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应辛眨了眨眼睛:“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他在心里划拉,自己的生日,过了。爷爷的生日,过了。邵臣的生日,还没到。
意识到自己准备不足,邵臣轻咳一声:“没什么特殊的日子,就是问问。”
应辛被对方突袭得莫名其妙,听出邵臣语气中的小心谨慎,怀疑是否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他扫向班级里,正巧跟一些刚收回视线的男生碰上,捕捉到其中的稍许敌意,不由想起余苗静提醒的那句话,眯了眯眼,他们班上的男生,好像确实对哥哥不怎么友好啊!
难不成哥哥也感觉到了班上同学对他不友好,怕自己被欺负,所以引导他说出来?
自觉洞悉真相的应辛笑道:“没有啊,哥,我每天过得开开心心,跟班上的同学相处也很融洽,没什么想做的事。”
邵臣不置可否,如果应辛一开始这么说他就信了,可有了方便面的例子,他不得不多想。
送走邵臣,应辛回到班级,将吉帆张望的脑袋推回去:“我哥走啦,你吃吧!”
“那就好那就好,”吉帆从桌肚里掏出散发着香味的方便面:“还不走我都快饿死了,应辛,你要吃一口吗?”
应辛咽了口口水,摇摇头:“我晚上回家就能吃到了。”
吉帆吸溜一口,羡慕:“你哥对你可真好。”
“那当然了,”应辛指尖转着笔:“我哥从小就对我最好。”
说着突然顿住,疑惑扭头,看向那些重新趴伏下去睡觉的同学,他哥这么好,又没跟他们发生过摩擦,这些人不怀好意的原因在哪儿。
他戳戳吉帆:“我们班的男生有点不对劲……”
话音未落,就听吉帆咬着面夸张道:“你才发现,那是大大的不对好吗?”
应辛立即坐正身体,严肃道:“你也发现了?”
“当然,”吉帆放下面叉子,像是憋了很久:“我们班不仅女生对你好,男生对你也出奇的好啊,擦黑板、扫地、搬桌子……每次你一有什么动静就有一堆男生站起来帮你,那态度殷勤的。如果不是性别不对,我都要怀疑他们把你当女生暗恋了。”
“……难道个子娇小还有引发男生怜爱的功能,早知道我就不长这大块头了。”
吉帆颇有些羡慕地补充,他也想拎水的时候有人抢着把水桶搬走,娘的,一个个看他长得壮把他当牛使唤。
应辛:“……”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说谁个子娇小呢?
他不是没察觉到班上同学们的友好,可这不是同学之间的正常相处吗,他体力不行,就礼尚往来在学习上帮助他们,还有带来的零食,也跟大家互相分享。他坚信友情是一点点积累起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以真心待人,别人就以真心待他。
“你还别不信,我观察很久了,”吉帆信誓旦旦:“你要么现在动一下桌子,立马就有男生要站起来帮忙信不信?”
应辛一手托腮一手把他按下来,没把这话当回事:“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哎算了,反正下午大家都要去自习室,我再看看。”
……
自习室内。
应辛和邵臣刚坐下来,周围的座位立马被全部占领。
应辛环视,果然又是自己班上的同学,见被注意到,纷纷打招呼——“应辛”“应辛你吃完晚饭了吗”“这么认真啊小应辛”
………
同学们很热情,他一一回应。
旁边邵臣原本没在意,听到“小应辛”三字,回头扫了眼,眼风有些许凌厉。
刚还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们立马正襟危坐,拿出极学术性的表情翻开试卷,朝旁边人指点江山地说了几个解题步骤,表情自信地好像下一秒就要上台演示解题过程。
邵臣有些不快,觉得“小应辛”这个称呼太过亲密,但他知道应辛人缘好,这群人虽然嘻嘻哈哈,却也没有其他过分的表情,他就没理会,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应辛朝他手里看了眼,蓝皮的书,一指厚,还以为是什么学术性书籍,直到邵臣翻页才看到封面——《青少年心理健康》。
嗯……
他哥涉猎真是广泛。
除了自己这块小角落,应辛也看到了余苗静,坐在钱昱杰对面,似乎在讨论题。
旁边是那个见过几面,每次都瞪他的高大少年,笑眯眯地瞧着挺乖巧,就是人跟没骨头似的,时不时倒向钱昱杰,抬头转身蹭过对方的头发和耳廓,惹得钱昱杰分外不爽,骂骂咧咧离他远了点。男生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挪板凳,总算安分下来,但没一会儿手就往钱昱杰肩上搭,被抖落下去也不生气,顺势搂住对方的腰,两人拉拉扯扯、挨挨挤挤,一个都快坐到另一个怀里去了。
男生打打闹闹的不少,比这更过分的应辛都见过,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人不一样,氛围异常古怪,看得他脸上发热,默默收回视线。
额头盖上一只手,邵臣担忧道:“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应辛心里莫名窘迫,觉得脸上那只手带着炙热的温度,让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烫起来,抽出个草稿本扇风:“我,我就是热的,太热了。”
有这么热?
窗户全都大开着,四面通风,邵臣看了看空调的位置,俯身在应辛的位置感受了下。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应辛心脏一阵狂跳,眼睁睁看着那两扇低垂的睫毛,微凉的气息压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两片淡色的唇瓣……他大脑顿时一团浆糊,有种推开对方逃出去的冲动。
然而这股冲动来得莫名其妙,应辛没动,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疯狂鼓动的胸口冷静下来,紧紧抓住衣角……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身上的人停住,松了口气,好不容易稍稍恢复,却听到后排男生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发出晴天霹雳一样的震惊低喃——
“亲,亲了!”
“靠!”
“日!”
“我失恋了!”
应辛自顾自坐直,缓解心跳,没把周围男生的异常放在心上。
没感觉热,但邵臣仍旧下意识照顾应辛,直起身将硬纸皮书封剥下来,一边匀速给他扇风,一边将他脸上乱飞的小卷毛掖到耳后,忍不住捏了捏粉红的耳垂,决定待会儿买把小风扇。
“现在好点了吗?”
应辛魂都差点被他捏飞:“好好,好多了。”
可他的脸还是很红,且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邵臣忍不住有些担心。
沐浴在对方担忧的眼神中,应辛用手抵住额头,幸好羞赧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就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至于刚才那近乎慌乱的情绪,应辛归咎于哥哥气场太强大,自己是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了——可能这就是雄性之间王不见王的气场对垒吧。
不过他可以包容哥哥,只慌一会儿就好了。
嗯,应辛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下午晚饭后有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除了一开始的暗流涌动,学习室内很快安静下来,除了少许讨论声,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在邵臣的辅导下,最让应辛头痛的数学题很快做完,他心满意足地将试卷收进书包。
也就在这时,后桌的讨论声逐渐激烈起来。
“从一开始解题步骤就错了,这是立体图形,辅助线不能画在这儿。”
“谁说的,只有这条辅助线才能解题,不然你做一个出来我看看。”
“我不是写了步骤,不会看?”
“切,你这步骤错得更离谱好吗?”
学霸们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应辛凑过去看了眼,发现在邵臣练习本上见过:“这题我哥会解,你们去问他吧!”
他想,只要大家都看到他哥的优秀和他交流过,不管什么成见都会消弭。
周围一瞬间鸦雀无声。
一整本《青少年心理健康》看完,邵臣对早恋的处理有了一点心得,心满意足将书放回柜子。
回到座位,被应辛眼巴巴望着:“哥,他们有题目想问你。”
邵臣坐下,等了半天人还没把题目送上来,扭过头。
周围的男生们全都没动作,瞪着他的目光像在看禽兽,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公然亲吻他们班花,实在让人不耻……男生们脸上那表情丰富得能让每个人清晰地看到他们在经历剧烈的心里挣扎,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这么为难。
应辛疑惑,邵臣却没那么多耐心,将人拉起来离开。
……
晚自习后,邵臣和应辛在人流中,一起往校外走。
明天周末,今晚的道路上特别拥挤。
人多,怕冲撞到应辛,邵臣牵着他走旁边的小道,光线从这里开始变得暗淡,树木的阴影明明灭灭,远处传来学生交谈议论的声音,越发显得这处僻静……就在经过拐角的时候,暗处突然传来“咚”的响声,还有衣料摩擦,沉重的呼吸声……
邵臣朝那边看了眼,光影下从恍惚的晃动中捕捉到一张熟悉的面容,眼中划过一丝讶异,突兀伸手掌住身边转过去张望的脑袋。
头被掰过来的应辛:“……哥?”
“没事,”哪怕看到的内容让人震惊,邵臣也只是稍稍扬了扬眉梢,语调没有丝毫起伏:“走吧,张叔该等急了。”
应辛不明所以,收起好奇心,听话地跟随哥哥的脚步走出小道。
邵臣却有些走神,他一心想引导应辛正确看待早恋,不要过早将心思放在这上面……偏偏这些早恋的人像联合起来跟他做对一样,早不来晚不来,统统这时候来应辛面前找存在感,排着队给他递钩子,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他紧了紧掌心的手,看来以后要看好自家小卷毛。
两人没看见,他们离开后,钱昱杰从拐角处快步走出来,唇瓣上破了个小口,校服凌乱,向来轻佻带笑的桃花眼低垂着,眸光冷冽,看起来气得不清。
身后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被他一记眼刀用力甩开:“滚开!”
“抱歉,我不是故意咬破的。”
月光下,学弟笑眯眯地低头看他:“我刚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男生一双笑眼带着珍重的意味,指腹擦过他的唇瓣,语调温柔缱绻:“学长,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钱昱杰表情镇定,细看眼底还残留着些许震惊,但更多的是厌恶:“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你,别他妈缠着我,要变态找别人去。”
说完没管对方倏然沉下的脸色,放完话就往回走,表情愤愤。
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才12岁吧,12岁懂什么,毛都没长齐说什么喜欢,还学别人喜欢男人,早知道这小子是个焉儿坏的,没想到出格到这种地步。
钱昱杰家境优渥,从小就爱玩,但也只是游戏花丛,始终在那条“线”内没出格过。
他知道同性恋,也知道那不是病,只是种性向而已,之前对这个群体没有任何看法。然而今天的事情发生后,他才发现,以前之所以觉得无所谓,是因为这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当他被一个男人告白,还是他一直很烦,甩都甩不掉的学弟时,烦躁和厌恶就不断涌上来。
他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初吻被一个男的夺走,简直是他一生的耻辱。
……
老张一根烟抽完,打开窗户散味儿,远远看见两人走出校门,连忙打开排风扇。
邵臣身形高大,年纪虽小,脸庞和气质却已有了与同龄人区别开的沉稳冷淡,将应辛护在身前,保护地一丝不漏,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愣是没一个能碰到应辛衣角。
无论看多少次老张都不得不承认小少爷这哥哥做得是真合格。
车门关上,老张启动车子:“邵老先生今晚应邀跟几个老朋友去野钓了,让我告诉你们一声,晚饭不用等他。”
老爷子自从身体好转后性子也跟着洒脱不少,经常出去野钓,可手气还跟以往一样,按崔阿姨的话来说,“走个过场”罢了。
可他乐此不疲,经常一去就是几天,邵臣时不时打电话抽查,就怕他忘记吃药。
晚上,吃完夜宵,抽查完出门在外的老人家,两兄弟在沙发上看电影,影片是邵臣选的,神神秘秘挑了很久。
应辛吃到崔阿姨牌方便面,心满意足地抱着抱枕,寻到邵臣肩膀上鼓成块状的那块肌肉,靠上去打了个哈欠:“什么电影啊?”
话出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八成是什么宇宙奥秘,太空探险,消失的文明纪录片之类……他都习惯了,总是看到一半就睡着,忍都忍不住。
邵臣按下开始键:“你看就知道了。”
应辛端正态度,虽然最终还是会睡着,但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嘛!
片头放完,片名“六月”在一片黑暗中印入眼帘,星星点点的血迹从中溢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应辛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哥哥选的是恐怖片吗?
他未雨绸缪地缩起手脚,把自己团进邵臣和沙发的缝隙中。
还好,电影从一片欢声笑语的学校氛围中展开,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从教室里围拢到操场进行开学仪式。暖和的朝阳初现,映照在每一个人脸上,美好刚刚开始。
男女主在走廊相遇,风是温柔的力度,拂过少女的发丝,缠绕在男主指尖……一切故事都从这里开始,唯美而纯洁。
应辛已经呆住了,哥哥选的是,爱情片。
他扭头看邵臣,对方一动未动,神色淡然地盯着屏幕,以一种学术性的专业态度研究着上面的每一帧画面,并且见缝插针进行评判。
当男主破除重重误会对女主表白,两人在冷雨中哭泣拥抱,他皱起眉头:“女主有心脏病,这样容易感冒,继而引发一系列并发症,不可取。”
应辛:“……”
当男女主情难自禁偷食禁果,逃课约会,因为分心成绩下滑,女主闺蜜帮忙掩盖,他眼底滑过一丝厉光:“朋友的存在是互帮互助,共同成长,在彼此迷茫的时候给出建议。她明明也觉得朋友这样不对,却没给出合理的建议……当然,这也跟她年纪小,眼光具有局限性脱不开关系。所以作为当事人,所做的每个决定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图一时痛快。”
应辛:“……”
他有些惊奇,哥哥今晚的表达欲格外旺盛啊!
当女主珠胎暗结,跟闺蜜一起去医院打胎,医院摇头叹息她不爱惜身体,闺蜜痛哭当初没有拉住她,男主却在这场悲剧中隐身了,他脸上竟然怒气涌动:“不负责任,这种男的也有人喜欢。”
应辛:“……”
过于真情实感了。
后来,男主知道女主为他打胎,当场放弃比赛,放弃晋升的名额要去阻止女主,却在中途出车祸,女主也死在了手术台上。女主的闺蜜回忆着男女主对未来学校的憧憬,步入高考考场,成功拿到自己心仪的学校,在两个好友坟前分享了这个好消息,遗憾的是两人永远无法参与这个热闹六月。
看完整部影片不知道在讲什么的应辛:“……”
本以为是教育片,没想到结局和过程会这么离谱的邵臣:“……”
早恋、打胎、车祸……标准到不能更标准的青春疼痛片,应辛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看向旁边:“哥,睡觉吗?”
邵臣挣扎了会儿,还是想验证下今晚的成果:“看完这部影片,你有什么想法。”
应辛:“……”
这熟悉的开场白,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怎么还有观后感的?
勉强挑了个符合自己情况的切入点:“作为朋友,我一定监督好身边的女孩子,不让她们头脑发热陷入早恋。”
这个角度邵臣倒是没想到,觉得小卷毛格外贴心,揉了揉他的毛脑袋:“还有呢?”
还有?
应辛苦恼,就这么一个烂片,看完只觉得浪费时间,还不如宇宙奥秘太空探险有趣,哪儿有那么多感想啊!
他习惯性用手指卷了卷头顶落下来的卷毛,冥思苦想:“还有,不能淋雨,尤其是身体弱的人,容易感冒,并且引发一些并发症。”
邵臣:“……”
这些都是自己的观点,很明显应辛没意识到自己的意图。
他唇角微压,不着痕迹提示:“男女主本来都有光明的前途,后来一个怀孕堕胎,一个放弃比赛名额,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应辛困得揉了揉眼睛:“都是意外,男主闯红灯,女主年纪那么小,打胎有风险。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生命,珍惜每一天得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眼看他不开窍,邵臣领着人上楼,看他蹬掉鞋子爬上床,不得不直接甩出答案:“因为早恋,只要他们没早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因为年纪小,追求刺激,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责任和路线,从一帆风顺的坦途拐到另一条荆棘路上,从而产生不确定性,发生意外导致悲剧。
应辛迷迷糊糊:“嗯嗯,对对,都怪早恋。”
邵臣:“……”
今天的教育可谓非常失败,他难得有些丧气,觉得是自己准备不足,挑选的影片不够有教育意义,下次还是买书吧!
