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玩家, 不用怀疑,他就是你的结婚对象。】
11432又详细地为唐洲白解释了一些困惑。
唐洲白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是祭品, 而不是单纯的结婚对象。
眼前这棵光秃秃的植物有个好听的名字:赤鸾。
他也有一个人类的名字和身份:季珵以及阅天宗的少宗主。
传言季珵是阅天宗的老宗主和某个花妖生的孩子,靠吸食其他人的灵力为生, 算半个妖。
但大家碍于老宗主的面子, 对于季珵的存在也没有异议, 甚至有不少小的修真家族主动上贡, 来讨老宗主的欢心。
在唐洲白之前,已经有了七八个祭品, 每个祭品离开前的灵力都被吸取了大半, 没了半生修为。
又由于季珵还处于发芽阶段,最多也只能吸取金丹修为的灵力, 过低营养不足,过高根基不稳。
原来还是个妖花。
想到这里, 唐洲白盯着床内的植株,目光里充满探究:“那为什么非要结婚?”
【是这样的, 老宗主他注重名分和规矩, 所以都会给祭品一个名分。】
【玩家你是季珵的第九任结婚对象。】
唐洲白:“…”
行吧, 唐洲白接受了记忆后, 整个人更累了, 他将花盆挪动到里侧, 背对着季珵开始脱衣。
红色喜服坠地,露出里面的亵衣,亵衣泛着淡淡的香气, 是一股好闻的松石味道。
唐洲白伸手抽出盘发里的红玉簪子,一头乌黑稠密的头发如丝缎般坠在唐洲白腰间。
这红玉簪子通体血红, 入手冰冰凉凉,像是触碰到了深山清泉里的石头,唐洲白忍不住在手心把玩着。
直觉告诉唐洲白,这是个好东西,也很重要。
唐洲白窸窸窣窣又收拾了片刻,这才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他挥挥手,熄灭了屋里的烛火,入睡前,还想着:第一次结婚,竟然是和一个花妖,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唐洲白的呼吸变得细腻绵长,他背后的赤鸾花突然有了动静。
动静很小很轻,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
下一秒,一些天青色的灵力从唐洲白身上泄露出去,轻飘飘地飘向了赤鸾花。
唐洲白的灵根是水木双灵根,恰好是赤鸾花喜欢的属性,但那些灵力只是徘徊在赤鸾花周围,分毫不进赤鸾体内。
甚至还挪动着花盆向里侧靠了靠,转了个身,背对着唐洲白。
这一夜,两人同床共枕,床笫之间几寸的距离,仿佛隔着山海,难以填平。
*
第二天清晨,唐洲白睡到了自然醒,随手拿起那根红玉簪子挽住了头发。
思索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唐小公子起了吗?”
隔着门,唐洲白也能听出这是昨天呵斥他的人,名字好像是叫青羽,是阅天宗分配给自己的仆从。
唐洲白声音懒懒的,带着零星困意,话说出来也软软的。
“起了,你进来吧。”
门被青羽打开,唐洲白抬抬眼皮暗暗打量着青羽,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青羽敢斥责自己。
明明一副少年模样,修为竟然在他之上。
而且,青羽的模样…长得过分好看了些。
青羽的唇色很浅,鼻子很小巧,眼角后端微翘,自带着一股傲气。
睫毛也长得有些过分,尾端泛着星点青竹般的苍翠。
他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服,腰间也挂着一簇带着羽毛的风铃,整个人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唐小公子看够了吗?”青羽眉头微蹙,睫毛敛住眼里的不耐烦,低头看着只穿着亵衣的唐洲白。
给唐洲白定了性:一个不知廉耻、不知礼仪讨人厌的丑家伙。
唐洲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了青羽不快,他也才看了三四秒。
“有事?”唐洲白转移话题,试图缓解略带紧张的氛围。
青羽走进内室,手里捧着一件比湖蓝色还要浅一些的衣衫,放到桌上。
“这是阅天宗宗门的衣衫,劳烦唐小公子更衣。”
阅天宗宗门的衣衫以蓝色为基调,从深蓝到趋近于无色的蓝都有,地位越高,颜色越浅。
唐洲白看了看衣服说道:“好,有劳了。”
也是,总不能一直穿着红彤彤喜庆的喜服吧?
唐洲白说完后,内室里安静了下来。
他怎么还不走?唐洲白心里犯嘀咕,不会是要留下来给自己换衣服吧?
只是想想,唐洲白浑身不舒坦,于是问了青羽一句:“你还不走?”
青羽垂着眼,收回探出去的灵力,瞥了一眼床内侧的赤鸾。
赤鸾身上还是一片光秃秃的,没有半点发芽的迹象。
看来这次的“新娘子”也不行。
“宗主吩咐我传句话给唐小公子,请照看好少宗主,这百年内劳烦唐小公子了。”
“还有,不要忘了契约。”
说完后,青羽直接转身离开,只留给唐洲白一个挺拔瘦削的翠绿色背影。
说真的,青羽好看归好看,多少有点太傲了。
而且他的衣服不像是阅天宗的衣服,难道是什么关系户?
唐洲白随便想了想,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就把这个事情抛到脑后了。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青羽说的百年。
这意思是让自己陪这个光秃秃的花一百年?
话说他的寿元好像快到尽头了,或许一百年也不够了。
而最让唐洲白头痛的是青羽口中的契约,完全是单方面的霸王条款。
如果赤鸾受到了伤害,那么伤害会转移到唐洲白身上,反之,唐洲白受了伤害还是唐洲白自己受着。
这不公平,但唐洲白确实是弱势的一方,也由不得唐洲白挑挑拣拣。
*
受制于所谓的契约,唐洲白去哪里也会带着赤鸾花,就差赤鸾拴在腰间了。
也因为老宗主格外重视赤鸾,不让赤鸾出阅天宗半步,所以唐洲白也不得不留在阅天宗。
阅天宗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地界也不小,足足有千数弟子,更神奇的是阅天宗整个宗门完全悬浮于湖海之上,偶有云雾穿过阅天宗,唐洲白站在阅天宗的顶楼就能摸到。
一年四季温度稳定,只有每逢阴雨等天气才会浮动几度。
唐洲白整整探索了半个月,才把阅天宗逛完,又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把阅天宗玩了个遍,现在的阅天宗对唐洲白来说宛若第二个老家。
整个阅天宗,唐洲白最喜欢露白瑶池和九曲回廊。
露白瑶池很适合泡澡,池水里蕴含着浓厚的灵气,很贴合唐洲白的灵根,所以唐洲经常带着赤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泡澡。
泡澡的时候,湖蓝色花盆里的赤鸾像橡皮小鸭子一样浮在池水上面,陪着唐洲白洗澡。
而九曲回廊的采光最好,唐洲白往往怀里抱着赤鸾在九曲回廊里溜达。
回廊下方是人造湖,它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落星湖。
听说是老宗主为了讨那花妖的欢心,把剑当凿子用,一剑一剑砍出来的。
难道这老宗主是恋爱脑?
“唐小公子好。”
“唐小公子好。”
“唐…”
此刻,唐洲白怀里抱着赤鸾,让赤鸾在回廊里晒太阳,偶尔会遇到宗门的弟子或者长老。
除了青羽外,阅天宗的其他人对唐洲白还是很客气的。
唐洲白也没有架子,会给打招呼的人一个眼神或者点点头。
唐洲白按照往常的习惯带着赤鸾来到九曲回廊的一个小亭子里,下方的落星湖开着不知名的小白花,像是大海里的浪花,扑闪扑闪地发着亮光。
已经将近三个月了,这株叫做赤鸾的花也没有发芽的迹象,自己体内的灵力也没有减少。
有次唐洲白没有盯住,赤鸾被不知谁的灵宠啃了一口,唐洲白的胸膛直接下陷,他清楚地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而赤鸾还完好无损的待在花盆里,唐洲白花费了许多灵力才修复好自己。
此后,唐洲白再也没让赤鸾离开过自己的视线,毕竟自己还想活着。
“你不会一直长这个样子吧?”唐洲白伸出手指,轻轻碰碰赤鸾的枝干。
赤鸾晃动身子,勉强接触了唐洲白的触碰。
唐洲白嘴角微翘,掩饰住内心的喜悦,相处久了,他发现赤鸾确实不喜触碰,不喜聒噪。
赤鸾只有在晒太阳和遛弯时,会轻微地动动光秃秃的躯干,表达自己的喜悦。
所以只要有太阳,唐洲白就带着赤鸾晒太阳遛弯,提前过了如同老年人的退休人生。
不仅如此,时不时会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攀附在赤鸾的花盆上,试图接近赤鸾,唐洲白则会毫不留情地把这些接近的花花草草除掉,而这时候赤鸾会明显松口气。
到现在赤鸾勉强能接受自己的触碰,也算是一个好现象吧?
而且,唐洲白发现赤鸾的身体上,多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疙瘩,它们高高低低地长在赤鸾的躯壳上,唐洲白担心赤鸾得了什么虫害之类的。
唐洲白的指尖刚要落到那些凸起的木疙瘩上。
下一秒,青羽出现在唐洲白面前,他撇撇嘴,没有对唐洲白的行为发表意见,而是说明了自己来的目的:“唐小公子,宗门外有妖找你。”
唐洲白被问懵了,反问青羽:“什么妖?”
记忆里,唐洲白并不认识妖精鬼怪之类的朋友。
“不知。”说完后,青
羽直接消失在原地,只在原地留下一根轻飘飘苍翠的羽毛。
唐洲白对青羽的不礼貌见怪不怪了,不过,唐洲白确实想去见见这位妖怪朋友。
一直待在阅天宗快把他憋坏了。
*
阅天宗门口。
唐洲白把赤鸾从左胸膛挪到了右胸膛,踩着阅天宗的石阶一层一层地往宗门入口走。
石阶有些年岁了,已经没了棱角,边缘变得十分光滑,偶有日光照射,像是里面进了阳光,宛若夹心的蜂蜜糖果。
像11432说的,反正这个世界不用谈恋爱,怎么快乐怎么来就行了,主要是观察别人谈恋爱。
唐洲白打算在这个世界放飞自我,随心所欲,就当来度假了。
所以他还是挺想出去玩一玩,亲眼见一见修真界的妖魔鬼怪,想想都好玩。
唐洲白隔很远就看到了宗门口有个红色的背影,想来就是那位妖怪朋友了,刚要开口和他打招呼,就听11432说道。
【友情提醒:此妖和玩家关系匪浅,可能会引起玩家不良情绪。】
唐洲白问11432怎么个匪浅法,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始终接近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就像这个行为他已经做了千次万次。
【通俗一点来讲:你多情又妖媚的狐狸精前男友来了。】
唐洲白已经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搂着赤鸾的动作一僵,脚下更像是生了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怀里的花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威胁,突然也跟着裂了,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唐洲白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么漂亮前男友?
第32章
“怎么, 许久不见,不认得我了?”
苏遮山握着红木小折扇,扇子下方坠着一束细小的红珠流苏, 随着他扇动的动作左摇右摆。
他敏锐地看到唐洲白头上的红玉簪子,内心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看来唐洲白还是放心不下自己。
见唐洲白没有搭话, 始终站在门口盯着自己, 那模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遮山这才发现唐洲白怀里还抱着一盆东西, 他眯眯眼睛,狭长的眼睛泛着隐晦的暗红。
这是什么东西, 值得唐洲白如此上心, 不仅抱在怀里,甚至还让唐洲白忽视了自己。
苏遮山的修为比唐洲白高一阶, 是元婴初期修为,他毫不费力地躲过唐洲白的视线, 把一小簇灵力射向了赤鸾,想探一探究竟。
然而, 灵力触碰到赤鸾的一瞬间, 唐洲白噗嗤吐了一口血出来。
唐洲白人懵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鲜红的血挂在唐洲白嘴角, 唐洲白体内的金丹缓慢运转, 修复着身体里的内伤。
他可不知道是苏遮山的灵力导致的, 低头瞧了瞧赤鸾,也没见赤鸾有什么意外啊。
虽然心里纳闷,但唐洲白还是勉强擦掉嘴角的血, 这才抬眼冷静地对石阶下的苏遮山说道:“阁下哪位?”
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模样?这人真的是自己的前男友吗?
虽然长得确实漂亮,让自己呆愣了片刻。
若说青羽是冰山高傲的美人, 那眼前这一身红衣的男人这是另一个极端。
浑身上下都带着风情,肩宽腰细,唇色艳红,眉眼狭长,生得一副勾人的模样。
看唐洲白冷冰冰的模样,这下轮到苏遮山震惊了,他对唐洲白嘴角流出的血毫不关心。
但心下还是一惊,难道唐洲白怀里的东西就是阅天宗的少宗主?而且唐洲白似乎还和他结了生死契。
嫉妒和不知名的怒火让苏遮山姣好的脸微微扭曲。
他展开丝绸质地的小折扇,用它遮住半张脸,遮住了自己的失态。
勾人的眼睛里流转着风情,他微微歪头,说出的话带着笑意和一丝难以差别的恨意:“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阅天宗的少宗主难道比我还招你喜欢吗?”
