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12
小胖崽抱住刘岐大腿, 看了看跪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老人,仰着小胖脑袋眼巴巴看着刘岐道:“爹爹,我们救救这个老爷爷吧, 他好可怜呀······”
老人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小胖崽的模样, 眼神一阵剧颤,苍老嘶哑的嗓音激动道:“啊, 天底下最尊贵的小王子啊!你是人间的精灵!是苍玄的福祉!是百姓的光明!你将给天下带来前所未有的和平盛世与幸福安宁!”
周围流民不禁暗暗蜷缩着远离老头所在的位置, 看这老头的眼神就跟看疯子一般——
小胖崽一脸懵逼, 觉得这老头像念咒语一般, 呜哩哇啦一通,都不知道在说啥, 念得他的小胖脑袋都晕了, 好像和他有关, 但完全听不懂——
刘岐也觉得这老头大概神智有点不太正常,但是谁不爱听好听的话呢, 尤其是有水平、说到位的好听话。对刘岐来说,奉承话听多了,一般好听话自是打动不了他, 但像这种夸小胖崽的,对他来说倒是比奉承他的听着舒服多了。
他对王大海道:“带回去看看吧——”
王大海应是, 让两个侍卫将老的小的都带走了。
不过没有带进宫,而是带到了林琅的小院, 让孙太医提前在那等着了。林琅小院合了左、右、后三处后宽敞了许多,即使多了刘岐派来的宫人,几处偏院里压根没住人。这爷孙俩便是安排在了一处偏院中。
孙太医替老人把了一下脉, 眉头皱得跟能夹死一只蚊子般,又是叹息又是摇头。小男孩坐在床榻边, 焦急地看看孙太医,又看看老人,满脸惶然——
小胖崽坐在他旁边,贴心地一直拉着他的小手、陪着他。小家伙从没见过这种场面,长这么大也没什么玩伴,年纪又小,对生离死别意味着什么也并不是很懂,但他能感受到身边的氛围,感受到小男孩的害怕惶恐和不知所措,他甚至还能想到,如果换作是他和他爹爹,他、他肯定哭得比小男孩还要惨!还要稀里哗啦!
小家伙不由得更加同情小男孩了,他觉得他得像保护小黑一样,保护这个小哥哥才行——
刘岐站在外面的屋檐下,孙太医探完脉后向刘岐行礼道:“陛下,这老叟本就体弱,又经冬染了伤寒,已经病入膏肓。臣也只能开些药,尽人事、听天命了——”
刘岐点了点头。
孙太医又道:“陛下,这老叟毕竟染上的是风寒,若是过给了小公子,怕是不妙,还得小公子少接触才行——”
刘岐回头看了看小家伙,瞧他一本正经地安慰着小刺头儿,想着若是他知道这老头救不了,怕是还会难过。
这时王大海也从里面出来道:“陛下,这么晚了,小公子该睡觉了,但他不肯跟着老奴出来,怕还是得您去才行——”
刘岐一脸无奈的样子道:“哎,这小家伙这么黏朕,以后可怎么办呀——”
说着便进了房间,蹲在小胖崽面前道:“孙太医已经给小刺头儿的爷爷看过了,也开了药,没多久就会好了,快去睡觉吧——”
小胖崽毫不怀疑,高兴地拉着小刺头儿的手道:“小哥哥,爹爹说你的爷爷很快就会好啦!——”
小刺头儿也并不知道刘岐没有说真话,一张小脸顿时笑开了,看起来像个小傻子一般
折腾了一整夜,小胖崽终于也熬不住了,小胖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发了个软软的哈欠道:“小哥哥,崽崽去睡觉啦,明天来看腻······”
打完招呼后,刘岐将小胖崽一把抱起,小胖崽靠在刘岐脸肩上,没一会直接便睡了过去。
刘岐将他放到了卧房的床榻上,秋荷端了热水过来要替小家伙洗漱,被刘岐接过去,亲自拧干帕子,擦了擦软软的小胖脸,又擦了擦软乎乎的小胖手。
刘岐向来都是被服侍,没什么服侍别人的经验,但好在小家伙又小又乖,随他怎么折腾,都是睡得又香又甜不会醒,顶多是被弄疼了哼唧两声。
好不容易替小家伙擦干净后,时间也不早了,王大海在一边道:“陛下,这个点该回宫啦——”
刘岐看了看小胖崽,并不是很想回宫。偌大的皇宫,压根就没住多少人,因着后宫没有后妃皇子公主,宫人都压减了许多,除了紫宸殿和寿宁宫,其他宫殿也就也几个值守的宫人,越发显得冷清寂寞。
相反,林琅的这个小院,院子不大、人也不多,但总是给他刚刚好、足够温馨、足够热闹的感觉,更别说还有白白胖胖、软软糯糯、可爱的小胖崽······以前他不清楚,现在他大概明白了,并不是院子如何,而是这里有他惦记的人,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如何不让人觉得这小院子好······
但他也知道,他留宿在林琅的院子里不合适他倒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他今天夜里在这里住了,明天全京城便会传遍,皇帝留宿在新科状元郎府邸,对那些茶楼酒肆来说该是多么劲爆刺激,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对林琅的名声也不好——
他这般想着,摸了摸小胖崽柔软的发顶便准备起身离开,没想到小家伙似是在睡梦中感应到他要走一般,顿时小身子一个激灵,立马伸出两只小胖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奶音道:“爹、爹爹,不要走,陪崽崽睡觉觉······”
刘岐蓦地想起小胖崽说,这几天晚上每次半夜醒来,发现爹爹没在身边,自己一个小家伙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但他又怕黑,也不敢哭得大声,也不敢唤人一想到这画面,刘岐心底便忍不住揪成一团,立马决心道:“今夜朕不回宫了!小家伙怕黑,朕便陪他一起睡了——”
去他娘的朝廷文武大臣,去他娘的茶楼酒肆编排的风流逸闻,他人欲说便随他们说去,任什么都比不上眼前的小家伙重要——
王大海:
他觉得自己身为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真是操碎了一颗心呐——
小胖崽似是感受到身边人不会离开了般,小小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睡得又香又甜,软软糯糯的小胖脸上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一般,不过两只小胖手还是紧紧地抱着刘岐,生怕身边人又趁自己不注意离开了······
刘岐躺在小家伙身边,不禁哭笑不得。因为有个小树袋熊挂着他,不是很方便,他便只简单洗漱番。
对小胖崽来说,这个睡觉的点已经很晚了,但对刘岐来说还早得很,平日里他比这睡得晚多了——因而现在还有些睡不着。
不过以前他睡不着躺在龙榻上,只会觉得焦躁不已,必须爬起来到困得不行时再去睡觉。
但这次不一样,他躺在床上没有睡意,但一点也没觉得焦躁,将小胖崽搂在怀里,软乎乎的肉肉的,还很暖和,心里觉得惬意得不行,不禁觉得林琅能每天搂着小胖崽睡觉,还挺美的又想到若是能够抱着林琅睡觉,是不是更美了才起这个念头,他只觉身体一阵火热他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62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13
这天的早朝, 满朝文武大臣各个面面相觑、面色一言难尽,无他,只因今日御座之上, 天子抱了一个三岁左右胖乎乎的小娃。虽说这小娃看着十分可爱, 但苍玄开朝以来,哪有皇帝抱着小孩上朝的道理?!
偏生这小娃与天子还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据知情人士透露, 这小娃压根就是新科状元郎、从五品翰林侍讲林琅之子!
在那些大臣看来, 这、这岂不是坐实了天子和林琅关系非同寻常的传言?!
这简直是一重接一重的暴击!天子和林琅关系非同寻常就算了, 竟然还抱着林琅的孩子上朝!这、这不是胡闹吗?!
御史台作为弹劾上奏、正纲肃纪的衙门, 这种时刻自是不得不站出来,直指天子上朝带着臣子三岁的小娃, 实乃视朝堂为儿戏——
其中又以赵随赵御史为首, 严纶等其他御史紧随其后。其实自从御史台两番寻林琅过错, 结果反被天子教训后,都已经消停了好久。
这番他们其实也并不太想站出来, 弹劾大臣可以,谁没事找事会找天子不痛快呢,他们又不是自己嫌自己活得太命长, 但没办法,他们认为天子这次实在做得过分, 站出来、指出来是他们的职责和本分
刘岐面上一派悠哉游哉,还拿了块桂花糕给小胖崽吃。小家伙还没睡醒, 靠在他怀里迷迷瞪瞪,小胖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是睡过去, 但是桂花糕的味道实在太香甜了,冷不丁一激灵, 小胖脑袋就跟安了弹簧一般,迅速又弹起来——然后迷迷糊糊把香甜的桂花糕塞到嘴里。
一块桂花糕也就那么大,一口还没咽下去又塞一口,塞了几口就塞完了,小胖崽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然后又把自己的小粉肉拳赛季嘴巴——嗯,肉肉的没啥味道,不太对劲,迷迷瞪瞪中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的小手手,慢悠悠地又拿下来,将嘴里的桂花糕几下几下慢慢咀嚼完,然后“啪啦”一下直接倒在刘岐怀里睡了过去。
刘岐看着哭笑不得。其实他今天早晨天还未亮起来时,并没想着带着小家伙,毕竟小家伙昨晚睡得有点晚,小孩子又缺觉,这个点起来绝对睡不够——
但没想到小家伙看起来睡得又甜又沉,他一起身,小家伙就跟安了雷达一般,直接翻过胖乎乎的小身子,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眼睛都没睁开,小奶音迷迷糊糊道:“爹爹,不要走,再陪陪崽崽——”
刘岐也不知道小家伙是睡梦里以为他是他爹爹,还是昨天的称呼忘记改过来,不管如何,这一声“爹爹”听得他心里极为舒坦,对小家伙也不由十分怜爱起来——
本来已起来的身体,又不自觉躺了下去,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崽崽,爹爹去上朝,上完朝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小家伙明明都睡着了,竟然在睡梦里还能回答他的话,只是回答的语速软绵绵的又很慢,“哼——哼——不——要——”听起来就像头小粉猪一般,刘岐狠狠被可爱到了,丁点起来上朝的心思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王大海在一旁劝道:“陛下,林大人那边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您上朝解决呢——”
刘岐被小胖崽迷惑的脑子醒过神,只得狠心起身,小家伙还是哼哼唧唧黏着他,他灵机一动,便将小家伙直接带来上朝了。反正御座够大,足够小家伙睡觉,他睡得又沉,朝堂上这些大臣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也不会把他吵醒——
于是便有了眼前的这副场面。
刘岐都未拿正眼瞧御史台几位一眼,只是淡淡道:“赵御史,你如今可知林爱卿赈济流民情况如何?——”
赵随生性正直也有些执拗,上次天子给新科进士赐官,欲封林琅为五品翰林学士,他宁以头撞梁柱、鲜血直流,也要阻止天子的任性之举。没想到后来命悬一线之际,却被林琅给救了。
他心中虽对林琅有感激之情,但也不会为林琅违反自己的原则。和许多朝廷大臣一样,后来他也一直对林琅的所作所为暗中观察。
不可否认的是,自从林琅到天子御前上值后,天子要勤政了许多,朝中一应大小事务决断都甚为英明,而林琅其人,也确实乃大才,这些也是他们这帮老臣所乐于看到的。
当然,他知道也有很多大臣,对林琅甚为不满,并带有偏见,即使林琅这些时日只是本本份份上值并为天子出谋划策,他们也觉得林琅能有这份荣宠,只不过是以色惑主而已。
但是赵随的正直,不仅仅在于天子欲加封林琅时敢于直言阻止,也在于能对林琅客观地评价,而且只会客观地评价。
因而面对天子的问题,他答道:“林大人为赈济流民殚精竭虑,发动流民修建三道、三堂,也实乃利在千秋之事。林大人不仅有经世济民之才,还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老臣深感佩服、自叹弗如。”
刘岐点了点头,像是觉得赵御史说的这话还勉强能听,又问道:“既然如此,赵大人可知林爱卿早已丧妻,又留有一幼子无人照看?”
赵御史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和他上谏之事有什么关系,但天子既然问了,只得老实答道:“老臣有所听闻,但对林大人家事知之不甚清楚。”
刘岐:“那赵大人说,身为天子是否该体恤像林大人这样为国为民的臣子?——”
赵御史一脸老实道:“那是自然。”
刘岐:“林大人幼子无人照料,朕替他照料幼子是否也是应当?”
赵随毫不迟疑道:“当然!”
刘岐低眸掩去了眼里狡黠的笑意,一派似是不解的从容道:“既如此,那赵大人带着御史台诸位站在这又是作何?!”
赵御史一脸茫然,看了看天子怀里睡得酣然的幼子,又看了看天子,好久才反应过来,天子这是何意,一时只觉恍然,一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第63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14
满朝文武大臣也回过神来, 他们觉得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天子体恤臣子,他们这些大臣不得感恩戴德吗?!还在这蹦跶个什么劲?!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些反应快的可能想起来了, 就算体恤臣子,那方式不是千百种, 不是非要把一个三岁小儿抱到朝堂之中、御座之上啊!
但有些性子忠直的还是觉得, 不管如何,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天子想如何体现对臣子的体恤,岂是他们这些为人臣的可以置喙, 他们只需要感恩戴德便可——
更别说朝中本就有许多善于溜须拍马之徒, 天子放个屁都能是香的, 更别说还是想做好事了,那可不得夸成顿花!
因而在大部分朝臣带动之下, 大家都对天子赞声一片,少数心里有意见的朝臣自然也无法说什么。
刘岐摆平了文武大臣,就这般每日早晨带着小胖崽上朝, 散朝后高效处理完奏折,和小胖崽吃完午膳, 让小家伙小睡一会,下午便带着他去寻林琅。
如今过了一段时间, 流民安置也走上正轨,虽然从各地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但城外的安置棚都已修得足够多, 修路、修水库、开垦荒田都已逐步进行,不管来了多少流民, 其中青壮劳动力都能消化,学堂、善堂也依托孔庙、寺庙、道观之类或修整或建了一些,鳏寡孤独、老幼妇孺都安置了许多,新来的便都先安置在城内安置棚处,等登记户籍信息、查探伤病情况之类后,再进行分流。
现在每天小胖崽有刘岐带着,林琅不担心小家伙了,便更加无所顾忌地整日整夜处理安置流民一应事宜。
刘岐如今心里是肠子都悔青了,他看着林琅把自己熬得多憔悴,他心里是干着急,试探提出如今让秦笠或是其他官员接手,毕竟朝廷能臣也是很多,并不是非要他自己亲力亲为。
但是林琅大概是和这些流民接触多了,满心想着怎么让这些流民能活下来并过好,压根不想半道丢手。刘岐只是试探性地提了一下,林琅便淡淡地瞧着他,什么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争取,但就那眼神,便让刘岐心虚不已,只得迅速改了口风,又给林琅派了许多靠谱的人。
眼下已近年关,虽不断有流民进入京城,但因安置妥当,对京城的热闹繁华也无甚影响。
傍晚,京城最繁华的东市街道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街上人潮熙熙、利来利往,煞是热闹喧哗。
全京城最大的青楼百花楼内,一如既往地莺歌燕舞、纸醉金迷,空气里都充满了温热的脂粉香味。
百花楼阁楼,能远眺全京城夜景和远山流水,看尽万家灯火。薛游坐在一张棋案前,手中执黑子落下,对面坐着一蒙面黑衣男子。身旁则是两名绝色歌姬,身着一粉、一白纱衣,目若点星、唇若樱桃,腮红小桃面,□□半露,一抱琵琶、一抚琴,在红色烛光闪烁之下,大有红袖添香、温玉生暖之意。
蒙面黑衣男子道:“薛公子好生雅兴——当初薛公子可是说,只要散布流言,说这京城如何之好,如何能够让这些流民活下来,好将这些流民引到京城,定会给朝廷和京城带来无比大的麻烦——”
“可如今呢?!这林琅不仅将流民安置得妥妥当当,那狗皇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还不断高涨!更别说你说的什么□□了!”
