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甘的事情发生后,朝廷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个干净,而后又在报纸上发文,宣传了下‘寸土不让’、‘寸土必争’的概念,这件事就过去了。
另外,这件事还带来了一个有趣的后续。
十几年过去,报纸带来的下沉市场早已深入到农村,不少农家炕边上的墙都是报纸糊的。
即使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也能去收那些二手的报纸,多数人都会买一份官方的《盛京时报》、《大锦周报》。这些自己读不了不要紧,也能留给儿孙辈启蒙用呀!
最近这蒲甘的事儿一发,让不少农村人同时发现一个好口号,那就是‘寸土不让’。
农村一直有一个坏现象,就是偷田。
即有些无赖,会拿着锄头有事没事刨田埂,直把自己家的田埂扩出去,将别人家的田地圈进来。
一天刨一点,将自家的田埂一点点往外扩。日积月累下来,与他家相邻人家的地块,会有一大块地被这地痞无奈给‘扩’进去;你若再想找回来,对方却会撒泼打滚说从分到手上便是如此。
这种小人虽是少数,但就是有且顽固,不少家里人少的农家,遇上这种无赖根本没办法。
即使闹到村长里正那里去,人家也就道个歉,道完歉后继续反复。
没脸没皮,死乞白赖。
简直比那搅屎棍还恶心人。
这次这‘寸土不让’的词儿一出,让那些不知怎么反抗的老实人都学会了这么一句话。
“这可是皇帝说的!寸土不让,寸土必争,这是我家的田,大不了你搞一回,我就去告一回官爷,毕竟这可是皇帝的法令,他们不会不管的。”
显然是搞错了缘由,不过这么用起来实在好用。
普通的田间地头的老百姓,别说皇帝了,就是最普通的官,他们见了都怵,‘皇帝的法令’几字一出,他们哪里还敢造次。
这条报道倒是不知不觉间让田地纷争变少了不少。
朝堂运转这些年早已相当顺畅,最近朝堂上最大的事情就是皇帝和太子在闹别扭。
之所以说是闹别扭,正是因为这两人行为相当的小学鸡,今天你说我行文写得不好,明天我在你开朝会时候偷偷站边上打哈欠这种。
但要真去打听吧,却也打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有人打听了一耳朵,却被酸了回来。
“你可知皇帝与太子二人为何如此别扭?”
“为何?”
“据说是陛下想提前退位,但太子却不肯接,说想再玩几年。”
听听,听听,这是朝臣能听的话吗!
多少人殚精毕力,只为了摸到皇权的一点边边。
这对天家父子倒好,别人眼红巴不得的东西,在他们这儿却成了避之不及的身外物。
气人,何其气人!
许是朝臣们的怨念太大,最近安临琛收到了个匪夷所思的折子。
是关于边上邻邦的。
“项爱卿,麻烦你再说一遍,朕似是听岔了?”安临琛一脸不可思议,看向项伯和,“真是那倭国先起兵,攻打我大锦沿海边境?”
项伯和无奈道:“陛下,是真的,您没错听。不过臣接到这份折子的时候,和您是一个反应。”
倭国,东海蛮夷,又穷又落后的小国家。
怎么突然有胆子来攻打大锦?
“朕记得,这倭国,是我大锦的附属国吧?这是发达了打算背主了?”
之前发生所有事情,都围绕着大锦内部转,安临琛除了些贺折与请示折,很少会见到外面的消息,如今整个世界全面成真了,接到的消息倒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附属国对着自家宗主国开战了?
大锦周围的小国家向来都是尊大锦为万邦之主。向大锦称臣,求大锦庇护。
有些小国甚至内部靠着大锦的朝贡生存,外部靠着大锦的撑腰做屏障。
毕竟他们既是大锦的臣子,那么敌人想要攻打他们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大锦的态度。
以往的倭国正是其中之一,所以安临琛才更加百思不得其解这态度。
蚂蚁竟有了与大象逐力的勇气?
“不是的,陛下。”项伯和的话音打断了安临琛的沉思。
不是什么?
“陛下,这倭国,现在不是大锦的附属国。”
安临琛这下真满头问号了:“???”