然而第二天一睁开眼,对上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睛。
邵臣愣了会儿,一翻身坐起来。
应辛精神抖擞地趴在他枕边,眼睛弯成一双小月牙:“哥,昨晚的事我都记得,你特意挑选那个影片,是想教育我不要早恋吗?”
邵臣的视线从床头上两人的合照扫过,不明白他怎么一夜之间突然想清楚了。
“哥,你这么担心我早恋啊?”
应辛实在想不通,他天天跟邵臣一起上下学,生活都在一处,认识的人就那几个,究竟是哪里让他产生自己要早恋的错觉,甚至为此特意挑选了个青春疼痛片来教育自己。
“哦,这就是那天你问我‘有什么一直想要做却不敢说的事’,怪不得这几天总觉得你怪怪的。”
还看《青少年心理健康》书籍,这是有多担心他走上歧途。
邵臣抿了抿唇,默认。
应辛不高兴,明明昨晚他看电影的时候话还那么多的,他眼珠子转了转:“那你呢,哥,你早恋了吗?”
邵臣回答淡淡:“当然没有。”
应辛没说话,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连续几天来有些压抑的情绪飞扬起来,喜滋滋道:“我本来没想谈恋爱的,被你这么一弄,倒有点好奇了。”
他故意这么说,果然成功看到邵臣怔住,随后眼底浮现出一抹堪称懊恼的情绪。
应辛笑了笑,不再卖关子:“哥,你忘了我的乐高小零件还在你手里,你想让我不要早恋,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做那么多事,只要把小零件拿出来,我就会做到的。”
“我不是要逼你,”这种类似剖心的话,邵臣说得有点难为情:“我只是想让你意识到早恋的危险,自觉保护自己。”
应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小声嘀咕:“那才不是逼我,只要是你的心愿,无论好的坏的,我都愿意达成。”
而且他是男生,早恋不管怎么来看都是女生容易吃亏,他哥是不是说错了。
说着应辛站起来,翻出保存乐高小零件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六岁开始保存在邵臣那里的第一个小零件,握在手心:“那就这么说定,哥哥希望我做到的第一件事——禁止早恋。”
“我收到了。”
第42章
不管过程如何,早恋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邵臣身心一松,带应辛去晨跑。
薄薄的晨雾在湖水上缭绕,从花圃中探出头的青葱树枝摇下露珠,沾湿两人的裤腿。
晨跑回来,邵臣去洗澡。
应辛照例去量身高,还是原来的刻度线,他瞪着看了好一会儿,想抓狂。
邵臣看得好笑,揉揉他的小脑袋。
吃过早饭,应辛收拾起自己的画板,邵臣接过背在背后,朝着别墅后面一处视野广阔的观景山走去。
夏天蝉声翻涌,太阳自地平线上升起。
应辛走在前头,捡了根树枝,一路分花拂柳,跟后面的人闲聊:“哥,你高中想考哪儿?”
邵臣听着他微微的气喘,帮他注意脚下的路况:“到时候再说。”
应辛毫不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所谓“到时候再说”其实就是“看你情况”的意思,邵臣的分数足够他去到任何学校,所以自己才是决定两人未来起点的关键。
他收起下巴,抿了抿唇:“哥,你不用考虑我,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做。”
他不想自己成为邵臣成长路上的绊脚石,他想要的是和哥哥一起进步,一起去更加广阔的天地。
“嗯”
邵臣答应。
应辛却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
邵臣性格冷淡,从小没什么朋友,加之小时候受过亲人的虐待,让他过早成熟,更不愿意接纳其他人,所以大家都觉得他难以接近,将其奉为高岭之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人对在意的人有多温柔包容。
登上山顶,霞光万丈,草木葱郁,一览众山小。
A市最好的景色尽收眼底。
选定位置后,邵臣将画板固定,应辛在画板前坐定,做准备工作。
邵臣从包里掏出书本,水杯摆在桌上,悠然自得地看起书来。
山间鸟叫虫鸣,间或有画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还有翻书的细小声响。
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从花丛中飞起,翅膀蹁跹,从小亭子一路飞到应辛面前,最后停在应辛画板的木棱上。
邵臣的思路被打断,视线不自觉随着蝴蝶落下,画纸上已经有一半山川轮廓,那起伏的线条,像一个个调皮的精灵,从女性的头上延伸出去,构成一顶皇冠……黑白画笔寥寥几笔,将郁郁葱葱的草木丛林赋予生命,好像在纸上活过来了似的。
应辛的画风受小时候影响,喜欢将看到的一切赋予生命,拟人化。
就像小蘑菇会长卷发,会睡觉,会柱拐杖……在他只能看到黑白灰的视野中,所有的生命都有自己昂扬的姿态,是另一番活泼快乐的景象。
邵臣视线微偏,落在画纸前的人身上,少年脊背挺直,衣袖挽到小臂上,微微抬起,秀白的小手臂和指尖葱白如珍珠,领带端端正正地打着漂亮的领结,墨黑的卷发像攀爬的藤蔓攀附在白嫩致皙的脖颈上,侧脸柔弱又稚气的线条绽放着清纯的芬芳,他坐在山顶,望下去的目光专注而沉静。
勾勒完最后一笔,应辛收回手臂,扫了眼自己的画,微觉满意,想叫邵臣,扭头才发现人已经站在自己背后看了一会儿。
“哥,”应辛微微侧身,仰起来的狗狗眼中满是期待:“怎么样?”
邵臣毫不吝啬夸奖:“很有灵气,画展上的大师都没你画得好。”
应辛雀跃不已,兴冲冲道:“哥,下次我们换个地方写生吧,我听吉帆说他们老家在一个云南小镇上,风景很好,他邀请我国庆节去那边玩,我们一起去!”
对他的话,邵臣向来有求必应:“好!”
“好啊好啊,”打视频电话回来的卫斯林得知他们的假期安排,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我也要去,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邵臣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淡淡道:“不带你。”
卫斯林哀嚎一声:“为什么不带我?我保证这次安安分分,不在小卷毛画画的时候捣乱,你带我一起去吧,哥!”
邵臣半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抬起眼睫,冷冷侧目,看得人心里发毛,卫斯林打了个冷战,抱头在屋里乱窜了一圈,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不叫小卷毛了,应辛应辛,行了吧?”
他在心里腹诽,他哥真是霸道强横,不准他邀请小卷毛来家里玩就算了,还不让别人叫应辛“小卷毛”,比野兽圈地盘还可怕,简直是暴君的典范。
……也不知道小卷毛怎么忍受这么多年的。
邵臣收回视线,不置可否。
应辛见状连忙告诉卫斯林他们的目的地,等确定放假具体日期后再约定汇合时间:“云南水汽丰沛,温度比我们这边暖和点,但是紫外线比较强,你别忘了带防晒霜,防晒衣……”
卫斯林听着听着流下宽面条泪:“还是你好,关心我,不像那谁谁,整天就知道骂我,呜呜呜,你要是我弟弟就好了。”
听到关键词的邵臣朝这边投来严厉一瞥,抬手就要挂断电话。
应辛连忙一把抱住他,感觉对方不动了,纵容又无奈地低头看着自己,嘻嘻一笑,瞅准时机跳起来跑进房间。
吉帆年年邀请应辛去老家玩,这次总算成行,高兴得不得了,午饭都多吃了两碗,在食堂遇到班长罗浩智,跟他一起回教室。
“应辛没跟你一起来?”
罗浩智状似无意问。
“他中午不在这边吃,有人陪着呢。”
吉帆打听:“班长,咱们国庆节放几天啊,中秋节一块放吗?”
罗浩智摇摇头,心里开始酸起来,应辛应该跟她男朋友在哪儿甜甜蜜蜜吃饭吧,那个年级第一一看就是有钱人,对应辛也挺体贴,他没什么不甘心的了。
两人走进教学楼,他突然“咦”了声。
吉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阳台上邵臣正跟一个女生站在一起说话,两人侧对着这边,看起来头挨着头,很是亲密。
“余苗静,”因为各班事宜经常跟班委打招呼的罗浩智认出她:“一班的纪律委员,学习贼好,这次要代表学校去B市参加物理竞赛。”
吉帆多看了两眼,脑子里小灯泡“噔”一下亮了,他就说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斐济中学的校花就叫这名儿啊……那这么说来,她就是,邵臣的女朋友?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树叶纷纷落下,余苗静伸手拿下邵臣头上的枯黄树叶,邵臣似是在思考,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罗浩智微微皱眉,上次在图书馆自习室他们一群人亲眼见证邵臣跟应辛亲密,已经确定他们两是一对,现在这人又跟另一个女生这么亲密,一点都不注意影响,万一被应辛看到误会了怎么办。
吉帆一个后仰,邵臣积威甚重,直面他跟女朋友的相处画面,对方还没怎么样,他反而开始心虚。
注意到罗浩智眼神不对,吉帆提醒:“你盯着别人的女朋友干嘛?小心他揍你。”
邵臣对待敌人可是很残酷的。
罗浩智惊:“别人的女朋友?”
“对啊,”吉帆两手一指:“他们两,一对。”
考虑到邵臣的武力值,他神神秘秘补充:“我只告诉你,你可别千万说出去哈。”
罗浩智:“!”
女,女朋友!
“……那应辛呢?”
罗浩智怒发冲冠,撸袖子就要上去找人干架,被察觉不对的吉帆死活拉住,扯回班级。
“你失心疯了吗?这跟应辛有什么关系。”
罗浩智怒瞪他:“怎么没关系,你没看到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怎么了?”
吉帆一头雾水。
罗浩智闭嘴,应辛和邵臣在一起的时候吉帆都不在,他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猫腻,只有自己……和当天的一群兄弟在。
“应辛,你怎么又在学习,休息休息吧!”
回到教室后吉帆就把罗浩智抛到了一边,拿走应辛的笔:“我发现这周回来后你比以前更认真了,下课时间都不放过,求你了,给我留条活路吧!”
应辛抢回笔:“还有几个题,你先去一边玩啊,乖!”
说着又埋头专注解题,头顶的小揪揪都甩出了“奋斗”的弧度……既然自己是决定两人未来起点的关键,他就不能拉低哥哥的档次,要努力追上哥哥的脚步。
看着那一脸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毅然决然,吉帆再次夺下笔,表情犹豫:“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压力太大了。”
应辛抢了几次没抢过来,瞥见他身后的罗浩智,从桌肚里掏出一包卫斯林寄过来的巧克力塞进他怀里:“班长,这款巧克力味道超绝,我专门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罗浩智觉得他脸色不太好,担忧:“你自己留着。”
“我吃过了,”少年偏头看窗外的街景,扭了扭脖子,长长吁了口气,神情有些怔忪和失神:“同样的味道,不管一开始有多喜欢,吃多了都会觉得腻味。”
罗浩智觉得她在暗示什么,小心翼翼道:“你要是有什么伤心事就告诉我,我替你找回公道。”
应辛似乎在出神,又像是回忆什么:“哪有那么多伤心事,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还是要珍惜当下,把握眼前。”
听完全程的吉帆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觉得应辛学魔怔了,他扫视一圈,扬手将应辛压在手底下的书翻转过来——满分作文:抒情散文摘抄语句#熟读并背诵,AI也能写出让人潸然泪下的高质量作文#
吉帆:“……”
此时罗浩智眼中的应辛,颓废,伤心,失意……
实际上的应辛——学习久了脖子好酸眼睛好干,远眺一下,脑子里东西太多,抖一抖腾点空间出来装其他的。
“是不是,”罗浩智低喃:“跟一班那个年级第一有关?”
应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分外讶异,班长怎么知道自己努力学习是为了追赶哥哥。
罗浩智握紧拳头,注视着她微红的眼眶,喉头涌动了下,肯定自己的猜测——应辛被渣男辜负了。
他默默回到座位,将巧克力塞进嘴里,甜意征服了他的味蕾,胸口却塞得不行,当下召集起自家兄弟,巧克力发下去,又把刚才在楼下看到的一幕和应辛默默伤心的事情告诉大家。
学霸一怒发冲冠:“岂有此理,这个男的竟然脚踏两条船!”
学霸二表情扭曲:“应辛多甜啊!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她。”
学霸三阴沉着脸:“怪不得应辛下课都不来找我们玩了,肯定是被渣男伤透了心,现在一心扑在学习上,用知识麻痹自己。”
他们都快呕死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不识好歹之人,一头跟外班的应辛亲密,另一头吊着本班的女生,长得帅成绩好有什么用……渣,实在是太渣了。
学霸四捏紧拳头:“是可忍孰不可忍,跆拳道黑带五段又怎么样,我们非得给这个渣一点教训”
学霸五:“没错!附议!”
学霸六:“附议!”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一场“暗杀”悄无声息地拉开序幕。
下午六班有节体育课,体育老师对初二生没什么硬性要求,做完热身运动就让他们自由活动。要是往常应辛铁定跟男生一起去打球,但今天他一反常态地往教室走,坐下后两胳膊撑住脑袋,眼眸下垂,埋头苦读,背单词。
由此没看见自己班上那群学霸痛心疾首的眼神。
“球也不爱打,她都不嚷嚷着长高了。”
班长罗浩智大手一挥:“按原计划进行。”
受临时请假的纪律委员余苗静所托,邵臣拿着对方记录平时分的红本本,带去班主任办公室登记确定下周的值日生人员,钱昱杰追上来:“我跟你一起。”
他空着手,两步踏上台阶,挡在邵臣面前,被绕开后欲言又止,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邵臣看了他一眼,想起前些天晚上昏暗灯光下的一瞥。
钱昱杰轻咳一声,凑近了开口:“我知道你那天晚上看见了,算我欠你个人情,别说出去。”
邵臣没说话。
钱昱杰沉不住气:“喂,你好歹给句话,答不答应。”
“我对你怎么胡来不感兴趣,”邵臣眯窄了视线,唇角弧度压得很低,有些冷酷的意味:“只一点,别在应辛面前胡来,乱搞男女关系教坏他。”
钱昱杰:“……”
没记错的话应辛今年是十三岁,不是三岁吧!
他习惯性嘴贱:“应辛也老大不小,该让他见识见识大人的世界了。”
邵臣视线垂落,目光冷峻带着些许警告。
见他神色不对,钱昱杰双手高举:“我知道了大佬,我保证从此以后在应辛宝宝面前约束自身,清心寡欲,做个谦虚有礼,纯洁善良的未成年人。”
嘴上花花,他到底松了口气,从未觉得“乱搞男女关系”六字如此悦耳动听……不管邵臣是没看清另一个当事人的性别,还是看见了看在他的面子上故意混淆——虽然他觉得更大概率是前者,至于为什么不会是后者,废话,邵臣才没那么贴心——他都感激邵臣愿意帮自己保守秘密。
两人从办公室回来,迎面碰上一个男生。
“你是一班的邵臣吧?”
邵臣停住脚步。
钱昱杰双手环胸,懒洋洋道:“有事吗?”
“不是我找你。”
两人一个态度嚣张一个神情冰冷,男生连忙摆手:“是一个叫应辛的男生,他们班上体育课,他被体育老师叫去搬器材,砸到了脚,有点严重,想让你送他去医院。”
前一刻还无动于衷的邵臣面色一变,一把抓住人:“在哪儿?”