薛游喝了口茶,一副悠哉游哉的态度道:“夜枭兄急什么呢?!虽说这么多流民涌入京城,预想中的混乱和骚动没有见到,但是好戏还在后头呢——”
夜枭道:“什么好戏?!我可是派了那么多手下为薛公子所用,薛公子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薛游面上露出些许带着邪肆的笑容道:“夜枭首领放心,京城平静的表面下,水可是深得很,又岂是林琅这种山野小子能懂得的?!”
“至于我们那个痴情种皇帝嘛,他都荒废这么多年了,京城乃至全天下,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以前不是,以后更不是!”
“夜枭首领只要负责看好戏便是了——”
蒙面黑衣男子明显不像是被说动的样子,嗤笑一声道:“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但还请薛公子不要说的比唱的好听——”
“听说这林琅林大人,可是和曾经的承国公世子很像,就连对宁世子情根深种的天子,都不禁移情别恋。希望到时候薛公子,可不要对林琅心软——”
薛游冷哼一声道:“夜枭首领说什么笑话,你以为本公子会像皇帝眼光那么差吗??一个已成亲生子的山野村夫,岂能和光风霁月的子陌相比?!”
“呵,也不知当初子陌为何总护着刘岐那厮,若是让子陌知道刘岐这厮变心这么快,不知会作何感想——”
夜枭冷冷道:“我对你们之间那些情情爱爱丁点也不感兴趣,薛公子只要记得我们的交易,做到答应我们的事便可!”
薛游对夜枭明显也不怎么待见,面上也不怎么客气道:“当然记得,夜枭首领静候佳音便可。”
黑衣蒙面男子点点头,然后从窗外飞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
一旁穿粉色纱衣、抱琵琶的女子不禁惊呼一声道:“啊,这人好生厉害!——”
薛游伸手掐住她如凝脂一般的下巴,轻浮笑道:“呵呵,他厉害还是本公子厉害?——”
粉色纱衣女子面色羞红,趁势依偎在薛游怀里娇滴滴道:“当然是薛公子厉害啦,这人怎能和薛公子相比呢!——”
一股浓烈的脂粉味袭上鼻端,薛游面上露出些不适,不动声色地往后避了避,轻轻拍了拍她的腰道:“好了,退下找桃娘领赏去吧——”
粉色纱衣女子面上露出些惶恐失望的表情,迅速低下头掩去面上神色,与白色纱衣女子一同退下了。
薛游又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凉,仿佛还有些残留的脂粉为留在鼻端,不禁有些心烦道:“泪刃,重新再煮壶茶来——”
身后阴影处走出一黑衣女子,若不是仔细瞧,还真不会发现那里站了一人。她不发一言接过茶壶,一会便煮了茶递与薛游。
第64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15
名叫泪刃的黑衣女子跪坐在薛游身后, 一言不发,当自己跟完全隐形一般。
薛游幽幽道:“泪刃啊,你觉得林琅此人如何?”
泪刃微低着头, 看不清表情, 语气淡淡道:“经世济民、惊才绝艳——”
薛游皱了皱眉:“和子陌相较呢?——”
泪刃还是那副模样淡淡道:“宁世子惊才绝艳——”
薛游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叹道:“泪刃啊泪刃, 你还是这般老实······”
说着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滴滴鲜血从瓷杯碎片中渗出, 他也毫不在意, 只是冷笑道:”“呵,就凭那林琅, 也配和子陌相提并论?!若非子陌遇到意外, 如今哪有林琅的位置?!”
泪刃虽面无表情, 内心却忍不住吐槽道,明明是公子自己让她比较的, 现在又说不配相提并论,承认林大人这么优秀很难吗?!一直惦记着宁世子,可宁世子生前也不怎么待见他们公子啊!人都死了还这般上赶着作甚——
不过就算泪刃心中再多吐槽, 面上却是丝毫波澜也无,任谁瞧见也不会觉得她心中有什么想法。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七, 朝廷罢朝,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 赈灾的所有工事都暂停,等到正月初十再部分开工,元宵节后便抢工了。
林琅好不容易终于回了趟家, 有段时间没回来,没想到家里竟发生了大变化。先前周边的院子都被刘岐买下来了, 他是知道的,但是只是简单联通而已。
如今再看这院子,几乎就是重新造的一般,除了原先的房子没有拆了重建,就是里里外外整修了一番,其他所有花木回廊假山流水都重整了一番,看着简直与原来的小院子天差地别。
而房子看着没什么变化,内里却也是大变,卧房、书房、餐厅,只要是林琅和小家伙会去的地方,全都装上了地龙,浴室更是修了汤池。
而书房更是林琅最在乎的地方,改造的那是又大又宽敞还亮堂,整整三大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窗边放的软榻也比以前更大更舒适,小家伙在上面玩耍更方便了。
林琅本还觉得刘岐这番改造耗资颇费,城外流民都过得那般艰难,他却过得这般舒坦,实在心中有愧,但刘岐改造得实在太符合他心意,并不十分奢华,但他在意的地方又十分体贴,他便也不忍心说刘岐。
如今他畏寒得厉害,每每到冬天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以前天天守在火炉边还好,今冬因着赈济灾民,整日待在外面,脚底心从早到晚都是冰的,地龙对他来说,在冬天里简直再幸福不过。
先前他因事务繁多,整个人一根弦都是绷着,如今好不容易休息,这根弦一下就松弛下来,整个人觉得累透了,从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傍晚他回到家,天空中又下起了雪。转眼雪越下越大,从小雪花变成了鹅毛彤雪。
院子里很安静,并没有小胖崽活泼欢快的声音。他看见门口的秋荷问道:“小家伙呢?——”
秋荷敛眉垂首,都未敢多瞧林琅一眼,当初她们被派到这来,可是好生被敲打了一番,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不该起的心思别起。
天子是什么性格,他们这些当宫人的怕是比谁都清楚,看着对以前的宁世子还有现在的林大人和小公子好得很,像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这脾气好,也仅限于对这么几个人罢了。
以往她们宫人中,有觉得宁世子生得好看多看几眼的,便直接被天子发卖出宫去了,那下场自是好不到哪去。若非宁世子不喜血腥,他们敢确定天子一定想把那些宫人的眼睛挖出来。
因此,紫宸殿的宫人都是再老实不过的,而她和冬草能被派过来,自更是如此。
秋荷低头答道:“陛下今早带小公子进宫还未回来,大人要不先去沐浴解解乏?冬草已经备好了热汤——”
林琅应好,想着等他沐浴收拾完,小家伙也该到家了。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汤池,数尺来方,两边都有石砖阶梯,里面砌的都是细青砖,热水泡过后,人坐在里面洗澡十分细腻舒适。
而且这浴室里也有地龙,一进去便觉如暖春一般,十分舒适,在这大雪天里泡在汤池里沐浴不要太舒适!
其实对于皇宫或是以前的林琅来说,这汤池都并不算什么,京城里达官贵族哪个府里没有这样的汤池,更别说承国公原也是京城里一等一的门第,即使如今门庭稍显冷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府邸也是一等一的奢华精致,以前的林琅该享受的什么没享受过。
只是如今,过了许久的俭朴日子,再见到这以前再普通不过的汤池,他都忍不住稍显激动。
他沐浴倒是向来不需要人服侍的,将衣物脱了放在屏风上,淋浴过后,赤脚走到汤池边,伸出脚趾试了试汤池里的热水,温度刚刚好,稍微偏烫,是他喜欢的。
热水没过脚背,在白皙纤细的脚背飘飘荡荡,右脚脚背小脚趾和旁边脚趾之间的脚窝中,有一朵梅花似的朱砂痣印。这梅花朱砂痣印看似是一颗,实则是三颗小朱砂痣印晕染而成,他生下来时便有,而且在现代世界里也是如此,很罕见,与胎记一般——
林琅自是不怎么关心自己脚上的梅花朱砂痣。他步入汤池,坐在石阶上,热水的浮力轻轻托住他疲乏的身子,顿时感觉疲累都消散了大半,身子里的寒意也消散了许多——
他仰头靠在水池边,一头青丝如瀑布泄开般飘在水面上,面如三月桃花之色、唇染樱桃之糜,眼睫如鸦羽,琼鼻盛鲜露,白皙的肌肤在水面之下若隐若现,现出鲜艳的绯色,整个人在氤氲的热气中若隐若现,就像是云端仙子一般缥缈动人,却又比那仙子还多几分诱惑······
刘岐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情景,顿时只觉喉咙一紧、耳朵发烫,整个脑子也跟不听使唤一般,嗡嗡嗡如煮开的沸粥,身子也如石化一般,完全动弹不得······他知道自己该挪开眼睛,非礼勿视,可是他的视线却紧紧盯着汤池里的那个人,一秒也离不开。
眼前的这人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瞬间唤醒了他沉睡多年的身体和死寂枯木般的心,让他的身体躁动不已,仿佛不再受他自己控制一般。就像是眼前人一笑一皱眉,便能让他轻易地为之生为之死······
世人之喜怒哀乐,大多不可理解,而当世上人爱上另一个人,怕是又最不可理解······从来只当趋利避害是本能,向生是本能,惧死是本能,而爱,向来是最不可理喻的一件事,让人从来不会去想趋利避害,只要这人一句话,便会付出自己所有、所有的一切······
子陌之于他,是如此;林琅之于他,亦是如此······这两人,太像了,就是拥有一个灵魂一般,一个可以轻易让他为之生为之死的灵魂······
第65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16
刘岐已经回来有一会了, 听秋荷说林琅在汤池沐浴,心旌虽有些摇荡,但也没起过什么非分的念头。
他本想带着小胖崽在厢房里玩耍, 但小家伙听说自家爹爹回来了, 还在汤池里沐浴,便闹着要和爹爹一块在汤池里泡澡。
小家伙自是已经在汤池里泡过好几回澡了。以往冬天, 他和爹爹还在山脚的小村子时, 房间里自没有地龙, 他洗澡都在烧着火盆的房间里。
但火盆虽然暖和, 也总是一边身子暖和、一边身子冻得冰冰凉,尤其每次洗完, 他爹爹把他从热水里抱起来时, 那身上的热水水汽蒸发得贼快, 让他更是冷得直哆嗦,因而他以前冬天可不爱洗澡了。
但如今这汤池可和他以前洗澡的房间不一样, 即使现在外面下着大雪,里面也暖和得跟春天一般,而且泡在汤池里舒服极了, 还能玩水,他现在可爱泡澡了。
因而听秋荷姑姑说他爹爹在汤池里沐浴, 小家伙就一百个按耐不住想和爹爹一起,他想和爹爹一起泡澡、一起玩耍, 只要想想他就觉得快乐极了。
刘岐拗不过他,便带着他到了浴房,先用瓢舀了热水替他洗了身子暖和一下, 胡乱擦了擦后,便牵着他的小胖手到屏风跟前, 小心翼翼问道:“子玉,小家伙闹着要跟你一块泡澡,朕把他送进来咯?——”
他听到林琅似轻声“嗯”了一声,便转过屏风,见到的便是方前一幕。
此时,林琅早已靠在汤池边睡着了,方才“嗯”的一声,不过是迷迷糊糊中发出的声音罢了——
刘岐见到林琅此番模样早已呆住了,小胖崽一身粉□□白的小身子站那,虽然不太冷,但也早急不可耐想跑到汤池里泡澡——他本想挣脱陛下的手,但刘岐牵住他的力道太大了,他压根挣不脱,便只能摇了摇刘岐的手,奶声奶气道:“陛下,崽崽要去泡澡澡!——”
刘岐好不容易被小胖崽的小奶音唤回神,顿时感觉人生之大窘迫大概也不过如此吧——面前汤池里泡着个让自己心旌摇荡的人,手里还牵着个一脸纯真懵懂的光屁小奶娃,这小奶娃还一直嚷嚷着要去汤池里泡澡,自己整个人真的是在单纯的荷尔蒙反应与大人的道德约束间反复横跳!
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尤其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刘岐早学会了心里口口口、面上笑嘻嘻的技能,若是林琅在面前可能还会看穿一二,但是应对三岁的小胖崽足足有余。
他费力从汤池里的林琅身上撕下眼神,看着手里牵着的小胖崽道:“爹爹在汤池里睡着了,崽崽还要去汤池里泡澡吗?”