项伯和难得看到表情如此生动的陛下,一时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如今的陛下,只有在他们这些老臣面前,才会放肆一二了。
他细细解释了起来:“之前前朝一动乱就是十几年。这倭国,正是在前朝楚朝末期之时,宣布独立,脱离大锦钳制,不再为我中原的附属国。”
“后面群雄逐鹿之时,这倭国还派过不少探子和奸细安插过来,打算暗中扶持个傀儡皇帝出来呢。”
说到这里,项伯和明显不屑,他们的陛下最初忠君,不肯起事;后来那前朝的皇帝老儿实在残暴,他们陛下决意起兵,从那时起,便一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那些小人还指望捡漏?
安临琛看着他头上的疯狂夸夸,神色不变,只跟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居然还有这回事。”
项伯和:“后来咱们大锦建朝,这倭国也没有跟着继续朝贡,直到现在,也没有。”
“一晃该有二十多年了,若是那倭国斗得狠些,都能换两代皇帝了。”
“想来是从暗处得到了大锦消息,但是明面上又过不来,急着呢,这才想出了这样奇怪的法子。”
倭国断了这么些年的朝贡,也断了与大锦的友好交互,他们这些年连使臣都找不到借口派过来,自然不确定大锦如今的发展如何了。
大锦境内有报纸,通讯手段极多,各种消息传播极快,但是到了边境线通常截然而止。
百姓们会夸自家朝廷自家政策,却不会贸然透露一些更上层次的消息。
主要是底层百姓多数也不关注这些,他们大多只关注一个国号年号,皇帝姓氏。
别的,没了。
而那些报纸,即使真流落到倭国境内,他们信不信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是以倭国对于大锦的印象总是要慢上许多。
他们知道大锦并非前朝,也知道如今的大锦十分强盛,但到底强盛到什么程度,就不敢肯定了。
项伯和将以上自己知道的和理解的都叭叭说了一遍,这才做了个总结发言:“总之,他们这次贸贸然的起兵,让臣觉得过于儿戏,再等等吧,等等南洋水师的捷报。”
“臣总觉得,他们像是来碰瓷的。”
这个国家奴性重,腿软不是一次两次了。
打服了,才会老实一阵。
安临琛点点头,很是相信自家大将军的话。
果不其然,还没过三天,安临琛的案头就摆上了“倭国投降,水军大捷”的消息。
顺利地都让安临琛以为对方是故意来送人头的了。
倭国战败,自是遣了使臣前来求和。
使者还在路上,但是这使者的亲笔信件已经到了安临琛手里。
他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倭国,是来打秋风的。
乾清殿,安临琛打开倭国使者来信后,又将自家相关信息的密折读了读,顺利理清了前因后果。
事情还要从边上的棒国说起。
棒国弹丸小国,即使中原大地闹内乱也不敢冒头,在等到新皇确定登基后,他们便早早恢复了建交,算是最早吃上大锦红利的国家之一。
他们陆陆续续从朝贡赏赐里得到不少好东西,又从民间贸易里得到了不少优质棉布、便宜纸张、便宜蛋奶。
要知道,这些在棒国里可都非常昂贵且难以见到,人家大锦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卖给他们了。
巫神在上!感谢巫神为他们带来好东西!