“只要你跟我离开阅天宗,我不计较你结了亲,也不嫌弃你。”
根本不知道啥情况的唐洲白云里雾里的,苏遮山的话他是一点也没听明白。
唐洲白又细细打量了苏遮山片刻,确信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只觉得苏遮山废话多聒噪。
而苏遮山以为唐洲白在思考在心动,隐藏起来的狐狸尾巴兴奋地微微蜷缩。
但,很快苏遮山的美好幻想破灭了。
只见唐洲白抱紧了手里的赤鸾,不打算再作停留,转身就要走。
虽然只谈了几句话,直觉告诉唐洲白,这妖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而且看样子和自己也不算上朋友。
见唐洲白毫不留情地离开,苏遮山咬紧后槽牙,盯着唐洲白的背影,以为唐洲白在装傻充愣,他气急了,一不小心露出来了白色的犬牙。
然而下一秒,苏遮山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哭意,可怜兮兮地对着唐洲白的背影说道:“洲白,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以后只陪在你左右,不去招惹其他人…”
话说的诚恳动人,眼泪也在他暗红色的眼珠子里打转。
苏遮山确信唐洲白会转过头,毕竟唐洲白最看不得自己受委屈。
可,这次,唐洲白没有回头。
像是没听到自己服软的话,甚至连脚下的离开动作也没有停。
苏遮山是彻底被唐洲白惹怒了,他收起小折扇,单手掐诀,束缚咒从他艳红色的嘴巴里吐出来。
今天说什么他也要把唐洲白绑回自己的狐狸洞里,慢慢地劝唐洲白回心转意。
青光微乍。
苏遮山的束缚咒还没念完,一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在苏遮山面前,挡住了苏遮山看向唐洲白的视线。
“阅天宗容不得一个小小狐妖放肆。”
青羽手里提着一把青色细剑,青色的流光在剑上流转,仿佛只要苏遮山不放弃掐诀,青羽会直接提剑把他的手指砍掉。
眼前的人不好惹,这是苏遮山看到青羽的第一反应,也是第一本能。
苏遮山再次抽出折扇,放弃了强行把唐洲白带走的念头,自己元婴期的修为探不出眼前这人的实力,只能强行忍了下来。
仍旧不死心地对唐洲白渐行渐远的背影说道:“明日我再来拜访。”
说完甩甩手里的小折扇,飞快地离开了阅天宗。
等方圆十里没了狐狸精的味道,青羽才收了剑,抬头望向了阅天宗的主殿。
主人吩咐的事情,他一定会办好,即使是让他保护像唐洲白这样样貌平平无奇的人。
*
苏遮山和青羽之间的冲突唐洲白完全不知道。
此刻,唐洲白正在小心翼翼地把赤鸾从坏掉的花盆里取出来。
他用手一点一点地剥落湖蓝色的花盆,露出花盆里的土壤。
红色丝状的植物根须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褐色的土壤里,看得唐洲白内心有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植物根茎,细看的话,根茎里有丝丝灵力运转,像是动物皮肤下的血管。
盯着红根茎越久,唐洲白内心的诡异感越强烈,于是他敛敛心神,拿出从管事长老那里领的白瓷盆,准备把赤鸾栽进去。
领瓷盆的时候,管事的长老唠叨了一句:“不该啊,少宗主用的可是谢道长练的灵器,这坏得也太蹊跷了…”
“放眼整个修真界,炼器方面没人能超越谢道长…”
库房长老边唠叨边从库房里拿出一个凝脂色的花盆,说这是少宗主备用的花盆,虽然质地不如谢道长练的灵器,但也是数一数二好花盆了。
唐洲白不太懂炼器方面的事情,他只觉得这白色如凝脂的花盆也挺好看的。
原本,唐洲白想掐个诀用浮空术把赤鸾栽到花盆里,但灵力触碰到赤鸾的一瞬间,他的灵力如同石沉大海,当着唐洲白的面消失不见。
唐洲白一怔,立刻收起灵力,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难道是被赤鸾吃了?这就是自己作为祭品、作为结婚对象的职责?献祭灵力和照顾赤鸾?
一个浮空术的灵力没有多少,唐洲白也没当回事,又掐了一个诀,准备把赤鸾栽到花盆里。
而这次,和方才一样,赤鸾还没有浮起来,灵力已经消失不见了。
唐洲白:“…”
“你吃了,一定是你吃了对吧?”唐洲白低下头,凑近赤鸾,对着光秃秃的枝干问道。
唐洲白的气息猛地浓烈起来,包围住赤鸾,让赤鸾十分舒服。
气息带着水灵气的清爽和木灵气的生机,仿佛夏日长在泉水旁的灵草,让赤鸾忍不住向唐洲白倾斜身子,捕捉唐洲白的气息。
唐洲白眉头微蹙,自然把赤鸾的动作收进眼底,就当他是默认了。
“不许吃,懂?”唐洲白再三强调,他需要用灵力把赤鸾栽进花盆里,不能再吃掉灵力,起码现在不能。
但,很显然,赤鸾没听懂唐洲白的话,或者说根本不听唐洲白的话。
唐洲白掐一次诀,赤鸾吃一次,弄得唐洲白把这一个月修炼积累起的灵气全让赤鸾吃了。
“行,我认输。”唐洲白深呼一口气,对着赤鸾连连摇头。
不让他掐诀,那他就用最原始的办法种花总可以了吧?
想到这里,唐洲白伸出双手去碰那些红色的根须,这次赤鸾没有抵抗,任由唐洲白一点一点把自己栽到新花盆里。
只不过在唐洲白的手想撤离时,一些红色的根须忍不住在土壤里蠕动,扑簌簌掉了唐洲白一手土,也没来得及缠绕住唐洲白的手,就被塞进了花盆里。
赤鸾:…
唐洲白并没有察觉出异样,他认认真真地修整着花盆里的土,让土壤看起来松软。
终于,唐洲白看着白花盆里的赤鸾,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种花的技术。
之后,唐洲白彻底把苏遮山抛到了脑后,继续带着赤鸾去九曲回廊晒太阳。
然而,唐洲白低估了苏遮山骚扰人的能力。
苏遮山雷打不动地每日来拜访,碍于青羽的保护,苏遮山也见不到唐洲白,但他另辟蹊径,经常托阅天宗的一个小弟子给唐洲白送一些吃食或者甜腻的情书。
唐洲白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苏遮山送的吃食和情书唐洲白也不要,转头就让跑腿的小弟子把东西还回去,苏遮山不要的话就让小弟子自行处理了。
结果,又过了一些阵子,经常跑腿的弟子非但没有因为跑腿瘦下去,反而胖了一小圈,脸肉嘟嘟的。
见糖衣不行,苏遮山打算亲自上阵的,他瞅准青羽不在的时间来拜访唐洲白,企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唐洲白回心转意。
唐洲白只觉得耳边聒噪,像是养了一只会讲话的鹦鹉。
天天在唐洲白耳边说自己和唐洲白怎样怎样恩爱,怎样怎样羡煞旁人。
奇怪的是,随着苏遮山和唐洲白的态度软化,赤鸾的花盆也碎地越来越频繁,破裂的纹痕也越来越细小。
以至于当唐洲白第四十二次去找库房长老要花盆时,库房长老满脸苦意,向唐洲白倒苦水:“唐小公子,这是最后一个了,可要好生保管啊。”
唐洲白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笑笑接过库房长老手里的花盆说了句:“好。”
两个月后,唐洲白是真的被骚扰烦了,送走苏遮山后,唐洲白直接问11432,苏遮山之前到底和自己有什么感情纠葛,值得他这么纠缠自己?
11432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玩家,你确定要听吗?不是什么值得听的事情。】
唐洲白也没多想,虽然自己没有关于苏遮山的记忆,但听听也没关系,就当看热闹了,示意11432往下讲。
可,唐洲白听完后,恨不得洗洗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惊天恋爱脑和海王破渣男的狗血爱情故事啊?
第33章
之前唐洲白还笑话老宗主是个恋爱脑, 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拥有恋爱脑的笨蛋。
之前的唐洲白真的很可怜,本身相貌平平,和其他俊男靓女没法比, 再加上修为也排不上名号,完全是淹没在人海里的存在。
但他也有自己的傲气, 不卑不亢, 老老实实的修炼, 一直没有找过道侣或者向他人告过白, 说到底是怕别人嫌弃和指指点点,所以从根上断绝了可能。
直到苏遮山的出现。
苏遮山这人有个癖好, 喜欢谈恋爱, 热爱谈恋爱,人生目标是和各个种族的人谈恋爱。
兔子精、蛇妖、树妖、人类以及其他物种, 而这些谈恋爱的对象都被苏遮山迷得死去活来的。
唯独唐洲白,见了苏遮山总会绕着走。
某次海底秘境里, 躺在苏遮山怀里的鲤鱼精扑棱着水蓝色的团扇对苏遮山撒着娇,指指远处的唐洲白说道:“这…这位长得可真别致啊。”
苏遮山这才注意到唐洲白的存在确实如同那鲤鱼精所言, 唐洲白是很吸引人的存在。
当然, 这也不是什么好话。
碰见唐洲白的次数越多, 苏遮山对唐洲白的兴趣越浓厚, 后来苏遮山干脆放下他自认为的身段去追求唐洲白, 只是想尝一尝新口味。
唐洲白被苏遮山吓坏了, 苏遮山从不遮掩他对唐洲白的好感,火红的狐狸眼永远弯弯,嘴角带着让人沉醉的笑意, 视线总能第一时间落在自己身上。
如此主动而又热烈的“爱”让唐洲白从震惊到怀疑、自我安慰、欣喜再到接受,最终他接受了苏遮山。
也是这时候, 唐洲白成了恋爱脑。
事事想着苏遮山,有上等的丹药一定会为苏遮山留一份,有欣喜的事一定会说给苏遮山听。
唐洲白的爱真诚、热烈而直白,苏遮山却渐渐变得烦躁,他不知怎的觉得这种爱不是他想要的。
比起唐洲白的爱,他更想要之前无拘无束的爱。
苏遮山开始拒绝唐洲白的礼物,开始不耐烦地打断唐洲白的话,开始和其他人厮混讲唐洲白是多么多么倒贴自己。
一次、两次、三次…
渐渐的,唐洲白也发现苏遮山对自己的冷漠、忽视以及羞辱。
唐洲白开始频道地出入藏有宝物的秘境,冒着生命危险搜寻苏遮山想要的宝物,试图挽回他的心。
直到某次唐洲白见到自己舍命拼死拼活从秘境里得到的宝贝,前脚刚送给苏遮山,后脚出现在了苏遮山某个追求对象手里。
这次唐洲白的心碎了,他觉得的心缺了一个口子,被苏遮山狠狠地剜掉了一块。
唐洲白沦陷得彻底,他最值得怀念最重要的部分便是苏遮山,他以为自己可以把苏遮山从生命里剔除,可是并没有。
所以,当家族需要一个祭品的时候,唐洲白也没有多推辞,任由家族把自己推了出去。
同时,喝掉了在某个秘境里寻到的忘情丹,彻底把苏遮山的所有记忆剔除了。
【这也是玩家为什么对苏遮山毫无印象的原因。】
唐洲白一时没有说话,他不乐于去评价这段感情谁对谁错,只觉得可惜。
苏遮山确实给原来的唐洲白带来了短暂的快乐,但造成的伤害确是永久性的。
【苏遮山的无情远不止于此,他这次来不为别的,他是想要玩家你的金丹。】
【他这次追的蝴蝶妖是个结不成丹的女妖。】
【苏遮山决定用你的金丹讨女妖的欢心。】
11432毫不留情地补充道。
啧。
真的是,恶心啊。
这次唐洲白是真被恶心到了,他的眉头皱得前所未有的紧,果然,渣男永远是渣男,连悔改也是装出来的。
【所以,11432说过这个事情玩家可以不听,以玩家你的性格,是不会再次喜欢上苏遮山的。】
那确实,苏遮山这种唐洲白确实不喜欢,太浪也太滥情了。
“没事,就当故事听了。”唐洲白摆摆手,他已经想好怎么对付苏遮山这个渣男了。
而且,比起苏遮山,他很关心此刻白花盆里的赤鸾花,这几日赤鸾身体枝干上的木疙瘩变得更大了,有黄豆般大小。
是最近太阳晒多了?还是弯溜多了?
想着解决完苏遮山,就带着赤鸾去找青羽瞧瞧。
*
没过几天,苏遮山又来拜访唐洲白,这次他没空着手来,为唐洲白带了礼品。
他和唐洲白坐在九曲回廊的亭子里,桌上摆着两个茶青色的小瓷杯,淡淡雾气萦绕在茶杯边缘。
一颗红宝珠被摆在桌上,里面流转着暗红色的光,似苏遮山红色的狐狸眼睛。
苏遮山身子前倾,双腿叠放在一起,红木小折扇遮住半张脸,他狭长眼睛里带着勾人的眼波,深情地望着唐洲白:“洲白,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宝珠,配我送的红玉簪正好。”
唐洲白怀里抱着白花盆,身子后撤,耳边是九曲回廊下潺潺的水流声,茶香或者赤鸾身上的香味让唐洲白的脑子格外清醒。
“这珠子你哪来的?”唐洲白反问道。
苏遮山轻微扇动折扇,折扇下方的流苏轻晃,他随便扯了个谎:“我在翠池岛百年一次的卖拍会上拍下的,特意为你拍下的,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说完后,还观察唐洲白的反应,想从唐洲白脸上看到感动之类的情绪,毕竟之前自己送唐洲白红玉簪子的时候,唐洲白开心了许久。
可,唐洲白的脸依旧很冷,比前几日更冷漠,苏遮山的心慌了慌。
唐洲白动动嘴唇,眼神盯着苏遮山,像是在质问也像是在追问。
苏遮山被盯得心虚极了,背后的狐狸毛炸起,语速飞快地说道:“洲白,你信我,这东西…”
苏遮山语速越来越快,眼神也开始漂移。
半晌,唐洲白打断了苏遮山的解释:“你说是就是吧。”
苏遮山神色立刻变了,把珠子往唐洲白面前推了推:“那这东西你要了?”