小家伙面上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道:“陛下把崽崽放到汤池里,崽崽陪着爹爹,崽崽不吵爹爹——”
刘岐似是考虑了一番,才面带严肃地点点头,像是好不容易、勉为其难答应的样子般,实际上心里却有丝隐隐按捺不住的小雀跃。
他这问法其实已经颇有小心机了,他知道小家伙很懂事,若是直接对他说,爹爹很累,已经累到在汤池里睡着了,现在不要打扰爹爹,让爹爹睡醒了再陪他玩,小家伙虽然会有些失落,但也会乖乖答应下来。
但让一个三岁小孩子作选择,还是一个很久没有怎么得到爹爹陪伴的小孩子,面临这么一个诱惑性的选择,答案可想而知。虽然小胖崽已经很懂事了。
耽搁了一番,即使浴房暖和,刘岐也怕小家伙光着小屁股着凉了,像拎着小鸡崽般轻易把他拎起来放在了汤池里。汤池还专门砌了一处适合小胖崽泡澡的小石阶,有一高一低两处,要比他们的时候阶小些、高些的是和大人一起泡时坐的,小些的可以自己一个人泡澡时坐。
小家伙还小,这汤池对他来说也未免太大太深了些,放他一个人泡澡自是不安全的,刘岐便只能守在旁边。
小家伙这段时间以来好不容易有个能和爹爹这么静静待着的时刻,他也真如自己所保证的一般,没有闹自家爹爹,而是一会儿自己用自己的的小胖手掌玩水,一会儿凑过去用自己的小胖脑袋在爹爹脖间蹭蹭,一会对着刘岐龇出自己的一嘴小米牙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会又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摸摸自家爹爹的脸和手臂,一会儿又玩玩爹爹飘在水面上的发丝——玩得真是不亦乐乎又开心。
林琅似有所感般,但大概是太累了,只轻轻揽过小胖崽,将他护在自己怀里,却仍旧睡得香甜。
刘岐整个心神却是飘飘荡荡,看着眼前这么一副美人沐浴酣睡图,他觉得真是自己达到了毕生帝王忍耐的巅峰,才能克制自己不作出什么逾越的行为。
但到底觉着睡着了泡澡汤池里对身体不好,恐身体进入太多湿气,便一把将小胖崽从汤池里拎了起来,替他擦干身子穿上浴袍,交给门外等候的秋荷后,才将林琅从汤池里抱出来,一大一小也是一样的程序。
只是,在替这人擦身子时,自是一下瞧见了林琅脚趾窝里的梅花朱砂痣,刘岐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心底隐隐一直怀疑猜测的事情,终于被证据确凿、铁板钉钉了一般——
他心绪无比之复杂,巨大的狂喜!意料之中的果然如此!子陌为何会变成林琅的匪夷所思!曾经那唯一一次的被翻红浪,上一次林琅抚平他眉间的手指,十数年少年岁月的点点滴滴,这不过数月间的又一次心动、犹豫和纠结
这所有的所有,毫无逻辑,就像一张巨大的情绪网,如潮水般兜头将他笼住,让他整个人瞬间石化,所有汹涌蓬勃的情绪却封闭其中,不断发酵、煮沸,冲击着他的心脏,冲击着他的血管,冲击着他的脑浆,冲击着他的每一寸细胞、每一寸骸骨——
世上最强烈的悲喜不过如此,巨大的惊喜同时还掺杂着一股强烈的悲伤,这股悲伤看似毫无缘由,却又是如此的必然和合情合理,就像是对这许多年来莫大痛苦的一种宣泄,对造化弄人的宣泄,却又不敢宣泄过多,让无稽的命运将眼前这一切惊喜和美好化为泡影——毕竟,命运就像古怪的小孩,它只会奖赏忍耐的世人,不曾忍耐过,便不懂得所有付诸努力和挣扎的美好
第66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17(倒V结束)
刘岐替林琅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 又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让他好好睡觉,然后坐在床榻边安静地守着他。他做这一切时, 脑袋就像木着一般, 无知无觉中做完了一切,便只是坐在那, 静静地看着林琅, 只是这般, 他心中便感觉到无比平静, 像是察觉不到时间流逝一般——只是守着这人,他便像是守着全世界一般。
他想了许久, 也想不出这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当初他派了所有禁军, 将那处山崖、附近甚至全京城都翻了遍, 也没有找到这人,所有痕迹都只是证明这人必死无疑。
那这人又究竟是如何在三年后, 摇身一变成林琅,还带着一个小奶娃回来的呢?——
刘岐怎么也想不明白,又觉得到底是为什么压根没那么重要, 只要这人还活生生在眼前,便已足够了
但他心中又忍不住有那么一丝丝怀疑, 会不会是他认错了呢?也、也许,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梅花朱砂痣, 也、也许这人是子陌遗失在外多年的兄弟?!
上次林琅醉酒,他瞧见这人锁骨上有一颗和林琅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痣时,他心中便有所怀疑, 但又觉得,一颗红痣罢了, 许多人都有,所以暗中派人去查探,自是一无所得。
可如今,这样形状的梅花印朱砂痣,他觉得定不会出现第二个,即使有第二个,也不会在那样特别的位置,更不会有第二个带着这样朱砂痣的人与子陌那般相似
与其这般,他倒觉得更有可能是子陌摔下山崖后昏迷不省人事,然后被山里的猎户捡回了家,醒来后却失去了记忆,老猎户的大闺女瞧上了子陌,子陌知恩图报,便娶了老猎户的女儿,生下了小胖崽。只是没想到老猎户的女儿生下小胖崽时可能遇到难产,便撒手人寰了——
林琅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将小胖崽带到这般大,世事艰难,实在是不容易,便带着小胖崽又回到京城参加科举,然后上苍注定,便又让他们相遇了!
刘岐脑袋里都替林琅想了一出完整的故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即使细节不太符合,大致原委也大差不差了。
至于为什么林琅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却还能记得那些四书五经并考上状元,刘岐心里也有答案,觉得这失忆大概也分好几种,有些是记得人和事,但是忘记了所学的知识,有些是记得所学的知识,但是忘记了记忆里的人和事,他觉得林琅大概就是后种——
世上之事,大概最坚定的就是自我攻略了,刘岐这般自我攻略后,心中已是非常笃定。他心里虽然有些嫉妒那个老猎户的女儿,但是想着老猎户都救了子陌,又生了这么可爱的小胖崽,活人何必和死人争呢——子陌能够活着,便已是万幸了。只、只不过,道理他都懂,但他每每想到,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丢丢泛酸——
后来,林琅知道刘岐的心路历程,他实在是整个大无语,还正儿八经地想象出了个老猎户的女儿,捏造出个假想情敌就算了,还对这假想情敌这么真情实感地又拈酸又感激,他可真是看不出来,刘岐竟还有这般矛盾又复杂的情绪呢——他可真是一个大写的“服”!
当然,林琅现在并不知道,他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等他醒来时,天都黑透了,脑袋昏昏沉沉,傍晚睡觉压根不能让人的疲惫有所缓解,只会越睡越困,除非一觉睡到次日天亮。
但他又觉肚中饿得厉害,即使还想睡,也睡不下去了。
模模糊糊中,他觉得好像有一黑影坐在床头,不由心中一惊、唬了一跳,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等到再细瞧,才发现竟然是刘岐。
黑暗中瞧不清对方的神色,他刚醒有些嘶哑的声音道:“陛下,你怎么在这?——”
刘岐身子不禁一震,强自压下心中的许多思绪,将他扶起来道:“醒了?厨房备了鸡汤粥,还备了些清淡爽口的小菜,要不要吃些?——”
林琅也没和刘岐矫情,就着他的手起了身,摸了摸肚腹笑道:“正好,臣也饿了。”
刘岐张张嘴,想让他不用自称“臣”,但又觉得现在突然说这个恐显得突兀,让林琅生疑,便到底没做声。
外间秋荷和冬草听见动静,点烛的点烛、伺候的伺候,等收拾完,鸡汤粥和小菜也端了上来了。
没一会,小胖崽听到消息,也闻风“哒哒哒”地跑过来,才进门,一路小跑带风跑到林琅跟前,三两下便爬到了自家爹爹膝头,仰着小胖脑袋看着自家爹爹道:“爹爹,崽崽陪你吃饭饭——”
林琅好笑不已,摸了摸他软软的发顶,软声问道:“崽崽晚饭吃没?”
小胖崽老实点了点头,掰着自己的小胖指头数着:“吃啦,崽崽晚上吃了一个大鸡腿、三个小包子、五块樱桃肉、八只虾,唔,虾虾秋荷姑姑给崽崽剥的壳,比陛下剥的漂亮!——”
刘岐在一旁哭笑不得,心道这小没良心的,之前剥壳的时候多嘴甜,现在转眼就嫌弃了——
林琅不禁随着小胖崽的话看了看刘岐手里正在剥的虾,嗯,的确不是怎么漂亮,很多虾肉剥得都不算完整。
刘岐被林琅看得有些心虚,借势教育小家伙道:“剥的虾能吃就行了,要好看作甚?”
小胖崽挠了挠自己的小胖脑袋,觉得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又嘴甜道:“嗯嗯,陛下剥的虾还是很好吃的——”
刘岐轻易被撸顺毛,算是满意地“哼”了声。
一顿饭吃得很轻松愉快,小家伙又蹭着吃了几只虾、喝了几口粥,还不忘又给刘岐顺了一下毛。林琅怕他吃多了消化不好,也没喂许多。
用完膳,又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待将小家伙哄睡着后,林琅才坐在一旁软榻上,示意刘岐坐在对面,给两人面前一人倒了一杯茶,眼里带着些戏谑道:“陛下,臣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好不容易等小家伙睡着了,坐下来谈谈吧——”
刘岐只觉浑身一紧,有点像幼时被父皇考校功课时如临大敌一般,但转念又想着,自己都愿意把性命交给这人,这样的大敌他倒是甘之如饴——
他坐下来,一口饮尽林琅给他倒的茶,似乎准备签卖身契一般的郑重表情道:“子陌,你想说什么,说吧——”
第67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18
林琅心中一震, 眼神闪烁道:“陛下,你叫臣什么?!”
刘岐:“子陌——”
林琅尴尬笑道:“莫、莫不是叫错了吧?——”
刘岐也不答,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在等待他坦白一般。
林琅不知道刘岐发现了什么, 但他知道刘岐现在眼神和表情都很笃定。他心中剧震,但是他也知道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 便死鸭子嘴硬道:“陛下就莫和臣开玩笑了, 虽然文武百官常道臣和宁世子很像, 但宁世子是宁世子, 我是我,陛下还是莫要弄混了——”
他又给刘岐倒了杯茶, 边说还边静如渊潭般看着刘岐。若是以往, 刘岐定会以为这眼神像是威胁般, 瞬间束手就擒,但他现在只是很平静道:“朕看到你脚趾窝里的梅花印朱砂痣了, 是三颗小朱砂痣生在一出形成,本就罕见,更别说是那个位置了——”
林琅像是才回过神来般, 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在浴室泡澡,醒来却在床上, 大概就是泡澡时泡着泡着睡着了。现在看来想必是刘岐将他抱到床上,替他擦了身子换了衣物, 才看到那梅花印朱砂痣。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刘岐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刘岐发现了他的马甲,而是刘岐将他从汤池里抱出来, 那岂不是什么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虽说他觉得两人发生了更为亲密的事,好像也不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家伙还是活生生的见证呢,但他耳朵还是控制不住变得绯红——
但他还是嘴硬顺便插科打诨道:“朱砂痣?!陛下这叫法可真诗意,不过臣这可不是什么朱砂痣,只是以前受伤留下的疤痕罢了——再说,别人脚上的痣,陛下哪能看得那般真切呢?!”
刘岐不禁皱了皱眉,他自是看得真真切切,那颗朱砂痣的颜色、形状、位置、大小他都了然于心,但、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的确有些过界了,而且,若是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林琅真不是子陌,那让林琅知道,他将子陌脚上的痣记得这般清楚,那是不是也会有丝丝不高兴?!
一想到会让林琅不高兴,刘岐便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也、也只是偶尔看见过,但太过特别,便记下了——”
林琅心里好笑,但面上却还是绷着脸,装作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道:“原来只是偶尔看见过,陛下便记得这般清楚啦?——”
刘岐浑身一紧,想解释什么,却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对,但转念又想到,不对啊,这朱砂痣分明一样,宁墨和林琅分明是一个人,他还在那犯什么糊涂!
他看着林琅的眼睛,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持道:“你就是子陌,子陌就是你。”
林琅一愣,知道再插科打诨是唬弄不过去了,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一番遭遇,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触及小世界规则,便只又给两人面前各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只是喝茶不语。
刘岐忍不住一把抓住了林琅放在桌面的另一只手,声音里难掩克制的激动道:“子陌,真的是你——”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当初朕派人翻遍京城也未曾找到你,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林琅试探着抽回自己的手,但刘岐力道太大了,他轻易还抽不回。这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答,承认他就是林琅没那么难,但是要解释清楚他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为何没死、这么多年为何没回到京城、小胖崽又是怎么回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更重要的是,若是因触及到小世界规则,给他和小胖崽的生存带来什么危机,那他这些时日的努力不就白搭了?!
他看着刘岐的眼睛,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蛊惑问道:“陛下喜欢臣吗?——”
刘岐轻易便沦陷到这么一双眼眸中,五迷三道地点了点头,末了又觉得不够,老实而又坚定道:“嗯!”
林琅:“若臣不是宁世子,陛下便不喜欢臣了吗?——”
这个问题刘岐早已反复想过许多遍,但他纠结的恰恰相反,而是林琅不是子陌,他却已经控制不住动心,从而对自己产生的自责。后来,他想明白,即使林琅不是子陌,他也还是喜欢上了这人,毫无疑问、毋庸置疑!
刘岐又老实而坚定道:“即使你不是子陌,朕一样喜欢你!”
林琅面上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声音里带着些戏谑道:“既然如此,那陛下又何必执着要臣一个答案?——陛下便当臣是臣,宁世子是宁世子即可。”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也没错,以前的宁墨和他,的确几乎就是两个人,他觉醒了现代世界的记忆,又有了小胖崽,性格和想法与以前的宁墨相较,几乎是天差万别。
如果刘岐是因为他像宁墨而喜欢他,那刘岐可能要失望了,他并不能在他身上找到宁墨;若刘岐并不是因为宁墨而喜欢他,那他是不是宁墨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林琅越想越是这个道理,越发觉得自己不回答刘岐的问题非常有道理,若刘岐再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便是这人无理取闹、不讲道理了!
但刘岐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听话——
刘岐被他脸上的笑容闪了心神,像是豁然开朗一般,眼前这人不管是林琅还是宁墨,他都喜欢,那他要不要知道这个答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不管这人叫宁墨还是叫林琅,在他心里都是那个人——
两个人用了完全截然相反的脑回路,然后神奇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两人默契地达成了一致,刘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一直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子玉,那、那你喜欢朕吗?——”
林琅觉得这人真是个傻的,上次自己在城楼上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这人还偏要问出个答案——
他觉得刘岐比他勇敢多了,能够毫无保留地向他坦白自己的心意,但是轮到他,他倒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怎么可能轻易地在刘岐面前示弱呢,他抬起脑袋,以一种近乎睥睨的眼神看着刘岐道:“你说呢?——”
刘岐心如擂鼓,他将林琅的手拉到眼前,深情地吻了上去,嗓音有些发颤道:“朕、朕就像做梦一般——”
第68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19
转眼到了除夕, 刘岐要在宫中举行宫宴,难得没有时时刻刻缠在林琅身边。他本想让林琅带着小家伙一道进宫随他一起,但被林琅毫不犹豫拒绝了。
这宫宴可是除了三品以上大员便是王公贵族, 他一个从五品的翰林侍讲去那作甚, 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吗?!这么喜庆的除夕团圆夜,是和小家伙还有大家一起吃饺子不香吗?!是自由自在地看爆竹焰火不美吗?!
