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无数磨难与阻挠,安鹏举费了好大力气从程阿金手里赢回了她的手机。她刚才就在旁边看着唐蒄和余燕子通话,幸亏余燕子那边没露出什么风声,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圆谎。
被她打败的程阿金不服气还想再战,程遂以时间太晚为由,叫陆灯送安鹏举回去。安鹏举一心在赢回手机上,没发觉几分钟前那辆小餐车是推到楼上去的,收好东西就准备走人。
唐蒄在门边鞠躬送她,走出几步后安鹏举才想起跟自己一起来的余燕子还在楼上。陆灯还跟在旁边,她担心这时候给余燕子打电话会打草惊蛇,于是只好假装没事。
陆灯对她不怎么怀疑,散步般带着她往前走。黑夜笼罩下的无边草坪颜色愈深,没有灯光就是漆黑一片。陆灯怕她觉得无聊,随口说:“刚才才想起来,我以前还见过你妈妈呢。”
“你认识我妈?”安鹏举惊讶地抬头看她,不太确定地问,“在纽约的时候你不会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没有,我也是在牌桌上看见蒄姐和你说话才突然想起,不过程姥姥和程阿姨大概知道。”陆灯说,“之前是你和小玉去见她们的朋友的?资料发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你和小玉是同学。”
怪不得那个看相的老太婆这么仔细地问她的名字,还有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人。安鹏举问:“你以前见过我妈妈?”
陆灯抬头望天:“算是见过,就是没说过话。”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实在不起眼所以没什么记忆点,要不是看见唐蒄和安鹏举坐在一起,她都快忘了有过这种事。
虽然她跟安鹏举说到安明辞,但安明辞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积极响应唐蒄的是安明辞的妹妹安雪望,因着这个名字,她的妈妈经常被叫成毛阿姨,安雪望对此很不乐意。
那时程玉还没出生,所以不知道这段久远的过往。陆灯也就比程玉早生几年,放在当时也是不怎么懂事的年纪,受委屈了就只会哭,全然没有现在事事轻拿轻放的从容。
柠檬味的冰块融在酒杯里,在唐蒄手中时沉时浮。听完陆适的陈述,唐蒄猛一抬手把玻璃杯砸到墙壁上,泼了满墙的酒,震得她耳垂上那串紫红色的葡萄耳坠摇摇晃晃的。
“她居然敢这么说你?我呸!”她从沙发上蹦起来,指着坐在旁边啜泣的陆灯就骂,“你在我跟前哭什么?该哭的是她,我现在就下楼把那老东西咬死,明天早饭拿她来包饺子!”
宋迤拖长声音道:“就——是,放蒄姐下去把她咬死。”
靠在墙边的陆适出声打断:“你们两个……”
“你住口,要教训我也要等我先教训完她。”唐蒄噼里啪啦一顿指责,“你怎么就这么冷血呀,你女儿被人骂了。”
陆适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砍刀和木锯,严谨地说:“我是让你们提前带好这个,那老货皮糙肉厚,当心崩到牙。”
“好样的,就知道我没看错人,真上道。”唐蒄拉上陆适,高声说,“咱俩出征去,今天就把她的肠子拉出来拿去钓鱼。”
宋迤还是拖长声音道:“就——是,拿去钓鱼。”
程遂匆匆从楼下走上来,猝然将门推开,说:“省省吧,人家今天上门示好,一句没心思的话就惹得你们喊到全天下都能听见,我看是你们几个脑子里进的水能拿去养鱼。”
“我们家的孩子被欺负了,你连句话都没有?”唐蒄拍着手走到她面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程遂进行难以招架的道德绑架,“你怎么就这么冷血呀,合着陆灯不是你家的娃?”
陆适往前走两步,一下子跪倒在陆灯身边,拉着她的手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所有人都不跟程阿姨说话了,好不好?”
宋迤继续怪腔怪调:“就——是,谁都不跟遂遂讲话。”
程遂跳脚道:“你们能不能正常?我们家要变成疯人院了。”
唐蒄一点就着,立即跟她吵起来。陆灯低着头不敢插话,余光看见藏在门边探头探脑往屋里头望的那两个人,是在楼下见过面的眼熟面孔,只是一时想不出来叫什么名字。
她们隔着门框对视,像是在看笑话。陆灯觉得不高兴,一直盯着那两人看,隔了好半天吵架的大人们才发觉有人在偷看,程遂正在气头上,厉声说:“看什么呢?”
安雪望掩着嘴偷笑,陆适认出这两人,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上前将她和安明辞迎进门来。安雪望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礼貌,直接在唐蒄占着的沙发上坐下了。
“是你们,”唐蒄故意说,“毛阿姨的女儿。”
“是你们,”安雪望异常镇定,“疯人院的各位。”
安明辞也跟着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说:“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看着蒄姐在发火,一时不敢进来。”
“大毛,蒄姐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唐蒄爬到安明辞身边,抱住她的腿道,“今天你能帮我下去把那个不长眼的办了吗?”
安明辞嫌弃地弹她脑门:“快起开,你才叫大毛。”
宋迤还在发疯:“就——是,人家不叫大毛。”
唐蒄又爬去找安雪望:“那小毛愿意帮我吗?”