唐洲白没有说话,细长的手指在白花盆边缘打转,仿佛这个动作能给唐洲白些许安慰。
他一眼也不看苏遮山,语气拒人千里之外:“你就当我死了吧。”
苏遮山惊惧,火红色的狐狸尾巴被吓得从尾椎钻出,他的瞳孔紧锁:“?”
“洲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当你死了?”苏遮山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想,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伸出手,想去触碰唐洲白。
一种不妙感觉盘旋在苏遮山心头,仿佛这次不握住唐洲白的手,唐洲白彻底从他身边溜走。
唐洲白拉开和苏遮山的距离,也懒得和苏遮山争辩什么,桌子上的红珠子是唐洲白在坊市和其他道友交换得来的。
再者说火属性的宝珠完全和唐洲白水木灵根相克,怎么可能适合唐洲白呢?
“还有,我从不喜欢红色,太扎眼。”唐洲白抱着赤鸾起身,扯掉头上的红玉簪,当着苏遮山的面,扔在了桌上。
苏遮山目眦欲裂,如今不只是瞳孔,他整个狭长的眼睛里都是红色。
清脆的玉裂声后,沉默在唐洲白和苏遮山之间蔓延。
唐洲白转过身,语气恹恹地说道:“以后别再来了。”
仿佛苏遮山再多说一个字也会惹唐洲白心烦。
苏遮山被这话一梗,牙床里突出的犬牙咬到嘴里的软肉,淡淡的血腥味在苏遮山口腔里蔓延,他吞咽下嘴里的血,深吸一口气。
唐洲白离开的背影很决绝,不给苏遮山任何思考的时间。
下一秒,苏遮山收敛起浮在脸上的笑意,折扇一合甩在手里,姣好的脸上浮出一层细小红色绒毛,红色细短绒毛从他脸上蔓延,四根红绸般的尾巴在苏遮山身后晃动。
“洲白,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不讲往日情面了。”
一道红色的身形飞快闪动,刹那间握住了唐洲白的腰。
滚烫炙热的动物鼻息喷在唐洲白后颈,湿润的鼻头时不时触碰着,腰被巨大的爪子握着,唐洲白甚至能感受到狐狸爪子锋利的前端戳着自己的皮、肉。
唐洲白身子直接僵在原地,他料到苏遮山会恼羞成怒,但没想到他敢在阅天宗对自己下手。
“洲白。”
苏遮山的声音不再婉转妩媚,反而像是坏了嗓子,沙哑得像是被刀割过。
“你惹恼我了。”苏遮山此刻内心只有屈辱,他何时被人、被唐洲白这样对待过?
苏遮山的一只爪子握着唐洲白的腰,另一只爪子从唐洲白身后缓慢移动到唐洲白前方,巨大毛绒绒的红爪子摸着唐洲白的小腹部。
奇怪而又妖媚的狐狸眼睛里死死盯着唐洲白的后颈,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唐洲白的脖子如此白和诱人。
真想一口咬下去。
虽然没有看到身后的苏遮山,但唐洲白能感受到明显的野兽气息,如同一团庞大灼热的火焰笼罩着自己。
“真是可惜了…”苏遮山的爪子摸索着唐洲白的小腹,水木灵根的灵气像是感受到了苏遮山,一些灵力缠绕着苏遮山的手。
灵力很舒适很痒,苏遮山一时起了不想杀唐洲白的念头。
被人掌控生命的感觉很不好,唐洲白十分讨厌这种无力感。
好在,唐洲白留了后手,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对象。
但,唐洲白还没得及出手,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一个轻飘飘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形突兀地出现在唐洲白面前。
他歪着头,眼睛如同黑黝黝的泥潭,只看一眼,人也会跟着陷进去。
苏遮山惊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或者妖…
淡色的唇、黝黑的眼、偏细的眉毛以及一头微微泛着青色的发丝,再配上一袭如雪般苍白的长衣,此刻的苏遮山只知道一件事,眼前这个如雾如雨一样飘渺的人,拥有魅惑人心的美貌和令人沉沦的本事。
哪怕是自己这种见惯美人的妖,也难以抵抗眼前的人。
不,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让人销魂荡魄。
苏遮山止不住地动动喉结,一股进食的欲望在他喉头涌动。
他想吃了他。
第34章
惊呆的不只有苏遮山, 还有唐洲白。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是赤鸾,也就是所谓的季珵。
那股草木花香味道驱散了围绕唐洲白的灼热, 让唐洲白也透着香。
季珵一步一步向唐洲白走来,脚下好似踩着水面, 轻盈优雅。
他眉眼柔和, 淡色唇角挂着浅笑, 他贴过来, 冰凉的手摸上唐洲白的脸,仿佛唐洲白的脸、唐洲白这个人胜过这世间万物。
季珵嘴唇轻启, 空气中的花香瞬间变得浓厚, 他眼里含着笑意,想对唐洲白说什么。
然而, 苏遮山忍不住了,莫名的饥饿感驱使着他对季珵出手。
他是真的想吃了季珵, 啃食他的骨肉、吸食他的骨髓,不放过他身体的每一部分。
苏遮山已经完全忘记了唐洲白的存在, 他彻底松开对唐洲白的钳制, 爪子直接越过唐洲白, 冲着季珵袭去。
攻击迅猛而富有力量, 爪子表面泛着红色如同火焰的光芒, 瞄准着季珵的肚子。
面对这种程度的袭击, 季珵只是抬抬手指,无数枝蔓拔地而起,缠绕住苏遮山的下半身, 把他牢牢钉在原地。
只见季珵缓缓环住唐洲白的腰,亲昵地和唐洲白贴在一起。
季珵比唐洲白高半个头颅, 他头搭在唐洲白肩膀,嘴角笑得很满足,眼睛里装着挑衅,仿佛在说:怀里这个人是我的,不是你的。
被季珵这般刺激着,苏遮山的喉结疯狂滚动,不知是因为进食的欲望还是被季珵的挑衅刺激到,猩红如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季珵。
而季珵只是笑,搂着唐洲白的动作变得更加用力。
绿色藤蔓从苏遮山下半身往上移动,苏遮山的脸慢慢被藤蔓覆盖,直到他被完全吞噬,视野里仍然是季珵挑衅的笑容。
季珵又抬抬手指,苏遮山不知道被弹去了什么地方。
九曲回廊的亭子里只剩下了季珵和唐洲白,唐洲白终于开了口。
“我说。”唐洲白整个人被季珵抱在怀里,唐洲白猜测季珵应该是木灵根,否则为什么会这么香?又能操纵藤蔓?
“能松开我了吗?”
或许是和赤鸾相处的久了,唐洲白对眼前的季珵没有任何防备,甚至生出几分亲近感,毕竟是他自己养的,算半个孩子,倾注了大半情感,和苏遮山那个渣男完全不一样。
轻笑在唐洲白耳边响起,一声富有少年感的声音说道:“还没有。”
当然没有,他要让唐洲白染上自己的气味,而不是呛鼻恶心的狐狸味道。
唐洲白是季珵遇到最好的“新娘”,只有唐洲白日复一日地带着自己晒太阳、遛弯,睡觉时从不把自己放木桌上,永远把自己放在床内侧。
而且唐洲白身上的气息很纯粹,像是长在清池里的浮萍,没有那么艳丽漂亮,但很让人舒服,让人舍不得离开他身边。
唐洲白被拥抱得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不断地动着嘴皮子,劝说季珵。
可季珵比唐洲白想象的执着多了,不似团子…不,云乌那般对唐洲白言听计从。
季珵任由唐洲白说,他认认真真地听,生怕错听、漏听任何一个字。
“我说。”唐洲白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季珵也跟着轻轻蹭唐洲白的脖颈,仿佛被唐洲白的气息刺激到了兴奋点。
“季珵?”唐洲白实在受不了了,他佯装生气地喊了一句季珵的名字。
哪成想,季珵把唐洲白抱着的更紧了。
唐洲白是真的被勒疼了,虽然不知道季珵是什么修为,但肯定在自己之上,因为唐洲白根本挣脱不开季珵的怀抱。
在唐洲白真的生气要痛斥季珵时,钳制他的力气一瞬间消失。
季珵伸出右手摸摸唐洲白的脸,低下头,在唐洲白耳边说着什么,只是说仿佛还不够。
唐洲白的耳尖感受到一点湿意,像是被猫咪舔过,撩起一阵酥麻。
等唐洲白反应过来季珵做了什么,季珵已经像雾一样被风吹散,消失在原地。
唐洲白直接呆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发现过来季珵是真的消失了。
怅然若失的感觉充斥在唐洲白的胸膛,他抱着白花盆,呆坐在亭子里,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季珵这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多少有点不礼貌。
等晚霞笼罩了阅天宗上空,回廊下的湖水也泛着温柔的赤金色水光,唐洲白的心神才稳定下来。
他端详着白花盆,一些小嫩芽从赤鸾枝干上的木疙瘩里长出。
新芽的颜色嫩黄嫩黄的,柔软的枝干也向着唐洲白的方向小幅度倾斜着。
唐洲白抱紧花盆,差点把最后一个白花盆捏碎。
说真的,半年啊,他养了赤鸾半年,终于发芽了,堪比枯木逢春、铁树开花,唐洲白内心涌动着成就感。
一个竹绿色的身形猛然出现在唐洲白面前,他眼睛瞬间睁大,牙关咬紧,对眼前的景象十分震惊。
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火灵力与木灵气,不难看出这里发生了一些冲突。
对青羽来说,赤鸾发芽这事仅次于老宗主的事,是第二等重要的事,甚至是阅天宗难得一见的大喜事。
赤鸾之前的“新娘”有男有女,虽然都是修真者,前几次赤鸾也确实发了芽,但后三四次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别说发芽了,连小芽包也没有长出来。
如果不是赤鸾体内隐隐流动着木灵力,青羽甚至怀疑赤鸾已经死了。
而如今,那细小嫩黄的叶子显得格外珍贵,以至于青羽开口说话时带着颤音,对唐洲白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唐小公子,有劳随我去寻宗主一趟。”
说完,微微侧过身,示意唐洲白随自己离开。
唐洲白也不多推脱,他正好有事找老宗主谈谈,顺水推舟就跟着去了。
*
折月殿内,唐洲白规规矩矩地站在大殿中央,他怀里抱着赤鸾,怎么没人和自己说过老宗主是个年轻的女人啊?他一直以为老宗主是个白眉白胡子的和蔼老大爷…
真是失策。
“低着头做什么。”主座上的老宗主打量着下方的唐洲白,这次的“新娘”无论是从相貌还是修为来说都是平平无奇的。
唐洲白只好抬起头,平视前方,看向老宗主。
说实在的,老宗主不是那种惊世的美人,她一身白衣,唇如红泥,眉如柳叶,眼泛着淡淡的棕色,身子微微前倾着,气质不像宗门之主,反倒像个有棱有角、敢爱敢恨的女侠客。
“听青羽说,这段时日季珵被你照料得极好。”曲鹭话是对唐洲白说的,视线却始终落在赤鸾身上。
这是她此生最大的牵挂,也是她留在阅天宗没有飞升成仙的原因之一。
唐洲白并不觉得自己多辛苦,反倒觉得赤鸾很好养活,出于礼貌唐洲白还是回了句:“这是我该做的。”
曲鹭点点头,对唐洲白很满意,她喜欢唐洲白这种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年轻人。
“季珵…”曲鹭说话声微微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他相貌如何?”
看来老宗主已经知道季珵初次化人形的事情了,至于季珵的样貌…
唐洲白垂眼看了看花盆里的赤鸾,语速很慢,只说了一个字:“香。”
是的,很香,很香。
鼻腔里仿佛被滴了花汁,香到直冲唐洲白的脑门。
至于季珵的样貌,唐洲白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
原以为曲鹭不会满意唐洲白的回答,没成想曲鹭薄唇微勾,带着笑意说了一个字:“好。”
一些浅浅淡淡的水绿色灵力从唐洲白身体里溢出,缓慢而有规律地缠绕着赤鸾,赤鸾的枝干不再笔直,而是弯了四十五度,想去贴着唐洲白。
这些都被曲鹭看在眼里,她将青羽招至身前,青羽顺从地弯下腰,不见平时高傲的模样。
从青羽恭敬的模样不难看出,这世间只有曲鹭能让青羽弯下腰。
片刻后,青羽从曲鹭旁离开,径直来到唐洲白面前,一个碧玉色泽的盒子出现在青羽手心里。
“里面有数百枚增长修为的丹药,也契合唐小公子的灵根,望唐小公子收下。”
增长修为的丹药?
唐洲白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丹药带来的副作用了,但唐洲白还是收下了,聊胜于无,何况这也是老宗主的一片心意。
见唐洲白收下,曲鹭的眉眼变得柔和,她喜欢爽快的人。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需求,一并说出来让我听听。”曲鹭越看唐洲白越喜欢越满意,只要唐洲白的要求不过分,她都会满足唐洲白。
唐洲白搂紧怀里的花盆,正正神色抬头看向好好在上的曲鹭说道:“晚辈确实有事相求,望宗主准许。”
曲鹭:“你说?”