刘岐一脸失落, 觉得这劳什子皇帝当得有啥意思, 连除夕夜都不能和自己想过的人在一起, 还要与这些王公贵族和大臣们虚与委蛇——
整个宫宴上, 天子神色满是不耐烦,其他人自也不会轻松到哪去, 都巴不得宫宴早点结束各回各家。
但除夕的宫宴流程很多, 最后天子还要上宫城城楼亲自点长明灯, 一直要燃到正月十五,以示祈福。
太后在一边叹道:“哎, 人老啦,就是不中用咯,连儿子都不想陪哀家这个老太婆守岁咯——”旁边一众贵妇人们出声安慰, 说天子自是将太后放在第一位,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刘岐见惯了他母后这些用惯的套路, 压根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给。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想着能尽快赶到林琅的院子,最好能赶上陪这人和小家伙守岁。
却说林琅这边, 却比刘岐那边热闹多了。
他本来就没那么多讲究,觉得过年就是要热闹,单只他和小家伙多少有些冷清, 便让林叔、鸣剑、止戈、秋荷、冬草几个一起包饺子团年,还有小刺头儿和他爷爷也叫过来了——
小刺头儿洗干净后, 虽没有小家伙的白胖精致,显得有些黑瘦黑瘦的,但五官眉眼长得也挺可爱,甚至眉骨有些高、眼窝有些深邃。不过边关一带汉族与胡人通婚的多,京城也常见有胡人血统的,更别说这次雪灾,边关一带靠北境,本就天寒,百姓遭灾很严重,许多都投奔京城,常能见到面貌有胡人特征的小孩,倒也不稀奇。
小胖崽自从有了小刺头儿这个玩伴后,每日天才亮就要去找小刺头儿玩,爬树、搭雪人搭城堡、作城堡攻防战每日都有玩不尽的游戏,有了小伙伴的小胖崽开心极了。
小刺头儿明显对林琅有种崇拜,其中又还夹杂着一点敬畏,每次只要林琅在跟前,就显得特乖,浑身的刺都像收起来了一般。当然,和小胖崽在一块时,小刺头儿更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小胖崽说爬树,小刺头儿绝不玩泥巴,小胖崽说搭城堡,小刺头儿绝不玩石头,那浑身的刺都跟变软了一般——
因着小胖崽每日还要跟着鸣剑练习武艺,小刺头儿便也跟着比划,但没几天,小刺头儿便比划得有模有样,鸣剑都忍不住感叹,这小刺头儿天生就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除夕夜,大家一块包饺子,包了许多馅的,有小胖崽最爱吃的香菇虾仁馅、白菜猪肉馅,其他经典的猪肉大葱馅、牛肉羊肉馅之类也包了许多——其中最复杂的还是香葱鲫鱼馅,鲫鱼刺多,得把所有小刺都挑出来,然后细细打成鱼肉泥,加上小葱、姜末、松茸末之类还有盐、香油、酱油拌成馅,再包成饺子。
这香葱鲫鱼馅饺子做起来甚为麻烦,以前只有林琅、小胖崽和林叔在时,林琅是定不会整这些的,但是小胖崽尤爱吃鲫鱼,觉得鲫鱼除了鱼肉的细嫩外,还特别有种清甜的味道。
秋荷和冬草对小家伙宠得厉害,只要是小家伙爱吃的,再精再细都不嫌麻烦,还做得特为细致,鱼刺什么的那是确保一根都不会留着,生怕会扎到小家伙。鲫鱼馅用了数条鲫鱼,还留了两条给小家伙玩耍,等小家伙玩腻后,明天早晨还能给他做鲫鱼鲜汤。
小家伙对包饺子展现出了极大热情,一直跑来跑去,一会抓一把面粉递给他爹爹,一会抓起几张面皮给秋荷、冬草两位姑姑,一会在那吵吵着虾仁饺子多包点,一会嚷嚷着他爱吃鲫鱼饺子,但不喜欢小葱和姜,语重心长叮嘱道:“秋荷姑姑,鱼鱼饺子不要放葱葱和姜哦,崽崽不爱吃——”
秋荷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葱姜末什么的却还是照放不误,不放葱姜哪能提鲜去腥呢,不过她做得巧妙,能确保小家伙吃不出来,以往小家伙吃的可都是加了葱姜的鲫鱼馅饺子。
小家伙自是不知道大人们的狡猾,忙活了一通后,小胖脸蛋上、小鼻子上沾了许多面粉,小胖手上更是白的糊的一片。不过虽然浑身弄得脏乱乱的,但是却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可真忙真累呀,自己可是把一顿饺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呢——
小刺头儿对包饺子没甚兴趣,但对吃饺子和跟在小胖崽身后护着他有兴趣,他一直跟在小胖崽身后,瞧他像只小企鹅一样左右摇晃快磕了摔了便护住他一下,俨然一副操心的老父亲模样,比林琅还称职的样子。
即使是以前父子俩在山村里的时候,林琅也不会每时每刻都将目光关注到小家伙身上。他最喜欢的是,这院子的树下摆一张藤椅,身上盖一张薄毯,要么看书、要么晒太阳睡觉,小家伙这他视线可及之处玩耍,时不时或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分享给他,或是找他撒会娇抱一下什么的,便又自个玩自个的去了。
大概是生小胖崽时身子落了些毛病,他觉得身体和精力都大不如以前,让他跟着小家伙跑来跑去,或是无时无刻不盯在小家伙身上,林琅都觉得累得很,索性便放养式养娃了。好在,在他看来,小胖崽也是极乖的。
小胖崽觉得包饺子大业指挥得差不多了,实际上是觉得有那么丢丢累了,便准备暂时告一段落,骄傲地在自家爹爹面前走来走去,求表扬的小模样不要太明显。小家伙撅个屁股,林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哪能看不出小家伙什么心思,却还是假装在忙没注意到他,就是为逗他玩儿。
小家绕着自家爹爹转了几圈也没吸引到关注,不禁哼唧唧想扑到他怀里,林琅连忙止住了他,嗔道:“瞧你这小脏猫样——”嘴上虽然嫌弃着,手上却是怜爱地替他擦了擦脸上和鼻头沾到的面粉,又用热水替小家伙洗了洗小胖手。
小家伙嘟着小嘴巴不服气道:“崽崽才不是小脏猫!崽崽可厉害了!崽崽可是包了好多饺子,帮了秋荷姑姑和冬草姑姑好多忙呢——”
秋荷和冬草听及都不禁笑起来,十分捧场道:“小公子的确帮了我们好多忙呢,真厉害!——”
林琅替他洗干净又擦干,点了点他的小鼻头道:“好、好、好,我们崽崽最厉害了!快和你小刺头儿哥哥去外面玩爆竹吧,等会就可以回来吃饺子了——”
小胖崽拍着小胖手高兴地欢呼一声,拉起小刺头儿的手就往外面边跑边开心道:“小哥哥、小哥哥,我们一起去玩爆竹啦!——”
小刺头儿觉得爆竹还有点危险,不太适合小家伙玩,面上有些犹豫,不禁回头看了看林琅。林琅一脸鼓励道:“没事,鸣剑看着你们,你看着崽崽——”
小刺头儿得了信,深感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不禁暗暗握了握小拳头,心道自己一定会看好崽崽的!
第69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20
苍玄的爆竹大多较为简单, 就是用红粗纸卷□□,加根引线,点燃后便能听个响、看个火光, 属实非常简单。但向来是经典的向来简单, 简单的玩具好玩、简单的饭菜好吃,简单的爆竹, 即使在现代世界, 仍是许多小孩子过年的最爱。
大概酉时刚过, 天便黑透了, 四处巷子里不时响起了爆竹声,寒冷的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硝烟味。为了预防走水, 皇宫四周三里内都不能燃放较大型的爆竹, 实有婚丧嫁娶之类须放爆竹, 还须这京兆尹处报备一声。但逢年过节,小孩子这种简单的爆竹还是没有禁止的。
不过林琅觉得这种爆竹还是无趣了些, 特意让工坊制了些小焰火。制作焰火并不复杂,只需要在火药里加一些钠粉、镁、粉、铜粉、钡粉之类,燃烧爆炸时便能产生黄色、绿色、红色之类的火焰, 或者是钠盐、镁盐、氯化铜、氯化钡之类的各种无机盐也行,只不过配比有些讲究。
林琅写了方子交给工坊, 专门定制了一些,就是为了让小家伙玩得开心。
小胖崽得了爹爹许可, 欢呼着拉着小刺头儿哥哥的手去院子里放爆竹。他胆子有些小,以前听见爆竹爆炸声还会害怕,但又实在好奇, 便一个个地交给鸣剑给他放,这样也当是自己放的般, 他只在一边远远看着。
这些焰火是专门制了给小家伙玩的,自然爆炸性和危险都没那么大,更多是类似于燃烧作用,但燃烧要足够快、足够绚烂。
鸣剑点了第一个,焰火“嗖”地一声冲上天空,炸开红的黄的绿的火星,瞬间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小胖崽在旁边开心得又蹦又跳,拍着小胖手叫道:“哇哇哇!好漂亮!鸣剑叔叔快点,再放一个!再放一个!”说着便又递给鸣剑一个。
鸣剑也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焰火,本能觉得这是很贵重的东西,便道:“小公子,这爆竹和寻常的不一样,不吓人,也不危险,你要不要试一下?——”
小胖崽瞬时将两只小胖手背在身后,用力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会、会炸到崽崽的,还、还是鸣剑叔叔你来放吧——”
鸣剑也舍不得勉强小家伙,又看了小刺头儿一眼,觉得也是小孩子,大概也会感兴趣,便问他道:“小家伙,你要不要试一下?——”
小刺头儿很少见到爆竹,更是没见过这种彩色的焰火了,像所有的男孩子一样,他对爆竹和焰火这种充满了好奇和兴趣,只是寻常他连饭都吃不饱,更不敢奢望这种奢侈的玩具了。
他很心动,却又觉得自己如今在林大人家中有吃有喝已经很不错了,就连爷爷都挺过了伤寒活了下来,他已经感激不尽,哪还能想着玩玩具呢——
小胖崽看出了小刺头儿哥哥很想放焰火,但不知为何又有些迟疑,便抓了一大把塞到小刺头儿怀里,带着点奶凶奶凶地命令道:“赤锅锅,放、放给崽崽看!——”
其实小家伙想说的是“刺哥哥”,因为他听大人们都叫他“小刺头儿”,但是这个“刺”的平舌音再加上“哥哥”的音调,他就说不转了,便说成了“赤锅锅”。
而且他自以为自己是很有气势地命令口吻,就跟刘岐吩咐宫人时的语气一般,可被他这腔调说出来,大家都只会觉得太可爱了,哪有一点点命令的口吻——
小刺头儿想着,崽崽害怕放焰火,让自己放给他看,那便是替崽崽放的,不是替自己放的,便没有什么了。
他接过崽崽递给他的一大把焰火,点燃了一根香,放了一个圆锥形的焰火。一点燃,那焰火便在地上旋转,像天女散花一般撒开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火星,两个小家伙又是看呆了——
还有像花朵一样在半空中散开的,像火球星子一样的,像哨音一样冲上天的,带着尾巴一样四处飞舞的样式繁多,大家压根都见所未见,自然连秋荷、冬草这些大人都很稀奇不已,最后都纷纷跑出来看稀奇——
其中还有一根根小的焰火棒,可以拿在手里燃烧,林琅给小胖崽说这叫“小王子”棒,就算是小家伙,也可以拿在手里轻轻挥舞,火星在夜里轻轻飘舞,就像是萤火虫在夜里散落下的光点,也并不十分危险——和小王子在沙漠里向飞机打招呼一般,他也可以拿着“小王子”棒向天上的星星打招呼呢——
小家伙听到后,奶声奶气地一脸天真问道:“爹爹,你说人死后可以变成天上的星星,那、那崽崽拿着仙女棒和天上的星星打招呼,娘亲是不是就能在天上看到崽崽啦?——”
林琅心又蓦地被小家伙击中了,暗道这小家伙怎么总是这么会呢?!总是在不经意间说出的一些话,总让他心中忍不住又酸又暖,想抱住他狠狠地rua!——
他蹲下身子,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爹爹也不知道,但爹爹觉得应该会的——”
小胖崽听到高兴极了,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小王子”棒满院子跑,真真是一路带着火星与光芒,就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般——
其他人听了林琅的话,也都忍不住默默地拿着“小王子”棒在夜里挥舞,像是希望那远去的亲人,也能在天上看到他们一般,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挺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林琅站在屋檐下,看着大家都拿着“小王子”棒舞得不亦乐乎,不禁哭笑不得,心道幸好这“小王子”棒制作简单,备货充足,要不然今晚还真不够呢——
末了,他自己也忍不住拿起了一根点着,然后在檐下轻轻挥舞着。他在现代的世界是个孤儿,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记得小时候,娘亲也是极为疼他的,只是,娘亲去的有些早罢了——
在小胖崽这句话的带动下,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他不禁也有些怀念自己的娘亲了——他想,若是娘亲还在世的话,定会极爱小胖崽
第70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21
焰火放得差不多后, 小胖崽也跑累了,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对林琅道:“爹爹,崽崽肚肚饿了, 想吃饺饺了——”
秋荷在一旁笑道:“时间也差不多了, 那我们去煮饺子了——”
没一会,一大盆饺子端上来, 小胖崽和小刺头儿两人的是单独份, 每一样饺子都捡了几个, 尤其是小胖崽爱吃的鲫鱼馅和虾仁馅多捡了些——小家伙们吃只须放些酱油和醋蘸着, 便是十分美味,小胖崽一顿便炫了十多个, 最后滚圆的小肚子实在是撑不下了, 才一脸可惜地放下了碗筷, 抹了抹自己油叽叽的小嘴叹道:“饺饺真好吃呀!——”
林琅也帮着他揉了揉小肚肚,一看便是有些吃多了, 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嗔怪道:“瞧你吃这么多,晚上又该睡不着闹肚肚疼了——”
小胖崽现在便撑得有些累了,瘫着小肚子无奈道:“可是大家一起做的饺饺实在是太好吃了呀!——崽崽实在忍不住呀!只可惜崽崽的肚肚太小了, 要不崽崽能吃更多!——”
林琅瞧小家伙这般会说,也不忍心责怪他了, 只是继续帮他轻轻地揉小肚肚,安慰道:“等崽崽长大了, 便能吃很多啦——”
小胖崽用力地点点头,觉得爹爹说得很有道理,握紧小拳头一脸壮志决心道:“崽崽要长大!要努力长高高!长壮壮!”
小胖崽的豪言壮语让大家都感到欢乐不已。
吃完饺子后, 大家围在火炉边烤火,林琅便给大家开始发红包。他如今手里的银钱也不算多, 只是现在吃穿用度和人员开支几乎都是刘岐出的,他的俸禄倒是基本完全存了下来。但即使如此,他现在攒下来的俸禄加上冰碳份例以及以前的存银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在王权富贵集中的皇城脚下压根算不了啥,不过他还是很大方地给每人都包了近一两的银锞子,用红封纸装好,也算是图个喜庆。
所有人拿到压岁钱都喜笑颜开,小胖崽和小刺头儿还给林琅磕了几个头,吉利话说了一大堆。小刺头儿嘴笨,平日里嘴里多蹦一个字都难,自是不会许多这吉利话,但小胖崽嘴甜呀,那吉利话跟不要钱似地一句一句往外面蹦,小胖崽说一句,小刺头儿便跟着说一句,虽然结结巴巴的,但到底是说齐乎了。
小胖崽又给其他叔叔姑姑拜了年,压岁钱林琅只让他们给个心意便好。
好不容易一圈拜完后,崽崽爬到林琅怀里,小胖脑袋搁他身上蹭来蹭去撒娇道:“爹爹呀,崽崽好累呀,脑袋都拜晕了——”
林琅:······真是个爱撒娇的小家伙!