因为大锦的交通便利,不少棒国商人都喜欢前来大锦做生意,毕竟稳赚不赔;而有些跨国商人同样游走倭国,自是把大锦的消息带了过去。
但是如今的倭国天皇,是个有野心的。
他清楚大锦从古至今都是以儒家治国,那必然是讲究仁礼的。
所以他想着,为什么不稍微发点兵打一打试试看呢。
若是大锦回应迅速,说明他们确实发展的不错;若是外强中干,只是经济方面好些,那他们倭国未必没有机会——
可惜天皇的想法是好的,却万万没想到大锦发展得居然那么快,船上拿出的新式武器他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见识了。
他的属下们还没看清楚、没摸到大锦水兵跟前,就被炮轰得渣都不剩了。
天皇瞬间腿软成狗,忙不迭地服软低头,飞快派人前来上贡、求和,以及求庇佑。
所有相关信件折子看完,安临琛又拿回那份倭国使者的来信,捏在手中,懒洋洋地抬眉。
这信件是以华夏文字写成的,还算有文采。
先是大段笔墨描述了中原大地有多地大物博,皇帝治理的有多么好;接着通篇都在哭诉,倭国穷困,苦难成吨,即使官员们兢兢业业,但倭国天然物资不丰,百姓常年衣不蔽体,食不安寝,不似大锦人民安居乐业,一年到头连口肉都吃不上;甚至连他们的天皇陛下,也经常粗茶淡饭配腌咸菜的吃着。
最后,更是着重表达了他们十分喜爱和慕儒天.朝文化,希望能够遣派人手过来学习大锦的治国之道。
这信上的信息若是十分制,最多一分是真话,其下九成都是假话。
百姓衣不蔽体是真的,从天皇到贵族层层欺压百姓也是真的。
但是天皇穷到吃素,必不可能。
安临琛看着最后那言真意切的恳求,不由冷嗤一声,果真历史都是有相似性的。
这使臣,在信中说万分希望他们大锦能让他们倭国恢复进贡,他们愿意每年多进贡几次。
这种把戏……怕也是跟那棒国学的吧。
现在的附属国大多一岁一朝贡,多数都在过年的时候,就相当于是国与国之间的年节礼。但是有些国家,却是一年来个三四五六次,比如棒国。
万寿节(皇帝生辰)不管办不办,来一次;太子生辰(同之前)来一次;过年来一次;若是大锦发生什么大事了,他们也会借着借口来一次。
比如前些年的‘大锦官道全面翻新’来贺了一次,‘兰式织布机诞生’,也来贺了一次。
“陛下,该传午膳了。”
麦冬今日当值,进来就看到自家陛下正在发呆,不由笑着提醒了一句。
安临琛回过神来,看是麦冬,随口百度了下:“麦冬啊,你可记得,去岁棒国的进贡贡品礼单?”
麦冬还真记得,他站着想了想,才回复道:“陛下,臣记得应是一些高丽纸、高丽参、杂色玛瑙、形状奇特的石头,说是神赐祥瑞……哦,还有一些牛皮和羊羔。”
是很薄,很薄的礼。
所以麦冬扫视了一眼以后,倒还记得个七七八八。
“这棒国每年来的次数多,但每次的贡礼都大差不差;臣记的不一定准确,陛下若是急需,传唤礼部的大人们?或者臣给你翻翻礼单去?”
安临琛摇头:“这就不必了。那每次回赐些什么?”
这次麦冬的回答更为准确,毕竟这岁贡和宫中的年礼是算在一起的,每年宫中给各家各处的回礼都会给他过一遍。
“约是绫罗绸缎一二十匹,白银二百余两,陛下使用过的碗碟一副、金字赐福一套,哦,附属国的国君会额外得到两套赐服。和朝中的正三品大臣的额度相差无几。”
毕竟这些附属国也是称臣的,那他们也就相当于地方上的臣子,年礼自是不会少。
不过大锦臣子的年礼后来有按功劳分发多的,他们没有。
安临琛微微皱眉,这给得还挺多。
大锦虽然富了些,但是何必拿自家银钱去犒赏外人。
既如此……
今天的最后,陛下还是召见了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
倭国使者团到达的当日,座下接待的人竟然还算隆重。
主要是大家都太好奇了。
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外邦敢挑战大锦威仪了,他们想来见识下这是什么品种的铁憨憨。
出使大锦的倭国官员们一路走过来已是忐忑不已,尤其到了盛京后允许他们下马车逛,见识到了太多的新东西。
那路,是怎么做到这么平整干净的?
那窗户那么大,上面装的竟然是琉璃,而且几乎家家户户都装上了!天呐,大锦人都这么富裕的吗?!
那些琉璃灯,就这么大刺刺的挂在街边当路灯,而不是挂在贵族家里?他们倭国不少贵族府邸都没有一盏琉璃灯呢!