应辛今天下午确实有体育课。
“就在图书馆后面,器材室那边的小巷子里。”
大概觉得面前这两人不好惹,男生传完话就跑了。
邵臣甚至等不到下楼,手撑栏杆从二楼楼梯跳下去,乌发飞扬,露出眉棱,越发显得眉目深刻冷峻,眸底的急切袒露无遗。
钱昱杰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正想说点什么,抬头却见人就剩了个小点,连忙招手:“喂,带上我,多个人多分力量。”
图书馆在树林掩映后,远离教学楼,格外幽静。男生所说的器材室就在建筑群背后,藏得比较深,黄昏时期光线暗淡,巷子又深又长,远远望进去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就在邵臣急匆匆赶往小巷子的同时,应辛被班主任找到:“班委们都去哪儿,放假通知下来了,我要组织班委们开个会,你去叫他们回来。”
外面回来的吉帆拉住要找人的应辛,得知前因后果:“刚好像看见他们往图书馆那边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我带你去。”
邵臣刚走进巷子,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遮住视野,朝脑袋上套过来。
他反应极快地伸手挡在头上,视线暗下来的瞬间手迅速从侧方探出,一把抓住来人胸膛的衣服。
“哎呀!”
来人惨呼一声,是个男生,发出声音后果断闭嘴,铁汉铮铮。
其他人见状也不讲究什么计划了,捏起拳头就招呼上去。
边打嘴里边怒骂。
“让你见异思迁,让你脚踏两条船,让你渣到我女神头上。”
“你这个渣男,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
邵臣掀起头上那块布一样粗糙的东西,些许灰尘从中落下来,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眉头紧拧,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盖回他们头上。几人想跑,被他一人一脚踢在腿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脚搭脚,手缠手地捆在一起。
从套麻袋到反杀制住这些人,一切发生在短短的两息之间。
钱昱杰慢了一步,看到邵臣被人套麻袋时整个人都震惊了:“喂,你们干什么?”
他大喊,这些人不要命了,竟然偷袭邵臣。
要知道自从撞见幼儿园里有个小胖墩在欺负应辛,为了亲自报复回去,邵臣开始找师父学跆拳道,一招一式都是照着制敌去的,就是要对方痛彻心扉,反正钱昱杰不敢惹他……那种滋味,相信只有经常挑衅邵臣底线的卫斯林和应辛幼儿园里的那只小胖墩体会最深。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切只是开始,接下来他就听到足以震惊自己一年的控诉。
“脚踩两条船”、“渣男”、“替天行道”
………
钱昱杰都有些恍惚了:“还让我洁身自好,不要乱搞男女关系。邵臣,打脸了吧,我看你才该反思反思下自己!都被苦主找上门来了。”
天道好轮回,竟然有让他鄙视邵臣人品的一天。
“不过你到底渣了谁啊,这么多护花使者看你不顺眼,得是校花级别的吧,啧啧!”
邵臣掸掸衣角,向来淡淡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们是哪个班的。”
一副要“送官”究办的样子。
学霸们愤恨不已,眼见大势已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个个梗着脖子不说话。
嘴炮过过瘾就算了,钱昱杰也知道见好就收,这群人有计划有组织的,显然预谋已久,他轻咳一声:“你们认错人了,他叫邵臣,不是你们要找的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没找错,”被按在地上的罗浩智仰头,愤愤道:“就是他。”
他非常懊恼,没想到年级第一这么能打,本以为不管怎么样都能揍他两拳的解解气,结果三两招就被放倒了,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
虽然打不过对方,但骨气扔在,罗浩智昂起头颅。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一边跟我们班的应辛卿卿我我,一边跟余苗静暧昧不清,对我们班花始乱终弃,害她失魂落魄,整天以泪洗面……这么欺负人,真当我们班都是死人吗?”
“哥!”
应辛急匆匆跑过来,拉着邵臣上下检查:“你没事吧?”
他刚走到图书馆就看到邵臣被人围攻,急火攻心,什么都顾不上了,跑得气喘吁吁,谁料刚开口听到这番话,可谓石破天惊,跟被天雷劈中似的和钱昱杰一样一同呆在原地。
“没话说了吧?”
罗浩智原本还有些得意,看到应辛跑过来,第一时间竟然是关心那个渣男,恨铁不成钢:“应辛,我们帮你教训这个渣男,别怕,有什么想骂他的话现在都说出来,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这嘴也是够硬了,显然他还没发现现在更危险的是他们。
一片寂静中,只听邵臣幽幽道:“班花、失魂落魄,以泪洗面……”
他望向应辛,眼中情绪浓郁到复杂难辨,欲言又止。
应辛:“……”
啊啊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他!
“班长,”应辛眼睛瞪大:“你喝酒了吗?”
跟在后面的吉帆默默缩了缩脖子:还是假酒,不然不能醉成这样。
“哈哈哈哈,”空气中爆发出一阵笑声,钱昱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邵臣,跟应辛卿卿我我,哈哈哈,卿卿我我,年度最好笑笑话,还失魂落魄、以泪洗面,他们是以为应辛你被邵臣甩了吗哈哈哈……应辛,你们班的都是些什么人才啊?把你认成女生了就算了,还脑补了你跟邵臣那么多爱恨情仇哈哈哈哈,不行了,肚子好痛。”
“我也不知道。”
应辛红着脸:“班长,你们在瞎想什么,邵臣是我哥,我们不是情侣……不对,邵臣没有对我始乱终弃……也不对,我是男生,不是女生,也不是班花……”
他说着语言开始混乱,不知道从哪儿解释起,他们说的太离谱了。
“总之不管你们误会了什么,那些统统都是错的,错的。”
几人的反应让六班的学霸们懵了。
邵臣踢了踢脚边人的腿弯,那人一动,人形“粽子”自动解体。
他袖手站到一边,警告性地瞥了钱昱杰一眼,后者注意到了,但丝毫没收敛,按着肚子蹲在原地大笑,完全控制不住,空地上都是他的鹅叫声。
学霸们你扶我我扶你,站起来。
罗浩智也没了先前正义秉然的模样,有些狐疑,更多的是迟疑,眼底深处还藏着深深的、深深的心虚:“应,应辛,你说得都是真的?你,不是女生?”
“当然了,我是男生,货真价实的男生啊!”
应辛拍拍胸脯,恨不得脱裤子自证清白,想破头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被误会成女生,开学到现在都一个月了啊一个月,就没一个人发现不对……更离谱的是,他们为什么都这么坚定,他说话做事风格明明很爷们!
他指着其中一个男生:“我记得好几次上厕所都遇到你了,你可以证明的对不对?”
所有人目光有志一同地望过来。
学霸之一的男生惊觉闹了场大乌龙,脸一下红透了,吭哧吭哧道:“我,我以为你走错了,怕说出来伤你自尊,所以当成我们共同的秘密,守,守护。”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
这是刚恢复点正常又陷入鹅叫的钱昱杰,跪在地上猛拍地面。
吉帆突然跳起来:“你看你看,我就说我们班上的男生不对吧,你还不信,他们就是把你认错成了女生,在暗恋你……对你献殷勤,是在追求你啊!”
应辛:“……”
闭嘴吧谢谢!
邵臣:“暗恋?献殷勤?”
恶魔一般的低语,让在场所有人觉得一阵恶寒袭过,同时抖了一下。
忘了面前还有个弟控,吉帆哆哆嗦嗦改口:“现在应辛变成男生了,就是兄弟情嘛!”
应辛抓狂,什么叫“变成男生”,我一直都是男生好吧!
既然“应辛是女生”这一条不成立,那后面的所有指责就都站不住脚。
学霸们呆若木鸡,状若幽魂。
比女神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更绝望的是什么,是自己暗恋了一个月的女神根本不是女生啊!
第43章
邵臣的视线落在这些一脸“失恋”的男生身上,所以,他们之前是用什么样的目光在看待应辛。
好感?暗恋?占有欲?
他们误会自己跟应辛的关系,怀疑自己脚踏两条船对应辛始乱终弃,不惜替应辛出头教训自己,教训完之后是不是就要表白,展开追求,送早餐,送礼物,找借口接近,以期得到对方的一个笑容……在他们眼中,擦身而过是浪漫邂逅,不期而遇是命运指引,只言片语是心动征兆……一缕微风,一根发丝,一次轻轻的触碰,都能引发这些人颅内高/潮,将其视为命运的牵绊,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哪怕经年日久,回想起来仍旧心潮彭拜。
而陷入这些热烈追求的应辛,谁能保证他不会被影响,不会被带歪,甚至……不会动心。
邵臣轻轻合眼,看了那么多青春疼痛爱情片,对应辛有没有影响另说,对自己绝对有效果。
至少他现在都能自动脑补出这群人的心路历程,脑中已经谋划了这帮人不下百种死法,觊觎应辛……他们都在觊觎他的弟弟。
明明是炙热的夏日,在场所有人却都感觉到温度在急速下降,寒冷的气流从脊椎爬到脑髓,一点点夺走身体的温度,如寒风一般浸透骨髓,让人抑制不住的战栗。
陷入悲伤的学霸们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道歉。
邵臣被自己想象得怒意勃发,不想看到这些人,牵着应辛离开。
应辛朝吉帆使了个眼色,对方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会提醒班委们去开会的。
水龙头下,飞溅的水花扑在脸上,洗净沾上的灰尘。
邵臣撑在水池边,头发潮湿地垂下几缕,水珠顺着轮廓滚到线条利落的下颚线上,凝聚成型滴落水中。
应辛去小卖部买了纸巾回来,撕开一张张递过去,观察他的脸色,在对方开口前道:“这个班级挺好的,我不转班,你也不准转。”
邵臣:“……”
他擦干水珠,狭长的眼睛微眯,目光艰深自带寒气,左右原本正聊天打闹的人像是察觉到危险,也变得老老实实,连玩笑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应辛心里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他哥一直不说话一定是有这个想法。
还是要想办法说开才行。
踏上图书馆前的枫叶路,阳光染黄的枫叶飘飘荡荡落下,风声掠过草地,头顶传来枫树大片大片的哗响。
“哥”
应辛带着邵臣,伸手接住一片金黄的叶子:“你看这叶子上有个虫洞。”
他意在扯开话题,轻松轻松气氛。
将枫叶翻过来,一只七星瓢虫展翅起飞,在眼前遨游一圈,冲向邵臣,应辛连忙伸手抓住。
手比脑子快,抓住虫子后,应辛察觉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许僵硬,不由也僵住,糟糕,忘记哥哥洁癖之最——讨厌虫子。
非常嫌弃,在花棚见到必配药弄死。
……这手还能要吗?
应辛赔笑:“哥,现在在外面,虫子没吃你的花,就放过它吧!”
摊开手,瓢虫飞了出去。
邵臣眼角还残留着些寒意,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嫌弃的意思:“那些男生把你认成女生在脑子里乱想,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应辛将树叶举到眼前,临摹其上的脉络:“这有什么好气的。”
“他们只是误会我是女生,又没对我怎么样,误会说开就好了。”
“哥,你也别气了。”
要真只是这样邵臣也犯不着生气,可看那群男生的态度,分明是用心不纯……尤其在邵臣无意中撞见钱昱杰和另一个男生亲密的场景后,知道两个男生也能做这种事,简直让他惊怒,万一那群人发现应辛是男生后照旧喜欢他,缠着他不放,对他动手动脚呢。
应辛心肠软,容易感动,偏偏人矮个子小,压根儿反抗不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乌龙,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邵臣越想越后怕,自家乖巧无比的弟弟差点被带歪,直接道理都不讲了:“以后不止女生,和男生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准再送他们零食。”
应辛:“……”
他想反驳,但看邵臣略带冷意的眉眼,将喉头的话咽下去:“哦,好的哥。”
低眉顺眼地被哥哥领回班级,迎上一双双忐忑又尴尬的眼睛,应辛目不斜视,朝邵臣挥手:“哥,我到啦,你走吧!”
邵臣视线从班上扫过。
少年肩背宽阔,走廊上明灭的灯光照亮他眼底薄薄的凉意,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力,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下头,只能望见一片心虚的背影。
班长罗浩智悻悻地转回脑袋,发现好几个男生跟他一样动作。
面面相觑,丢脸。
第二天放假通知下来,国庆放七天,从这周六开始。
这才星期三,还要上几天课。
进入待假时间,各科老师跟疯了似的开始发试卷,发试卷……每天每节课都要发一张试卷。
应辛的书包被试卷塞得鼓鼓囊囊,下午自习室里可有事情做了,回家也不得消停。
好在不止他一人在学习的苦海中挣扎,还有个难兄难弟钱昱杰,同样咬着笔头左挪右挪。
然而人家脑子好基础好,就算磨也磨完了。
还有时间探头看他的试卷:“噗嗤,你这字,真可爱!”
应辛磨了磨牙,拉拉旁边人的衣角。
橙黄色的灯光下,邵臣眼神竟然有些柔软,揉了揉他的头,转向钱昱杰时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冷酷:“你要不学就走开,别打扰应辛。”
钱昱杰不敢再闹,嘀嘀咕咕:“瞧你这脸变的,怪不得那群学霸觉得你两卿卿我我,真没冤枉人。”
要不是为了躲某个日渐疯魔的学弟,他至于来这儿受这宠弟狂魔的气嘛。
眼看邵臣没注意这边,他连忙朝着应辛做鬼脸,后者吐了吐舌头。
……一对幼稚鬼。
邵臣摇摇头,被应辛咬着笔头可怜巴巴地望住,轻咳一声,这个时候他还是有原则的:“还差一点,就快写完了,再坚持一下。”
应辛便又垂下头,聪明的小脑袋瓜转了不到十分钟:“渴了!”
邵臣利落地打开书包拿出水杯:“我去接水。”
喝上热水,应辛又饿了;吃完晚饭,应辛又困了;等睡过一觉,第二天坐在自习室内,钱昱杰叹为观止:“邵臣,你真不是宠儿子吗?你的原则呢,说好独立做完一张试卷,他到现在试卷还没翻篇。”
应辛被说得脸颊微红,心虚气短,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吃得苦也沉得下心学习,但一到邵臣身边就开始不自觉依赖这个人。
邵臣浑不在意,看了他一眼:“你嫉妒也没用。”
语气淡淡,仔细听才能发现里面略带的炫耀意味。
钱昱杰没懂,应辛却是秒明白邵臣的意思,他哥在说——我有弟弟可以宠,你没有,嫉妒也没用。
这谁扛得住啊,应辛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眼睛又弯成小月牙。
钱昱杰后知后觉体会到这层意思,扶额:“没救了你!”
……
国庆节如约而至,应辛兴冲冲收拾好行李,拉着邵臣和吉帆坐上去往云南的飞机。
因为旅游时间短暂,他们的路线暂定为“昆明——民族村——石林”,跟卫斯林约定在昆明见。吉帆家在昆明周边的一个小村庄里,父母外出打工办了暂住证,将他接到身边就近入学,一下子读了这么多年,高考要回到户籍地考试,这趟率先去他家的小镇上逛逛。
空姐推着餐车走过,应辛帮邵臣叫了杯咖啡,自己要的橙汁,听到后座的人懒洋洋道:“什么催眠来什么”
吉帆扭头看他:“就你这黑眼圈,还需要催眠?”