这时,他注意到小刺头儿局促地站在他跟前,憋红了一张小脸,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
小刺头儿这些时日来过得好些、也吃得多些,小脸红润了些,小身子好像也壮了些——他搓着小手,左脚踩踩右脚、右脚踩踩左脚,憋了好久也没憋出一句话······
林琅都替他看得难受,忍不住替他开口解围道:“小刺头儿,你想说什么吗?”
小刺头儿被林琅问及,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林、林大人,我想请你给我取个名字!”
林琅一怔,转而笑道:“可以啊,你知道你姓什么吗?”
小刺头儿爷爷如今身子虽然好转,但还是经不住闹腾,下午与大家一道吃了团圆饭后便回去注意了,饺子煮好后,林叔与他端了些过去。
林琅这么一问,大家才发现,这些时日以来,大家竟然都不知道爷孙俩姓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叫小刺头儿爷爷作古奈大爷,好像俩人还不是亲爷孙——
小刺头儿眼睛迷惑了一瞬,立马坚定道:“我没有姓!但、但我想跟着大人姓林,和崽崽一样,不、不知道可不可以?!”
小刺头儿说时的表情有些倔强,但明显又十分忐忑。大家都不禁笑起来道:“哈哈哈,跟着大人姓多好,你这孩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就算了,咋还说自己没姓呢?!”
林琅觉得姓名是件严肃的事,便也一脸认真道:“你能不能跟我姓,怕是要问过你爷爷,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的——”
小刺头儿一脸坚决道:“我自己能够决定!”
林琅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自然道:“唔,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取名叫长风吧——”
小刺头儿脸上有些疑惑:“长风?——”
林琅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似乎有些遥远道:“以衣带长风,大漠孤日勇——”
小刺头儿似是有些疑惑道:“以衣带长风,大漠孤日勇?——”
然后又念了一遍:“以衣带长风,大漠孤日勇!”
“我、我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林长风啦!——”
小胖崽嗦着小胖手指,小胖脸上是明显的茫然,并不明白他爹爹念的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但即使如此,也并不妨碍他吹彩虹屁道:“爹爹真厉害!长风这个名字真好听!”
然后又对小刺头儿道:“赤锅锅,以后崽崽就叫你长风锅锅啦!——”
小长风红着脸点了点头——
小胖崽奶声奶气道:“长风锅锅!——”
小长风羞涩地点了点头,小小地“嗯”了一声。
小家伙又大声叫了一声:”“长风锅锅!——”
这下小长风也大大地“嗯”了一声!
两个小家伙就叫名字这个游戏都能玩好久,林琅实在有些无语了,便捏住了小胖崽的小胖脸蛋,让他不要再嚷嚷了。
焰火也放了,饺子也吃了,压岁钱也领了,夜色也已晚,小胖崽终于坚持不住要睡觉了。虽然大年三十有守岁的习俗,倒也不必对三岁的小崽崽过于勉强,便让小家伙直接在软榻上睡了。
没多久,刘岐从宫里溜出来,一心想着和林琅一块守岁。众人在林琅面前还能放松,在皇帝面前自是束手束脚,刘岐自也嫌他们碍眼,直接打发他们散去,只留下王大海和元宝在跟前伺候。
林琅拿出一大捧焰火递给刘岐,笑道:“给陛下留的——”
刘岐嘴硬道:“你当朕是小孩子吗?——朕怎么可能会像小孩子一样喜欢放爆竹!”
林琅也不理他,只是站在檐下,点燃了一根“小王子”棒,在空中轻轻挥舞,小火星舞出一道道流光。
他声音淡淡道:“小家伙说点燃这个可以和天上的星星打招呼,他娘亲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他便可以和娘亲打招呼了——”
刘岐额头忍不住抽动,脸上只差写着“朕才不信”四个大字。
林琅转过头问他:“陛下可有挂念的天上的星星?——”
刘岐只是看着他道:“并无,朕曾经和现在所有想念的星星都在眼前——”
林琅耳后根不禁漫上淡淡的绯色,面上却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道:“没想到陛下如今都这般会哄人开心了——”
第71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22
刘岐瞧见林琅面上和耳后不自觉泛上绯色, 心中也不禁飘飘荡荡,觉得眼前的一切简直就像梦境一般——他不知道“小王子”焰火棒可不可以向天上的星星打招呼,但是他知道“小王子”焰火棒一定可以帮助人实现心愿······
在一片红的黄的绿的橙的焰火中, 他鼓足勇气, 向他心中的月亮、心中的星星和心中的全世界靠近,偷偷在这人嘴角落下了一吻——
林琅一时也有些愣住了, 心跳得有些快, 浑身血液如急涌一般, 指尖都有些发麻, 脑袋里更是如一片焰火棒燃烧般,无数白色、黄色、橙色、红色的火光炸开······虽然他曾经已经和刘岐做过更亲密的事, 但那时候是在醉酒状态下, 具体情形都不太记得了, 更别说那感受,后来又仓促经历那么多事, 早已经恍如隔世般。
这还是第一次,刘岐明目张胆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但是他身体的反应比他诚实多了。
其实他早该明白,在这人无数次想要将人溺毙的深情凝视中, 在这人无数次想要靠近却又因情怯不敢上前的时候,在这人以为他死去时行尸走肉的痛苦中, 他心中也早已对这人不一般——他觉得这人明明在别人面前是个霸道的帝王,但却因为爱惜他而畏缩的模样有些可爱, 他心疼这人因为自己而生出的许多难过和痛苦,他喜悦于自己能轻易让他开心和快乐······
只是以前,他并没有很清楚的明白——像他这样的人, 为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生下孩子,却对这人丝毫怨怼也无, 对一个为自己生为自己死的人,未曾觉得丝毫厌恶,相反只是觉得他委屈的样子可爱,只是心疼,只是感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一个情怯畏缩,一个懵懂不自知罢了······
但他不是一个怯弱的人,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便毫不犹豫地向这人表现了出来,好在这人也不是太傻——当然,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恃宠而骄,他只是稍稍有所表示而已,这人便能给出一百倍、一千倍的回应!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过后,刘岐也沉迷在波涛汹涌、如梦似幻的情绪中,但他就像最耐心的猎人般,即使心脏和血管的汹涌让他整个人如沸腾一般,眼睛却还是一直看着林琅,将这人面上的神情一丝一毫都不想漏过。
在发现这人实际上并不是像面上表现的那般冷静自持,对他的亲近一点也不反感时,他心中生出巨大的喜悦,他变得更加的果断和胆大,直接狠狠地吻上了林琅的嘴,就像就像方才蜻蜓点水的吻只是一枚探路石般,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哦,便像头饿极多时的野兽,猛地扑上这从天而降的最美味的猎物——
刘岐将林琅抵在回廊的梁柱上,将这人亲了个七荤八素、晕晕乎乎,焰火都丢在了院子的地上,噼里啪啦自行炸开,五颜六色的火星四处飞舞,远处不时传来热闹的人声爆竹声······
过了许久,林琅才能费力地挣脱这头像发疯一般的野兽一点点,他声音带着些嘶哑和嗔怪道:“你胡闹甚?!在外面呢?!若是让小家伙或是其他人出来瞧见了怎么办?!”
刘岐声音更加喑哑,眼神里带着些戏谑道:“那是不是不让人瞧见便可以了?——”说着不等林琅回话,便一把抱起他,将他带到了书房暖阁的软榻上,直接附身而上,又狠狠吻了上去。
一切不过在瞬息之间,林琅都来不及反应,在晕晕乎乎之前,他脑袋里还想着,这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身体壮得厉害,竟然抱起他毫不费力,还能走得跟飞得一般快——
但他很快无暇顾及想其他了······此前他都未与人亲近过,便也未曾发现,他如今这身子和以前完全大不一样了。此前与刘岐那一次,两人都青涩得很,醉酒后稀里糊涂,但总归不会有那么大反应,也不会那么快。
如今也不知是经过了人事,又生过小家伙,这身体就像是树上的果子成熟了般,只是稍微被撩拨,便觉浑身躁动得厉害,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鱼边,伏在岸边努力地喘息,却压根仍捕获不到充足的氧气······
刘岐却像是无师自通般,打开了那道曾认为被束缚的开关,肆意地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两人都情动得厉害,不自觉中衣衫已经半褪,刘岐只见身下之人如那三月远山的桃花林一般,身上尽是漫起的重重绯云,眼间如秋水迷雾,唇似五月樱桃初熟一般,他瞬间只觉自己渴极了,就像那逐日的狂徒、扑火的飞蛾,即使燃烧自己,也想彻底地占有——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阻碍,他可跨越荆棘、跨越山海,但只要这人轻声的一句呢喃,便可让他匍匐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他永远、一直是这人忠诚的信徒——
刘岐将手往下伸了些,才堪堪将碰触到那敏感的地带,他却停住了,嘶哑的声音轻声问道:“子玉,可以吗?!”
林琅蓦地眼睛瞪大,眼睛里好似亮起了两簇野火,他都快气死了,又羞又恼道:“都到这地步了!你竟还问我?!——你怎生如此憨愚!——”
刘岐被骂了一点也不恼,反倒轻轻笑出声,俯身轻轻含住林琅的耳廓,带着消音的气声轻拂道:“朕明白了——”
林琅只觉耳廓一阵酥痒,顿时整个人如三佛出窍、五佛升天一般,一阵酥麻的电流电过浑身,从脚趾到头皮,每分每毫地碾过,不留一丝余地······他以为这般已是极致了,却没想到更加猛烈的还在后面。这人简直像是要用尽浑身解数来愉悦他一般,对他的身体简直比他自己还了如指掌,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神祇的贡品,让他流连忘返、舍不得放过······
当脑海里白色的焰火炸开时,林琅觉得自己脑袋里仿佛有根弦断了,整个人如上了岸化掉了鱼刺、暴露在阳光里的鱼一般,仿佛要化在这人怀里······这一刻,他脑袋里甚至蹦出个念头,好吧,这人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他算是栽了,要是被这厮知道,他还要不要面子了?!——心里又羞又恼,懒懒地抗议却跟无刺的鱼一般,毫无丁点杀伤力,反倒只会让这人更加兴奋。索性直接摆烂了,反正已经是一条无刺的鱼了,瘫在那摆烂谁还不会呢——
第72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23
刘岐只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被眼前的这人折磨得发疯——他心中就像关着一头野兽一般,只想横冲四撞,让这人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血肉、每一寸灵魂都为自己所有。但即使如此, 他心底最深处的那道曾名为“宁墨”、现在名为“林琅”的枷锁, 却是深深烙印在灵魂最深处,让他即使每一寸脑浆都烧为灰烬, 整个人憋得都像快爆炸的气球般, 还是努力控制自己, 不让自己有一丝伤害到林琅的可能——
他像头重伤的猛兽般, 浑身发烫,灼热的气息扑到林琅耳边, 近乎喘息的声音道:“子玉, 朕、朕好难受——”
林琅脸颊烫得不行, 到底忍不住对刘岐有些心软,便小声嘟囔道:“那、那我帮你——”
刘岐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声在胸膛里轻轻震动,声音带着低哑的磁性道:“怎么帮?——”
林琅觉得自己都快被煮得熟透了,这人还有心思逗他, 不禁有些着恼,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嗔怒道:“想怎么帮便怎么帮,怎好生废话这么多!”
刘岐只觉下腹一紧, 不敢相信是不是自己心里所想像的那个意思——他只觉浑身如滚烫的石头一般,燥热难耐,但却还是十分克制道:“今日有些仓促, 恐伤了你,朕还是只用腿便好了——”
林琅不明白这人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话, 他都快羞愤欲绝,只能把脸死死埋在枕头里——身后传来这人的喘息和动静,他觉得自己都快从无刺的鱼变成煮熟的鱼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后的人快结束时,突然只听得外间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道:“爹爹?——爹爹?——”
两人顿时浑身一僵,林琅忙使劲往外推刘岐道:”“快起来、起来!小家伙醒了来找我了!别被他瞧见了!”说着便要起身将衣服穿好。
刘岐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忍不住直抽抽,心道这都是什么事!——
小胖崽没听见自家爹爹的回应,不由恐慌害怕起来,声音里都带起了哭音道:”“爹爹,爹爹,你在哪里呀?——崽崽一个人睡觉觉怕怕——呜,呜呜——”
小家伙边说着边哭往里走来,林琅胡乱抓了件衣服披上,又找了件薄毯给刘岐盖上,才点了烛火往外间走去,生怕黑灯瞎火的小家伙磕到碰到。
林琅出去时,瞧见小家伙正一手扶着暖阁的门框,一手抹着眼泪在小声哭,瞧模样就是怕黑得厉害,想哭却又怕惊动黑暗里的大妖怪一般。以前小家伙听别人说,晚上会有大妖怪专门来抓不听话不睡觉的小孩子,可是他不是不听话不睡觉,只是睡醒发现爹爹没在身边,四周都黑得厉害,便害怕得起来寻爹爹了。
林琅不禁生出些又自责又羞愧的情绪来,觉得自己为了自己的欢愉,把小家伙丢在一边睡觉,实在有些不应该。
他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崽崽别哭啦,爹爹在呢——不怕不怕,爹爹在身边,没有大妖怪啦——”
小家伙在自家爹爹怀里一会便缓了过来,小胖手擦了擦眼睛,又用小胖脑袋在林琅怀里蹭了蹭,小鼻子嗅了嗅道:“爹爹,你身上好香啊——”
林琅身子不禁一僵,有些心虚道:“哈、哈哈,哪有什么香味,爹爹还是和往常一般,倒是崽崽你身上有股奶香味呢——”
小家伙对自家爹爹的话不疑有他,虽然有些疑惑,但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好奇问道:“爹爹,崽崽身上真的有奶香味吗?——”
林琅装作在他的小脖子里和身上闻了闻,深吸一口气道:“啊,的确是奶香奶香的呢——”
小胖崽咯吱咯吱笑起来,十分满意道:“咯咯咯,崽崽是奶香奶香的崽崽呢——”
林琅怕小家伙又发现什么少儿不宜之事,连忙将他带回了卧房,陪他在床上躺下了,徒留刘岐一个人在书房暖阁自己对着自己恼火。
刘岐就这么一个人被晾下,突然预感到往后自己的待遇怕也是好不到哪去,心中一时真是颇为无奈啊——不过,他觉得自己也该满足了,现在这样,简直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已经像是做梦般,他也不该不知足。
小家伙睡了一觉醒来,又有些精神了,窝在自家爹爹怀里也不肯睡觉,小胖手指玩着爹爹的青丝,缠着林琅道:“爹爹,你给崽崽讲故事吧——”
林琅瞧小家伙一时半会是不会睡觉了,又想到刘岐那副模样被晾在一边,属实好像有些不厚道。但他一个人,也不能分成两个人用啊,刘岐一个大男人,怎能和三岁幼崽争呢——这般想着,林琅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小了许多。
他轻轻摸着小家伙头顶的软发,给他讲过年的故事,说这“年”啊,是天界石柱上锁着的、由紫薇星君看管的一只恶兽,没到这个时节便跑到村落里吃人,但年兽怕巨响、红色与火光,所以人们便放爆竹、贴春联、点灯火吓跑年兽,用来祈求平安。
小胖崽听了兴奋道:“崽崽有很多焰火爆竹,崽崽可以放焰火吓跑年兽!崽崽不怕年兽!”