更别说,一路走来,人群各个衣物崭新,身高体壮眼神明亮,竟是半点找不出挨饿受冻的样子。
大锦,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等境界了吗……
他提心吊胆地跟着人到了大锦皇帝面前,就又接着被吓了一大跳。
【恁多的人!】
倭国派出的使者团一共约有二十来人,但真到了皇帝面前的,只有三人,其他人就是陪衬背景板;其中负责正面发话的,只有一个使臣。
对面怎滴来了这么多人!
这硕大的心声距离自家的大臣够远,让安临琛一眼看清楚是谁发出来的,他不由微微抬眼数了下今日到场的人。
不说本就该到场的鸿胪寺各位、以及礼部的人;后面跟着的项将军为首的武官、吏部严老头为首的文官各位、还有些藏在后面侍卫队伍里偷偷摸摸的一些小官们,林林总总,竟是超过了百位数。
好在安临琛是放在午门前接的人,不然这些人光站在这里,就相当突兀。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安临琛觉得够方便些,还能让对方快去快回,但是他的臣子们好像误会颇深。
比如这几条心声:
【陛下好谋算,连宫门都进不去,这岂不是狠狠地打了对方的脸】
【这是要让那背后之人知道,自家的使臣,连对方皇帝的宫殿都踏不进去么哈哈哈哈】
【只能停在门口哈哈哈哈哈,陛下威武!不愧是我大锦的陛下,我老金眼光太好啦哈哈哈哈】
各个八卦,各个两眼放光。
咳咳,他真没想那么多。
不过自己的大臣们既然都这么觉得,那朕就是有这么厉害好了。
安临琛歪了一瞬的想法,被唱礼侍官喊了回来。
“跪——”
“大锦皇帝万岁!”
安临琛挑眉,这人的礼仪居然还不错;“起吧,尔等就是倭国来使?”
“是的,大锦伟大的皇帝陛下!您真是太厉害了,我这一路走来,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倭国使者上来就是一阵彩虹屁,深怕自己表达不到位,吹了好一通后才又接着话题一转:“不像是我们倭国,太穷了太穷了,即使是我们国家的大贵族,也吃不起几次肉。”
安临琛颔首:“看来那是真的穷。”
倭国使者被这直白的话音噎了一下。他都这么卖惨了,大锦的皇帝陛下怎么还不赏赐些金银财宝?
不说中原大地的皇帝向来慷慨么?
不过他只能低头应承,这可是皇帝!
最后在使者近乎直白的讨要下,大锦皇帝总算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了,你们倭国如今既然如此困难。以后,便允许你们前来朝贡;同时,我大锦作为宗主国,也会给予你们些许帮助。”
听到这话,倭国使者团几乎人人热泪盈眶,一个劲儿地感谢起来。
安临琛大手一挥,示意不必,又道:“大锦与倭国也算一衣带水的邻邦,自是有难必帮。”
“且你说倭国上下都慕儒大锦文化已久。如此,朕允你们带些抄本你带回去。”
“上面的知识足够你们丰富精神,增强文娱,这样即使物质贫瘠,精神也富足。这两者只要有一方富足,就足够人站立起来,好好成才。”
帝王的殷切教导,流淌在每一个使臣的心间,不愧是天国上朝的皇帝!
“大锦有句古话,叫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那些金银吃喝,吃完用完,没了就没了,但若是知识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来日必然崛起。”
“如此,朕便与你们些启蒙书籍,以及一些我大锦朝臣的手书。”
“对了,既然你们吃不到肉,朕也赏你们一些吧。”
“礼部尚书,唱礼。”
司归农出列,大声宣读:“倭国使者团,每人赏赐鸡鸭各一只,猪后腿一只,大鱼两尾,绫罗一匹,铜钱百文——”
“赏倭国国君《论语》百册,《三字经》百册,《千字文》百册,《诗词歌赋选集》百册……大锦重臣人手书对联百副,银币百两。”
“收下吧。”
倭国使者团们欢欢喜喜地收下了自己的赏赐,又将属于国君的赏赐拉回国。
后来听说倭国的天皇陛下对着一箱子的书大发脾气,安临琛就看不到了。
实在有些可惜。
高亮提示:架空世界!作者写得只是一个虚指!只是文中一个对大锦有些肖想的小国!无任何现实指向,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严肃认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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