钱昱杰烦躁地薅了薅头发,生无可恋:“啊,就是失眠睡不着弄的。”
他会告诉别人某个披着人皮的狼崽子去他家以学习之名,实则骚扰地缠着他睡了一夜吗?那双手臂跟铁箍似的,搞得他做噩梦被蟒蛇缠身,根本没睡好,翻来覆去醒来好多遍。
没错,钱昱杰也来了。
名为体验祖国大好山河,实则还是为了躲人。
邵臣翻书的动作一顿,别人不知道,他却对钱昱杰的烦恼有所察觉。
发生了应辛班上的乌龙事件,身边还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心里莫名生出种担忧,以防再有男生误会应辛性别动不该动的心思,他开始在应辛外形上做功夫。
飞机落地,三个高大的少年簇拥着中央的小少年走出机舱,守在传输带前等行李,吸引了无数视线。
三人集齐了时下最受欢迎的男生典型,高冷淡漠型、慵懒厌世型、阳光开朗型……至于应辛,就像挺立在黝黑森林土地上的一朵娇艳的玫瑰。
皮肤白皙,鼻梁秀气,唇形形似花瓣,唇珠上翘,点睛之笔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双眼皮眼角内侧细长,微微上翘,灵动又减龄,笑起来能甜到人心坎里去。
然而那双甜甜的眼睛无人得见,出机场就被一只墨镜封印了,短袖T恤外的套头防晒衣背面,绣纹是一头威武霸气的大老虎,加之宽松的铅灰色休闲短裤,酷帅到没朋友的限量版运动鞋……一看就是个家境优渥的小王子,最重要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性别男。
卫斯林先到地方,订好酒店,接到人后不可置信地推开墨镜,吹了声口哨:“cool!我的小甜辛,一个月不见,你怎么摇身一变从甜妹进化成酷哥了。”
“你才是甜妹,”应辛跟人拥抱了下,哭笑不得:“我哥帮我挑的衣服,好看吧!”
“好看好看,”卫斯林捧场:“这哪是换了件衣服,分明是换了个头啊!”
应辛气质温软,长得足够漂亮却因为一头卷发难以一眼区分出性别,经常让他有种自己有个妹妹的错觉。这下不用迟疑了,铁定是个男生!
应辛吓得捂住自己的卷发,生怕引起邵臣的注意让他想起这茬,谁能料到靠邵臣的关系躲过学校统一理发的小卷发,竟然差点毁在邵臣本人手上。
他连忙岔开话题:“好热好热,酒店在哪儿,快带我们去吧!”
一行人上车。
邵臣隐隐察觉到他的躲避,将人拉到身边:“坐我身边。”
这段时间他哥对他的监护已经严密到了一定境界,近乎隔绝所有雄性生物的靠近,就算身边的人也不行。应辛乖巧点头,被他的气息包围,格外安心同时又觉得有必要给他哥脱脱敏:“哥,车上都是认识的人,不用这么紧张的。”
邵臣不置可否,人多有点挤,怕他坐得不舒服,拦住他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应辛就知道他没听进去,有些苦恼,他哥对于自己认定的事非常执着,三言两语根本别想劝动……就像六七岁去学跆拳道,柔韧度和灵敏度训练,身上总是青青紫紫,大冬天手背破皮生冻疮,自己哭着给他上药,反被他安慰,却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这次被认错性别给哥哥留下的深刻的阴影,应辛默默地想,要更听话才行,不准跟男生过密就不过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能让哥哥太为他操心。
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蓝天悠远白云朵朵,钱昱杰迎着朝阳吆喝一声:“兄弟们,今儿个让我们敞开了浪一浪。”
行李放在酒店解决了早餐后,稍作休息,卫斯林按酒店人员的推荐找了个当地导游,直奔最负盛名的民族村,乘上观光车。
26个民族的异域风情,从傈傈族“上刀山下火海”的震撼,布朗族的婚俗,苗族村的吊脚楼,到基诺族的太阳鼓,太阳鼓用基诺语称“厄扯歌”,有一套完整的仪式,杀鸡宰猪祭祀后唱念祭词,以祈祷给人们带来吉祥平安。
“这是基诺族的习俗,”当地导游笑道:“用载歌载舞的方式为人们祈求平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不止基诺族,咱们汉族“正月十五”舞龙舞狮,苗族“二月二”鼓社节,白族“火把节”,拉祜族“祭太阳神”
………都是祈祷欢庆的节日,很有热闹的氛围。”
正说着,台上节目开始了。由一人双手执鼓槌边击边舞,另有若干击、击镲、伴舞伴歌者,跳大鼓舞时的唱词称“乌悠壳”。
悠远的男声仿佛远古神秘的回响,配合着空灵乐器的击镲,浓厚民族色彩的舞裙翻飞,玄妙又神秘,让直观体会到的人不觉心潮彭拜,闭眼静静聆听。
应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都看入神了。
卫斯林对这充满民族色彩的节目赞叹:“还是要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云南不愧是旅游胜地,天蓝水清,惠风和畅,人杰地灵,比家里那些生日宴结婚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乌烟瘴气的,看着就让人生气。”
钱昱杰摸着下巴,发表看法:“可惜咱们一帮人都是大老爷们,连导游都是男的,队内气氛钢铁得不得了,聊天都没兴致,缺乏一丝柔情。”
吉帆挠挠头,笑呵呵道:“咱们有校花小应辛啊,小应辛多美多柔,你还不满意。”
话音刚落,应辛和邵臣齐齐扭过头来,一个愤怒,一个面无表情。
钱昱杰深吸口气,猛地倒退一大步。
卫斯林乐呵呵没察觉。
“谁美?”应辛暴起,跳上石阶勒住吉帆的脖子:“爸爸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谁美?谁柔?”
吉帆呼吸困难:“咳咳,我我我,我美!我柔!”
应辛冷哼一声,松开手。
吉帆笑嘻嘻扭头,接下来的旅途中感觉一直有道死亡视线如影随形,带着凝重与怀疑。一句话没说却足以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凉意,应辛的锁喉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挠痒痒。
在中途休息站下车,刚好是中午吃饭时间。
休息站附近有几家小吃铺子,远远就闻见一阵扑鼻的烤肉味,浓郁鲜香。邵臣见应辛扭着脖子往那个方向瞅,不由问他:“要吃吗?炸乳扇。”
“乳扇?”应辛咽了口口水:“乳猪的胸脯肉吗?”
卫斯林和钱昱杰臭味相投,不看菜品看图片,横扫下去点了一堆凉菜,吉帆权衡利弊,毅然决然投入凉菜的怀抱。邵臣让导游跟着他们三,自己带着应辛过去买。
乳扇在当地是道名小吃,排队的人不少,邵臣点了杯刺柠汁让应辛站在阴凉下,自己排队买过来:“看起来不像是肉。”
应辛尝了口:“……是奶酪。”
味道有点奇怪,但还能接受。
给另外几人也带了份,两人吃着往回走,不知不觉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瑶族小卷粉,普米族的牦牛肉,凉拌鸡,苏里玛酒,只有4度,酸酸甜甜的。
“哥,你尝尝这个!”
应辛将吸管转向邵臣那边,邵·洁癖重症患者·臣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病症,低头含住,评价:“还不错,适合你。”
应辛眨眨眼,亮出恶作剧得逞的小尖牙:“哈哈,我刚没擦吸管,上面都是我的口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等着看他哥黑脸,露出迟疑又不妙的危险表情。谁让邵臣总是面无表情,为了看他更多情绪起伏,应辛有时也会小小的调皮一下。
邵臣一顿,平淡道:“……我刚往里吹气了。”
应辛:“……”
他戳戳吸管,唇珠微翘:“说这种谎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邵臣老神在在:“不信你往里面看,是不是有很多气泡。”
应辛才不信一向正经的邵臣会搞这种恶作剧,瞪大眼睛去瞧,杯沿竟然真的有很多小气泡,他不可置信:“你你骗我的吧?”
邵臣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心理专家来了都找不着破绽。
应辛看不出真假,恶狠狠地咬住吸管,不服输道:“吹气我也认了,反正我不嫌弃你。”
邵臣眼角不经意地勾起一个小弧度:“那不就得了。”
……我也不嫌弃你。
没听出他言下之意的应辛深觉自己输了,跟邵臣比不动声色他永远不是对手。
几人吃完凉菜,啥味儿都没尝到,摊着空空的肚子迎回应辛和邵臣,见他们满载而归,欢呼一声,从他们手里接下热腾腾的食物。
应辛饭量小,刚又塞了不少小吃,炒饭吃一半就打了个饱嗝,合上盖子打算带回去。吉帆正好相反,景区一份炒饭根本不够他造的,见状伸长手臂打算帮他消灭掉。
应辛捂住自己的炒饭,不好意思让别人吃他吃剩下的:“桌上炒粉奶酪和牛肉都没人碰过,你吃那些吧!”
“我就喜欢吃你剩下的,”吉帆习惯性嘴贫:“感觉你吃过的特别香,有你的味道。”
钱昱杰听了表示生理性不适,并配合做出呕吐的动作。
卫斯林心中大震,这是哪里来的黑皮少年,这么恶心的话也说得出口,如果自己有这份脸皮,是不是早就把应辛拐回家了。
邵臣意味深长地看了吉帆一眼,觉得不像开玩笑,有句话怎么说的——“有时不经意出口被人忽略的才是真心话”——刚这人还评价应辛“又美又柔”,现在又说这种让人生理性拳头硬的话,自己是应辛的哥哥不嫌弃应辛的口水理所应当,这个人无缘无故,凭什么?
种种疑点让邵臣脑中红灯和警报一起拉响,他目光锐利,将此人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浑然不知自己上了邵臣“死亡名单”的吉帆喜滋滋得到自己喜欢的炒饭,吃了个肚子滚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撑把头皮上的褶皱撑开了,去滇池的路上总觉得后脑勺凉凉的。
观光车翻过一道隘口,只见远处流动的画面如一副不断展开的画卷,淡淡阳光下,云雾缭绕的滇池水波碧青,烟波浩渺,如人间仙境。
应辛生长轨迹十分规律,有时周末会去游乐园,但所见皆是人山人海,光看脑袋去了,没什么欣赏美景的机会,也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湖泊。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草木和水汽的大自然气息将身上的疲倦洗了个通透。
理所当然的几人去湖上泛舟,吉帆踩在船舷上,伸手去牵应辛:“你小心点啊,船有点抖……要不你直接往我身上扑,我接住你,不过我平衡性不好,你要双腿死死夹住我的腰才行。”
话音未落,一只手从旁边探出,在应辛小小的惊呼声中,拦腰将人夹在腋下放在船上,回头瞪了他一眼。
吉帆缩了缩脖子,纳闷应辛他哥心情是不是不好,看人的眼神好凶好吓人,怕怕。
湖上风大,应辛被吹得东倒西歪,但又对眼前的美景痴迷不已,不舍得转眼。
邵臣见状从背后轻轻拥住他,两条长腿搭在两侧,给他挡风。
应辛睫毛一颤,轻轻叫了声“哥”,耳朵慢慢红了,也不知道是风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吉帆才发现自己有点晕船,眼前天旋地转,急需要一个人帮他按住乱晃的脑袋,他羡慕得看了眼应辛,不忍心打扰,总觉得那两人太过腻歪,气氛自成一体外人插不进去,进而转向船上另外两人,羞涩道:“你们谁能抱抱我?”
余光直指邵臣和应辛两人,充满暗示。
钱昱杰:“……”
卫斯林:“……”
要是普通按住倒没什么,但要像邵臣抱应辛那样……
钱昱杰视线乱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状似苦恼:“我,我不行的啊,我臂展还没你腰粗,圈不过来圈不过来。”
开玩笑,要抱他也只抱香香软软的女朋友,谁抱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誓死守护怀抱的贞洁。
压力给到卫斯林,他呆若木鸡了会儿,目光落在那头那两黏黏糊糊的人身上,浑身一抖,突然一手按头:“抱歉,可能没法帮到你,我自己也有点晕船。”
丝毫没发现自己找的参照物有哪儿不对的吉帆环视一圈,眼睛一亮:“导游,你展臂长,不晕船,你可以的吧!”
导游:“……”
第44章
游完湖,夕阳西下,太阳慢慢回归地平线,临近夜晚。
从滇池回到酒店,简单休息了一下,几个精力旺盛的少年犹觉意犹未尽,又趁着华灯初上随导游挤进祥云街,有名的美食城,大肆扫荡一番。
应辛捧着一杯奶茶,摸摸肚子,对邵臣递来的豆腐脑摇摇头。
“你不喜欢?”卫斯林挤过来:“正好我也不喜欢甜豆花,你尝尝这个,咸豆花,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钱昱杰懒懒地皱了皱眉,似乎无法想象那个味道:“□□,完全是□□,盐就算了,居然往里面加辣椒酸醋豆豉……能好吃才怪。”
卫斯林撇嘴:“少见多怪。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不信可以自己试试。”
钱昱杰抬眼看他:“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
卫斯林撸起袖子:“……嘿,我今儿个还就不信了,非要给我们咸豆花正名。”
两人手里都是小吃,实在抽不出手教训对方,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应辛。
“你说,甜的和咸的哪个好吃?”
“应辛,你喜欢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两碗豆花并排,应辛一不小心打了个饱嗝,连连摆手:“我现在已经是过饱和状态,嗓子眼都是食物,再吃要吐了。”
两人不依不饶,缠着他问。
邵臣长臂一伸,将应辛揽到身前,大手掌住他的后脑勺按在胸口,眯了眯眼:“再胡搅蛮缠,我就一人一碗给你们灌下去。”
卫斯林&钱昱杰:“……”
惹不起惹不起,他们纷纷后退保狗命,就在这时,钱昱杰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见他没动作,应辛提醒:“你手机响了。”
钱昱杰似乎很不想接,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伸手进去按了下,铃声终于消停下来。
卫斯林利落地将自己那碗咸豆花一口干了,不由想起队伍中的第五个人,正想叫人,就听身边有人问:“帅哥,能合个影吗?”
卫斯林偏头一看,见是四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刚才说话的女生抿着嘴笑:“你们是来旅游的吧?”
这一行人容貌气质俱佳,单个拎出来都是校草级别的大帅哥,更别说一群齐刷刷亮相,一出现在美食街就被人注意到了,好多偷偷拍照的。这几个女生起初也只是好奇,后来遇到岔路分开,没想到下一个岔路口竟然又遇到,简直是缘分,这才大着胆子凑上来。
“是啊,我们来旅游的。”
钱昱杰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动觉醒,从刚才争辩甜咸口的幼稚鬼摇身一变成为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跟女生们合了个影,嘴角含笑,眼荡春光:“你们是本地人?”
“也不是,”女生笑道:“我们是附近大学城的大一新生,国庆放假没回去,留在这儿玩。”
以她们的眼光判断,几个男生应该也是大学生,就是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水土那么养人,一个个又高又帅,果然帅哥只和帅哥做朋友。
“能发动态吗?”
女生嘻嘻哈哈问:“让在外省读书的表弟看看,让他就照着你这样长。”
“当然可以。”
钱昱杰表现得非常大方:“我的荣幸。”
女生们说完又去拉卫斯林,他看了眼隐含鼓励的钱昱杰,不好意思拒绝,被拉过去合影,他身高在几人中算是中等,将近一米八,女生们在他的衬托下显得娇小可人。
合完影的几个女生握着手机,齐刷刷期待又羞涩地望着邵臣,奈何对方冷冰冰无动于衷:“我不喜欢拍照。”
女生们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其中一个女生见应辛默默喝奶茶,呀了声:“这是弟弟吗?弟弟也好可爱呀!过来一起合个影呗,几年级了?”
应辛眨眨眼,慢吞吞起身:“……初二了。”
“初二,还好小啊。”
“对啊,我弟也初二,整天臭屁得很,一点都不乖,还是这个弟弟可爱。”
应辛被拉进队伍,有人叫他看镜头,有人悄声在他耳边说:“弟弟,把你哥拉过来啊。”
一句话就能听出来她们大多数人此行的目的。
应辛扭头看去,他哥被塞了个手机,正面无表情地按下快门。
应辛抿唇一笑,一颗小尖牙若隐若现,要是这群大学生知道她们搭讪的都是一群初二年纪整天臭屁的小屁孩,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哼……谁让她们只看身高就断定年龄的!