“晚辈想外出游历一段时间,拜访一些修真门派。”
曲鹭的纤纤玉手捏捏眉心,离开阅天宗吗?
曲鹭沉思了片刻,季珵这几百年虽然发过几次芽,但从未化形。
唐洲白是个变数,那唐洲白提出的新要求或许也能带来好消息,曲鹭决定赌一把,而恰好曲鹭有赌的资本。
曲鹭如莺鸟般的声音又响起,准许了唐洲白的请求:“本宗主准了。”
“不过,你外出时需带上季珵。”
唐洲白顿了顿,觉得不妥,虽然他可以带上赤鸾,但看老宗主和青羽对赤鸾的重视程度,要是在外面出了意外,唐洲白是要遭罪的。
像是看出了唐洲白的担忧,曲鹭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次直接挥挥手,一个白色的储物袋直接落在了唐洲白面前。
“袋子里有你出游用的东西。”
“另外,凭借这个玉牌,无论拜访哪个修真门派、世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都会让你短住一段时间。”
“季珵的安危你不必操心,本宗主自有安排。”
话已至此,唐洲白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他微微弯腰,对曲鹭行了个礼:“谢宗主。”
等唐洲白带着赤鸾离开后,曲鹭又捏了捏眉心,她闭着眼说道:“青羽,你如何看唐洲白这个人?”
青羽睫毛尾端微颤,仿佛要抖下些许翠绿。
“唐小公子是个好人,难得一遇的好人。”
曲鹭睁开眼,半晌说了句:“但愿你我没有看走眼。”
否则,季珵还会收到伤害,而这次的伤害或许是难以估量的。
*
得了老宗主的准许,唐洲白开始离开阅天宗四处游玩。
他带着赤鸾爬过雪山,在雪山之巅看风起云涌,白茫茫的雪和白蒙蒙的雾交织翻涌在一起,别有一番风情。
他带着赤鸾去过海底,不小心惹怒了正在孵龙蛋的龙公主,被狂追了三千里,从此也被龙族打上了仇人的标签。
他也带着赤鸾拜访过百花门,里面的男男女女个个貌美如花,然而见到赤鸾都会感叹一句他真好看,将来一定是独一无二的绝世美人。
也在百花门里为赤鸾淘到了一个天青色的花盆,花盆隐隐流转着木灵力。
得益于花盆和唐洲白灵力的滋养,赤鸾的叶子也从嫩黄变成嫩绿色。
后来,唐洲白带着赤鸾又游历了很多地方,拜访了很多门派。
赤鸾开不开心不知道,唐洲白是真的开心了。
两年后的某天,唐洲白和赤鸾停留在某个修真者开的客栈里。
客栈开在温润的水乡,唐洲白在客栈二楼的客房里,百无聊赖地坐在临窗的草团蒲上数赤鸾的叶子,窗外时不时有鸟雀啼叫和船桨拨弄水的声音。
赤鸾的叶子也由两厘米的叶子变成了四五厘米,长短和小孩子手指差不多,枝干也变得粗了一圈,导致赤鸾现在瞧起上郁郁葱葱,被唐洲白养得极好。
唐洲白刚数到第九片嫩绿的叶子,就听11432突然说道。
【紧急通知:被观测的恋爱对象马上要初次遇见了,请玩家尽快准备,前往目的地现场观摩。】
啊?
唐洲白一时没反应过来,玩得太开心,以至于忘记了初衷,真是羞愧啊。
说羞愧,唐洲白内心可是半点悔意也没有。
不过,既然是正事,那他怎么能错过观测对象初遇的好戏?
第35章
按照11432的说法, 观测对象一个是魔域的少主,另一个是当今最大修真世家的掌门。
魔域的少主名字是巫寂灯,性格时好时坏, 阴晴不定,而且酷爱打架, 凡是有点名号的妖、魔、修真者都被巫寂灯揍了个遍, 见了巫寂灯直接绕路走。
而另一位修真世家的掌门叫做李济安, 是位名声极好、受人敬仰的修真大能, 仅仅三百岁的年纪,传闻境界已经达到了化神期, 离飞升还差一个境界。
【李济安和巫寂灯的初遇便是巫寂灯找李济安单挑, 约在了桃花坞的一片桃林里。】
【桃花坞离玩家所在地有五百公里,请玩家尽快前往目的地, 以免错过李济安和巫寂灯的初遇。】
“知道了,我这就启程。”唐洲白应地很快, 手下的动作也没闲着,直接抱起赤鸾离开了客栈。
唐洲白赶路的时候, 一般会选择御剑飞行, 驾驶灵舟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灵石, 同时也需要唐洲白费力去操控。
所以, 唐洲白更喜欢踩在自己的本命剑上出行, 权当带着赤鸾兜风。
半个时辰后, 唐洲白赶到了桃花坞的桃花林,但这里除了漫山遍野的桃树,唐洲白没有发现任何人。
“他们人呢?”
【前方一百米左右的水潭旁。】
唐洲白:“收到。”
*
桃花林里的桃花开得很好, 粉嫩嫩的枝头扑簌簌地掉着花瓣,像是在下桃花雨。
和赤鸾相处多了, 唐洲白本能地对花草之类的生物多了亲近之感。
唐洲白看着飘落的桃花,随口说了句:“还挺好看。”
赤鸾:?
刹那间,桃林像是停止了时间,变成了一副静止的山水画。
唐洲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挑挑眉头,单纯地以为李济安和巫寂灯已经开始打架,造成了眼前时间静止的异象。
这两人还挺牛,唐洲白默默感叹了一句,脚下的步子更快。
如果再不快点,唐洲白担心李济安和巫寂灯就要打完了。
行走过程中,一些花瓣不可避免地沾在唐洲白的鞋底、衣衫和鬓角上,导致唐洲白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桃花香气。
以至于唐洲白从林子里钻出来,来到水潭时,就看到李济安和巫寂灯大眼瞪小眼,两人一黑一白直愣愣地站在水潭边,一动不动。
李济安:“…”
巫寂灯:“…”
惊疑如同蚀骨的蚁虫爬满李济安和巫寂灯的身体。
从桃林里钻出来究竟是何人?竟然精通操纵时间的功法,甚至还能压制住自己?
已经多少年没有产生过这种无力感了?陷入被人拿捏的境地?
只见那人一身水蓝色长衫,头上简简单单用了一个水蓝色的簪子,模样说不上平平无奇,但可以用姣好来形容,中等的姿色,在美人众多的修真者中,算得上能看过眼的。
而修为…
堪堪才金丹…
不仅如此,那人怀里还抱着一盆郁郁葱葱的绿灵株?
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当然,唐洲白也知道自己走过头了,人也懵了,他抱紧怀里的赤鸾,开口打破了僵局:“阁下哪位是李济安李掌门?”
李济安率先挣脱了压制,只是挣脱这个压制,已经浪费了他一小半的灵力,他强忍着身体的空虚说道:“我是。”
一旁的巫寂灯瞳孔微缩,他听闻李济安一向正直守信,从不说谎话,只当是个笑话,谁还没个说谎的时候?
但现在,巫寂灯信了。
来人是寻仇还是为了其他事尚且不清楚,李济安就敢不卑不亢地承认自己的身份,当真是让巫寂灯刮目相看。
唐洲白见李济安和巫寂灯之间的氛围很僵,许是哪个人输了,空气冻结了?
他略有些紧张地用指尖摸摸赤鸾的叶子,装作不知道巫寂灯身份的模样,又说道:“阅天宗的曲鹭曲宗主,派我和季珵季少主前往流云岛研习进修几载,望李掌门多多关照。”
这话,唐洲白是不信的,哪有这么碰巧的事?让他碰巧遇到了李济安?
李济安自然也是不信的,他垂目瞧见唐洲白腰间的白玉牌,那也确实是曲鹭的东西,一时也摸不准唐洲白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显然,唐洲白是没有敌意的,而且只一瞬间,时间仿佛被重启,唐洲白身后扑簌簌地掉着粉桃花,坠了一地,反倒显得唐洲白人畜无害,为他增添了几分魅力。
赤鸾被摸得爽了,整个身子往唐洲白怀里靠,不再计较方才唐洲白的话。
也是一瞬间,巫寂灯得到了自由,他浑身流动着遇见强敌的兴奋感,恶狠狠地对唐洲白甩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这家伙给自己等着,等自己打败了李济安,下一个就是这家伙。
唐洲白:“?”
这人在说什么胡话?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吗?
唐洲白原本想同李济安与巫寂灯做朋友的,这样更好近距离观察他俩谈恋爱。
哪成想,朋友没做成,巫寂灯已经成了自己的一个仇人?
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啊。
巫寂灯说完狠话就离开了,原地只余下几缕紫黑色的烟雾。
李济安右手下垂着,手里掐着一个诀,见巫寂灯离去,他松开别在一起的手指,转头问唐洲白:“同我去流云山?”
“好。”唐洲白回过神来,内心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来自己并没有冒犯李济安。
而李济安也只是想弄清楚唐洲白身上的秘密,而非看在曲鹭和阅天宗的面子上。
在唐洲白一行人离开后不久,覆天盖地漫山遍野的桃花一瞬间枯萎,那些飘落在地面的粉桃花也未曾幸免,全部变成了枯黄衰败的模样。
整个桃花坞像是被谁的妒火烧了一样,整整枯萎了百年之久。
*
流云山之所以称之为流云山,是因为这座岛它真的隐藏在云雾里。
唐洲白跟在李济安身后,脚下踏着长着青苔的石阶,石阶缝隙里偶尔冒出一两棵小草。
盘旋而上的青苔石阶一望无际,两旁是涌动的云雾,云雾里单独流动着水气,泛着丝丝凉意。
还没到吗?
唐洲白有些累了,他抱着赤鸾走了半个时辰了,这石阶像是没有尽头,唐洲白多少有点撑不住了。
而李济安像个没事人一样,一步一步地攀登着。
唐洲白感叹,不愧是一山之主、一派掌门。
【并不是哦,这条石阶路叫做万人阶,无论多高的修为,只要走在上面,你我都一样,是以凡人之躯在行走。】
【也就是说,玩家你和李济安的起点几乎相同。】
唐洲白:“…”
行吧,他低头看看怀里的赤鸾,把落后的原因归咎在赤鸾身上,谁让自己多了一个花盆呢?
李济安站在阶梯口,低头望着龟速攀登石阶的唐洲白,眼睛里翻腾着不知名的神色。
“呼,终于到了。”唐洲白佝偻着腰,前脚踏上岛面的一瞬间,流云岛充盈的灵力包裹住唐洲白,治愈了唐洲白浑身的疲惫。
李济安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唐洲白,能坚持徒步走完万人阶的人、妖、魔都要资格踏上流云山的土地。
走过石阶拨开云雾后,流云山的整体构造是一主殿,四侧殿,十六峰。
而唐洲白被李济安分配到了十六峰的扶云峰,离李济安居住处理事务的主殿最近。
这也导致流云山的弟子对唐洲白刮目相看。
这人谁啊?
是第一个被掌门领进门的人,竟然还被分配到了离掌门最近的扶云峰?这还了得?自家掌门的情劫难道要来了?
流云山弟子的困惑越来越多,堪比环绕在流云岛的云雾,陷入了迷茫的阶段。
不仅如此,流云山的弟子们还发现唐洲白经常去打扰李济安。
今天抱着花盆提着酒水,明天抱着花盆拿着糕点,后天抱着花盆拎着干果,从来不空手去看掌门。
再这样下去,自家掌门就要陷入温柔乡了?这还了得?
于是,极度护自家掌门的流云山弟子们开始发动自己的人脉,调查唐洲白的底细,这一查不要紧,查了以后更操心了。
坏消息是:
1、唐洲白的家族极小势力可以忽略不计。
2、唐洲白惹恼了整个龙族,被整个龙族追杀。
3、唐洲白已经嫁人了,嫁的正是他日日夜夜不离手的那盆花,传言是阅天宗的少宗主。
好消息是…
根本没有好消息!
流云山的弟子们快被愁坏了,姑且不操心前两个坏消息,最后一个坏消息唐洲白已经嫁人了…
难道自家掌门的口味是这样?喜欢和别人成过道侣的人?
流云山的弟子:……
不行,这可不行。
打听再多不如去见一下唐洲白。
于是,这天唐洲白刚拎着从凡间淘出来的美酒出了扶云峰,就看到黑压压一片穿着白衫的流云岛弟子站在扶云峰门口,打量着自己。
唐洲白不自觉地把赤鸾护住怀里:“?”
这什么阵仗?要被群殴了吗?
瞧见真人的流云山的弟子:…
自家掌门的模样气质放在修真界可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这人样貌不行,修为不高,怎么能配得上自己掌门啊?
唐洲白挑挑眉,不明所以地说了句:“有事?”
不知道这些弟子有没有事,唐洲白是真有事,他还急着去看李济安和巫寂灯打架呢。
流云山的弟子:!
