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燕子猛然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抬脚就要纵身跳下去。
程玉吓得慌忙搂住她往屋里拽,喊道:“你突然干什么啊?”
被程玉骗两次,还不如死了算了——余燕子现在就想跳楼,程玉用力拉住她,语速极快地补充道:“我装病不止是这个原因,还有别的。我不想去学校,因为我不能离开大师和渺渺。”
余燕子喘着气回头看她:“为什么?”
“这样,你先回来,我好好地跟你说。”程玉扯着余燕子后退几步,确定她不会再往阳台跑了,才绕到床边打开灯,灯光一下充斥整个房间,将所有隐秘照得无所遁形。
程玉把床头灯关掉,床上散落的贴片也被她捡到旁边。房间被灯光照亮,程玉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去扣上因贴片而散开的扣子,说:“从无名山回来以后渺渺和大师就变了,就像刚才,渺渺这个月每天都想留在我房间里睡觉,就是想避开大师。”
她说得不够详细,余燕子又问:“为什么?”
“不要相信大师的话,你要提防她。”程玉把她拉到床上坐下,慌张不安地说,“你忘了暑假的时候,忘了素之和周绦?从见到我们的第一天开始,大师就从来没有向我们坦诚过,要不是渺渺主动出现,她连渺渺的存在都不打算告诉我们。”
余燕子愣了愣:“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要相信她!”程玉急得站起来,在余燕子跟前搓着手来回晃荡,“我不知道怎么说,她有很多很多秘密,之前她为了引素之出来连我们都可以利用,之前十七年都和一群只有她能看得见的鬼魂在一起,骗得枕棋氏所有人都不知道真实情况。现在她跟着宋迤蒄姐混,肯定会搞出事来的。”
余燕子无奈道:“你这样讲我听不懂。”
“别管这里的事了,等大师的事情办完,我们就会回学校的。”程玉按住她的肩膀,“你也知道我们家很奇怪,尤其是宋迤和唐蒄,她们两个比枕棋氏还奇怪。还有毛阿姨——她是小安的姨妈,成天拿着枪在我家里晃,绝对不能让她见小安。”
“你先停下来,不能冷静我帮你冷静。我倒要知道是件多复杂的事,讲半天一点有效的线索都没有。”余燕子抖开她的手,把程玉拉到身边,“坐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尽快讲清楚。”
程玉好像也知道自己说不明白,便照她说的坐下了。余燕子偏过头看她,道:“你为什么装病?”
程玉哽得身子一歪,又不敢说得大声,只好用力拍着身边的被子说:“我切什么装病不重要,现在是渺渺和大……”
余燕子抬手指着她,打断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程玉把话咽下,按照标准说:“我不想去学校。”
余燕子点头:“为什么不想去学校?”
程玉立即回答:“因为我要看着渺渺和大师。”
余燕子按部就班地问:“为什么你要看着渺渺和大师?”
“因为唐蒄和宋迤。”程玉说着,无视余燕子叫停,抓住她指着自己的手说,“她们两个很奇怪,对吧?我家里的所有人都要听她们的,就连我妈和我姥姥都不例外。因为那两个人我妈和我姥姥经常吵架,现在大师和渺渺都在听她们的。”
余燕子抽出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程玉便道:“在我来我们家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在了。是她们的朋友收养了我姥姥,她们的朋友几十年前就死了,她们和收养我姥姥的人一样大,也可能比那个朋友还大——她们两个比我姥姥还老!”
“你说那是两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但她们看上去就跟陆灯差不多大。难道和渺渺一样?”余燕子撇去心头疑虑,思忖道,“姑且信你刚才说的这些。照你这么说,那两个人很危险。”
“死不了,所以赖活着。”程玉说,“在那样的人眼里,什么都是不重要的。蒄姐,唐蒄以前把自己烤着给我吃过,要不是我妈及时拦下,我都不知道吃了她的肉我会变成什么样。”
余燕子皱眉,质疑道:“那你就赶紧离开啊。我看你妈妈也很讨厌她,你们为什么不收拾东西一走了之?”
“我不能走,她们是我的家人。”程玉低下头,有点丧气地说,“只要不看她们的年纪和性格,她们就是很好的人。对我很好,对我们家有莫大帮助,说不定还能解决大师的问题。”
她说着,偏过头看向余燕子:“本来忍过这段时间所有问题都能解决了。我让我妈赶着你们走,你们为什么留下?”
“因为你不好好跟我们沟通,看见你病得这么蹊跷,谁不想查出真相?”余燕子白她一眼,兀自消化着程玉给出的情报,又道,“你让我不要信大师和渺渺,又是怎么回事?”