明明一样大,钱昱杰和他哥被叫帅哥,到了自己就是“弟弟”。
应辛看了看被钱昱杰逗得花枝乱颤的几个女生,眼中的小红心都快跳到对面男生脸上了,想了想还是没点破,算了,避免让女士尴尬是绅士的良好品格,就让这个误会继续误会下去吧!
刚拍完,吉帆回来了,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边啃红薯,并不加入进来。
左右逢源的钱昱杰跟女生们告别,桃花眼水润润的,意犹未尽:“我就说队伍里应该有女生,看呀,多么活泼可爱,跟她们呆在一起,感觉我的心都年轻了几岁。”
“嗤,”卫斯林毫不留情嘲笑:“你再年轻下去就退化成小学生啦!”
“而且小学生的心脏动力,恐怕支持不了你这么浪。”
钱昱杰:“……”
应辛肩膀抖动,伏在邵臣肩上笑得不能自己。
只听“咔嚓”一声,抬头看去,邵臣收起手机,应辛伸长脖子:“哥,你刚才拍照了?”
邵臣没说话,径直往外走,并不理他,只垂在身侧的手指绻了绻。
应辛多了解他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将邵臣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双手揽住他的肩膀,一跃跳上后背,双腿夹住对方的腰,对着耳朵笑:“刚才是谁说不爱拍照的?”
一只手从后面稳稳拖住他,邵臣还是没说话,似乎早预料会被他问住,打定主意不开口,应辛拿他没办法,想了想:“刚才我没准备好,重拍一张。”
邵臣一顿,听到肩膀上得逞的笑声,才知道自己露馅了。
哥哥情绪内敛,应辛很少听到他表露自己的心意,是以对他的每一次呵护和在意都格外珍惜,现下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我说真的,哥,你再拍一张呗,就这么拍。”
邵臣确认再三,见他没有玩笑的意思,这才拿出手机,感觉脸有点疼,手指又忍不住绻了绻。
镜头对准两人,里面两张脸,一张笑容灿烂,一张冷淡疏离,虽没有笑,却有点点星光从眼睛里跑出来。
应辛喊:“三二一,茄子!”
按下快门的一霎,三张脸不约而同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冒了出来,与此同时感觉身下的人不自觉弯了下膝盖,给周围人留出更多的空间,应辛笑容更深。
第一天昆明之旅圆满结束,第二天一行人告别导游,跟着吉帆登上大客车,踏上云南边境小镇,红河之旅。
吉帆爸妈都在外面打工,家里就一个年迈的爷爷,眼睛被黑烟熏坏了,没种庄稼,帮着村里人看孩子贴补家用,吉帆爸妈把人接进城里,不到两天老人就嚷着回来。
两人没办法,只好将老家的破败房子翻修,请了邻里邻居帮忙照看,等再过两年,就算老人再不同意也要将人接走。
吉帆进门就大声吆喝,黑洞洞的门里出来一位颤巍巍的老人,黝黑粗糙的大手在他脸上抚过,咧开嘴笑:“帆娃儿回来了,吃饭了没哟?”
“吃了吃了,老爹,我同学来了,要住几天。”
吉帆将买的东西放在地上,招呼人坐下,自己去厨房烧热水倒茶。
老人搬来风扇,摸索着去插电线,眼睛不好使,手指都快插插板孔里去了,凳子上的几人吓得急忙跳起来,邵臣反应最快,从老人手里拿过插头,一番检查才发现插板没插电,虚惊一场。
应辛扶着老人走开:“爷爷,我们不热,您平时该怎么就怎么。”
风扇上包装袋都没取,九成新,一看就没用过,想来这里气候湿润适宜,老人家也不经常用这玩意儿。
钱昱杰擦擦额头的汗,不是热,吓得。
老人家一个人生活,家里什么都缺,开火也麻烦,何况要煮几个半大小伙的饭,米也不够,下午邵臣带着几人出来吃。
小镇子在云南边境,跟越南接壤,小镇上走一圈能看到不少越南人,高鼻深目口音交杂,在一个个随意用布支起的摊子前徘徊,向路人推销自己的产品,有的甚至瞅准了机会往车窗半开的骄车里塞东西,一度让交通瘫痪。车不敢开太快,人越走越慢,形成拥堵。
小镇上稀奇玩意儿挺多,应辛戴着遮阳帽,好奇地东张西望,那双眼睛灵动可爱,大部分面容藏在阴影下,只露出粉嫩的唇瓣和下巴。
邵臣紧紧拉着他的手,防止他被人撞到,在吉帆的带领下进入一家餐馆。
门口一个越南商人跃跃欲试,邵臣突然开口,一句话止住他的脚步。
一行人都扭头看向邵臣,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越南商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退回原位。
应辛睁大眼,小声凑近:“哥,你会说越南话?”
邵臣也压低声音:“刚学的。”
市集上讨价还价的越南人很多,有的汉语说得不那么熟练,半截外语半截外语,他听了一耳朵,就学了这么一句。
应辛翘起大拇指,听他的口音,真不像刚学的。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应辛万万没想到他哥的学习能力这么强,两天后已经能用越南语跟这边的人交流了。
早上,应辛被电话的铃声吵醒,从五人拥挤的床上挣扎出来,一边按揉被压得酸痛的肩膀,一边摸到旁边的手机,熟练地丢到钱昱杰身上:“你手机响了好久了。”
昨晚就一直响一直响,好像是同一个人,他看到钱昱杰拉黑好几个号码,都没用,也不知道谁这么有毅力。
钱昱杰本来就没睡好,起床气更大——“滚!”
抬手就将手机扔了出去,砸在门框上弹回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屏幕稀碎,好在终于没响了。
卫斯林被吵到,扯起被子盖住脑袋。
邵臣没在旁边,应辛睡不下去了,起床捡起手机,这才发现界面显示“通话中”,他手忙脚乱想还给钱昱杰,对面便传来一个有些阴沉的男声:“学长,你总算愿意接我的电话了。”
应辛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回答:“不好意思,我不是钱昱杰,等他睡醒了我让你给你回电话好吗。”
“你们睡在一起?”
男声的语气带着寒意,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气音,简直就像从牙关里逼出来的一样。
这兴师问罪一样的语气让应辛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嗯,是啊,我们在朋友家。”
对面一顿,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兀自运了运气:“我看到了你们的合影,知道你们在哪,告诉钱昱杰,国庆节剩下的几天好好玩,我在学校等他。”
说完就挂了电话,应辛抓着手机一头雾水,仔细想来这通电话也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对方锲而不舍地打来好像只是刷个存在感,防止钱昱杰忘了他?
将手机放到钱昱杰枕边,看着对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应辛不得不承认,这人担心得似乎不无道理。
等等,他说看到了合影,在哪儿看到的?!
没想出个所以然,应辛跨出房门,叫了声“哥”,没听到应声。
有些奇怪,这么早他哥去哪儿了?
出门就见邵臣站在门口跟一个越南人打扮长相明艳的女孩说话。
桌上放着一个杯子,像是牛奶,还冒着热气。
吉帆的爷爷早就起了,正坐在门口做手工编竹筐,面前的地上堆满了竹子,应辛过去跟他打招呼。
发现应辛起床了,邵臣指了指桌子,见他端起来喝又转过头去,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女孩在笑,邵臣也难得柔和了脸色。
应辛好奇地凑过去,发现根本听不懂,过了会儿神情萎靡地回到屋里,摸摸这里看看那里,余光不停往那边瞄,心里有点着急,要是自己也能像哥哥学得一样快就好了,就能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第45章
好不容易等两人说完,应辛装作不经意问:“哥,你们说什么呢?”
邵臣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视线落在桌上:“那是羊奶,你多喝点,对你有好处。”
刚外面的越南人说他们这边的羊奶营养特别丰富,小孩从小喝羊奶,一个个长得特别壮实,拔高得特别快,还有助于提高免疫力不怎么生病。
听起来像是广告,但看小镇上的孩子确实长得又高又壮,还有吉帆,都是最好的例子,邵臣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应辛的身体一直是他的心病,特别免疫力这块,动不动生病发烧,躺在床上恹恹的,让人看着心疼。如果有用的话,邵臣打算在这边开一条产业链,专门收购羊奶,应辛喝不完可以捐给福利院。
应辛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兴致缺缺,奶他喝了十几年,早喝腻了,不管羊奶牛奶都一样,说是能长高。
实际上长不了一点。
邵臣却说:“多喝几天看看。”
看什么?
应辛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进屋,将刚才的女生抛到脑后:“哥,你越南语怎么学得那么快,才来几天就能跟人交流了,有什么秘诀吗?”
“没什么秘诀,”邵臣表情平淡:“听多了,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应辛:“……”
自然,就会了。
我整天跟在你身后也在听在看,怎么就听不懂呢。
这不禁让他想起小时候学数学题,邵臣说出答案时那理所当然的表情,题读完,答案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应辛砸吧嘴,可能这就是学神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陆陆续续的卫斯林他们也起来了。
假期过半,小镇上有名的地方都去玩过,因为鱼龙混杂,太远的不敢去,邵臣和应辛家里有老人在,不可能整个国庆节都在外面浪,买了两天后的票,卫斯林一起。
唯有钱昱杰,一副回去就是跳火坑的模样,挽着吉帆的肩膀:“吉帆兄,一想到剩下的两天要跟你分别,我就特别舍不得,我决定了,留下来陪陪你跟爷爷,我们一起订票回去。”
吉帆:“……”
不不不,我不需要你陪,我爷爷更不需要。
他挠挠后脑勺,不明白这位怎么突然就和自己相见恨晚了,尤其是钱昱杰那双桃花眼看谁都像深情款款,吉帆浑身鸡皮疙瘩止都止不住。
行程已定,几人就没再出去玩,坐在院子里帮老人家编簸箕。
自动分成两人一组,应辛负责用砂纸磨掉竹片上的小刺,邵臣负责把它们组合起来,照着吉帆爷爷的步骤编。两人有着多年拼乐高的手速和默契,一开始因为不熟练暂时落后于吉帆,后来掌握规律后渐渐上手,追上吉帆后将人甩在后面,邵臣极强的动手能力无论在哪个领域都能遥遥领先。
卫斯林胜负心爆棚,急得哇哇大叫:“钱昱杰你没吃早饭吗?快一点好不好。”
钱昱杰优哉游哉摘小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工出细活。”
应辛一开始还能看他们的热闹,眼看邵臣一个竹筐快要编完,竹片还不够,怕自己耽误他进度,手上速度加快,额头渐渐渗出热汗。
邵臣察觉到,手上动作慢下来:“慢慢来,我们不急。”
“不行,”应辛鸦羽长睫微微垂着,唇却紧紧地抿在一起,不知哪儿生出一股倔意:“你的速度在这里,我不能拖你后腿。”
“听到没有,”卫斯林横眉竖目:“钱昱杰,听听应辛这觉悟,多学学……你就是在拖我后腿。”
钱昱杰老神在在,循循善诱:“相对速度听过没有?你参照物选错了,你的队友是我,只要保持跟我同样的速度,就不是我拖后腿了。”
卫斯林:“……”
他翻了个白眼:“应辛,你跟钱昱杰换换吧,我看邵臣的速度跟他相当,这两不慌不忙的才是天生一对。”
应辛却没空理他,速度太快,他的手被光滑的竹片划伤,鲜红的血液流出来。
邵臣丢下手里的竹筐,将他的手指翻过来,伤口不深,就是细长,他眉头紧皱:“吉帆,你家有酒精和创可贴吗?”
吉帆说有,进屋去拿来,往伤口上一淋,应辛疼得一缩,邵臣下意识吹了吹,用棉签清洗干净伤口。
“嗨,”卫斯林看得直吸气,拿出哥哥的派头教训:“你说你那么急干什么,只是个竹筐而已,编不完就编不完呗,这口子一看就很疼。”
钱昱杰双手环胸:“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那一直催一直催,应辛就是受了你的影响才拼命加快速度。”
“我催的是他吗?”
卫斯林双手叉腰:“我是为了激励你,我这么优秀,怎么也要一个跟得上我,跟我匹配的助手,实力不匹配的结果就像我跟你,活脱脱被拖慢进程。”
缠上创可贴,邵臣指挥:“去那边坐着。”
他眉峰仍旧蹙着,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睛不笑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十分冷酷。
应辛小指勾着他的手指,趁人都走了,小声道:“哥,你生气啦?”
邵臣注视着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甩出两个字:“没有”
硬邦邦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应辛笑眯了眼:“这就是个小小的意外,你不用放在心上。”
邵臣淡淡移开视线:“本来这个意外是可以避免的。”
他也不是生应辛的气,就是觉得这伤受得冤枉,明明只要慢一点就能避免,就为了那么点胜负欲手指上留个疤,很不划算。
“就是个小毛毛虫而已嘛。”
应辛端详着创可贴,抓了抓脸:“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的勋章是个毛毛虫,怪丑的。”
邵臣:“……”
他扭开脸。
应辛的脑袋跟着追过来:“你笑了。”
邵臣:“……没有。”
“就是笑了,”应辛眨巴眼,点点他的嘴角:“笑了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小时候邵臣一生气他就拿数学题去问他,问着问着对方就忘了生气,现在可没有数学题。
抓住对方乱动的手指,邵臣叹了声气:“以后要适可而止,量力而行,不能被胜负心裹挟着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应辛连连答应,又答应了一堆条件,见邵臣终于恢复平常,坐回去编竹筐,低下头喃喃:“……才不是胜负欲。”
老人乐呵呵地看着小伙子们玩闹,年轻人磕磕绊绊都是正常的。
两天时间倏忽而过,临走这天,邵臣观察应辛这两天的情况,问及羊奶的效果,对方回以一个茫然的表情:“什么感觉?我觉得这边挺好玩,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啊哥。”
时间太过短暂,还看不出什么效果,虽然早有预料,但邵臣还是有些失望,那一脸巴不得他弟现在就长高长壮从此以后健康无忧身体倍儿棒的表情看得钱昱杰牙疼。
“养身体哪有一蹴而就的。”
他撕了声:“我发现你这人好奇心名利心都很淡,唯独在你弟的健康问题上功利心强得不得了,巴不得有颗灵丹妙药让他一口吃成个超人。世上没那么好的事,循序渐进才是常态,不要被那些夸张的广告词骗到,这几天我看那小姑娘看你的眼神跟看傻子没什么两样,估计觉得你好忽悠……其实应辛也就是身体弱了点,也没三天两头生病躺床上起不来,这不能跑能跳的。别太着急,放平心态,慢慢来。”
邵臣若有所思,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秒。
钱昱杰敏锐察觉到:“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邵臣淡淡:“突然重新认识了你一遍。”
原来除了成绩,这人还有可取之处。
钱昱杰:“……”
妈的,手好痒,果然还是小应辛更可爱。
三人沿着与来时不同的路线返回了A市,不知道是不是被钱昱杰一口奶毒到,应辛刚下飞机就感冒了。
机舱温度适宜,应辛分明没觉得冷,一觉睡醒鼻子却不通了,鼻塞得说不出话。
医生说是热伤风,跟天气有关,开了药回去吃。
顶着卫斯林同情怜爱的眼神,应辛郁闷得不行:“我今年保持着良好的记录,春夏换季的时候都没生病,没想到倒在了盛夏。”
邵臣拧眉:“乱说什么。”
卫斯林连忙安慰:“什么‘倒’不‘倒’的,你这不硬挺挺的,感冒而已,几顿药就吃好了。”
别看邵臣表面上冷淡沉稳,看起来像个无神论主义者,其实私底下特别忌讳别人对应辛说不吉利的话,什么“死”啊“倒”啊的,就连应辛自己也不能说,因为崔阿姨说不吉祥的话念多了会应验,老祖宗为此专门发明了个词叫“一语成谶”。
……真是好迷信一少年。
应辛吐了吐舌头,萌混过关。
回到别墅,崔阿姨已经把午饭张罗好,满满当当一大桌:“晒黑了不少,尤其是乖崽,又感冒了,快多吃点蛋白质和糖分补充营养。”
应辛摸摸鼻子,说话瓮声瓮气:“谢谢阿姨。”
邵臣夹住他想来吃香辣虾的筷子:“寒性的海鲜不能吃。”
应辛筷子方向一转,一点都不心虚:“我其实是想吃鸡肉来着。”
筷子再次被夹住:“过油过辣也不能吃。”
应辛兴冲冲:“红烧肉总行了吧?”他最喜欢甜咸口的红烧肉。
邵臣抿了抿唇:“太过油腻”他准备重新给应辛弄点营养餐。
应辛没法,只能扒了口白饭,看着满桌子菜流口水。
邵老爷子瞧着可怜,帮着说了句:“我看应辛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不少,以后多出去走走就不生病了,现在是补充营养的时候,什么都要吃点。”
崔阿姨也道:“少量没问题的。”
“对啊哥,”卫斯林嚷嚷:“你一点水都不放,小卷毛怎么吃得饱。”
邵臣看着一群人求情的表情,筷子僵住,应辛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太严厉了?