这人…这人又提着酒去找自家掌门…
掌门一定不会喜欢这人,一定是这人死缠烂打,掌门才让他亲近的。
关心则乱,此刻在流云山弟子眼里,唐洲白是一个浑身都是缺点的人,还对李济安死缠烂打。
见流云山的弟子们不说话,唐洲白直接提着酒往前走。
唐洲白走一步,流云山的弟子们后退一步,直到唐洲白出了扶云峰,流云山的弟子们才散去,心里还想着:唐洲白这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李济安的青睐。
这边出了扶云峰的唐洲白也纳闷,好在流云山的弟子并没有恶意,唐洲白也没放在心上。
继续提着酒向流云山的主殿走去,内心十分兴奋。
毕竟,李济安和巫寂灯快到11432所说的感情升温阶段了。
想想还怪兴奋的。
第36章
流云山的主殿后方, 唐洲白刚坐到老位置上。
离唐洲白二三十米远的李济安微微颔首,难得对唐洲白说了句:“你来了。”
以至于唐洲白倒酒的动作一顿,几滴酒水洒落在石桌上, 留下浅浅淡淡的水痕。
李济安话很少,在唐洲白被李济安安排到扶云峰后, 李济安从来没有主动召见或者拜访过唐洲白。
唐洲白也不多打扰李济安, 只有巫寂灯来找李济安打架的时候, 唐洲白才会颠颠地过来, 一场也没错过。
或许,今天李济安心情不错。
唐洲白也礼貌性地问了句:“掌门今天遇到开心事了?”
李济安微微颔首, 算是应了唐洲白的话。
唐洲白等了半天, 李济安也没再开口。
唐洲白:所以,你今天开心的事是什么啊?
这次唐洲白来的早了一些, 他身后有一颗一年四季开着白花的古树,古树已经上千岁了, 体型很大,如同一团巨型的云停在唐洲白上方。
山风吹过, 云团会轻轻摇曳, 散发着十分清淡的香, 似打湿后山茶花的香气。
一些白花慢悠悠地从枝头坠落, 一朵五瓣的白花掉在唐洲白的酒杯里, 轻轻荡着涟漪。
唐洲白再次端起酒杯, 轻轻吹开浮在上方的白花,眼神微微迷离,巫寂灯怎么还不来?自己都快要醉了。
这杯酒刚下肚, 只见一阵紫黑色烟雾猛然出现在李济安对面。
唐洲白的醉意稍减,对着那团紫烟说道:“你来了。”
出现在紫雾里的巫寂灯:“…”
这是喝了多少?谁给了他胆子敢这么随意问候自己?魔仙不同路知不知道?自己和他又不是朋友?
巫寂灯脚下微动, 克制住看向唐洲白的冲动,对李济安说道:“开始?”
李济安点头。
一时之间,主殿后方烟尘四起,草木皆惊。
李济安和巫寂灯从地面打到空中,又从空中打到地面,灵力与灵力之间的碰撞仿佛要撕裂上空和崩裂地面。
这场架打了很久,唐洲白的酒壶已经喝了大半,他干脆拎起酒壶,打算一饮而尽。
像是想起什么,他低下头带着酒气问石桌上的赤鸾:“怎么,要不你也喝点?”
一瞬间,唐洲白脑子的哪根筋搭错了地方,他拎起酒坛子把剩余的酒全倒进了赤鸾的花盆里,并且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唐洲白轻笑一声:“你不会醉了吧?”
又觉得好笑,一株植物怎么会醉,又笑话赤鸾:“你酒量不行啊。”
回答唐洲白的只有赤鸾慢慢蔫下去的叶子,左摇摇右晃晃。
再抬眼,只见巫寂灯向自己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很熟练地坐在石桌上,抢过唐洲白手里的酒坛子。
“空了?”巫寂灯啧了一声,把酒坛子扔到后方,很大方地虚空拿出三大坛子酒,甩在桌上,又对已经醉乎乎的唐洲白说道:“喝。”
巫寂灯的酒和唐洲白的酒还不一样,又烈又冲鼻,只喝一点就会找不到北。
但这酒又和之前的不一样,很香,勾得唐洲白舔舔嘴唇,眼睛落在酒水里。
在半推半就下,唐洲白又饮了一坛子酒,整个人迷迷糊糊,眼皮开始轻轻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
喝醉的唐洲白像只蒸熟的虾,整个人泛着不正常的红。
巫寂灯也喝了不少酒,反而眼神清明,盯着唐洲白看了一会,又抿了一口说道:“你的脸…”
巫寂灯口无遮拦:“像个勾引人的狐狸精。”
唐洲白的醉意去了大半:“?”
巫寂灯在说什么屁话?
李济安难得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古树下,静静地看着巫寂灯和唐洲白,他抬抬手,被他和巫寂灯破坏的建筑重新出现,草木也焕发了生机。
“啧。”巫寂灯别过头,拎起酒猛灌,又甩了唐洲白一句:“爱信不信。”
“告辞。”巫寂灯又饮完一坛子酒,直接离开了流云山。
等巫寂灯离开后,唐洲白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他说话也变得粘稠,听起来软绵绵的,他问一旁的李济安:“非要陪着巫寂灯打架吗?”
李济安和巫寂灯少说也得打了快一年的架了,双方有输有赢,每次都打的天昏地暗。
李济安:“嗯。”
或许是因为唐洲白醉了,李济安的话也变得多了,略有些肆无忌惮地说道:“魔域的妖物有好有坏。”
“巫寂灯是个异类。”
“本性不坏。”
唐洲白小声嗯了一声,他懂,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李济安眼里,巫寂灯就该哪哪都好。
只听李济安说了句:“不过是陪他打架,只要巫寂灯不灭世那比什么都重要。”
唐洲白的醉意又去了大半,灭世?灭什么世?
你们不是就谈个恋爱吗?需要灭世吗?
李济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一个白衣小童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额头沁着豆大的汗。
“掌门,出事了。”
白衣小童弯着腰,对李济安汇报着什么事情,唐洲白听得不真切。
但李济安轻轻蹙眉,唐洲白猜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李济安看了唐洲白一眼,又嘱咐小童把唐洲白送回扶云峰,就匆匆离开了。
白衣小童和流云山的弟子一样,并不喜欢唐洲白,奈何自家掌门对这么一个人上心,他还是不敢慢待的。
于是,去扶唐洲白,但被唐洲白拒绝了。
“无碍,我一个人便可。”唐洲白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来,还不忘带上赤鸾,这个人慢吞吞地离开了主殿。
白衣小童默默地跟在唐洲白身后,直到唐洲白进了扶云峰,他才离开。
*
扶云峰,黎明时分,唐洲白房内。
巫寂灯带来的酒后劲很大,比唐洲白想象的大多了。
唐洲白睁开眼,捂着头从床上爬起来,那酒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酿的,用灵力也驱赶不走醉意,直到现在他的头还晕晕乎乎的。
唐洲白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床内侧的赤鸾,自从养了赤鸾,唐洲白一直坚持着这个习惯,把赤鸾放在床内侧。
赤鸾的叶子还在左摇右晃,花香中透露着酒香,很显然,赤鸾还处于“醉酒”状态。
唐洲白:…
内心有股子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确定赤鸾出了只有醉酒这一个状态后,唐洲白这才安心地下了床,背对着赤鸾,坐木桌旁,准备迎接黎明的到来。
为了驱散头疼,唐洲白沏了一些灵茶,袅袅茶气微起,唐洲白舒服地眯眯眼。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他过得可太舒服了。
修真世界好玩,赤鸾也听话,又没有强制性的攻略任务,可真是自由啊。
甚至让唐洲白产生了想多留一阵的感觉,沉浸式修仙人生谁不喜欢呢。
灵茶在茶杯中舒展身体,唐洲白端起茶杯,沁人心脾的茶香在鼻翼下涌动,只是闻着,唐洲白的头疼似乎轻了一些。
唐洲白的嘴唇刚触碰到茶水边缘,上嘴唇碰到茶水,一股熟悉的花香突然冲到了茶香,只是这次的花香里掺着些许酒香。
这味道唐洲白闻过一次了,所以只是惊讶了片刻,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打算转过身向季珵打招呼。
上次见季珵还是三年前,多亏了季珵,自己才没受到苏遮山的伤害,还没得急向季珵答谢,季珵就消失了。
既然这次季珵又出现了,唐洲白打算好好向季珵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比起唐洲白转身更快的是季珵的动作,唐洲白被牢牢地从背后抱住。
两只柔软无骨的胳膊搭在唐洲白的肩膀,身后是温温热热的胸膛,香气彻底驱散了唐洲白鼻翼下的茶香。
唐洲白只能看到两截白嫩的手臂,不似女子的娇细,但也瞧不见毛孔,光滑得如同白玉表面。
季珵的指甲圆润,指甲尾端泛着健康的粉,像是夜晚笼罩了粉纱的新月。
“季珵?”唐洲白盯着季珵的手指,不知怎的,喉头动了动,胃里翻腾着饥饿感。
唐洲白这声试探性的呼唤并没有得来回应,反倒是被季珵抱得更紧了。
带着花香的气息在唐洲白耳边响起,如同情人之间的喃喃低语:“唐洲白。”
这三个字使得围绕着唐洲白的香味更加浓厚让唐洲白心头一震,如同尝了一口花芯里的蜜,甘甜鲜美。
虽然自己的酒已经醒了,但现在仿佛又醉在了季珵的花香里。
唐洲白喉结滚动,脑子已经迷迷糊糊转不动了,下意识说了句:“有事?”
身后的季珵小声嗯了一声,他不喜欢唐洲白背对着自己,这样的动作让季珵很没安全感。
于是他的双手缓慢而规律地从唐洲白胸前游移到唐洲白的脑袋两侧,捧住了唐洲白的脸。
唐洲白隐隐约约能猜到季珵想做什么,他舔舔嘴唇,没有喝到茶水似乎让他格外地渴。
顺着季珵的动作,唐洲白的脸被迫正对些季珵,在浓厚的香气里,这次唐洲白终于看清了季珵的模样。
如花似玉。
没想到有一天唐洲白会把这个词安在一个男人身上。
如花般绚烂瑰丽的样貌,似玉般细腻柔和的脸庞。
哪怕咬一口季珵的脸,嘴巴里也一定是花的香气。
季珵的眼睛很漂亮,只是这双黝黑眼里似乎并不清明,带着些许扰人的醉意。
只见季珵那张充满蛊惑性的脸缓缓低下来,唐洲白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唐洲白来不及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你想做什么?”
闻言,季珵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里一触即发的黑暗,只是被这样看着,唐洲白脚底发虚,仿佛踩在棉花上,“醉”得更厉害了。
他说:“亲你。”
第37章
亲你。
而不是想亲你。
季珵说出的话根本没有给唐洲白选择的余地, 也没有给唐洲白拒绝的权力。
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唐洲白的身子惊在原地,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亲口对唐洲白说:季珵吻你了,而且你还很兴奋。
是的, 唐洲白很兴奋, 饥饿的感觉更重了。
季珵不擅长亲吻,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 相反季珵自我学习的能力很强。
唐洲白的嘴唇很软起码比季珵想象的软,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只是贴着, 季珵渐渐不满足, 他撬开唐洲白的外套,向唐洲白索取更多。
而此刻唐洲白向来冷静的大脑如同被季珵侵占的口腔一样, 乱成一团。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好饿,好饿, 好饿。
这种饥饿感并不是生理上的饥饿,毕竟唐洲白是个修真界, 早已没了最基础的生理需求, 平时饮酒喝茶吃糕点不过是为了口舌之欲。
而现在翻腾的饥饿感是更深层次更难满足的欲、望, 如同蚁虫在唐洲白的胃里爬行, 叫嚣着索取着。
不仅如此, 季珵的亲吻带着狠意, 唐洲白眼角泛红,星点泪珠在唐洲白眼角积累。
唐洲白真的快要喘不过气了,窒息感和饥饿感一同攻击着唐洲白, 可季珵并没有想松开唐洲白的动作。
所以唐洲白遵循了另一个本能:进食。
季珵被咬得闷哼了一声,眉头轻挑, 舌尖泛着疼意,亲吻的动作渐缓,仍然没有放过唐洲白。
两人柔弱的口腔里是过于浓厚的花香,仿佛唐洲白咬破的不是季珵的舌头,反而像是咬出了赤鸾的花汁。
花汁里似是掺了酒,唐洲白的脑子逐渐变得不清楚,只剩下追寻和啃咬的本能。
而季珵也任由唐洲白索取,疼痛并没有带给他任何不适,他眉梢眼角微微抖动着,很享受唐洲白因为自己沉沦的感觉。
可惜,时间不多了。
季珵深吸一口气,拉开和唐洲白的距离。
比起自己,眼下的唐洲白更像一朵花,一朵泛着胭脂色的花。
季珵的手摸过唐洲白的眼角、脸颊、嘴唇,最终停留在唐洲白脆弱的脖颈上。
说实话,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季珵真想咬一口唐洲白细嫩的脖子。
血挂在唐洲白嘴角,如同染了血的山茶花,他像是盯上猎物一般看着唐洲白,歪歪头,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说出的话却像是要刻在唐洲白骨子里。
“下次见。”
嘴里还泛着花香味的唐洲白:“…”
别有下次了,他怕季珵下次把自己亲死。
之后,唐洲白胡吃海塞地许多糕点和其他食物,才堪堪止住了饥饿。
*
“我不明白。”唐洲白一个人坐在小院里,小院里东西两面墙边都栽了一些翠绿的竹子,添了几分凉意。
自从昨天季珵亲了唐洲白以后,一个白色的花苞突兀地出现在赤鸾的一端,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叶里,显得格外扎眼。
花苞似猫爪般大小,也很像夏天应季的山竹,而且香味更浓了。
唐洲白皱眉,赤鸾第一次长叶子是三年前王,那时也是唐洲白第一次见到唐洲白。
现在,赤鸾第一次长出花苞,季珵又出现了一次。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玩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说给11432听听,如果在11432的解答范围之内,11432会为玩家解惑。】
那可多了,到现在唐洲白不明白的事情快积成小山了,但唐洲白问的第一件事是:“季珵…为什么亲我?”