安雪望破天荒地没抬脚把她踹开,含笑问:“怎么回事啊?”
“就是那个嘛,你们在楼下应该也听见了。”唐蒄顿了顿,回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陆再给我们说一遍。”
“哎。”陆适干脆地说,“今晚上吃饭的时候来了不少客人,家里那老太婆说要拿酒,跟那几个不知道哪来的客人一起喝。陆灯看见了也想要一杯,就挨外头的老太婆笑话了。”
“笑话?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笑话!”唐蒄又跳起来,“我们现在就下去,把前些日子我看见有人在厨房里摆弄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打奶油的那个东西拿来,搅和搅和那老东西干瘪的大脑。”
安明辞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怎么就哭成这样呢?”
唐蒄转头又看陆适:“你说。”
“还我说?”陆适指了指自己,“行吧。那个客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管教人。她让陆灯别喝,喝傻了脑袋就得去陪酒。”
“陪酒就陪酒,咱还看不上她呢。”唐蒄揽住陆灯的肩膀,鼓励道,“以后她肯定买不起你,我们何必为这种人难过。”
程遂上前踹她:“谁跟你说是陪酒的事?”
唐蒄理直气壮:“那不然在说什么?陪酒也讲究格调,先给她开个颅,往她脑子里塞点冰块,再把酒咕咚咕咚灌进去。”
安明辞觉得恶心,斟酌着说:“能不讲和脑袋有关的事吗?”
“好,那我们就说酒的事。”唐蒄松开陆灯,顺势在她身边的地板上躺下了,“我们家的酒,我们家的小孩,关她什么事啊?阿金妹妹怎么交这种朋友,肯定要挨带坏的。”
宋迤终于没再复读,但还是那个开头:“就——是,一天到晚在外面胡搞瞎搞,真以为上过牌桌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我去你家时看见地下酿酒的坛子,装得进我和宋迤两个人。”唐蒄在地上翻个身,又去拉扯离她最近的安明辞,“咱们把她打包好丢进去,埋到地里多年陈酿,放到遂遂办公室里去。”
安明辞说:“这回就算了吧,遂遂不是说息事宁人吗?”
程遂震惊道:“怎么你也叫我遂遂?”
陆适当即否认:“遂遂说的不算,我们家蒄姐说了算。”
程遂指着地上的唐蒄道:“就这白痴?你别跟着她们瞎叫。”
宋迤帮腔道:“就——是,别听遂遂瞎说。”
“遂遂家的陆灯挨笑话了。”安雪望若有所悟,嗤笑一声,“她不本来就是个笑话吗,这孩子的名字真不打算改啊?”
程遂转头道:“名字有什么,你不也叫着你那丢人名字?”
“我又不姓毛,是你们以为。”安雪望恼怒地坐直身来,“以后谁再敢喊我妈毛阿姨试试,我先搅了她的脑子。”
“毛阿姨,我听见她们在楼上说话。”程阿金在楼下提高音量喊了声,步履稳健地跑到楼上加入话题,“毛阿姨问我你们在哪,谁知道你们躲在房里聚得这么齐。在说些什么呢?”
安雪望满意地点头,站起来就往程阿金那边走。安明辞抬手拉住她,她甩开安明辞的手,直走到程阿金面前。程遂迫不及待搬好小板凳准备看戏,安雪望却说:“楼下还有谁在?”
程阿金不知自己死期将至,顺着她答道:“毛阿姨啊。”
两个讨厌的人眼看就要自相残杀起来,程遂险些笑死过去。安雪望自然不想让她如愿,和蔼地说:“打趣陆灯的那个呢?”
程阿金不明所以:“那个啊?早走了。”
安雪望确认道:“走了?”
程阿金点点头,说:“是啊。你们几个在楼上密谋得那么大声,人家还不赶紧走,难道留下来给你们实行计划?”
安雪望转身回头,陆灯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表情。唐蒄说那些话是没脑子,陆适虽然怂恿唐蒄但不会真的去做,唯有安雪望会摆出一副真的要执行的样子,知道那人走了还要生气。
她和程遂一样不喜欢安雪望,偏偏如今安雪望盼星星盼月亮地想和安鹏举见面。陆灯心里发怵,对安鹏举道:“你得小心着你姨妈,她做事总是不计后果的,小玉也很怕她。”
安鹏举仍是心有余悸:“不用你提醒,我早就深有体会。”
“小玉的事不用你们担心,她的病情只是看起来凶险,过几天养好了就没事了。”陆灯说得分外诚恳,像是发自内心,“我担心你在这里留太久会被毛阿姨发现,你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毛阿姨……哦。”安鹏举笑了笑,心里还记挂着去取血的余燕子,只要余燕子把事情办完了,她肯定二话不说就走。
她跟陆灯相顾无言又走了一段,忽然想起陆灯出现在这里有些不恰当,问:“你们特别探员不应该工作很忙吗?上回开学的时候也是你把量角器和刻度尺送回来的,难道你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月?”
“是,我请了三个月的假。”陆灯还算坦诚,事无巨细地说,“蒄姐说家里有事,叫我提前回来准备着。但回来后就是在家里打发闲暇,除了给你们送猫和蛇就没接到别的工作。”
安鹏举思索道:“又是蒄姐?”
陆灯点头,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又安静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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