第46章
邵臣停顿的动作没人察觉到,只见他放下筷子,似乎被众人说动,松口道:“只能吃一点。”
应辛小小的欢呼一声,筷子直直往红烧肉拐去。
卫斯林亲手剥了只虾到他碗里:“快吃快吃,崔阿姨的拿手菜,可香了。”
餐桌上气氛逐渐热烈,应辛的碗里很快被各种各样的菜色堆满。
下午卫斯林去厨房把自己寄过来的核桃搬到客厅,叮铃哐当一顿敲:“还剩这么多没吃完,卷毛崽儿你战斗力不行啊。”
电视屏幕上放着动物世界纪录片,浑厚的男声被碎壳声死死压住根本听不见,邵臣找了个夹核桃的工具丢过去:“你这喂猪的量,他当然吃不完。”
卫斯林接过,昂了昂头,面色得意:“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嫉妒,应辛第一次见面就主动用核桃来哄我,想跟我做朋友……他那时候那么小,懂什么,可见是真喜欢我……你们第一次见面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嫉妒你?”
邵臣原本不想跟他计较,奈何卫斯林总在他面前嘚瑟,一次两次他懒得计较,次数多了便觉碍眼,想杀杀他的威风:“嫉妒你什么,长得肥、想的美、吃得多?”
卫斯林捂住胸口:“……”
他显然是被毒到了,找应辛做主:“你看他嘴好毒,我只不过说我们小时候最好,他就人身攻击说我胖,想得美,吃得多。”
邵臣气笑了:“应辛,告诉他,谁跟你最好。”
应辛:“……”
他头顶滑下几条黑线:“你们两是小学生吗?”
要是让外面那群人知道他们眼中的高岭之花跟人吵起架是这样的,非跌破眼镜不可。
邵臣也反应过来有点幼稚,别过脑袋,想了想,又轻轻冷笑一声:“核桃确实能补脑子,你应该多吃点,也不枉应辛……”
“哥,”应辛在卫斯林抱出核桃后就一直心虚得不得了,就怕他哥把他的秘密秃噜嘴,飞身扑过来捂住他的嘴:“你说这么多话,嘴很累吧,吃点蛋糕歇歇。”
要是让卫斯林知道他们友情的象征核桃,是小时候的自己误以为他脑子有病给出去的药,估计要气掉鼻子。
邵臣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投喂,暗暗朝卫斯林投去胜利的一眼。
卫斯林磨牙:“卷毛崽,我也饿了。”
应辛瞪他:“叫谁卷毛崽呢?”
卫斯林理直气壮:“我哥不让我叫小卷毛,霸道得很,你也不管管他。”
应辛把装蛋糕的盘子推到那边,小声嘀咕:“我管他,我管得了吗我。”
就连爷爷不吃药被他哥看一眼都得抖三抖,他哪儿来的勇气去管对方,何况论自我管理,恐怕没人能超过他哥去。
邵臣没管两人的互动,喝了口应辛递过来的水,像只被安抚下来的大猫。
暂时停战,卫斯林拿着小蛋糕闻了闻,嫌弃:“甜不拉几的,我不喜欢。”
应辛往嘴里丢了块小蛋糕,美滋滋:“甜才好,核桃都没味道。”
崔阿姨做蛋糕的时候卫斯林看了眼,糖放得跟雪崩似的,看得他牙疼:“核桃多好啊补脑子,蛋糕除了甜还是甜,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从小到大吃不腻,跟个小姑娘似的爱吃甜食。”
“小姑娘”三字戳中邵臣敏感的神经,扭头撇来严厉的一眼。
卫斯林抱头崩溃:“小卷毛不让叫,小姑娘也不能说,哥你简直是个大魔王,应辛迟早会奋起反抗推翻你的统治的。”
邵臣被他吵得头疼,不耐烦道:“回屋敲你的核桃去。”
卫斯林怨念地看向应辛,后者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手里的蛋糕盘子就被收走:“感冒了不能吃太甜的,今天的糖分摄入到此为止。”
应辛:“……”
他咂咂嘴,空着手递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卫斯林悲愤:“……残,残暴的统治者。”
嚎完之后一溜烟跑了,跟有狼在背后撵似的。
邵臣:“……”
“笃笃笃”,敲核桃的声音响了一下午,幽幽的怨气呈火苗状散发出去,透着门板都能看到。
晚上,应辛喝上了卫斯林敲的核桃和牛奶煮出来的核桃奶,味道一如往前,只不过,余味似乎多了点淡淡的茶香?
连吃两天核桃,应辛觉得脑子灵光不少,连往日咬着笔头看不懂的数学题都能自己解出来,可把他厉害坏了,抬手申请第二盘小蛋糕。
“不行,”邵臣满意地将他的试卷放在一边,回答十分理智:“感冒好之前不能任性。”
应辛丧气,卫斯林今早已经回家了,没人跟他同仇敌忾,他只能化食欲于悲愤,将注意力投入到学习中:“哥,这个题……”
书房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翻页和笔尖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邵臣沉浸在学习中没听到他的声音,应辛探头看了看,草稿上全是看不懂的符号,他甚至分不清是物理的还是数学的。
再看旁边的辅导书籍《大学物理》《高等数学》《凝聚态物理导论》《固体理铅敏好论》……
应辛;“……”
前面的还能看懂,后面的就只认识字了。
看着他哥微微发亮不受外物所扰的眼睛,应辛默默弯了弯眼睫,哥哥喜欢的东西很少,对什么都淡淡的,唯独着迷于攻克一个个难题,无论是乐高还是数学物理,破解难题所带来的成就感让他整个人都发着光。这是他唯一表现出来的爱好,也只有在这时候哥哥才是真正开心的。
不忍心打扰对方,应辛缩回脑袋,决定自己硬抗,只是几个物理题而已,他努努力自己就能解决。
“牛逼啊小应辛,”回家后晒黑了几个度的吉帆一个字没写,试卷比脸还干净:“我还到处找什么,你的给我抄抄……哇,步骤好详细,是你哥教的吗?”
应辛困乏地眨眨眼:“我自己做的”
他做题速度一向很慢,加上感冒,昨晚做到一半就昏昏欲睡,硬是靠着毅力才坚持下来,今天也有点恹恹的。
“想睡就睡呗,你干嘛这么虐待自己?”
吉帆发现应辛困了就用手掐大腿,白嫩嫩的肌肤青里透紫,跟别人虐待了似的,哐哐把人按住:“你现在生病吃药,药里有催眠的成分,稍稍偷懒老师也可以理解,别对自己这么苛刻。”
“不行,”应辛强行撑开眼睛:“刚才打了个盹,有道题没听清楚,你给我讲讲。”
吉帆服了:“你哥那么厉害,你有不懂的可以回去之后问他啊,换了我不听课都行。”
“这些题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应辛打了个哈欠:“他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要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不想用这些东西去打扰他……哎,说到底还是我毅力不够,换了我哥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坚持下去……不对,我哥上课根本不会犯困。”
吉帆;“……”
够了,你个哥吹!
应辛说到做到的毅力不输邵臣,下一刻就拿着试卷满教室窜,学霸们挣扎片刻,主动接过来:“这题我会。”
应辛杏眼微眯,笑道:“谢啦!”
学霸们眼神闪烁,见他态度大方,似乎已经忘记之前的事,慢慢放松下来。
心里一高兴,孔雀开屏。
“嗨,简单,我有两种解题方式。”
“我有三种,老师那两种是最基础的。”
“解题方式要那么多干嘛,技巧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认错性别又打人的乌龙发生后,这群人见了应辛就躲,又想道歉,往往还没靠近就被邵臣一个眼神冻得脸发青脚发软,平时总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望着应辛离开的方向,活脱脱一副情窦初开抓耳挠腮的模样,其不对劲之处连班主任都察觉到,私底下找到班长罗浩智,准备问清缘由,谁料刚开个头对方脸就红透了,问多了就急赤白脸蹦出一句:“您再问我就从二楼跳下去!”
班主任:“……”
不问了不问了,你们正常点。
学霸们只好按捺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国庆结束,应辛主动把破冰的机会送上来,感激涕零地立即接住,大家重归于好,经此一遭,亲如一家。
学霸一:“如蒙不弃,某愿相随。”
众学霸:“俺也一样!”
应辛:“……”
国庆放假回来第一天,图书馆自习室内人满为患,全是来抄(划掉)赶作业的。
应辛和众学霸占领了一块角落作为根据地,等待邵臣的到来。
学霸一心神不宁:“学神被我们揍了一顿,让他揍一顿能解气吗?”
班长罗浩智清清嗓子:“脸皮捡捡,被揍的分明是我们。”
学霸二坐立难安:“他要是嫌我们长得丑,不配做应辛的朋友怎么办?”
罗浩智满头黑线:“你丑我可不丑,我们是来道歉的,又不是早恋见家长,这么紧张干什么。”
学霸二恍然:“对,对哦!”
他们不是来见家长的。
罗浩智:“……”
他想怒吼,就你这状态来见应辛他哥,真的不会被打死吗?
学霸三咬指甲:“就算不是见家长也很紧张啊,学神超可怕,一拳一个班长。”
罗浩智:“……”
呸,我什么时候活成计量单位了?
应辛被这帮人逗得忍不住发笑,写字的笔东歪西倒,刚想安慰两句,图书馆入口光线一暗,一道颀长冷淡的身影踏进来。
众学霸立即正襟危坐。
一进来邵臣就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习惯了这种视线,表情丝毫未动,然而当走到应辛面前,他猛地顿住脚步,环视一周,脸侧投下一道寒凉的阴影:“都是熟人啊!”
第47章
话音未落,挤在角落里的一群人齐刷刷立起来,一个90度大鞠躬,声音洪亮:“对不起,哥,我们错了。”
应辛:“……”
邵臣:“……”
图书馆众人:“……”
这是什么大型黑涩会团建现场。
幸好今天自习室人多比较吵闹,也就周围一群人关注这边,影响不算大。
反应过来的邵臣脸黑了:“谁是你们哥?”
众学霸面面相觑,还是罗浩智胆子大,站出来解释,对他们误会并把人骗出来暴揍这件事表示深切的歉意,还表示以后在班级里会照看好应辛。
“这件事我已经忘了。”
见他们态度还算诚恳,邵臣也不是小气的人:“我不怪你们,还有……应辛不是女生,不需要你们格外照顾,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之前不让应辛跟这群人交往是因为怕他们还分不清男女,对应辛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情,现下看他们目光清正,言语和肢体上并没有让人不舒服的暧昧举动,稍稍放下心来,但是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罗浩智挠挠后脑勺:“其实之前之所以会认错,是因为有人在学校贴吧的校花评比上放了应辛的照片,我们先入为主才误会的。”
还有班上的女生,罗浩智想起来了,她们当时也跟着凑热闹,还说应辛最喜欢人家说他“娇小可爱”,他认识应辛一段时间,也知道对方的性格,特别在意身高,真要在对方面前说出那四个字,就等着跟他的拳头亲密接触吧。
校花评比?
邵臣皱眉。
应辛按罗浩智说的摸到了那个校花评比贴吧,顶头那张照片让他磨了磨牙。
他想到初一校庆结束,自己因为上台表演一个反串角色被班上的女生们戏称为“校花”,吉帆觉得好玩,跟风叫了一阵,还说要把这个称号发扬光大……这家伙特别喜欢上贴吧撩闲,那之后有段时间看自己的眼神特别闪躲,还被当时的自己怀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可不是干了亏心事,这张照片就是吉帆在后台化妆间拍的,应辛心里已经确定这次乌龙有这人一大半的功劳。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邵臣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这表情一看就是有了嫌疑人选。
应辛干笑:“没有,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闲,还是作业太少了。”
——吉帆,你给我等着。
赶了一下午作业在食堂里狼吞虎咽的吉帆感觉浑身一凉,打了个冷颤。
少年人记仇,但忘得也快,众学霸得到邵臣的回应纷纷放下心来,坐回原位。
邵臣低着头不知在屏幕上打什么,应辛探头,只见一连串代码从对方指尖下输入对话框,飞快占领空白区域,速度快得人眼花缭乱……
等他按下回车键,应辛若有所感,登上校花评比贴,小菊花转了半天,跳出一个大大的,血红的,404。
应辛:“……”
黑历史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掉网站,邵臣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轻描淡写地将书翻了一页,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肩膀上出现一只手,他扭头,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怎么?”
应辛清了清嗓子:“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你今天超级无敌帅!”
邵臣轻挑眉头:“拍马屁也不能减少你的作业量。”
应辛抽了抽鼻子:“……我才不是为了这个。”
无黑一身轻,应辛继续学习,半小时倏忽一下过去,身后叽里咕噜又开始争论起来,自己也遇到难题,咬着笔头冥思苦想,最后后背被戳了戳,一张纸给递到眼前:“应辛,能帮忙问学神道题吗?”
应辛拿过纸:“难吗?”
罗浩智露出被侮辱的表情:“当然难了,要不然怎么会我们这么多人都没解出来,就连物理老师都说能解出这题的人一定是清华北大的苗子。”
应辛点点头,在旁边等邵臣放下笔休息的间隙帮他们传递疑惑。
这回邵臣思考的时间略有些长,应辛看着探过来嗷嗷待哺的几个脑袋,看来班长他们确实没说谎。
难题不多,但这种但凡有疑惑就能得到解惑的滋味实在太让人着迷,也让这群人越发崇拜邵臣,说话越来越小心,就差把他供起来了。
当然,因为邵臣自带生人勿进的冷气,应辛仍旧充当着中间的传话筒。
学霸一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么解题,学神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跟我等凡人就是不一样。”
学霸二嘲笑:“之前是谁说学神浪得虚名,遇到难题死活捂住不肯求助学神?”
学霸一飞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我那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还有听说应辛被老班派去和亲后比较气愤,现在改好了。”
他环视一圈:“难道你们当时不是这么想的?”
众学霸:“别问,问就是真香!”
应辛被学霸们的耍宝逗笑,他手上的问题也不少,不过身边有了这群学霸在,也就不用去打扰他哥了,一整天下来,作业得到圆满完成,格外轻松惬意,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自习结束,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邵臣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头看应辛,对方正把练习册往书包里塞。
“今天的题全都会了?”