…
…
…
11432从未沉默过这么久,久到唐洲白甚至幻听到11432吭哧吭哧哼唧的声音,这个问题差点让11432长出脑子来。
【11432计算得出以下可能:
相比之前的结婚对象,季珵更喜欢玩家你。
因为……】
11432列举了几个结婚对象的行为:一个有青梅有竹马,耐不住寂寞,跑了,去过愉快的三人世界了。
一个虽然陪了赤鸾十几年,前面照顾得很好,后面厌倦了,开始时常把赤鸾一盆花留在屋里,一个人四处游玩,甚至瞒过了青羽和曲宗主的眼睛。
另一个更离谱,直接把赤鸾从花盆里拔出来,栽到了院子里,美曰其名:吸收天地灵气,接地气。
其余的五个结婚对象办的事就更离谱了,包括且不仅限于:拔赤鸾的叶子,拍卖赤鸾,带赤鸾逛勾栏…
随着11432说的越多越深入,唐洲白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又一下。
【所以,曲鹭曲宗主后面定下了单方面不平等的契约,只要赤鸾受到伤害,会反弹到赤鸾的结婚对象身上。】
【这也导致,赤鸾越来越不相信接近他的人,到了后面几个结婚对象,叶子也不长了,直接变成了光秃秃的枝干。】
【而玩家你不一样,准确的说,玩家你的责任心很强,从认识赤鸾后,赤鸾是不是没有离开过玩家你的视线。】
好像确实是。
唐洲白皱眉,他承认自己确实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虽然有契约的存在,但很多的是唐洲白对自己的约束,约束自己照顾好赤鸾。
【因此,赤鸾对玩家日久生情也很正常。】
说到这里,唐洲白还不乐意承认这事,试图反问:“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灌了赤鸾酒,导致他化形亲我?”
唐洲白越说越心虚,瞥了一眼墙角的竹子,不再看桌上的赤鸾。
11432实事求是的说道。
【酒只是助兴,增添情绪罢了,即使没有酒,赤鸾化了形,也还是会亲玩家。】
唐洲白:“…”
行吧,唐洲白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被人喜欢上的感觉并不新奇,只是如果被一朵花喜欢上,这个感觉多少还是奇怪的。
“那赤鸾身上的花苞是怎么回事?”唐洲白继续问道,希望11432为他解惑。
【啊,这个啊。】
11432难得嘴巴开始不利索。
【赤鸾对玩家的感情很急躁冲动,所以短短三年,赤鸾经历了发芽期和生长期,如今到了花粉期…】
【换句话说,赤鸾到了想要繁殖后代的时期…】
11432话说到这里,唐洲白的眉心忍不住跳了一跳。
花粉期?繁殖期?
【现在还只是花苞阶段,玩家请珍惜。】
唐洲白:“…”
总觉得事情变得更不妙了。
*
时过半月。
小院墙边的竹叶瑟瑟,唐洲白坐在小院里继续发愁,愁自己到底该拿赤鸾怎么办。
半个月过去了,赤鸾的花苞还是只有一个,还是含苞的状态,搞得唐洲白心绪不宁,猜不准他什么开花。
想来想去,唐洲白觉得赤鸾开花这事算的上大事,于是用传音符给青羽传了句话,托他告诉季珵的母亲赤鸾开花这事。
总觉得青羽和曲鹭曲宗主定然会十分开心,毕竟上次赤鸾长出叶子后,曲宗主给了自己那么多东西。
何况赤鸾是曲宗主的亲儿子,对于赤鸾的花粉期应该更了解吧?
唐洲白刚把传音符送出去,就有人登门拜访唐洲白了。
“唐小公子,掌门有请,请公子移步到主殿。”
小童一直低垂着脸,唐洲白只能看到他一小半模样。
来人很眼熟,似乎是李济安身边的一个贴身小童。
唐洲白说了句:“好。”
唐洲白抱着赤鸾路过时,恰好看到小童红扑扑的脸,以为这孩子是跑过来的,于是对他说了句:“下次不必跑这么急。”
晚一点也不会少一块肉。
等唐洲白擦身走过,小童的脸更红了。
自己的脸红哪是跑得急导致的,是唐小公子的脸太…勾人了。
因为跟着李济安,小童见唐洲白的次数比其他弟子都要多。
那时候整个流云山都在传唐洲白暗恋自家掌门,小童也偷偷来到扶云峰小院里看过唐洲白。
只觉得唐洲白的模样只能称得上中等之姿,配不上自家仙风道骨气质超然的掌门,而如今只是看了一眼,竟然惊为天人。
难道是今天眼花了?
小童拍了拍自己红扑扑的脸,嘴里碎碎念着离开了唐洲白的小院。
*
李济安和巫寂灯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感情没一点变化,架也不打一场,导致唐洲白最近的乐子少了一半。
再加上赤鸾花粉期的烦心事,唐洲白简直是愁上加愁,迫切地渴望一个好消息。
所以,当唐洲白站在主殿下方时,眼巴巴地盯着上方的李济安,那模样瞧起来像个求佛的信徒,而李济安就是那个神明。
被唐洲白这样热烈地盯着,李济安正在敲击的手指顿了顿,他端详了唐洲白片刻,直觉告诉李济安,唐洲白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最终,李济安说了句:“你的脸…”
怎么变了?
变得像修炼成精的花妖模样,带着些许妖艳气息。
当然,这些话李济安没有说出口。
唐洲白下意识伸出左手摸摸自己的脸,对着李济安皱起眉头,无声反问李济安:我的脸怎么了?
“无事。”李济安的指尖再次开始敲击,和唐洲白说正事。
“受流云山庇护的青城近来有妖邪作祟。”李济安淡淡地说着他的安排,跳过了唐洲白脸的话题。
“流云山派出去的二十名弟子只活着回来了一个,且受了重伤。”
“望唐公子可随我下山一趟,一探究竟。”
原来最近李济安在忙这事啊,死了十九个弟子,再加上李济安准备亲自出马,看来确实不是小事。
不过,为什么非要让自己也去啊?
像是看穿了唐洲白的想法,李济安眼皮轻抬,薄唇又启:“阅天宗在青城也折损了十位弟子,想来唐公子作为阅天宗的弟子也定想探清真相。”
好像是啊,唐洲白也算半个阅天宗的人,阅天宗出了事,他确实理应去一趟。
【玩家,青城异变事件为李济安和巫寂灯感情进阶的一个关键点,请勿错过。】
闻言,唐洲白的眼睛一亮,和刚才认真思考的模样判若两人:“好,那我随李掌门去一趟青城,探探究竟。”
“只是,此行凶险,望唐公子做好万全的准备。”
唐洲白:“嗯。”
他可不想错过李济安和巫寂灯感情进阶的事件,毕竟看别人打架和谈恋爱还挺有意思的。
第38章
择日不如撞日, 李济安和唐洲白今日就来到了青城,当然也带上了赤鸾。
到达青城时,人山人海, 恰逢青城的百花宴,是一个男女老少都喜欢的喜庆节日。
唐洲白和李济安站在飞剑上方, 隔着浅浅淡淡的雾俯视青城。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大大小小的人影穿梭在五颜六色中。
许是因为修仙者的缘故, 青城下方糖水叫卖声、孩童打闹声以及小巷子里猫狗大战的声音唐洲白都听得一清二楚。
唐洲白脸上也不自觉挂了笑容, 说实话,比起百无聊赖枯燥的修真生活, 唐洲白更喜欢懒散一点, 左逛逛右逛逛,似乎一点也不操心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
“你…很开心吗?”李济安这个人虽然面上冷, 但实则很关心别人的喜怒哀乐,尤其是此刻脚下百姓安乐的场景让李济安心里也泛着淡淡喜意。
李济安修仙, 修的不是长生,不是心性, 而是苍生。
“还可以。”唐洲白语气轻快, 垂眼盯着小巷子里打架的橘猫和大黑狗, 这才是生活啊。
一时之间, 两人无话, 为同一方景色欣喜。
这也是将近一年来, 唐洲白和李济安第一次将心比心,感叹对方真是一个好人啊。
*
唐洲白和李济安最后落脚在一个修真者开的客栈。
刚一进门,唐洲白看到店老板的模样后, 忍不住顿了顿。
那店老板对唐洲白的反应习以为常,率先开口:“看来这位公子是我们客栈的常客啊。”
“这是花涧客栈第四十五号分店。”
“在下是花涧的第四十五个分身老板:花锦夜。”
嘶, 名字竟然也一样。
之前唐洲白带着赤鸾四处游玩时,也曾落脚过花涧客栈,不仅客栈名字一样,连老板的名字也一样,难道是为了赚大钱,用分身开了连锁修真客栈?
花锦夜站在经帐的柜桌后,手指不断拨弄玉算盘,算珠噼里啪啦的碰撞声格外悦耳,将唐洲白的反应尽收眼底,嘴上也不停:“两位是住一间?还是两间?”
唐洲白:“…”
李济安:“…”
自然是两间,他还能和李济安住一起不成?
花锦夜将两串小钥匙递给唐洲白和李济安,笑眯眯地接过唐洲白的灵石,能看的出他收了钱心情也变好了:“两位楼上请。”
进了房间后,唐洲白先把赤鸾放在了桌上,慢慢收拾行李,李济安只简单地和自己说了一下青城有妖物邪祟作怪,也没有展开说。
11432也只是说了李济安和巫寂灯的感情要到升温阶段了,具体怎么升温也没有说。
唐洲白现在是走一步算一步,收拾好房间后,唐洲白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盯着赤鸾。
被唐洲白这样盯着,赤鸾的枝叶微微颤抖,整个枝干缓缓地向唐洲白的方向移动,那朵白色花苞也微微张开几道小缝。
唐洲白抬起手,手指戳戳赤鸾的花苞,原本以为赤鸾会像含羞草一样躲闪,没想到反而像猫猫蹭手一样,主动贴了过来。
冰凉的花瓣贴到唐洲白的指尖,像是贴到了唐洲白的心尖,引起一阵战栗。
唐洲白立刻移开手指,总觉得再摸下去会出问题,在青羽没给他回信之前,唐洲白还是少招惹赤鸾为妙。
于是,唐洲白不顾想要贴贴的赤鸾,转头和询问11432。
“到底是什么妖物邪祟,能让李济安一个掌门出动?”
【李济安说过,流云山派出去的二十个弟子,只有一个弟子回来了,并且还受了重伤是吧?】
唐洲白:“嗯。”
李济安确实是这样说的。
【这个受伤的弟子叫何挽风,是修真界一个大家族的嫡系弟子,还是独子。】
【其他峰主大多不同意李济安本人亲自出马,为此李济安拉着这些峰主枯坐了一夜。】
【但有了何挽风,事件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李济安必须要给何挽风的家族一个交代。】
【这样也算是师出有名了吧。】
唐洲白:“…”
11432说得很隐晦,但唐洲白又不是小孩子,能明白11432的话。
假如回来的唯一幸存者不是何挽风,不是修真世家的嫡子。
哪怕这次死了二十个人,全军覆灭,流云山的峰主也不会让李济安亲自来查探这件事情。
想到此,唐洲白深呼出一口气,胸口闷闷的,或许,无论是修真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有各自不可宣之于口的隐秘之处。
话虽如此,但李济安难得是一个好掌门,唐洲白很喜欢这种正直的人,难怪整个流云山的人把李济安当宝贝一样看着,生怕别人抢走了李济安。
【还有一件事,青城的妖物邪祟实力强大,以玩家的实力,在他手下活不了两个回合就会变成粉末,所以,请抱好李济安的大腿。】
当然,抱赤鸾的也行,但11432也说不准赤鸾什么时候会变成季珵,所以没有向唐洲白说赤鸾的实力。
“好。”唐洲白爽快地应了下来,自己几斤几两唐洲白心里还是有数的。
比起巫寂灯,唐洲白确实更喜欢李济安一点。
“看来有人在想我。”巫寂灯的声音忽地从唐洲白右后方响起。
巫寂灯突兀地出现在唐洲白窗边,半截身子在窗外,手里拎着不知道从那里搞来的酒坛子。
酒香味和巫寂灯的话一同来到了唐洲白身边。
唐洲白后背僵了僵,巫寂灯这人神出鬼没的,唐洲白确实被吓到了。
唐洲白僵硬的身体自然落在了巫寂灯眼底,自从和唐洲白喝过一次酒,巫寂灯觉得唐洲白这个人顺眼了许多。
“怎么,你怕我?”巫寂灯剑眉轻挑,眼角倒没有恼意,又喝了一口酒,对唐洲白说道:“还是说,你不欢迎我?”
这是怕不怕,欢不欢迎的问题吗?
你不去骚扰李济安,骚扰我干嘛?
当然,这话唐洲白只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转过身,面上不悲不喜,反问巫寂灯:“你来青城做什么?”
