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停在宿清大学校门口,秦怀从后车厢拿下行李。
“你带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了。”
只有简单几件换洗衣服和被褥。
“其他需要的,在学校的超市里面买就行。而且这几天我申请过了,也不是经常住这里。”
原身是今年上的大学,但因为母亲葬礼的原因延缓报道。
前两天辅导员发消息来问情况,宋时意稍微思考了下,决定早点回去。
天气有点冷,宋时意拢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仰头看着秦怀:“其实你不用过来的。”
“那你不就得一个人进去报道了吗。”
秦怀替宋时意拉着行李箱,两个人并肩往里面走进去。
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大多都有课,零零散散走在路上的学生并不算多。
宋时意从宿管那里拿了钥匙,来到自己那间寝室,开门走了进去。
宿大占地多,宿舍条件也优越,是四人寝。
钥匙插进去后有点转不动,宋时意按着门板用了点劲才打开。
在推进去的一瞬间,宋时意和里面听到动静出来开门的舍友对上了眼神。
是个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少年,半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
但在看到宋时意时,他却下意识挤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放在他的脸上显得很违和。
“宋时意同学,是吗?导员跟我们打过招呼,说你今天要来。我叫赵存。”
赵存伸出了手,极力想要表达他的友好。
但宋时意的手仍然插在兜里,那条米白色的羊绒围巾松松垮垮地挡住小半张脸,露在外面漆黑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然后慢慢弯起,流露出些许笑意。
“很高兴认识你。”
赵存落了个空,还没来得及尴尬,却看到宋时意身后缓缓走出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半罩下来,偏淡的瞳色看起来疏冷又阴鸷。
瞥向他时,像是在看路边的垃圾。
秦怀?!
赵存空白着张脸,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将路让开,眼睁睁看着那人将行李拉了进来,放置好后,用手指随意地拂了下桌板。
“今天早上,我特地都擦过了。”赵存带着几分想要展示的迫切说道。
秦怀和宋时意看向他。
“大家都是室友,我就想着帮忙,早上起来把桌子和床板都擦过了。”
“谢谢你。”宋时意靠坐到桌边,声音听起来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看向秦怀:“看起来我有一个特别热心的室友,接下来就不麻烦秦先生了。”
说话间,宋时冲秦怀意轻轻眨了下眼睛,展现出不加掩饰的天真恶意。
预告自己接下来即将进行的恶作剧,并且开始清人了。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分寸。”秦怀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就像是初步具有默契的沆瀣一气,离开了这里。
秦怀走后,宋时意解下了身上的围巾,随手扔到旁边。
他保持着靠坐的姿势,歪头专注地打量着赵存。
朝南的窗户让阳光倾注进来,洒在宋时意身上时,冲淡了他如同浓墨一般的眼眸,像是微微化开的蜜糖,有种说不出的甜腻。
被他这么看着,赵存激得寒毛耸立,他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开口:“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呀。”宋时意用手托着下颌,语调轻盈。
赵存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只能不太自在地转移话题:“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导员在开学的时候就说过,我们班有个同学请了长假。”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他的问话中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探究。”是为了早点见到你啊。赵存。“宋时意弯起眼睛。
赵存脸色猛然僵住。
“和你开玩笑的。”宋时意平淡移开话题,“我还要去交资料,好心的赵存同学,你能不能给我带个路。”
“当,当然可以。”赵存结巴了一下,都没怎么过脑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本来,就是想要接近宋时意。
除了资料,宋时意还得去领他的教材。
十几本厚重的教材全部落到了赵存手里。
宋时意空着手,非常悠闲。
回到寝室后,另外两个舍友还没有出现,赵存帮他把书放好。
“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宋时意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不好意思。
“都是同学,应该的。”赵存笑得僵硬,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极力保持微笑。
宋时意敷衍地冲他笑,心里却一片淡漠。
内心空洞,所以拼命地讨好,想要从别人那里寻求认同感,但自卑到钻牛角尖的地步,反而滋生出无比恶心的阴暗。
对着延迟入校,精神恍惚,还要适应陌生环境原身首先伸出援手。
但真相却是作为伥鬼,遵循着宋佳辛他们的意志让原身的处境雪上加霜。
“赵存,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死去。”
宋时意突然间停了下来,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像是掰碎开来,泡满了透明的恶意。
“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存被他问得一愣。
“在问你想过会怎么死吗?”