林琅好笑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方才还是谁怕黑吓得哭呢?——”
小胖崽黑溜溜的眼睛眨啊眨,一脸得意道:“但崽崽有爆竹啦,崽崽现在才不怕——”
很快到了子时,却是除夕新春交接之时,按照习俗要放爆竹。京城不远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院子里也噼里啪啦响起了爆竹声,小家伙没一会便在爆竹声中睡着了。经了一夜闹腾太晚,林琅也很乏了,没多久,便抱着又香又软的小家伙也睡着了。
院子里的爆竹声结束后,没一会,刘岐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与淡淡的硝烟味回来,悄悄爬上了床,将一大一小搂在了怀里睡觉。他心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觉得人生大圆满,大概也不过如此——
第73章 小胖崽和大雪人24
次日小家伙醒得最早, 大概是昨夜过年,包饺子、吃饺子、放焰火太过兴奋,一直持续到了大年初一的清晨。小家伙瞧见刘岐与他们睡在一块, 将他和他爹爹都抱在了怀里, 越发人来疯了,“哼哧哼哧”从他爹爹怀里爬出来, 又翻山越岭一般, 爬到刘岐身上, 然后一屁股坐在刘岐胸前, 小胖手捧住刘岐的脑袋,小胖脸蛋凑到刘岐耳边道:“陛下, 昨天你和我们一起睡的呀?!”
刘岐向来觉少, 这番大概是林琅和小胖崽在怀, 睡得比往日沉了许多,醒得也比平日晚, 不过即使如此,他睡觉时还是十分警醒,在小胖崽有所动作时, 便早已醒了。但他一来舍不得这早晨能够将心上人抱在怀里赖床的美好,再来也舍不得将林琅吵醒, 便未有动作、假装还未醒,准备将小家伙晾在一边任他自己去玩耍。
哪知道这小家伙头回三个人一起睡, 醒来更是兴奋了,那个翻山倒海的劲,瞧他没给出回应, 又锲而不舍地捧着他的脸小声道:“陛下、陛下,腻还木睡醒呀?——”
刘岐额头一排黑线, 不禁哭笑不得,心道这小家伙还知道小声不打扰他爹爹睡觉,可咋就这般能嚯嚯他呢?——不过,他自也是舍不得吵醒林琅,怕小家伙再闹腾,林琅也该醒了,便睁开眼,食指在唇前比着让他小声点。
小胖崽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觉得这很好玩,也学着用小胖手指比在嘴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但不知道这哪里戳到他的笑点了,在那完全止不住地“咯吱咯吱”笑出声来。
刘岐忙伸手捂住小家伙的嘴,可为时已晚,林琅已经幽幽转醒。他看着刘岐疑惑道:“陛下,你怎么还没去宫里?!今天不需要祭祀天地吗?——”
按照苍玄惯例,每年除夕夜,天子几乎都睡不了什么觉,除夕夜和文武大臣、王公贵族举行年岁宴后,守岁到子时,便要进行迎新春仪式,然后稍作歇息,丑时刚过便要起身准备仪装,天未亮与文武百官、王公贵族一道到城郊祭祀天地。等到再回宫时,基本都午时已过。一整套流程下来,是又繁琐又累人,不知耗费多少人力财力,但那场面不得不说,的确颇为盛大隆重。
刘岐被林琅问得有些心虚,气势有些弱弱道:“朕已经好几年未举行这些仪式了——”
林琅也蓦然回神,这人这些年连朝都不上,又怎会去费心费力整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他倒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形式,但觉得新年还是整个苍玄上下都较为重视的事,尤其在这个时节点,还是忍不住道:“去年苍玄多地才遭了雪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陛下还是该在新年之际,向上苍祈福、以安民心——”
刘岐顿时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气势越发微弱道:“但、但都未曾提前安置好,就算现在再想去祈福,怕也是来不及了——”而且他现在也算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林琅身边,哪舍得花费这大好的时光去整那些劳什子虚头巴脑的东西!
说了这许久的话,林琅也没了睡意,便起身穿衣洗漱,又替小家伙收拾,边收拾边道:“不过,臣倒有个主意,无须整这些繁琐的祈福仪式,既可安民心,还能切实让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得到些好处——”
刘岐自己收拾得快,一直跟在林琅身边转,听见神情有些失落委屈道:“都到这份上了,子玉在朕面前还自称臣——”
林琅一愣,他还真没注意到这茬,但又觉得自己并非没道理,淡淡道:“臣这是在和陛下谈论国事。”
刘岐越发委屈道:“但这是在家中——”
林琅一头雾水,直言不讳道:“这是臣和小家伙的家,怎可算陛下的家?——”
刘岐面上的表情越发受伤了,神色幽幽道:“朕一心系在子玉身上,子玉在何处,何处在朕心里便是家······”
林琅瞧刘岐越说还越发来劲了,但他偏偏就吃这套,最看不得刘岐平日里如此嚣张一人,在他面前偏偏露出这许多委屈受伤的神情,每每都让他忍不住就范。
他忍不住心虚道:“算了算了,臣不再称臣好了吧——”
刘岐:“你又说了——”
林琅面上一凛,声音凉凉道:“陛下到底还听不听我说了?!”
刘岐立马换作笑脸,秒怂道:“子玉你说,朕听着呢——”
林琅这才敛了神色,一边给小家伙系上年服的系带一边道:“这祈福仪式耗费人力物力,值此关头,也并宜再举行,陛下不若直接昭告天下,无须赘言,只道三条,一乃陛下怜恤去年冬雪灾殃及多地,百姓多流离失所,值此新春之际,陛下以天子之躯,亲自入祈年殿为苍玄百姓祈福七日,期间着服茹素;二乃今年一切典礼仪式从简,节省银两皆用于受雪灾百姓再造生计;三乃今年减免受灾百姓税赋,来年减免七成,再年减免五成——”
刘岐心中不免惊叹,林琅这么短的时间只是随口一说,便将此事安排得妥妥帖帖,既避免了他值此之际未替江山社稷祈福遭人诟病,极大拔高了他身为天子在百姓心中忧国忧民的形象,还省了许多繁文缛节、多出许多银钱,的的确确给那些受灾的百姓带去了好处。
但他眼下却更在乎另一件事,不由道:“其他都依你,只是这祈年殿在郊外,这众人都热闹过年的时节,若朕独自在那祈福七日,多冷清凄凉——”
林琅不以为意道:“不过七日罢了,越发如此,百姓才会觉得陛下心诚,越发感念陛下圣恩——”
刘岐神情有些不舍:“朕舍不得你和小家伙,一个人在祈年殿呆七日属实有些长了——”
林琅犹豫道:“那便三日?——”
他瞧刘岐还是有些犹豫,又道:“不能再少了!”
刘岐咬咬牙,只得认了。
第74章 小胖崽贺新岁1
小胖崽穿上了一身崭新又红彤彤的年服, 看着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就跟那年画上的娃娃一般。他自己也满意极了,对着铜镜照了一圈又一圈, 然后哒哒哒跑到刘岐跟前道:“陛下, 给腻拜年辣——”两只小胖手握在一处,朝刘岐作了个揖, 然后眼巴巴看着他。
刘岐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夸道:“真乖——”
林琅忍不住抚额, 一脸不忍直视, 悄悄提醒道:“崽崽这是给你拜年,你得给压岁钱呢——昨晚我们可是都给过了。”
刘岐恍然大悟, 掏了掏怀里, 不禁一僵, 才想起他压根没有带银子的习惯,而且就算是银子, 也得红封装好才行,他这随手给出去,哪能体现出心意。他想了想, 只得又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交到小家伙手里道:“当你的压岁钱, 让你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林琅眉头一跳,这刘岐身上的玉佩哪块不价值连城, 但转眼又想到,若是别人给的当是贵重了,但是刘岐是小家伙亲爹, 自是应当的。
林琅催促刘岐道:“好了,快进宫吧, 早些将事情吩咐妥当了——”
刘岐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太阳初起,天子圣旨便已昭告天下,全京城百姓都知道了天子亲自到祈年殿,着服茹素为苍玄百姓祈福三日,新的一年仪式典礼、宫廷用度、天子开支一律从简,省下来的银子用于赈济受灾百姓,还给受灾百姓免税赋。
一时间,百姓对天子歌功颂德声一片——
而林琅脑海里也很及时地响起001的系统音:“恭喜宿主,达成匡扶明君【百姓爱戴】一阶成就,获得能量值5000及神秘礼包一份,请宿主再接再厉——”
林琅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他疑惑道:“什么神秘礼包?——”
001:“到时候宿主便会知晓啦——”
林琅:······
不过,他刚开始可真不是奔着这能量值奖励来的——
用过早膳后,林琅便带着小家伙去了城北郊外的西山半腰处,他娘亲便埋在此。这里位置特殊,山脚是一处很大的碧绿的湖泊,四周花木丰盛,每到春天山花一片,冬日山上则会覆盖一层又一层的雪,秋天则是满山的红叶,夏天有穿谷的凉风,自是一处好风水地。
半山处有一座寺庙,京城百姓都叫作西山寺,原先本有个更复杂的名字,但百姓通常都记不得,只记得它在西山上,便叫作西山寺,时日一长,寺庙便直接也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
京城百姓都道西山寺的香火灵验,平日里来供奉香火的百姓和达官贵人们都很多,因而从京城到这都路也都是青石板路,倒是好走。
从寺庙沿着山道再往西两三里,便能寻到他娘亲的墓。苍玄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即使漂泊在外多久多远,最后都要埋到祖籍的老坟里。京城里的许多王公贵族也是如此,他们虽然如何飞黄腾达,但祖籍多不是京城人氏,因而百年之后还是要埋到原籍祖坟。
承国公宁家祖坟在江南越州会稽,但林琅娘亲乃西北凉州人氏,生前只道不习惯越州阴雨天气,也从未在越州生活过,希望身死后能够埋回凉州故乡。
但承国公如何肯干,堂堂一承国公夫人不埋到宁家祖坟,反倒埋到母族,说出去都会让京城里的世家大族看笑话。但凉州雍家兵权甚重,他娘亲又是雍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本来远嫁京城长辈便已万般不舍,更别说年纪这般轻人就没了,更是伤心不已,自知道自家女儿有这个心愿后,雍家兄长在长辈要求下,便是百般施压。
但无论是承国公府还是凉州雍家,都是苍玄举足轻重的家族,双方都僵持不下,最后却是由先帝出面,才将林琅的娘亲葬在这西山半山风景最好之处。
这天正月初一,天气倒是十分晴朗,不过气温还是很低,天湛蓝湛蓝的,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什么温度,只觉丝丝寒意从脚底生起浸到骨髓里。
林琅和小家伙坐在马车上,怀里抱了个汤婆子,但还是觉得冷得很。小家伙穿着红彤彤的年服小棉袄,戴着小老虎帽,脖间围了一圈围脖,倒是丁点也不怕冷,小胖手拉开马车帘,探着脑袋看外面的远山、树林和白雪、蓝天,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小脸被冻得通红也乐此不疲,看来是对这里的风景喜欢得很。
马车速度不算很快,但车帘被掀开,灌进来的寒风还是有些厉害,尤其对林琅这畏寒的人来说尤甚,但是瞧着小家伙这兴奋模样,也不舍得让小家伙别看了。
如今难得带小家伙到外面采风,小家伙既然喜欢,他想着便让他多看会好了。
小胖崽回过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家爹爹道:“爹爹,那雪山好漂亮!”
林琅:“嗯嗯——”
小胖崽:“爹爹,那个浮浮好漂酿!”
林琅一脸疑惑?
小胖在只得无奈解释道:“爹爹,就、就是那个好、好大的水水呀!——”
林琅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说的是湖——
他又敷衍道:“嗯嗯,很漂亮——”
小胖崽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自家爹爹的敷衍,一脸开心地继续道:“呀,那浮浮还闪着光光呢,一闪一闪的,跟天上的小星星一般,嘻嘻嘻,是浮浮里的小星星呀——”
“那白白的雪山也好漂酿呀!崽崽真喜欢——”
林琅哭笑不得,心里却也是颇为轻松自在。
过了西山寺,路上行人和马车便少了许多,但因鲜少人走,路上雪也几乎都未化,马车走在上面要十分小心,因而速度也快不起来。
等到了雍氏墓近处,还要再往里走一里路左右。小家伙虽然兴致高昂,但山里雪很深,都快没到小家伙半腰处了,自是不能让他自己走。
幸好鸣剑一路跟着,抱着小胖崽走进去不在话下,要不然凭林琅自己还真是艰难得很。
等林琅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娘亲墓,都到了巳时末,摆好香烛供果,又烧了些纸钱,让小胖崽在墓前磕了几个头,自己也磕了几个,便不禁有些发呆。
第75章 小胖崽贺新岁2
娘亲去逝时, 林琅不过四五岁,虽然年纪小,但那时已经能记得许多事了。他记得娘亲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总会把他抱在膝头, 坐在院子的树下晒太阳,便轻轻摸着他的头, 边给他讲大漠风光、沙场故事。
林琅到现在才明白, 他娘亲那时候喜欢看着远房的天空与飞鸟, 大概还是觉得被困于后院的方寸之间极不自由。到如今, 大概他喜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与小时候的印象也有些关系——
他娘亲虽生于西北凉州, 但身架样貌却甚为娇柔, 不似西北人的高大粗犷, 与江南女子也并不一样,倒是有些西域女子的白皙柔美。听他外祖母说, 因着她生下他娘亲时年纪颇大,他娘亲有些先天不足,生下来便比旁的孩子小许多, 后来即使小心将养着,但也显得娇小, 不似他外祖和外祖母高大。
几兄妹中,其他哥哥倒都生得甚为高壮, 不过都像他外祖,是典型的西北粗犷军汉,帅倒是帅的, 但他外祖嫌弃得很。只有他娘亲是个女儿,又像他外祖母是个美人, 从小便是被父兄如珠如宝疼大。
林琅倒也能理解他外祖和几个舅舅对他爹的仇视,若是最开始,他娘亲看上他的样貌,坚持要千里远嫁到京城时,他外祖和几个舅舅只是有些酸意和敌视罢了。
后来,他娘生了他,两夫妻也算融洽,他外祖和舅舅们也打算捏着鼻子认了。结果没想到,他爹一番骚操作,竟然还敢纳妾!还生了庶子!士可忍孰不可忍!他们凉州雍自是从无纳妾的传统!各个是都是疼老婆宠老婆的!当初能让他娘亲嫁到京城,也是说好绝不能纳妾!