巫寂灯今天心情不错,起了逗弄唐洲白的心思,故意说道:“当然是找你。”
果然,唐洲白眼神里流露出:我信你才有鬼。
巫寂灯正了正神色,把酒坛子甩到唐洲白手边,说道:“喝,喝了我告诉你。”
已经对酒有阴影的唐洲白:“…”
“不喝,我有正事要做。”唐洲白想起那个和季珵带着酒气的吻,不自在地移开和巫寂灯对视的眼神。
巫寂灯挑挑眉头,并没有多为难唐洲白,而是继续说道:“正好,我来青城也有正事要做。”
唐洲白又看向巫寂灯,等着他回答。
“当然是…”巫寂灯拍拍自己的紫衫,故意慢悠悠地说道:“来参加百花宴的啊。”
唐洲白嘴角微动,骂人的话就在嘴边,差点骂出口。
巫寂灯从窗边跳进唐洲白屋里,来到唐洲白身边,瞥见桌上的赤鸾后,他眉头轻皱:“你养的这花开了?”
长得也太快了吧?
“这是阅天宗的少宗主季珵,不是普通的花。”唐洲白解释道。
巫寂灯垂眼:“哦。”
唐洲白:“?”
你哦什么啊?你不应该惊讶或者追问吗?
“随便他是谁,反倒是你…”巫寂灯缓缓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唐洲白看,仿佛唐洲白是什么稀世名画。
“我?我怎么了?”唐洲白身子悄悄后撤,拉开和巫寂灯的距离,他有些抵触巫寂灯的接近,而且现在巫寂灯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消散,唐洲白更不敢让巫寂灯接近了。
变得更勾人了,而这对只有金丹修为的唐洲白并不是好消息。
尤其是这次相见,唐洲白看起来更顺眼了,准确来说,唐洲白变得更漂亮了,只比魔域勾栏里的尤物略逊色一点罢了。
和唐洲白相处久了,他和李济安也发现唐洲白并不是什么惊世之才,也不是那天桃花林里压制他们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修仙者罢了。
所以,巫寂灯的行为也变得肆意起来,他直接伸手捏住了唐洲白的下巴,报复方才唐洲白的躲闪,甚至语气不善地追问道:“你躲什么?”
“你的脸怎么了?吃什么药了?还是修了驻颜修容的妖术?”
唐洲白也纳闷,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关心自己的脸?他的脸怎么了?
被人捏下巴让唐洲白很不舒服,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打巫寂灯的手。
“算了,等你被人盯上了,别哭着找我。”巫寂灯没有让唐洲白得逞,他眼疾手快地将手收回来,眉头皱得死紧,他有点生唐洲白的气了。
唐洲白直接坠入迷雾里,他会被人盯上?能不能不当谜语人?把话说清楚啊?
“告辞。”看到唐洲白疑惑的表情,巫寂灯眼神微微变得柔和,说实话他喜欢逗唐洲白,像是在逗弄魔域里刚出生的猫崽,一碰就炸毛。
但这不代表巫寂灯喜欢露爪子挠人的幼猫。
巫寂灯说完后,像风一样离开了唐洲白的房间,这人好自由,来去如风如影,确实潇洒。
只留下唐洲白一个人留在座位上,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自己的脸到底怎么了?
【这个问题,11432可以解答,但玩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唐洲白也没往深处想,直接对11432说道:“行,你说吧。”
【赤鸾有一个副作用,相处的越久,玩家你的修为丧失的越快。】
“嗯,这个我知道。”唐洲白不否认这个事实,这段日子自己的灵力流失的确实很快,多亏了曲鹭曲宗主,也就是季珵他妈送的丹药,才堪堪弥补了流失的修为。
【是不是,最近赤鸾越来越香了。】
【赤鸾只有开心和兴奋时,才会释放出浓厚的香味。】
听到这里,唐洲白心下一突:“继续说。”
【赤鸾的另一个副作用,不,应该说是好处,赤鸾的香气会让玩家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妖艳,而这是不可控的。】
【等再过一段时间,或许玩家你就会变成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世美人儿了。】
唐洲白:“…”
不,他一点也不想!
第39章
经11432这么解释, 唐洲白明白了巫寂灯说的话。
唐洲白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外貌的变化,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李济安、巫寂灯和赤鸾身上。
至于自己,快乐开心就好, 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外貌。
但,如果真的变成了惊世的美人, 对唐洲白来说是一等一的祸事, 被贪恋美色的人盯上也不是怪事。
以唐洲白金丹的修为, 但凡哪个元婴期或者以上的修真者看上了唐洲白, 唐洲白还能跑了不成?
“真的没有办法阻止吗?”唐洲白不死心地问道。
【确实有办法…】
【导致玩家样貌大变的原因是赤鸾,那离开赤鸾玩家的样貌会停止变化。】
唐洲白陷入了沉默。
离开赤鸾吗?
现在自己和李济安算半个朋友, 哪怕没了阅天宗的身份玉牌, 自己也能继续观察李济安和巫寂灯的恋爱经过。
唐洲白低下头,看了看桌上只有一个白色花苞的赤鸾, 暗想:也不是不行。
然而,很快, 唐洲白的想法破灭了,因为青羽找上门了。
*
“青羽你来做什么?”唐洲白面带笑容, 多少有点尴尬。
这已经是第二个翻窗进自己客房的人了。
青羽身上翠绿色的衣服格外惹眼, 他睫毛低垂, 正眼瞧着唐洲白说道:“自然是为了正事。”
目光又被桌上的苏遮山吸引, 看来唐洲白传音符里说的话一句不假, 少宗主是真的开花了。
唐洲白:“你说。”
“你的传音符我收到了, 宗主说多亏你的照顾,季珵才能化形。”
“为了答谢你,宗主托我送些东西给你。”
说完, 青羽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储物袋,扔给了唐洲白。
“里面有助你增长修为的丹药, 也有帮你化婴的功法,和保命的法宝。”
“若有其他需求,可一并说与我听。”
青羽变得这般客气,唐洲白一时难以适应,他连连摆手,嘴上说道:“不缺,我什么都不缺。”
“好。”青羽向来话少,他没再问唐洲白第二遍,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储物袋。
不过,这次的储物袋是浅绿色的。
青羽甩给唐洲白后只说了一个字:“拿着。”
唐洲白看着手里的储物袋:“…”
青羽还挺傲娇,这袋子一看就是青羽的风格。
见唐洲白打量着自己送的储物袋,青羽抿抿嘴角,有些不自在,他语速变得飞快,又说了句:“宗主还托我传句话:谢谢你。”
“告辞。”
这句谢谢你让唐洲白很心虚,他抱住桌上的赤鸾,把两个储物袋放在桌上,对青羽说道:“慢走,不送。”
青羽对唐洲白点了点头,眨眼间,原地只留下一根翠玉色的羽毛。
等青羽走后,唐洲白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唐洲白打开青羽送的储物袋后,发现里面的东西格外贵重,比曲宗主送的不相上下。
曲宗主和青羽送礼物的目的很简单,是为了让自己照顾好赤鸾。
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唐洲白都不敢拒绝青羽或者曲宗主,因为自己是被家族献祭出来的,先不说自己逃跑后,会不会殃及家族,就算跑了,唐洲白又能跑到哪里去。
以曲宗主的势力,想要捉到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自己来这个世界是摆烂的。
还是把重心放在李济安和巫寂灯身上比较好。
“话说,李济安和巫寂灯现在到底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把彼此视为一个不错的对手吧。】
唐洲白:“啊?”
他俩打了快一年的架了,少说也得几十场了,还是对手?
【玩家别急,这次百花宴异变是李济安和巫寂灯互生情愫的关键剧情点。】
【所以,11432才会建议玩家跟着来到青城。】
经过11432这么一解释,唐洲白安心了几分,李济安和巫寂灯的感情总算有点进展的希望了。
恰逢此时,李济安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唐洲白脑海里响起。
“唐公子,劳烦你酉时三刻与我在青石桥相见,我有要事相告。”
唐洲白应了下来,猜测李济安说的事一定是关于妖物邪祟的事情。
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唐洲白此刻产生了困意,他把青羽送的储物袋收起来,抬手抱着赤鸾去了床上。
迷迷糊糊间,唐洲白对床内侧的赤鸾说了句:“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
睡梦中,唐洲白梦到自己真成了修真界一顶一的美人,身后天天跟着一大堆疯狂的追求者。
善良有理智的追求者会送一些礼物:糕点、丹药、法宝和灵器之类的。
而丧失理智的追求者眼里只剩下唐洲白,手段方式格外偏激。
跟踪偷窥唐洲白,偷拿唐洲白吃过的糕点、用过的茶杯,收集唐洲白掉落的发丝等等等…
而这些跟踪狂和偷窥狂的心思往往难以捉摸,对唐洲白的喜爱更容易变质,由迷恋进化成占有欲和控制欲。
梦里的唐洲白走在山间小路上,脚下柔柔软软的,像是走在巨大生物的内脏上,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疯狂的追求者。
唐洲白走一步,他们走两步,唐洲白回过头想看清他们的模样,然而他们的脸完完全全是空白的,根本没有五官。
只能看到他们伸出的双手,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小路。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唐洲白却觉得他们在笑,笑唐洲白马上要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唐洲白脚下的步子更急了,迫切地想逃离这条柔软的山路。
在唐洲白看不到的后方,无数只双手在唐洲白身后舞动,妄想碰到唐洲白的衣衫、手腕和脚踝。
唐洲白死命地跑着,而柔软的小路仿佛没有尽头。
身后那些疯狂的追求者离唐洲白更近了,唐洲白甚至能听到他们急促而兴奋的呼吸声,带着让人反胃的恶心气息。
唐洲白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深一脚浅一脚地陷在柔软小路里,他喘口气,不知道是后面的人先追上自己还是自己先被这条柔软的路吞噬。
无助感和对未知的恐惧袭击着唐洲白,唐洲白闭了闭眼,内心涌动着对生的渴求。
求求了,随便来个人,随便带他去个地方,只要能躲过这些家伙,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真的吗?
虚空中似有人轻声发问。
唐洲白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他豁了出去,不经思考地说:真的,什么都可以。
唐洲白说完后,似乎又听到了一声浅浅的笑声,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
一瞬间,柔软的小路和身后舞动的手臂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的花香。
唐洲白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觉得这个香味很安心。
眼前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
唐洲白来到了一望无际的花园,说是花园并不准确,应该说是花海。
洁白无垢的白花从唐洲白脚下一直开到唐洲白望不到的地方,仿佛置身的不是花海,而是雪山。
还没等唐洲白反应过来,他脚下的白色无名花朵像浮云一般,将唐洲白托起,如同倒悬的瀑布将唐洲白向他推涌着。
最终,唐洲白被送到整片花海的最高处,那里长着一朵硕大的白花,比唐洲白要高几寸,宽两倍。
那些送唐洲白过来的小白花临走前,还不忘推推唐洲白的后背,差点把他推进白花的怀里。
唐洲白这才看到白花中央长着细细长长的花蕊,上面有闪闪发亮的乳白色花粉,花香味也前所未有浓厚,以至于唐洲白呼吸间都是赤鸾的香味。
到这里,唐洲白隐隐约约猜出了这朵花是赤鸾的本体,没想到长的这般巨大,只要他想,就可以完完全全能把唐洲白包裹进去。
唐洲白是很信任赤鸾的,他放下戒心,脱口而出:“谢谢你。”
可赤鸾此时此刻想要的并不是一句感谢,而是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一些绿色的藤蔓从白花花海中伸出,它们停留在唐洲白身后,小心翼翼地又将唐洲白向赤鸾的地方推了推。
下一秒,唐洲白的衣衫触碰到赤鸾硕大的花瓣,花蕊蕊芯的乳白花粉扑在唐洲白脸上和身上,一些花粉也飘进了唐洲白的嘴巴。
很淡很清爽的味道,唐洲白舔舔嘴唇,甚至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让人上瘾。
然而,下一秒,唐洲白的小腹部温温热热的,而且这股热意在以唐洲白难以控制的速度加剧。
从腹部蔓延到唐洲白的四肢百骸,大脑也变得迷迷糊糊,迫切地想缓解这种磨人的症状。
自己这是怎么了?