“你这问的也太奇怪了吧,正常人谁会想这个啊。”赵存讪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毕竟我们现在都好好地活着,从来就没有想过,意外会不会突然降临。”宋时意微笑,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赵存心里一突,有种莫名的心慌感。
“因为你对我非常好,我才会这么问的。”
“你帮我一起整理寝室,带我去熟悉校园,在我难过的时候放下自己的事情去安慰我。”
“你是这个陌生环境中,第一个对我释放出善意的人,所以我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
宋时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下去,就像被余晖落尽最后的光,变得冰冷。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时意,虽然很高兴你能够认可我,这都是我该做的。”赵存脸上仍然镶着笑容。
所以你的背叛才会让我这么恶心。
生前就这么膈应人了。为什么死后还不肯放过他,就连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那具尸体,都誓在毁掉他的一切。
“我只是想说,赵存,我们还来日方长,以后的时间,就好好相处吧。”
这一次,我会把你连骨头都吃干净地全部利用,包括死亡,和那具让他背负上了滔天罪名的尸体。
宋时意走后,赵存还有些惊魂未定。
直到彻底反应过来了,他才抓着自己的胸口大喘着气。
旁边,宋时意带过来的围巾没有拿走。
赵存抓了过来,眼睛里布满血丝,泄愤般用剪刀将质地厚重的羊绒一刀刀剪碎。
疯子,神经病。
他自虐般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血迹斑斑了还不肯松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宋时意。
第一次是在蓝庭。
赵存怀着优越感,狐假虎威地站在白绪他们身边,等着宋佳辛将宋时意带过来,作为今晚的娱乐项目。
宣泄无处散发的暴力和扭曲。
但预想之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宋时意将白绪,戚宣还有邵卓然他们暴打了一顿。
而他,因为缺少存在感,被晾在一遍无人在意。
侥幸,但又充满怨毒的不甘心。
似乎在昭示着,他就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宋时意算是个什么东西。
中途被认过来的半吊子少爷。
甚至还不如他。
米白色的布料一片片散落在地上,这个重复性的行为让他终于得以冷静。
赵存扔掉了剪刀,一点点平息下情绪。
然后掏出手机,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接得很快,但也只是接了起来。
另外一头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十分认真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绪哥。”赵存条件反射地用非常讨好的语调喊道。
白绪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我见到宋时意了,就蓝庭那次。”赵存不担心白绪忘记,“他跟我一个宿舍,您看需要我做点什么……”
白绪在另外一头直接笑了出来。
笑声让赵存满腔的腹稿瞬间憋不出来,
白绪笑了好一会,才勉强止下来说道:“我还以为你打我电话是要干什么,果然没法指望你这德行。”
“长本事了,想让我给你当刀使。”
白绪这句话一出,赵存浑身激灵了一下。
他突然又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很小,刚被带回白家,看着白陆平,心里想着女人的教诲,试探性地叫了声爸爸。
但白陆平只是很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有事离开了这里。
他忐忑地打量着这栋豪宅,转头却看到了一个眉眼矜贵,没比他大几岁的男孩。
“晚上好,私生子。”男孩笑眯眯地对他打招呼。
他脸色苍白,但也只是梗着脖子不说话。
他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淤青,男孩好奇地观察,然后问他:“你是想要装可怜,骗取父亲的怜爱吗?”
没有任何同情心,男孩拽出沙发上和人等高的玩偶,白陆平买给他的礼物,抄起剪刀一刀刀剪下去。
看着逼真的人偶一点点面目全非,那种冲击性对他而言实在是过于巨大。
他当时很不争气,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但男孩却笑得更加开心:“你这样哭看着还更可怜点。”
这件事给赵存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他颤抖着沉默下来。
另一边的白绪正半靠在飘窗旁,只有半边身体靠在墙内,看着摇摇欲坠,
漫不经心的目光因为对面房间突然亮起来的灯,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就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野兽一样。
“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次算我心善原谅你了。”
白绪舔了下嘴唇:“我现在还要更有意思的事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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