自此,他外祖和舅舅们便看他爹极为不顺眼,若不是离得远,那简直是天天都得横挑鼻子竖挑眼,只不过碍于他娘亲在,到底没撕破脸皮。
再后来,他娘亲病死,两家关系变急速恶化了,他外祖和舅舅们打心底觉得,就是因为他爹待他娘亲不好,让他娘亲郁郁寡欢,才早早撒手人寰。而他娘亲身埋何处之事,更是让两家直接撕破了脸。
后来因为还有他,两家到底保留了些面子情,逢年过节他外祖外祖母和舅舅们还是会给他捎许多礼物,他偶尔还是会去凉州看望他外祖外祖母,但以前他父亲不喜他亲近他外家,又加上凉州路远,而且他皇子陪读身份,并不是那么自由,
因而十来年间去的次数并不算多。
等到他摔下山崖后,他外祖家便是彻底和承国公府老死不相往来了。
林琅不免念及往事,心中不胜唏嘘。他边往火盆里烧纸钱,边轻声道:“娘,我带崽崽来看你了,小家伙都长这般大了,你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说着他便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道:“崽崽,叫奶奶——”
小家伙奶乖奶乖脆生生叫了声:“奶奶——”
林琅眉眼带上温柔的笑意,又道:“娘,我如今过得也挺好的,考上了状元,做了翰林,养活自己和崽崽不成问题,日、日后若有机会,我再替你去看看外祖和外祖母——”
小胖崽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爹爹有些难过又有些怀念的氛围,也乖乖地蹲在那烧纸钱,烧着烧着便忍不住奶声奶气问道:“爹爹,奶奶是爹爹的娘亲吗?——”
林琅笑道:“是啊,爹爹的娘亲便是崽崽的奶奶呀——”
小胖崽一脸认真问道:“奶奶和崽崽的娘亲一样,都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吗?——”
林琅点点头,夸道:“是啊,崽崽真聪明——”
小胖崽又挠了挠自己的小胖脑袋,一脸认真问道:“爹爹,那崽崽娘亲的墓在哪里呀?——”
林琅:······
看来小家伙有时候太聪明、 太会举一反三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沉吟道:“离这里很远很远,以后有机会了带你去看——”
小家伙脸上流露出些失落的表情,然后又强自振作起来,小胖手拍了拍林琅的胳膊道:“爹爹,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奶奶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林琅:······
作为一个成年人,结果被个三岁小孩安慰了,而且还是他以前那套骗小孩的话术,被这么认真地说出来,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山间天冷,林琅虽有些感伤,却也不敢多呆。待所有纸钱烧尽、香烛也燃完后,便带着小家伙离开了。
马车没驶出多远便停了下来,林琅问道:“鸣剑,怎么了?”
鸣剑回道:“林大人,遇到承国公府的马车了,山路有些窄,在错车。”
林琅微微一愣,心里有些复杂,面上只是道:“山间雪滑,小心为上。”
鸣剑应是,未再多言。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卫,他自是知道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的道理。
林琅没想到承国公这个时节竟然还会来给他娘亲上坟——以往,便是因为他每年初一、清明都会亲自带他来这里看他娘亲,所以那时,他便天真地以为,他爹是真心待他娘亲的,便也几乎从未认真考虑过,他那便宜弟弟是怎么来的
当然,不能说他父亲对他娘亲没有真心,只是那点真心和他自己、和承国公府比起来,都实在有些不够看罢了。
一点廉价的真心,还真不如明里的冷漠和厌弃,毕竟相看两相厌的话,彼此心里都有个数,便不会让对方有什么期待,也不会指望对方付出什么真心。
但廉价的真心则不同,像他爹这种廉价的真心付出者,往往还觉得自己已是如何的委屈,为何还不能得到别人的理解,为何别人不能迁就他,为他付出所有······
在他爹看来,京城里哪个王公贵族不是三妻四妾,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只不过是在他娘亲不方便的时候,只不过是迫于开枝散叶的压力,纳了一个女子罢了,凭甚雍氏不能理解他、支持他!京城里那些大家族的正室,哪个不是埋在了夫家祖坟,为何雍氏还想埋到凉州?!
如此之类,还有许多,但林琅已经不想再细细回忆了。回忆起再多,只不过让他的心绪越发烦躁而已——
第76章 小胖崽贺新岁3
承国公坐在马车内, 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他慢悠悠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的车夫道:“遇到了别的马车,山间路窄又滑, 要让一下道——”
承国公疑惑道:“都过了西山寺, 这条路向来少有人走,怎还会遇到别的马车?”
旁边老管家听到, 便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 道:“这马车外面坐着的是天子侍卫鸣剑, 里面还是翰林侍讲林大人——”
承国公眼皮下的眼球微微闪动, 到底忍不住有些好奇睁开了眼睛,往车帘外瞧了瞧, 恰好瞧见一三岁左右胖墩墩的、玉雪机灵的小娃趴在马车车窗边,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往外面瞧。
老公爷不禁心中生喜, 觉得这小娃长得好生可爱,又觉得很是熟悉, 好像与小墨幼时甚为相似。
他不禁问道:“这小娃子是谁?——”
老管家瞧见那小家伙也不禁笑道:“哟,那不就是林大人的小娃娃吗?!生得可真是玉雪可爱,和世子小时候真像呐——”
“难怪京城百姓都说, 林大人和我们世子很是相像呢——”
承国公眼睛本还黏在小家伙身上,眼里是掩不住的喜爱, 听及此话,硬是生生撕开了眼光, 复又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冷哼一声道:“哼,就凭林琅那乡下来的野小子?!怎能和小墨相比!——”
“而且见到承国公府的马车, 也不下来见个礼,未免也太不识礼数了些!”
老管家自知说错了话, 不禁讪讪笑道:“老爷您说得对,世子身份尊贵、惊才绝艳,哪是其他人可比的——”
但后面的话,他却不敢接了,这满京城谁人不知,如今这新科状元郎可是天子新宠,就连太后都惹不得,又哪是他这种做下人的能编排的。
只可惜了他们世子爷,以前不也是天子心尖上的人,只可惜呐,天妒红颜!但他这话也不敢说出来,怕也只会又引起他们国公爷的恼怒和伤感,最终所有想法,都化成了长长一声叹气——
老国公爷却只淡淡“嗯”了一声,心下虽然有些疑惑林琅的马车到这做什么,毕竟这里已很是偏僻,平常鲜少有人来。不过,他又觉得,这与他关系不怎么大,便又自行揭过了——
路上偶遇承国公府的马车,也未对林琅的心绪造成很大的波动。他知道马车里坐的还是他那许久未曾谋面的父亲,但从他作为宁墨身死那刻起,两人此生父子缘分便尽了,从他父亲选择袒护他那便宜弟弟起,两人父子之情便恩断义绝。
但他大概到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冷漠,小家伙扒着马车帘往外看时,他也没拦着,也许心底还抱着一丝丝幻想,想让承国公能看上一眼。
不过看上一眼大概也就罢了,至于多的,他自是没什么想法了。
等到林琅和小家伙从山上下来进了京城,未时都过了。正月初一这个日子,讲究一个家人团聚、万事放一边,除了庆生祭死之外,都有许多讲究,诸如扫地不能扫出门、倒水不能倒出家,意为不散财,能不要忙碌就不要忙碌,最好便是整日里围在火炉边喝喝茶、嗑嗑瓜子、唠唠嗑。
但总有许多人,为了生计奔波,顾不了那么多讲究。正月初一的大街上,还是有许多小老百姓出来摆摊卖点年货、卖点吃食,抓紧所有时间挣些银钱,而最热闹的东西集市,更是有许多舞龙舞狮、敲锣打鼓、迎神送福的,爆竹、锣鼓响声一片。
小家伙恨不得半边小胖身子都探出去看热闹,光这么探着身子看还不够,过一会便摸着自己的小肚肚道:“爹爹,崽崽饿了——”
他们才从山上下来,的确也没用午膳,但小家伙在马车上就着茶水吃了些糕点,林琅还是有些怀疑道:“到底是饿了还是想去看热闹?”
小胖崽老实道:“肚肚饿了,也想看热闹——”
林琅不禁哭笑不得,道:“走,爹爹带你去吃爹爹最爱吃的——”
小胖在拍着小胖手,欢欣鼓舞不已,满心以为他爹爹最爱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结果发现他爹爹竟然将他带到了一个阳春白面摊前,让摊主来两碗阳春面,一碗大份、一碗小份,上面都卧一个荷包蛋。
崽崽一脸不可置信,奶声奶气问道:“爹爹,腻最爱次的是白面面?!”昨天除夕他们才吃了丰盛的团年宴,里面满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崽崽喜欢的大虾啊、樱桃肉啊、红烧肘子啊、酱卤牛大骨之类更是数不胜数,和那比起来,面前的一碗阳春面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
热腾腾的阳春面汤清、面白、葱绿,荷包蛋黄澄澄的心、白嫩嫩的边,都煞是好看,高汤混着葱花、面条的香味浓烈而朴实,林琅将面条和高汤轻轻拌了拌,一筷子入口,果然还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尤其是在大鱼大肉吃多后,再来一碗阳春面,不要太舒服。
小孩子才喜欢肉香和蜜糖,等上了年纪后,才会懂得平平淡淡的踏实——
小胖崽在一边,小胖脸都快纠结成了麻花,嘴里奶声奶气地嘟嘟囔囔道:“呀,这么多葱花,崽崽一点都不喜欢吃呀——”然后小胖手捏着筷子,努力地一颗一颗把葱花挑出来放到他爹爹碗里,毕竟爹爹说,浪费粮食的小孩子不乖,他不喜欢吃葱花,葱花也是不能浪费的。
林琅平日里吃其他的东西倒慢,但是吃面条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将面条吃完,又喝了几口汤,瞧见小家伙还在和面条里的葱花作斗争,里面的面条都快糊成一团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端过小家伙的碗,两筷子拌均匀,直接挑起一大口面喂到小家伙嘴边。
小胖崽有些委屈道:“里、里面还有葱葱——”
林琅才不惯着他,微微眯了眯眼神看着他道:“吃不吃?——”
小胖崽的小胖身子不禁一激灵,立马就范道:“崽、崽崽吃——”
总共也就小半碗面,林琅三两下便全挑给小家伙吃了,又给他喂了几口汤,最后问道:“好吃吗?!——”
小家伙特别捧场,呲着小米牙笑道:“好次!——”
其实里面也有葱花,但该严厉的时候,林琅也不会纵着小家伙。他倒也不会很凶,只是稍稍板着脸,小家伙大概身体里他另一个爹爹的基因便会发作,顿时便会秒怂,有时候弄得林琅都忍不住反思自己,难道自己对小家伙太严厉了?
吃完面后,林琅又带小家伙看了看热闹的舞龙舞狮,还给他买了个小狮子的面具,戴着甭提多可爱了——
等回到家已月上树梢,收拾妥当后,止戈拿着一叠拜帖过来道,“大人,李相、薛将军、秦大人,还有吏、户、黎、兵工、御史台诸大人都送了拜帖过来——”
林琅额头不禁抽抽,一想到这么多交际便头疼,便吩咐道:“除了李相处登门拜访外,其他拟出一个单子给秋荷,让秋荷看着随些简单的年礼——另外,再给张铭张儒处递一个拜帖。”
止戈一一应是。
没多久,又接到宫人传话,让林琅将小家伙送进宫,让小家伙给太后拜年——
林琅:······
第77章 小胖崽贺新岁4
太后自打见过小家伙, 心中一直惦记着。此前林琅忙于赈济灾民之事,刘岐经常将小家伙带进宫,有时候忙于政务顾不上来, 太后便常常命人将小家伙带过去陪她解闷。
小胖崽虽然常常没心没肺傻玩傻乐, 但他也是记仇的,一直记着太后欺负他爹爹和陛下呢, 但陛下告诉他, 太后是陛下的娘亲, 就像他不会真正生他爹爹的气一样, 陛下也不会因为那些小事生太后的气。
小家伙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想着, 看在陛下的面子上, 那他也就勉为其难地不生太后的气了吧!但若是太后娘娘再欺负他爹爹, 他自然还是要生气的。
不过,那些时日, 太后娘娘和秋嬷嬷对他是真的好,好吃的好喝的就不用说啦,还陪他一起玩耍。
因而得知要和爹爹一起去给太后拜年, 小胖崽还是挺高兴的。
林琅虽然不太乐意,但是瞧小家伙兴致勃勃的模样, 又觉得太后也不能拿他如何,次日一清早, 还是带着小家伙进宫了。
进宫后,林琅才发现,今日太后召见了诸多王公贵族的家眷和诰命夫人, 直接在寿宁宫的后花园内举办宫宴。
为了避嫌,除了不满十四岁的少年和男童外, 这家眷和诰命夫人中自是未有男眷,不过,也有那么几个例外。一个是安阳长公主之子薛游,一个是承国公庶子宁白。
安阳长公主乃是先帝长姐,当初养在皇后膝下,备受天子皇祖父疼爱,地位一直超然,即使是先帝都要让着几分,更别说曾经的太后了。
在安阳长公主看来,曾经的太后不过一出身卑微的庶家女,在她跟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今不过走了狗屎运,才做了这太后。可那又如何,她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这等宫宴,她都推辞不来,不过让薛游来尽个礼数罢了。
安阳长公主不来,太后倒乐得自在,否则即使她现在贵为太后,到时候安阳长公主不乐意了,不该如何便如何,压根也不会看她是太后给她面子,到时候大家都下不来台。当然更重要,太后也不想承认的是,其实她心底还是有点怵安阳长公主。
至于宁白,向来喜欢在太后跟前讨好献媚刷存在感,而承国公付又没个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因而每每这等场合也都是宁白来,旁人倒也都没觉得有什么违和。
现在林琅想来,其中怕也是有些蹊跷,大概也是因为原书中主角光环的设定,只要是涉及薛游和宁白两人之事,大概都不是能用常理来推断的。
不过,轮到林琅自己,他觉得还是小心为上,既不要惹来太后或其他人的关注,也要尽可能降低世界小规则的注意。
只可惜,当他一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他的想法便是注定不能实现的。
他如今不仅在文武百官中出了名,在京城这些王公贵族家眷中,也没几个不知道他,有些当初打马游街时便见过他模样,有些一直深居后宅,倒是头一回见,不免在一旁窃窃私语道:“那便是新科状元郎林琅?!真是生得好生俊俏呐——”
“啧啧啧,你这也太肤浅了吧,这林大人哪仅仅只是生得好看这般简单,人家更是才华绝逸啊!简直就是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呢!——”
“不仅如此呢,听说近来一直在主持流民赈济之事,可真是为国为民、仁人之范啊——”
“哎呀呀,的确是既才华横溢又有经世济民之才呐!但、但还是长得好生俊俏呐!若再年轻个几十岁,定要将这林大人绑到家里嫁了才是——”
“哎哟哟,你这家中不是还有待字闺中的闺女吗?直接招纳为婿不也一样吗?”
