过了好一会儿石大嫂才来开门。

    “念真啊,快进来快进来!”

    石大嫂见了方念真很是惊喜,“我刚刚把孩子哄睡。”

    方念真压低了嗓子,“那我敲门没把她吵醒吧?”

    “没事儿,你放开了说话吧,这孩子现在睡起觉来,打雷都不醒。”

    如今天气暖和了,石大嫂也时常抱着孩子在外面转转。

    她斟酌着开了口:“念真啊,要不然嫂子这两日也想去找你呢。”

    方念真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石大嫂搓了搓手,“我、我也想做凉皮卖,就在咱这巷子口支个小摊,左右就是加调料拌一下,带着孩子也能干。”

    方念真一拍大腿,她光想着搞加盟店的事了,把石大嫂这茬给忘了,这活她本来也是想给石大嫂干的。

    “这都好说,嫂子你也知道凉皮是怎么做的,调料水我免费给你提供,也不用啥加盟费。”

    石大嫂连连摆手:“那不行,念真,咱们必须按着流程来,要不然你该不好管理别的人了。”

    方念真又道:“加盟费我是绝对不会收的,调料水你爱给钱就给吧。”

    “哎哎,念真,你看嫂子这又麻烦你了。”

    “嫂子你看,许久不见,你跟我生分了?”

    石大嫂见方念真板起了脸,才道:“我咋可能跟你生分,你就是我亲妹子。”

    石大嫂坚持留方念真吃了午饭,二人吃了碗面条。

    “哎,你知道不?胡家老二要相媳妇了。”

    方念真摇了摇头:“我如今与他家没什么联络了。那胡老二终于对王氏死心了?”

    石大嫂叹道:“他们胡家一向都挺好的,就是他耳根子软,以前许是让王氏撺掇的吧,如今王氏也蹲大牢有段时间了。没人在他耳边撺掇着,他也是回过味儿来了。”

    “怎么说?”

    “我家门前经常有砍好的柴,一垛一垛的,你石大哥望见过,就是胡家老二偷摸来放的,应是知道错了吧。”

    方念真点了点头:“还有这样的事,算他还有份良心。”

    “他家那馒头铺也干得不错,胡老二如今在那帮着,起早贪黑的,也感动他大哥大嫂了,说是愿意出一大笔银子给他相媳妇呢,不过要求倒是不高,那胡老二也三十了,说是相寡妇也行。”

    方念真听了也没往心里去,却没想到此事还能跟她身边的人产生什么关联。

    隔了一日,莫大姐就来店里找方念真了,方念真租了一处小院子,给莫大姐作为“牛肉干加工坊”,所以她几乎不来店里了。

    “念真啊,你说我咋摊上这样的事……唉。”

    方念真见莫大姐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由得好奇:“怎么了?莫大姐?”

    莫大姐遮遮掩掩地说道:“昨日,有媒婆来寻我,问我可有再嫁之心。”

    方念真笑了笑,“莫大姐魅力不减!是什么人家啊?”

    莫大姐摇了摇头:“来的是胡家,就是你原来的老邻居。咱们也是在你家共同吃过饭的,我还比他家那胡老二大四岁。”

    方念真没想到,胡家居然对莫大姐有意?

    “莫大姐,那你怎么想?”

    莫大姐说道:“我再不再嫁都另说着,但胡家我是肯定不会去的。他家那糟心事儿,而且还害过石家妹子。我就寻思来告知你一声,以后别把我和他家聚到一起,这可有点尴尬了。”

    方念真了解了,“那肯定不会了,再说我现在和他家来往也少了。”

    不过,她可听出来了,莫大姐这是有想改嫁的心。

    想起以前在府衙的时候,莫大姐是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会再嫁了,一个人把栓子养大就得了。

    现在却松了口风,想来,应该是心里有人选了?

    不过这是人家的隐私,方念真可不会去探听-

    方念真这两日就是“被人找”的命,她早上还在睡懒觉,就被黄莺叫起来。

    “掌柜的,您起来吧?赖氏来了,在前厅等您呢。”

    方念真一听赖氏,想起她做的孽,起床气就更大了。

    “不去!她想见我就见啊,黄莺你去吧,怎么说你也是知道的。”

    说完,她就转身把被子盖到头上,又睡过去了。

    黄莺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委以重任”,她在屋外打了无数遍腹稿,才鼓起勇气去面对赖氏。

    “婶子,我们掌柜的今日身子不适,一会儿怕是还得请郎中来,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赖氏由上至下瞄了黄莺一眼,“咋,你现在升官啦?成了方家的大管家了?”

    黄莺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跟着方念真这么久,她也是学了些小脾气的。

    “婶子您既然无事,那便等我们掌柜的身体好起来了再说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赖氏果然拉住了她。

    “这丫头,进了城可不如以前听话了,我家那二丫也是,现在脾气大得很。你跟婶子说说,二丫在这儿一月赚多少钱啊?”

    黄莺叹了口气:“婶子,要我说,你有空还是领家里几个孩子多出来吧,长长见识也好,二丫在店里是大字不识一个,话也不敢说,磕磕绊绊的。要不是我们掌柜的心善,八成要把二丫给你送回家了。”

    赖氏一拧脖:“那丫头这般不提气?那我干脆领她回家得了,还能帮我干干活。”

    黄莺忙拦下她,“那在家还得吃粮,又没有工钱,方记再怎么说,给她开五百文应该也是有的。”

    赖氏听了这话就坐下了,“那有钱拿反正就挺不错的,一会儿我再问问她店长去。”

    “行,婶子,不过你可跟人家店长好好说话,他年纪虽小,可是我们掌柜的手下的红人。”

    “哎哎,我知道了。”

    赖氏起身,又坐回去把黄莺给她上的一杯茶一口喝光,这才迈步出去了。

    黄莺送她出了大门,回来却见方念真站在院子里给她鼓掌。

    “很好!我们黄管家很是威风嘛!”

    黄莺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掌柜的,你可别调侃我了。”

    “我认真的,以后就训练你,做我的管家。”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