唐洲白的脑子因为热意变得越来越不好使,眼前的白色的花海像皑皑白雪,导致唐洲白视野模糊,像是得了雪盲症。
出于缓解热意的本能,唐洲白把视野里白乎乎的花当做冰冰凉的雪,整个人跌进了赤鸾里。
一瞬间,花海的时间完全静止,赤鸾任由唐洲白跌在自己怀里,像一只猫一样蹭来蹭去。
但很显然,唐洲白的热意并没有缓解,跌进赤鸾怀里后,吸入了更多花粉,身体里的热意像是要蒸发干净唐洲白的血液。
唐洲白的眼睛半睁半合,因为过于热,的嘴唇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他小声地说了句:“为什么一点也不凉…”
说着,泄愤似的咬了一口他眼里的“雪。”
唐洲白只感觉身下的“雪”一抖,不满地想再咬一口。
只是张嘴的缝隙,一根凉凉的带着青草气息的藤蔓钻进了唐洲白的口腔,防止他再咬一口赤鸾。
其他藤蔓早已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唐洲白后背,思考着怎样取悦唐洲白。
它们顺着衣衫的袖口、领口窸窸窣窣地钻进唐洲白的衣服里,贴着唐洲白的皮肤,发出惊喜又沉醉的摩擦声。
唐洲白的热意得到了缓解,只不过,小腹部的热意仍然滚烫得如同岩浆在里面翻滚。
唐洲白不舒服地动了动腰,更加贴近了赤鸾。
此刻的赤鸾也好不到哪里去,唐洲白过分的贴近让赤鸾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
赤鸾白色花瓣收拢,把唐洲白严严实实收拢在花芯中。
下一秒,花瓣缓慢消失,季珵抱着唐洲白出现在赤鸾在的地方。
季珵出现的瞬间,那些盘踞在唐洲白身上的藤蔓窸窸窣窣地退去,比起藤蔓,季珵更喜欢用人形去接触唐洲白。
没了藤蔓的接触,唐洲白浑身下来燥热起来,只觉得身下很凉很冰,用尽全身力气贴着季珵。
季珵一只手揽着唐洲白的腰,一只手捏着唐洲白的下巴,让唐洲白的下巴放在自己虎口处,如星的眸子盯着唐洲白,只是这样看着。
季珵打量了唐洲白许久,久到唐洲白眉头蹙成山谷,才有了动作。
他轻而易举地对调了自己和唐洲白的位置,让唐洲白处于下方,俯下身亲吻唐洲白的嘴角。
唐洲白被这种接触刺激到,主动去贴近季珵,完全失了平日的克制冷静。
但,季珵躲过去了,他按住唐洲白的肩膀又亲了亲唐洲白的嘴角,欣赏着唐洲白细嫩的脖颈和因为热意而频繁滚动的喉结。
季珵低下头,温热的舌尖贴到唐洲白的喉结上,轻轻地舔舐着,唐洲白发出一小声满足的喟叹。
可舔舐逐渐变成了轻微的啃咬,让唐洲白有种自己是猎物的错觉,又发出了小声的不满。
季珵很喜欢唐洲白,尤其喜欢唐洲白的喉结,脆弱且易碎,如同幼年的自己。
当然,季珵并不满足只亲吻唐洲白的嘴角和喉结,他一路向下,达到了唐洲白最炙热最渴求疏解的地方。
被吻到的那一刻,唐洲白的大腿忍不住颤抖,双手下方摸去,试图阻止季珵的行为。
消失的藤蔓再次出现,牢牢捆住了唐洲白的手,将手置于唐洲白两侧,胸口大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温热潮湿,如同陷在温泉里,唐洲白身上的躁意渐渐褪去。
唐洲白眼神迷离,视野上方没有太阳,余光也只有花海摇曳,像一阵阵白色的海浪。
他如同这花海中的一只小船,随着季节的节奏晃动。
热意渐去,唐洲白的脑子变得清明了许多。
只觉得腰侧一疼,有什么东西啃了自己一口,唐洲白还没来得及痛哼出声。
只见季珵起身,坐在自己上方,嘴唇红得如同沁出了血,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蛊惑人心的笑容。
他抬抬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上面挂着似清晨的乳白色露珠,季珵伸出温热的舌尖舔了一口,偏偏头对唐洲白说着:“很好吃,多谢款待。”
话及此。
唐洲白猛然惊醒,薄汗浸透了他的衣衫,粘腻地贴在唐洲白身上。
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红,像是被人铺上了一层水粉色的胭脂,也似夏日的桃子戳一下会流出甜腻的汁水。
若是让旁人看了去,怕是要迷了人的眼。
…
…
…
离谱,简直是离大谱了。
唐洲白鬓角的发丝湿答答的,他还是难以接受那个梦,那个香艳到唐洲白想要忘记的梦。
他掀开衣衫,一排牙印清晰地排列在唐洲白盆骨之上,似开了一朵开过头的桃花。
唐洲白:“…”
这个秘密他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第40章
唐洲白随便捏了个法术, 把床上的被褥和自己清理干净,眼神复杂地盯着床内侧的赤鸾。
啧,怎么有人做春、梦, 是和一朵花做的啊?
这一看不要紧,唐洲白发现赤鸾的身上又多了几个白色花苞, 一眼看过去, 至少有七八多含苞待放的花苞。
【得益于方才玩家的滋养, 赤鸾的生长得到加速, 也觉醒了新的获取养分的方式。】
听完11432的话后,唐洲白平静下去的脸又腾地一声红了。
想把秘密烂在自己肚子里的唐洲白:“…”
为什么11432会知道啊?以后和11432说话难道不尴尬吗?
【玩家不必担心11432, 11432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 特殊场景11432会自动回避。】
【比如方才的场景。】
别说了别说了,唐洲白脸上的红意更甚, 他站在床边,赤鸾身上的几朵小白花晃了唐洲白的眼。
唐洲白瞄了一眼窗外, 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夜色布满天边, 街道内挂满各色的花灯, 天色不早了。
【离酉时三刻还差一刻, 玩家别忘了和李济安的约定。】
嘶, 差点就忘了, 唐洲白抿抿嘴角, 狠了狠心,第一次决定让赤鸾离开自己,将赤鸾独自留在了房里。
令唐洲白没想到的是, 只是这么一个看似无害的举动,却引来了滔天的祸事。
*
“你来了。”
李济安站在青石桥上, 双手背在身后,一身雪白的衣衫披在身上,脸上无悲无喜,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羽化成仙。
唐洲白蹭到李济安身边,小声地嗯了一声。
百花宴,有花才能宴。
青城的百花宴有七天之久,辛劳了一整年的百姓期盼百花宴的到来如同期盼新年一样欣喜。
家家户户门口摆着自己培育的各种花,有珍贵的名花,也有不知名的野花,颜色形态各异,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被照顾得很好。
目光所及之处皆有花的身形,空气里也是各种花的香味,杂糅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好闻。
青石桥上人来人往,手里提着花灯,在大街小巷里游玩。
唐洲白和李济安在桥上站着,大多数路过的人都会瞧上两眼。
一个面若冰霜气质超然,一个人比花娇勾人眼球,瞧一眼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如何?青城可有异样之处?”李济安视线落在青石桥下方的画舫上,里面丝竹管弦,清歌妙舞,一片喜庆祥和的模样。
唐洲白点点头,他修为虽然不高,但确实能感受青城的异样。
从入夜开始,青城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整个青城的百姓,乃至唐洲白和李济安都是闯进蛛网的猎物。
这种被狩猎的感觉如芒在背,仿佛在刀尖上起舞。
唐洲白将这种感觉说与李济安听,李济安点点头,垂目看着沉浸在喜悦里的百姓,默默攥紧了拳头。
潜藏在暗处的敌人知道自己在这里,还敢肆意妄为,要么他实力在自己之上,要么是准备犯险,以小博大。
无论是哪种,这青城的百姓李济安一定要救下,无论善恶。
“我能做点什么?”唐洲白问李济安。
虽然自己修为不济,但总有地方需要自己吧?无论做什么都好过坐以待毙。
然而,李济安回道:“等。”
唐洲白皱眉反问:“等?”
“是。”
李济安耐心地向唐洲白解释着:“唐公子之所以有被人盯上的感觉,是因为如今你我皆出于一个大阵中。”
“此刻名为屠仙阵。”
说是屠仙,实则可以斩杀万物,无论仙、人、妖,无差别地夺取生命。
是上古一种惨绝人寰的禁术,记载它的书籍早已在之前的大战中被毁之一炬,据李济安所知,整个修真界排得上号的修真者中也没有能操纵大阵的人。
李济安尚且并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从这个大阵中全身而退,又怎么敢保证护唐洲白周全。
当初或许不该让唐洲白过来,是自己低估了这次平定灾祸的危险。
于是,李济安思考了片刻,扭过头对唐洲白说道:“唐公子,你还是待在季珵季少宗主身边更安全。”
相处久了,李济安也察觉出当初在桃林压制他和巫寂灯不是唐洲白,而是阅天宗的少宗主季珵。
只不过季珵此前从未出现在外人面前,没想到修为竟然深不可测,又或许是因为有花妖之主的血脉?
李济安的眼睛黑沉沉的,里面没有半分玩笑,虽然李济安平时恪守规矩,也不曾和唐洲白开什么玩笑,但这次唐洲白从李济安的眼神里确实看出了这个大阵不好惹。
可唐洲白此刻并不想见赤鸾,也不想见季珵,他需要冷静一下,捋一捋和季珵的关系。
又担心这个大阵会影响到赤鸾,又不得不赶往赤鸾身边,于是对李济安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
恰逢此时,夜色如海的天边亮了起来,数不胜数的烟花在天边绽放,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齐齐望向天边的烟火。
“怎么?你们两个背着我在这里看烟花?”
唐洲白内心咯噔一声,转过头,果然看到巫寂灯的一张俊脸,无论看几次,还是觉得巫寂灯星眉剑目,不像个魔域的少主,反倒像是斩妖除魔的侠士。
对于巫寂灯充满醋味的发言,唐洲白自然而然觉得自己是那个电灯泡。
“你们聊,我先走一步。”说完后,唐洲白还留下一个颇为暧昧的眼神,转身离开。
巫寂灯挑眉:“那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济安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巫寂灯的话,而是说道:“有人来了。”
果然,几息之间,一个穿着流云岛弟子衣服的少年走过来,直奔李济安。
“掌门,弟子已经派人前往青城的东西南北四方查探阵眼,若有异样,定立刻上报掌门。”何挽风恭恭敬敬地对着李济安行礼,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旁边的巫寂灯。
李济安对自己弟子很爱护,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伤势如何了?”
“谢掌门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何挽风苍白如纸的脸微微泛着血色,李济安的关心让似乎让他十分激动。
李济安摆摆手:“很好,若有异变,切勿逞强,可告知于我。”
何挽风拱拱手:“是,掌门。”
等何挽风走远后,李济安偏过头问巫寂灯:“你来青城所为何事。”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关心自己来青城是做什么啊?
巫寂灯手下捏着青石桥的石头栏杆,难得认真地说道:“我怕你和唐洲白死在这里。”
“当然,我不在意你和唐洲白的命,只是若你死了,我必须再找一个陪我切磋的人,麻烦。”
李济安大抵能猜到巫寂灯说的这个理由,在明明灭灭的烟火里,李济安又反问道:“那唐洲白呢?”
巫寂灯同自己一样早已发现唐洲白只是个金丹修为的修士,只是没想到巫寂灯这种人竟然对唐洲白起了兴趣。
“你没觉得唐洲白这人很有趣吗?”巫寂灯偏过头看向李济安,兴趣盎然地反问李济安。
听到巫寂灯的话后,李济安轻轻笑出声,回望巫寂灯肯定了巫寂灯的话:“是,他很有趣。”
对巫寂灯来说,唐洲白是只乖巧的猫,虽然偶尔露露爪子,但总归是可爱的。
何况再找一只不惧怕自己、不在意自己魔域少主身份的猫也很麻烦。
而对李济安来说唐洲白更像是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存在,不过分高看自己,平等地对待自己,让李济安有了自己刚开始修真时候的感觉。
不用顾忌责任、身份和苍生,有唐洲白的陪伴,自己难得有片刻安宁。
李济安和巫寂灯相视一笑,在唐洲白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允许唐洲白出现在自己了无生趣的修真人生里,并且试着保唐洲白周全。
*
这边唐洲白一路向北,向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唐洲白选择了在人群里穿梭,又因为他现在这张脸想低调也难,所以在小摊上买了一个狐狸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
大多数人是往南走,到青城的中央去参加百花宴的活动,向北走的唐洲白如同逆行不合群的游鱼。
才过了一条街,唐洲白察觉到有些地方变得不对劲了,但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唐洲白一时半会难以探查出来,只能抓紧时间赶到赤鸾身边。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唐洲白敏锐地听到了幼童的哭声,那哭声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像是已经哭了许久。
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
唐洲白再三思索,最终循着哭声而去,赤鸾起码有自保的能力,而弱小的孩童只能听天由命。
青城北边的古树下,一个小女孩背对着唐洲白蹲着,她穿着红纱裙,头上绑着两个小发揪,用红绳固定着,估摸三四岁的模样,断断续续地发出哭泣声。
这个场景多少是有些吓人的,可小女孩哭得气息不稳,差点把唐洲白的心哭碎了。
唐洲白心一横,接近了小女孩,他半蹲下身子,拍拍小女孩的肩膀说道:“怎么了?找不到家了吗?”
软软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玥玥找不到娘亲了…娘亲…”
唐洲白的心都化了,他揭开面具,走到小女孩正面,对她说:“我帮你一起找娘亲?”
这么乖的孩子,可不能让坏人拐了去。
看清楚唐洲白相貌的小女孩一时之间忘了哭,双手捧在脸前,两只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洲白。
小女孩抽抽鼻子,哭得发红的眼睛泪汪汪的,她对唐洲白伸出胖乎乎的手臂,撒娇似地说道:“大哥哥,抱。”
心脏受到重创的唐洲白:“…”
唐洲白轻轻抱起小女孩,粗略问了小女孩几句家在哪里,娘亲的名字,或许是小女孩太小,唐洲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打听出小女孩家在青城的响水巷。
恰好离唐洲白落脚的客栈很近,所以唐洲白决定先去一趟响水巷。
被抱起来的小女孩下巴担在唐洲白肩头,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
她紧紧圈着唐洲白的脖子,眼里的恐惧和泪水早已消失不见,两只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白,完完全全被黑色侵占。
小女孩侧过头,贪婪地舔舔嘴唇,尖锐细小的牙齿对准了唐洲白皮肤下柔软的血管。
人长得这么好看,血的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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