程玉凝神想了想,整理好想法后答道:“大师和渺渺这段时间每天清早都会和那两个人说话,我不能在旁听着,不能确定她们说了什么。但据渺渺所说,大师变得越来越奇怪,七夕节那天结束后她就好像变了个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余燕子想起今天刚到这里的时候,一直是周锦接上宋迤和唐蒄没能说完的话。变了的人不止周锦,渺渺奇怪的态度、刚才突然闯入又编谎话逃避,还有程玉刚才倒豆子般说的那些。
她的思路在这里卡住,说:“渺渺这几天一直找你睡?”
“还说呢,她为什么要跟我商量这些,我又不懂该怎么帮她,她去跟蒄姐说都好,跟宿舍长说都好。”程玉气愤得抓头发,回过神说,“哦,渺渺看起来很讨厌宋姨和蒄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经过上次摘星楼的事,我就不能信任她们了。”
余燕子顿了顿又问:“渺渺为什么要找你睡?”
“她不敢面对大师了。”程玉选择放过自己谴责渺渺,她回想这些天和渺渺的相处,猜测道,“可能是知道素之她们始终在大师那边看着她,或者是因为大师这些天很奇怪。渺渺说她奇怪,我不觉得,严格来说是有点奇怪,但也没那么奇怪。”
余燕子嫌弃地看着她:“到底奇不奇怪?”
程玉露出少见的严肃表情,看起来甚是烦恼:“奇怪。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内里肯定变了。素之和周绦她们彻底消失了,蒄姐说她知道为什么,可就是不肯告诉我。”
“哦,摘星楼的事也是她和宋迤密谋,事发时连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余燕子说着,话锋猝然一转,“但你不也没跟我们说真话?你认识宋迤,却装成是和她第一次见面。”
程玉内心复杂,踢掉拖鞋跪坐在床上,颇为心虚地说:“我只能装作不认识她。听见大师说我家在资助枕棋氏的时候我就很惊讶了,我妈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还以为她什么都会主动告诉我。蒄姐和宋姨有时让我觉得害怕,姥姥也是这样。”
“现在你们可以相信我妈妈,她和小安的姨妈关系不好,也看不惯宋姨和蒄姐的做派,不属于任何一边。”程玉想起正事,往前挪了挪对余燕子道,“我前些天才知道她和小安妈妈认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会尽量保护小安,还有你们。”
余燕子看着她靠近,忽然道:“你装病的事是你妈允许的?”
“这些东西都是她替我布置的,除了你们几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装病。”程玉瞟了一眼旁边还在自顾自运作的仪器,“我想让你们知难而退,蒄姐也答应过我不伤害你们。她还和我妈说不会强留你们住下来。现在好像不能相信她了。”
其实是因为大家想查明真相。算了,这锅就让唐蒄背着吧。
余燕子听她说完稍微放心下来,耸肩道:“你一开始跟我们说就没后边这些事了。”
“我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些,因为在你们眼里,蒄姐和宋姨本来就是很可疑的人。”程玉小声说,“虽然渺渺和阮芗也是活了很多年的老古董,可要我说我家也有,我说不出来。”
搞清楚程玉的事情,余燕子放松了些,思考着剩下的问题:“渺渺和阮芗是以法器为本体的灵体,唐蒄和宋迤是什么?”
程玉诚实地袒露自己的无知:“我不知道。”
余燕子状似随意地仰头劝告道:“你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那两个人有点不对劲,精神不正常。”
程玉有点介怀,说:“我从小就是和这样的人玩的。”
余燕子立即道:“那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程玉想也不想就回答:“找到让大师活下去的办法。”
“说得倒简单。可你不能保证那两个人能延长大师的寿命,你连她们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余燕子说到这里,毫不客气地对程玉说,“你能保证她们是真心帮忙吗?”
毕竟和她们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家人,程玉还想着帮那两个人说话:“万一她们不愿意帮忙,那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接近我们?大师和渺渺能跟素之重逢,不也有宋姨的功劳嘛。”
听程玉说到这里,余燕子立即想起了那个之前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她开口道:“让素之她们重返人间的阵法需要算到我们的八字,后来我听姬箙说那个阵法有四个要点,当时我们所做的都符和布阵者的预期,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各司其职……”
恰好凑齐与法阵契合的八字,人数齐全,连所掌方位都一丝不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余燕子正要说出心头疑虑,房门再次被人敲响,程玉当即警觉地问:“谁啊?”
门外的渺渺冷笑几声,道:“你终于肯回话了。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好端端的你怎么就不在房间里?根本就是在躲我。”
“你不也是在躲人吗?你别进来,我在换衣服。”程玉一个激灵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把余燕子推回衣帽间里,小声嘱咐道,“你先在这里别出声,等我想办法把她骗走再跟你说别的。”
余燕子反手抓住她,程玉示意她不要随意插手,关掉灯光拉上帘子,走到门边强装镇定打开房门:“你还来干什么?”
渺渺一扭身绕过她钻进房里:“让我在你这里躲一下。”
她动作轻捷,程玉没能拦住,渺渺随便在床边坐下,忽然歪头说:“你房间怎么里有一股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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