“嗯啊,”应辛自信点头:“多亏了班长他们帮忙。”
罗浩智等一众人不自觉挺了挺胸膛,纷纷谦虚。
“学神也帮了我们不少。”
“说好要照顾应辛的,何况他的问题也不难,都是基础题。”
“应辛真聪明,一点就通。”
邵臣当然知道应辛聪明,每次拿着问题来找他时眼尾下垂,杏眼懵然的模样格外可爱,而那些表扬的话,原本应该是他的台词。
邵臣没听下去,从椅子直起腰身:“走吧!”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
夕阳落地的窗边,余晖映照在自习室光滑的地板上。
邵臣难得没翻开书,漠然地看着旁边将应辛包围起来的学霸们,乌发垂落,眼底涂抹着压抑的阴影,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
小角落里的学习氛围格外热烈,却有一道与此格格不入的冷淡身影,在一旁沉默不语地坐了很久。
晚上回家的路上,邵臣望着车窗外飞速滑过的风景,状似不经意道:“你跟六班的那几个男生相处得不错?”
这话听着像疑问,实则却是以陈述的口吻描述出来,淡淡的,细听却有些微起伏。
应辛没察觉不对,点点头:“他们人都挺好的,就是性格比较活泼……哥,他们有没有打扰到你?”
学霸们一讨论起题来就控制不住音量,要是打扰到他哥学习,明天他就私底下提醒提醒这群人。
“朋友之间,”邵臣顿了顿:“还是要适当保持点距离,你的那些题太简单,就不要去麻烦别人了。”
应辛:“……”
——题问得太简单就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
这话跟他最近的看法一致,但从邵臣嘴里出来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应辛挠了挠碎发缠绕的脖子:“哦,那,那我尽量自力更生?”
邵臣:“……”
除了自力更生,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搭了搭,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推力,将自己推离应辛身边,虽然小却真实存在,不明缘由。
邵臣眸色渐深,淡声道:“为什么不问我?”
应辛一愣,眨眨眼。
因为我更想看你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遨游,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我那些琐屑又简单的题目上,你只需要往前走,我会慢慢追上来的。
不过怕邵臣多想,他找了个借口:“我的学习方法跟你的不一样,跟班上同学的思路更接近,我觉得跟他们交流好像进步得更快。”
他说谎了,眼神闪躲,不敢跟自己对视。
邵臣一眼就看出来,暗自思索,应辛宁愿撒谎也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学习,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是因为自己对对方要求太高?
邵臣反思,迈入家门,老管家接过两人的书包,听到应辛欢天喜地宣布自己作业全部完成能看电视的时候转向邵臣,低声建议:“应辛感冒还没好,学习任务可以稍稍放松一点的。”
邵臣:“……”
相同的场景让他想起上次餐桌上大家有志一同地求情,和卫斯林控诉他“霸道”“严厉”的话。
看来大家都觉得他管得太严厉了。
那么应辛呢,他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结合看过的青少年心理学书籍,邵臣立马肯定了自己猜测,堵不如疏,既然应辛觉得自己太严厉,他就适当放松管束,慢慢地让应辛感觉放松,就会变回以前跟自己亲密起来了吧!
“应辛,”吉帆将泡好的泡面推到应辛面前,讪笑道:“我买了酸菜面,味道特别正宗,你要不要尝尝?”
应辛老神在在,拿眼瞥他:“你明知道我哥不让我吃这个还故意馋我,这是罚你还是罚我呢?”
“我真不是故意的,”算盘被看透,吉帆嘿嘿笑了声坐到他身边,指天发誓:“我发你的照片只是开玩笑,谁知道居然有人眼瞎真的选你做校花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一回。”
应辛不打算这么放过他,将泡面抱过来准备做个样子馋死他,正想说什么,后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应辛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地放下“垃圾食品”:“哥,你来了?”
“嗯,”邵臣将一片作文还给他:“混在作业里的。”
应辛接过,偷觑他的脸色,解释自己没想吃泡面。
被那双浅色眸仁盯着,邵臣指尖微动,牢记放松管控,表情尽量平淡:“其实,偶尔吃点也没什么。”
应辛:“……”
哥,你被掉包了?
第48章
邵臣一走,应辛忍不住了,跑回原位,盯着泡面狠狠咽了咽口水,他哥说吃一点没关系,所以……就吃一口吧。
吉帆没想到应辛竟然动手,大惊失色:“你不要命了,被你哥闻到味我会死的。”
……对,他会死的。
邵臣千防万防防着应辛被人带坏,一有苗头那冷刀子嗖嗖往人身上招呼,几秒钟能给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泡面的鲜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他喉头动了动。
“明明也没差几岁,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怕他呢?”
吉帆抵着下巴:“你胆子肥了,居然阳奉阴违,待会儿我就告诉你哥。”
应辛冷哼一声:“随便你去告,顺带告诉他贴吧里的照片是谁传上去的。”
吉帆无话可说的当口,见他斯哈着意犹未尽地放下叉子:“你吃完呗,反正都开了这个头,我不告诉你哥就是了,别怕。”
应辛就是太乖了,他哥说什么都听,一看就很好骗,怪不得那些男生会坚定不移地误会他是女生,除了长得好看外,他身上还有种易脆的特质特别引人疼,让人不忍心伤害……单说认错性别这个事情,换个人知道真相后都得别扭一阵,偏班上这群学霸连个过渡都没有就接受了,就是因为这种特质,哪怕知道他是个男生也忍不住心生怜爱!
“我没有怕我哥,”应辛挑出来吃的,把叉子擦干净后给他放回去:“我就乐意他管我,感觉特别踏实,他禁止我做的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所以自动遵守。要是即想享受他的好,又嫌弃他管得严,那不是白眼狼不知好歹吗?我不会这么辜负他的心意,让他伤心的。”
确定他真的不吃了,吉帆低头呼噜起来,大拇指竖起:“双向奔赴,感天动地兄弟情。”
“那当然了。”
应辛别提多得意:“我们一起长大,他最懂我,我最懂他,心有灵犀。”
吉帆咬断面条,啧啧两声,觉得这老坛酸菜就是正宗,酸得他牙疼。
经过几天生死时速赶作业,假期的余热总算过去,自习室恢复平静,初二生活也步上正轨,应辛的感冒却一直没好,总是断断续续,咳嗦声听得人揪心。
“体质问题,”家庭医生翻看检测报告:“免疫力差容易生病,加上药吃多了产生抗体,恢复得慢,这才一直好不了。”
给出的建议是——“多喝水、多运动、多吃蔬菜提高免疫力。”
老生常谈了。
生病的人没有任性的权利,哪怕大夏天应辛也得穿长衣长裤,邵臣还想给他披件外套,被他强烈拒绝,应辛得寸进尺,以放松身心为借口,要求多看一小时电视。
邵臣没怎么思考一口答应。
应辛惊讶于哥哥的好说话,但也没多想,以前自己生病了哥哥也这么顺着他,还沾沾自喜占到了便宜。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
在第二套试卷开始前,应辛习惯性撒娇想让哥哥用可乐和辣条炸薯片当做任务完成的奖励,本以为会遭到拒绝,谁料对方在思索一会儿,经历了一场心理斗争后,居然同意了。
应辛:“?”
他战术性后仰:“你是在说反话吧?”
实际上是想让他自己领悟——生病还想吃可乐辣条炸薯片,你脑子烧没了吧——这层意思,是吧是吧?
邵臣无奈:“不是你自己想吃?”
只要量少,吃一点也没关系……当然,这个量,他来把控。
应辛口哑无言,他是说过,但邵臣自己也说过“生病不能沾重口的东西”,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认定的事就不会更改,尤其在他认定垃圾食品会毁坏人的意志和身体后,就一步也不会让……应辛越想越奇怪,探头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啊,出尔反尔压根儿不是邵臣的风格。
他哥简直像换了个人。
应辛掐住对方的脖子,哑着嗓子兴师问罪:“你是谁,快把我哥还回来。”
邵臣仰头让他看清自己的脸,抬手看了看手表:“第二套试卷明天再做。”
这下应辛真是大惊失色了,抱住自己的试卷,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今天必须做完。”
本来他的成绩就落后邵臣许多,再继续懒惰下去怎么能行。
对上他防备的眼神,邵臣眼眸深处近乎有些懊恼,自己对应辛真的有那么严厉?
严厉到他生病了都要遵从自己的规定,一丝不苟完成任务。
邵臣放轻语调:“你生病了,注意力没之前那么容易击中,很容易累,需要休息……小卷毛,乖!”
与那双冷峻中含着关怀的眼睛一对视,应辛就失去了抵抗和思考能力,眼睁睁看着邵臣帮自己收起书包,迷惑万分地跟在后面——万万没想到,拖慢他进度的不是懒惰和智商上限……而是,他哥。
为了尽早恢复学习进度,应辛也是拼了,早睡早起跑步,热水不离手,平均每小时一趟厕所,把维生素片当糖豆啃……这么坚持半个多月,总算在校运动会到来前将这场缠绵数月的感冒赶走了。
这次邵臣没能逃掉,被一班班主任安排了任务,作为班级活动的后勤统筹,要负责参赛人员资源分配、班服的订购发放、班级场地设置和规划等事宜,可以说是除了举办方外最忙的人。
应辛缺乏运动细胞,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报了个百米接力跑,其余时间一心扑在学习上,乐得空闲,在不懈努力下他数学题终于来到了班上学霸们都解不出来的难度,兴冲冲跑到邵臣面前:“哥,给我讲讲这个题吧?”
邵臣拿到题,皱了皱眉,这是道很耗费心神的数学题。
家庭医生曾经说过,应辛的身体不适合长期伏案学习,尤其忌讳耗费心神,他一直有针对性地筛选掉偏难怪的题目,就怕应辛上瘾后专攻这类难题……他谎称自己要忙运动会的事,让他把题攒起来,等有空了再解答。
应辛也没怀疑,暗暗握拳,他哥也暂时想不出来的题,自己进步竟然如此神速……但相同的场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感觉就很不妙了。
应辛没法继续安慰自己。
大概可能也许,他哥最近真的很忙。
……忙到都没空给他讲题了。
运动会前的一个周末,吉帆要买运动鞋,请应辛做参谋,毕竟他运动鞋最多,肯定知道哪种穿起来舒服。
应辛找到邵臣说明来意。
吉帆?
邵臣眯了眯眼,这家伙性取向可还在他的观察期内,让应辛跟这人单独出去他不放心,本想提出一起去,低头对上应辛期待的目光,想到自己确实没放他独自出行过,不应该仅凭自己的猜想就限制对方交友,要放松管束,放松管束,放松管束……邵臣闭了闭眼,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去吧。”
说完实在不放心,补了句:“就你们两个?”
应辛失望地垂下眼:“还有班长他们。”
人还蛮多,邵臣知道那群学霸的德行,正常的时候不多,不过他有定位,可以查看这群人的行踪,稍稍放心:“早点回来。”
应辛眼眸一动:“可能不行,我们会玩很久。”
邵臣看了看天色,脑子里闪过乖巧的应辛被一群男生拉进电动城玩游戏机、上网吧开黑的场景,眉峰聚拢,想法再多也没用,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乖乖回家,但在应辛面前还是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你难得跟人出去,玩个尽兴。”
应辛沉默半晌:“运动会的事很忙吗?”
尾音颤抖,有些许委屈在里头。
邵臣侧目:“是很忙。”
借口用多了他自己都快当真了。
应辛垂着头:“哦,那我走了。”
他转身往外走,无比肯定了一个事实,他哥不怎么想管他了,走出邵臣的视线对方也没叫住他。
跟吉帆汇合,没发现应辛的不对:“走吧,咱们。”
应辛站在十字路口,异常迷茫:“去哪儿?”
红灯变化,绿灯亮起。
吉帆迈出脚步,应辛慢半拍跟上,他分不出颜色变化,每次过红绿灯总有些慌张,以往邵臣都会陪着他,可这次身边没了那个随时随地都在身边的的人,让他有些茫然的无所适从。
第49章
买好运动鞋,一群少年没去电动城玩游戏机,也没上网吧开黑,而是闹哄哄地来到了KTV唱歌。
“要点酒吗?”
服务员问。
“点,点吗?”
学霸一踌躇,觉得来这地儿不点酒,会被鄙视的吧,他还没尝过啤酒的味道呢。
应辛跟在最后面,眼睛都快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晃花了,杏眼微怔:“未成年不能饮酒。”
“点屁,”罗浩智朝他后脑勺招呼一巴掌,还带着班长的气势:“一群未成年,你敢点他也不敢给,给我老实点,咱们是来见识世面的,就唱歌,其他的不说。”
不远处出来透气的钱昱杰听到这些对话,一口啤酒差点喷出去,投去稀罕的目光,惊了:“应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邵臣呢?
他到处看,没找到人,只以为对方在前台打点。
钱昱杰:“你们来给同学庆生的?”
应辛像犯错被大人抓包的小孩,缩手缩脚:“不是,就进来看看。”
看他这副样子钱昱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多瞒着家长来的小崽子都这样,好奇又惶恐,他以为应辛也是这样,啧啧称奇:“邵臣呢,他允许你来这儿玩?”
“允许的,”应辛别开头,低声喃喃:“他都不管我了。”
他握着手机,里面聊天界面上最新对话是这样的。
应辛:哥,买完鞋了,我们去酒吧玩会儿,11点回来。
邵臣:好,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就一句注意完全,他都没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要干什么,有没有吃完饭,就像全然不关心一样。
两人短暂聊了两句,钱昱杰没发现他的反常,记下他们的包厢,帮他们点了饮料零食和一堆烧烤,没点酒:“你先玩着,我这边忙完了过来找你。”
学霸二排了首歌,挤到应辛身边:“别不高兴了,话筒给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嚎出来。”
“对啊对啊”
其他人附和。
“班长失恋那回差点跳河,来这儿吼两嗓子就好了。”
“那歌喉,你如果有幸听到,以后都不会允许他再伤心。”
“不过说真的,”大家也纳闷:“就学神那威慑力,谁还敢让你不开心?”
“可能是成绩不理想,”学霸的思维总是离不开分数:“应辛这次月考总分比之前少了十分。”
“那是因为这次的题总体难度上升了。”
应辛拿到话筒,听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些感激,但更多的是失望,人群中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对新奇事物也没那么好奇。
与此同时,在家里看书的邵臣一张书页已经半小时没翻过,看了眼聊天界面,略过那两个被打星号的屏蔽词,目光时不时落在时钟上,心不在焉得渐渐明显。
11点,应辛的睡觉时间,这才放出去一天应辛就乐不思蜀忘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玩什么要到那么晚,还有那两个屏蔽词,总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电动?游戏?夜市……邵臣怕自己一个问题问出来就忍不住叫他回来。
说好要放松管束,不能半途而废。
只是今天的时间好像过得尤其慢,邵臣从书房出来。
老管家在安排总结佣人这一周的工作,顺便安排下一周工作内容,崔阿姨在厨房研究新菜色,司机老张在花圃修剪枝丫。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整个别墅似乎只有他一个闲人,邵臣打开手机,屏幕上一个红点在地图上移动,是应辛的定位,已经停了很久。
七点过20分,老管家注意到他一直在看时间:“小少爷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邵臣没回答,而是问:“晚饭做了什么?”
老管家报菜名,邵臣状似无意:“没做麻辣虾?”
老管家一愣:“没有,麻辣虾是应辛爱吃的,他下午不是不在吗?”
邵臣又看了眼时间,老管家模模糊糊好像捕捉到了点什么,试探道:“外面的东西吃不饱,应辛的事不知道做完没有,要不让老张去接他回来?”
“不用了。”
邵臣拿起一件外套:“我正好有时间,我去。”
管束放松过了,应辛今天应该挺高兴的,但身体要紧,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不能让他吃太多。
放大红点,详细地址浮现出来——乐雅酒吧
邵臣:“……”
他猛地捏紧手机,这群人竟然带着应辛去酒吧?
酒吧里有什么,醉汉胡言乱语,色鬼动手动脚,烟鬼吞云吐雾,黄赌毒、烟酒药……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乱得不得了。
果然不该把应辛交给这些不靠谱的人。
在此刻的邵臣眼中,应辛不是被带去歌厅,而是小羊羔进了魔窟。
不知道小少爷和应辛在闹什么,老管家还在想要不要再给他递一个台阶,就见对方脸色一沉,收起手机往外走去,衣角带风,半点纠结都没有,不禁又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此时恹恹杵着下巴看别人疯玩的应辛不知道自家家长已经在火速奔来的路上,虽然周围人多又热闹,但他只觉得困,有点无聊,频频看时间……相比外面的花花世界,他更想跟哥哥安安静静地呆在书房里看书,看累了倒在躺椅上,在温暖的阳光下默默观察沉浸在学习中的邵臣,每一个拧眉、眸中光亮的变化都比这些有意思。
可他出来五个小时了,哥哥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
……这在以往从没出现过。
浪了一圈的钱昱杰送走自己那帮朋友,在包厢门口站了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了,手里的酒换成饮料才进门,在应辛身边坐下,沙哑着嗓子道:“怎么了小应辛,没精打采的,邵臣没跟你一起来?”
应辛解释:“他要忙运动会的事。”
钱昱杰:“运动会的事,然后呢?”
在他看来别说运动会,就算天塌下来邵臣也不会放应辛一个人出门,所以一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让邵臣不得已跟应辛分开,后者才会情绪这么低落。
应辛丧气:“说了,他要忙运动会的事。”
钱昱杰抿了口饮料,酸甜的果味在口腔蔓延,压下酒精的涩味,等了半天还没下文,他反应了很久,慢慢张大嘴巴:“他忙运动会的事,把你丢下了?!”
应辛纠正他的说法:“我都这么大了,买个鞋进个酒吧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不知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
“啧啧,”钱昱杰连连摇头:“应辛,你不了解你哥。”
进个酒吧,而已?
就那人的掌控欲和对这头卷毛的在乎,正常状态下绝不会让人脱离他的视线,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敢肯定,邵臣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描淡写。
钱昱杰上下扫视,目光在他手机上一顿,嘴角微微一抽——邵臣手里绝对有应辛的定位。
老手段了,那个从幼儿园开始就看自己不顺眼的家伙,怕应辛被自己拐走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那条萨摩耶身上都被他安装过定位,别说应辛小宝贝。
应辛杏眼瞪他,他不了解他哥?
说什么笑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心有灵犀,世上没人比他更懂邵臣。
“你还别不信,打个赌,”钱昱杰打了个响指,竖起两根修长的手指:“两包辣条,我赌你哥八点之前必然会来接你。”
此时时针已经走向七点四十。
应辛看了眼聊天界面,煎熬了一天的心更难受了,带上了点气:“他必然不可能来。”
钱昱杰笑而不语,夹起一根巧克力棒,用抽烟的姿势咔嚓咬掉一口:“等着看吧!”
然而谁都没想到,还没开始计时,话音刚落包厢门就被敲响。
吉帆打开门,跟来人撞上,吓得打了个嗝。
钱昱杰笑看向应辛,后者完全没工夫理他了,眼神发亮地盯着门口。
邵臣从门外迈步进来,那冰寒的气质让整个包厢为之一静。
学霸一瑟瑟发抖:“我们没订酒吧?为什么感觉学神背后的恶魔黑影快要形成实质了。”
学霸二咂咂嘴:“应辛没跟他哥说我们要来这儿吗?”
两人面面相觑,纷纷悚然,七手八脚祭出应辛:“哥,咱们弟在这儿呢!你看,一根卷毛都没少,油光水滑精神抖擞的,还你。”
被推出来的应辛:“……?”
罗浩智捂脸。
一片坟头一样的寂静中,钱昱杰嗤笑一声:“出息,还以为你能忍到八点呢!”
邵臣瞥了他一眼:“有人找你找到你家,你妈打电话问我你的行踪。”
钱昱杰脸黑了。
带着一群初中生出酒吧,送这群人上车后,邵臣也带着应辛找到自家车。
驾驶座上的老张咂咂嘴:“酒吧啊,哈哈,好玩吗应辛?”
应辛打了个哈哈:“还,还行。”
他转向邵臣,视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哥,你生气了吗?”
他眼底有种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期待。
以为对方在兴师问罪的邵臣难得心虚了一下:“没有。”
“关键词被屏蔽了,”邵臣轻咳一声,把自己的界面给他看:“酒吧两字被打了星号,这个地方太乱了,等你以后长大了要想来我再陪你,今天太晚。”
“为什么我的没有?”
应辛打开自己的聊天界面。
你到底对这个软件做了什么,人家这么对你?
看着看着他脸上慢慢浮上笑意,所以他哥是因为关键词被屏蔽没发现,不是不关心自己了,而且在自己发出晚回家的时间后,他就迫不及待赶过来了。
第50章
心情阴转阳,应辛摸摸肚子:“哥,我还没吃晚饭,有点饿。”
“崔阿姨已经做好了。”邵臣立马道。
老管家在门口接到两人,视线在他们脸上一扫,有说有笑,邵臣身上也没有了刚才出门时的戾气,虽然还是冷淡异常,但更多的是关切和笑意。
他彻底放下心来,果真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天,应辛特意去小卖部买了两包辣条,来到初二一班门口张望。
一班的班长一见他就往回喊:“邵臣,有人找。”
应辛连忙道:“钱昱杰在吗?”
双手背在后面,辣条的赌约可不好意思让他哥知道。
一班班长大大咧咧:“不是找邵臣的啊!”
应辛被认错性别的事六班的学霸们捂着还来不及,根本没跟这位被罗浩智带歪的人解释,是以一班班长一直以为应辛是女孩,还是邵臣的女朋友。
他摆摆手:“邵臣你别来了,她找钱昱杰的。”
那嗓门大得全班都能听到,于是所有人都朝这边投来视线。
应辛:“……”
班长,你有毒吧?
走到半路的邵臣一顿。
钱昱杰眉眼带笑,拍拍他的肩膀:“麻烦让让,我可爱的弟弟来找我了。”
邵臣:“……”
他身上似乎自带寒气,此时更是蹭蹭往上冒冷气。
微微冷笑:“你的弟弟另有其人。”
钱昱杰:“……”
他眯了眯眼,看来那天晚上邵臣确实看到了,还说感谢他帮自己保守秘密,感谢个屁,他都快被烦死了,这人还挤兑人。
短短两句话,两人之间似有火星迸溅。
钱昱杰双臂环胸微微弯腰,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宝贝,美好的时光短暂,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别浪费时间了。”
应辛倒吸一口凉气。
话音未落,一条手臂隔在两人之间,旁边的声线郁着几分冷气:“就在这儿说。”
应辛:“……”
他们在干什么,一个笑里藏刀,一个眉峰如刃,恍惚间好像看到一片刀光剑影。
好在两人这些年都一副王不对王的状态,他也习惯了。
一班班长看似在看书,实则拉长耳朵,闻言心里暗忖,难道两人出现了感情危机,钱昱杰横插一杠?
“好吧,”眼看成功挑起对方的怒火,钱昱杰耸耸肩:“他一直这么霸道,应辛你就这么说吧。”
他心里清楚应辛是为什么来的。
应辛也没办法了,忍着羞耻将辣条拿出来:“给你的。”
他动作快,钱昱杰收的动作更快,花花的封面一闪就被掩进衣服里,挑眉看向邵臣:“非礼勿视,你盯着应辛给我的东西干嘛,想要?想要也不给你。”
邵臣知道他是故意的,握住应辛的肩膀将人带上楼:“我送你回去。”
钱昱杰迎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将辣条拿出来扔给身后偷听的班长,嗤笑一声:“敢挤兑我,醋不死你。”
六班门口,应辛挥挥手:“哥,我进去了,拜拜!”
说完就消失在门后。
邵臣:“……”
看得出应辛并不想跟他分享秘密。
略微有点失落,但他也没放在心上,更让他在意的应辛这两天容光焕发开心不少,比以前更喜欢粘着自己了……这就是放松约束,让他拥有自己空间的好处吗?
邵臣若有所思。
晚上回到别墅,陪邵老爷子下完棋后,应辛回房,临睡了却发现邵臣迟迟不来,抱着小熊出去找人,发现隔壁卧室亮着灯,一进去就见邵臣靠在床头看书:“哥,你在这儿干嘛?还不睡?”
握着书页的手微微紧了紧,邵臣道:“我今晚就在这儿睡。”
眼睛并不看人,咬肌微紧。
“换房间?”
应辛歪了歪头,这才发现这间卧室跟隔壁间布局一模一样,要不是刚才那间房间过来,他都要怀疑自己没挪过窝。
“好的,我去把枕头抱过来。”
“等等,”邵臣喊住他:“这间卧室是专门收拾出来我自己睡的。”
见他一脸懵懂,向来不懂委婉为何物的邵臣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踌躇,怕他伤心,还有点舍不得,迟疑半晌,想到所有人劝自己放松管束的那些话,咬了咬牙:“以后我搬到这边来住。”
应辛:“……”
他愣愣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是我昨晚上睡觉不老实吵到你了吗?”
“没有,”邵臣抿了抿唇:“只是我觉得我们都长大了,该分开了。”
“可是……”
应辛张了张口,心里涌现出一股近乎恐慌的情绪:“可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没有哥哥我睡不着。”
“习惯就好,”邵臣秉持着自己的原则:“就从今天晚上开始。”
应辛下意识想撒娇蒙混过去:“那,那我不跟你睡一起,我打地铺。”
邵臣脸色一沉,当即道:“那怎么行,对你身体不好。”
以为他软化,应辛打蛇随棍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打地铺,这样睡觉不老实也不会打扰你,两全其美。”
“不行。”
邵臣断然拒绝。
他们两人之间应辛性格太软,听话惯了,哪怕不愿被束缚也下意识顺着自己的心意走,缺乏主观性,而自己习惯了替他安排一切事宜,还要别人来提醒自己才知道收敛。
想要改变现状绝不能靠应辛。
总要有一个人先迈出那一步,邵臣狠下心:“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能一直黏在一起。”
似乎终于明白哥哥是来真的了,应辛脸色一白,哥哥是不是觉得自己太粘人,让他感觉到不自在,所以才提出想要自己的私人空间——他,太粘人了吗?
应辛手足无措地慌乱起来,好像突然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拉起来丢进冰天雪地中,冷意劈头盖脸袭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对上邵臣面无表情的脸,应辛眼眶突然涌起一股委屈和泪意,压抑住想要赖在这里的冲动:“我走了。”
其中有些许置气的成分。
邵臣忍住反悔的冲动,点头。
应辛的小卷毛萎靡下来,耷拉着眉毛转身。
邵臣目光盯着书籍,尽量做出冷淡的样子。
等门口的人影彻底消失,他长长出了口气,怔怔看着虚空,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落寞。
突然,门框边冒出一个卷茸茸的脑袋,像个小蘑菇似的:“哥,明天你记得叫我起床!”
邵臣眼睛亮了下,闻言眼底的光暗淡下来,垂眼点了点头。
这次过后门外彻底恢复平静。
邵臣看了眼时间,放下书拉高薄毯躺下,明明到了睡觉时间,身边没有那个糯叽叽的声音,半点睡意都没有。
相邻的另一间房间里,应辛也陷入了失眠的困境。
这床这被子这枕头,有着淡淡的松香味,好像都在提醒他哥哥去了另一间房间,不在他身边。
但是哥哥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应辛抹了抹湿润的眼睛,转了个身暗下决心,以后决不能像之前一样粘着哥哥,他要自立自强。
第二天,两只熊猫眼在门口相遇。
邵臣讶异:“这么早?”
现在还六点不到。
“啊,对啊。”应辛打起精神,打了个哈欠,输人不输阵:“昨晚睡得太好了,一觉睡到现在,哥你也起这么早?”
“嗯。”
邵臣有些不自在,还有些失落,应辛竟然一夜酣眠,难道只有他失眠得睡不着吗?
应辛有些困,根本没发现他的异常。
……
早读课,吉帆将百词斩手册翻了页,余光瞅到走廊那一面玻璃上的人影,手肘拐向旁边的人:“醒醒,班主任来了。”
应辛手臂磕在桌沿,疼得一激灵,迷迷糊糊从梦中惊醒,身体条件反射抓起书本按在脸上,眼睛没睁开嘴里便念念有词,一副从头到尾专心致志的模样。
班主任站在门口,视线在班上扫了圈,没发现异常,转了个身跟隔壁班老师闲聊。
“走了”
应辛大大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啊你?”吉帆用手摸了摸他沉重的眼皮,两指撑开眼皮跟里面无神的两眼珠子对上:“你上课从来没这么困过,昨晚撵鸡去了?”
应辛拍开他的手,揉揉眼睛,强撑着看书上的字:“别闹,我困得脑浆子都快凝固了。”
“昨晚失眠了。”
“我看你就是失眠的症状,也是奇怪,就你这睡眠质量居然会失眠,而且我发现你最近情绪有点多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的,比天气还多变……”
吉帆嘀嘀咕咕转回去,像是想起什么又转回来:“昨天我去附小那边,发现有个小孩长得跟你特别像……不对,是跟你小时候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也是杏眼,炯炯有神,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是年纪不对,他都要怀疑应辛在别处有个私生子了,不过那小孩读一年级,头发一点都不卷,看人的眼神也阴冷冷的,像电视剧里的鬼童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
他说着打了个寒颤,去看应辛的反应,却发现对方头靠在竖起的书棱上睡着了。
晚自习后邵臣来接应辛回家。
吉帆要去食堂补充营养,跟应辛一起出门,顺带帮他拉上书包拉链。
走到门口,书包往下一滑,应辛突然痛叫一声,头发拉扯得头皮剧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下意识向邵臣寻求帮助,对方也发现他的不对劲,凑上来准备施以援手。
应辛却突地一顿,将后背转向另一边,拉住吉帆:“快帮我看看,我的头发好像被卡住了。”
吉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撩开他脑后的卷发:“头发被拉链卡住了。”
将拉链中的头发解救出来,吉帆有些抱歉地捏着几根断发:“嘿嘿,怪不得这么疼,你满头卷发,就这几根抻得最直,异端!”
应辛:“……”
他皱着鼻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眼眶里还冒着水花。
吉帆顶替他的手朝那个位置揉了揉,边揉边念:“摸摸毛,痛不着!”
应辛:“……”
他一脚踢过去:“滚!”
罪魁祸首嘻嘻哈哈捏了下他的脸颊,在一旁越加冰冷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邵臣不虞地收回视线:“好朋友之间相处也应该有分寸,保持礼貌距离。”
吉帆格外喜欢对应辛动手动脚,开玩笑没个忌讳,校花的传言也是他搞出来的,实在很值得被怀疑是否对应辛心怀不轨,他得提醒提醒宝贝弟弟,免得他吃亏。
谁料刚还一脸笑意的应辛突兀静下来,声音罕见地有几分冷硬:“哦,知道了。”
转过身飞快往下走,“砰砰”的脚步声在楼道上格外响亮,透着几分气恼。
——这个要保持距离,那个要私人空间,好像一夕之间他了变成什么恐怖的病毒,要离所有人远远的,气死他啦!必须冷战!一天,不两天,不,还是很气,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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