那妇人便不接话了,在一旁转移话题道:“哟,林大人的小公子也长得好生可爱呐,瞧着可真让人稀罕呐——”
“那可不,一看以后也是个嚯嚯人家姑娘的俊俏公子哥呢——”
这些贵妇人们坐在一处,大多也是爱凑热闹八卦的,不过也有那些尖酸刻薄或是对林琅带有敌意的,那说话丁点也不客气道:“哎哟,我们平阳侯夫人的闺女可是要入宫嫁给陛下为妃的,就算侯夫人将林大人夸成朵花又如何,还不是个带着拖油瓶的乡野村夫?!哪能和我们陛下比?!我们平阳侯夫人哪看得上哦——”
“啧啧啧,常说美色惑人,原来只当只有女妲己,未曾想还有男妲己,这男妲己呀,可是一点都不比女妲己逊色哦,直接将陛下迷得可是团团转——”
“也不知陛下看上这林大人哪里了?!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男的,难道能比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好?!那以后不也还得为皇家血脉延续考虑吗?!长得再好看、再有才华又能怎样?!还不是只不会下蛋的公鸡?!——”
······
诸如此类的话很多,林琅虽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和小家伙坐着,但时不时还是会有话音传过来。
小胖崽抓着面前的坚果吃得像只小松鼠一般,小耳朵时不时动一动,问他爹爹道:“爹爹,拖、拖油瓶上什么意思呀?——”
林琅:······
他无甚表情道:“拖油瓶就是装油的竹筒,你以前在山里看到那些伯伯叔叔们去镇上打油,地上不就是拖着十来个竹筒吗,那个就是拖油瓶啦——”
小胖崽继续“咔嚓咔擦”吃着长寿果,他觉得奶香奶香的,旁边的姑姑剥得又完整又干净,他能吃掉好大一碟呢——听了他爹爹的话,小家伙也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又一脸天真问道:“爹爹,那她们怎么说你带着拖油瓶呢?!你、你没带拖油瓶呀?——”
林琅:······
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小家伙不明白,便也不会受到这些子虚乌有的中伤,他顺着他的话道:“爹爹自然没有带拖油瓶,她们乱说呢——”
小家伙煞有介事点点头道:“哎呀哎呀,这些大人们还说谎呢,真是坏大人——”
林琅也附和道:“嗯嗯,这些都是坏大人——”
这时宫人唱喏道:“太后娘娘驾到——”
第78章 小胖崽贺新岁5
太后一身隆重宫装, 在秋嬷嬷的搀扶下威仪万千走出来。众人纷纷与太后娘娘见了礼。
小胖崽拍了拍自己的小胖手上的碎屑,也跟着有模有样地捏着小拳头见了礼。太后与众人道平身后,他便“哒哒哒”地跑过去, 单独又捏着小肉拳, 朝太后拜了拜,奶声奶气道:“太后娘娘, 新年好呀——”
离太后不远处的闽乡侯夫人道:“哪里来的野孩子, 也太不识礼数了吧?也没长辈管教管教, 就这么胡乱跑, 冲撞了太后娘娘却如何是好?!”
却说这闽乡侯夫人正是承国公之妹,也就是宁墨和宁白的姑姑, 不过和宁墨也就是林琅关系不怎么好, 无他, 只因当初承国公为了雍氏,并未纳什么妾, 膝下也只有一嫡子一庶子而已,因而觉得雍氏妨碍了他们宁家子嗣,向来对雍氏看不惯, 连带着对宁墨也总有些阴阳怪气,倒是对嘴乖的宁白颇为喜爱。
但宁墨再怎么说也是宁国公世子, 她作为外嫁女,在夫家说得起话、腰杆子硬, 还得靠娘家撑起,而宁墨以后就是承国公府的当家人,就算她心有不喜, 大多时候都得巴着。如今宁墨没了,又出来个劳什子林琅, 比宁墨出身还不如,她自是更瞧不惯。
太后虽也不喜林琅,但是打心底喜爱小家伙的,不由将小家伙护在怀里,对宁氏没什么好脸色道:“小宝如何,哀家可比你清楚得很,哪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宁氏哪想到太后不仅这般护着小家伙,还当着这么多人数落她,一时间又羞又恼,期期艾艾解释道:“太、太后,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不耐烦道:“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几个意思?!哀家还在这呢,哪轮得到你这么大脸?!”
宁氏:······
一时间气得面皮又青又紫,最后只憋出了句:“臣妾知错了——”
这时,宁白上前,一副笑脸道:“娘娘,我姑姑只是关心林家小公子罢了,并无其他意思——”
宁氏瞧宁白替她说话,忙赶紧道:“就是、就是,臣妾只、只是关心林家小公子罢了——”
在座有人忍不住轻轻“噗嗤”笑出声,心道这闽乡侯夫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太差了些,就这只差指着人鼻子说没教养的模样,还好意思说是关心,编谎话也得编个像点的不是——
但因为宁白人乖嘴甜,向来喜欢到太后跟前刷存在感,时不时买点小玩意儿孝敬太后,因而太后颇喜宁白,见宁白替宁氏说情了,便也就此揭过。
小胖崽窝在太后怀里,正捧着瓶热牛奶“吧嗒吧嗒”在喝,见状扭开了小胖脑袋,奶声奶气道:“大坏银!骗小孩子的大坏银!”
因着太后说话,众人都不敢喧哗,小胖崽声音又奶又脆,在这安静的氛围便听得一清二楚,众人都忍不住偷偷捂嘴笑,笑话堂堂闽乡侯夫人竟然被一个三岁小儿指着鼻子骂。
闽乡侯夫人气得面皮又青又紫,张嘴就想教训回去,却被太后护短的眼神一瞪,顿时跟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偃旗息鼓。
太后看向小家伙时,顿时跟换了副面孔一般,慈祥得不能再慈祥、和蔼得不能再和蔼道:“崽崽,你说谁是大坏银呢?——”
小家伙的小胖手指毫不留情地指着闽乡侯夫人道:“大坏银!她是大坏银!”
太后一脸宠溺道:“嗯嗯,她是大坏银,那便让她退下,不让她碍了崽崽的眼——”
说着秋嬷嬷得了太后示意,走到闽乡侯夫人面前道:“夫人,请——”
闽乡侯夫人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看看秋嬷嬷又看看太后,声如蚊蚋道:“太、太后——”声音里充满了哀求,眼神里充满了可怜,显得非常弱小又无辜,仿佛之前趾高气扬地人完全不是她一般。
太后却是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有施舍她,只是冷冷道:“麻利点,等会若是让侍卫来请便不好看了——”
闽乡侯夫人顿时面如死灰,拧紧了手中的丝帕,却也知已无力回天,跺跺脚便满脸羞愤欲绝地走了——
这大年初二,太后当着满京城这么多王公贵族的面,直接将她赶出了宫,让她以后怎么在京城的贵妇人圈子里混?!让整个闽乡侯府怎么在京城门第里抬得起头?!更别说她膝下还有两个宝贝女儿,这传出去,到时候怎么寻得一门好亲事?!
思及此,宁氏心里像淬满了毒液一般,对林琅和小家伙心里怨恨无比,脑袋都跟热血上头烧糊了一般,满心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报复回去!
一切发生太快,待众人回过神来时也不禁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太后竟然会为了一三岁小儿,直接在大年初二将闽乡侯夫人赶出了宫。若说这三岁小儿是什么金贵的皇子公主就罢了,但只不过是一五品大臣、连生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值得这般大费周章吗?!
但不管每人心里如何作想,却是无比清晰地认清了一个事实,那便是眼前这看起来人畜无害、胖嘟嘟、白乎乎还在嗦手指头都三岁小儿,是他们眼下都不敢招惹的存在!不管他们心里瞧不瞧得起小家伙的出身或其他,至少是没人会再在这个场合,拿自己和整个家族的面子开玩笑——
林琅在一旁也有些目瞪口呆,本来刚开始宁氏教训崽崽,他心中便十分生气,但到底是宫中,想着该如何让宁氏落了面子才好,但还没付诸行动,没想到太后便因小家伙轻飘飘一句话,将宁氏赶出了宫。
这走向未免也太蒙太奇了些,霎时间他都忍不住怀疑,太后是不是知道了小家伙的身世?!但转念又想,那是绝对不可能,这等匪夷所思之事,恁是让人想破头也绝不会想得出来,更别说此前蛛丝马迹都未显露,更重要的是,若是太后真知道了,以太后那藏不住事的性子,那动静决会比现在夸张得多——
但若是太后都还未发现小家伙的身世,便对小家伙这般宠溺纵容,林琅不禁一方面感叹血缘牵绊的神奇,一方面又担忧若是以后小家伙的身世曝光,到时候小家伙会不会被宠成个小霸王?!——
正在林琅发呆胡思乱想之际,无人注意到的地方,宁白却因眼前这一切早早快咬碎了一口银牙。宁氏作为他的姑姑,他一直费心尽力笼络,便是让宁氏成了他的出声筒,在这种圈子恶人替他当、好话替他说,自己无须沾染分毫。如今好戏还没开始,宁氏便被赶出了宫,连带着沾着血缘的自己也落了面子,他如何能心底舒坦——
他暗暗怨恨地看了看林琅所在的方向,又看了看太后怀里可恶的小胖子,思及之前在紫宸殿前与林琅的旧怨,心里不禁磨刀霍霍,想着要如何狠狠给这对父子一顿教训才是——
第79章 小胖崽贺新岁6
经了闽乡侯夫人这一遭, 心里对林琅和小家伙怀有敌意的贵妇人们都安生了不少,也不敢随便出来蹦跶,对林琅父子怀有善意的, 也发现太后娘娘只是喜爱林家小公子而已, 对林琅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在太后娘娘面前夸赞林琅也不会让太后多高兴, 于是便可着劲地夸小家伙, 倒将太后娘娘也哄得分外高兴。
席中太后将各王公贵族家中带来的女儿或公子都叫上前, 好好看了一番, 又说了许多勉励的话,每人都赏了些玩意, 其中平阳侯府小姐和安国公府小姐最被喜爱, 得到了赏赐最多。
在场妇人大多都精明得很, 见状哪里不晓太后之意,怕是属意其想替天子立后纳妃。但天子对承国公世子的心意孰人不知, 如今又有个林琅,这京城里的大家族,只要是心疼女儿的, 都不愿意将女儿嫁到宫里。
当然,也有那些满眼都是泼天富贵的, 如今天子后宫空虚,他们这些家族女儿只要是能嫁进去, 至少也是个妃位,若是表现好点,被选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到时候再生个皇子公主,那地位更是超然。天子心里想着谁念着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这后宫里面也没几个是靠天子宠爱过活的——
而平阳侯府和安国公府两家便是如此富贵险中求的想法——
宁白在一旁瞧这两府的小姐也甚为不满,他心中向来喜欢和宁墨暗自比较,因为庶子身份更是敏感,只要是宁墨有的,他都想取而代之、占为己有。
而天子身为九五至尊,原先钟情于宁墨,宁墨身死后,宁白便一直处心积虑,想仗着自己宁墨弟弟的身份近水楼台先得月,让天子将对他哥哥的钟情转嫁到他身上。只可惜天子一直对他不感冒,但即使如此,他也已经将天子划在了自己的领盘之内,对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领地的男女都怀有莫大的敌意,比如林琅、比如平阳侯府和安国公府的小姐。
这林琅他便早看不顺眼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修理,上次想教训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没想到一个还没解决,又来两个。他低着头,细细捏着自己的手指,心中生出个主意来。
他款款上前,向太后行了一礼道:“太后,我前几日得了一样稀罕物事,今日正好给您拿过来,让您瞧瞧称不称手呢?——”
说着将一样金丝编就的金缕球香囊放到了宫女端着的托盘中,然后呈给了太后,又道:“听说太后您时常睡不太好,我专门去寻了西山寺的长老,与了我一个药方,说要以西山寺供在佛前诚心祷念的香灰为引,便能让为之祈福的人心神安宁,不受烦忧侵扰。”
“我在佛前专门为太后祈祷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得了这香灰,又加上药方里珍贵的药材,制成了这香囊,只望太后您常佩戴在身边,能夜夜安眠好梦——”
太后听及顿时喜笑颜开,将金缕香囊拿在手里好生把玩,与秋嬷嬷叹道:“果然还是小白想着哀家,时常寻罗些宫外的玩意儿送来——哀家近来甚为烦忧,的确休息不太好,小白你这香囊未免也太有心了些——”
宁白心中颇为得意,微微低眉颔首道:“只要太后您老人家安康,我费这些功夫又算甚,等得这香囊味道淡了些,我再去佛前诚心祷告,再求些送进宫来——”他心道那什么跪七七四十九日求佛前香灰,不过就是个说辞罢了,就是为了让太后知道他的诚意,还能往后常寻个由头进宫,哄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他可是最在行了,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这些老女人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太后自是不知他心中想法,已经被哄得笑的合不拢嘴,连声叹道:“好孩子——好孩子——往后哪家姑娘能嫁你,简直是三生有幸呐——”
宁白心中不屑道,这世上哪还会有人比当今天子还尊贵,这些世家女子,个个要么娇气矫情得不行,要么霸道骄横,连妾室都允许纳,除了出身,要甚没甚,这些女子,个个送他他都不想要——
他心中这般想,面上却是再和煦不过道:“我年纪还小,还想多留在太后身边孝顺几年呢,并不想这么早成亲——”
太后笑道:“好、好、好——果然是个好孩子——”
在座有头脑稍清醒的,心道你是哪门子人物,又不是皇子也不是公主,不过就承国公府一庶子罢了,还留在太后身边孝顺,真是好大的脸——这些人心中如是想,但自然也不会说出来,毕竟谁想触太后的霉头呢——
宁白瞧太后已经被他哄得脸上笑就没下去,便偷偷瞥了林琅所在的方向,慢悠悠道:“这林家小公子生得好生可爱,真是叫我一见心喜呐——”说着便伸出胳膊,试探着想要抱一下小胖崽。
小家伙对大人的情绪敏感得很,虽然见这人脸上带着笑,但是瞧着怪怪的,让他很不喜欢,于是便一下扭过了小胖脑袋埋在了太后怀里,压根不让宁白抱,看起来对宁白嫌弃得很!
宁白面上有些尴尬,但很快恢复过来,讪讪笑道:“哟,这小家伙还机灵得紧呐——”
说着又迅速换了一副略显哀愁的面孔道:“哎,我想起来为何见到这林小公子为何这般熟悉、心喜了——”
太后与众人都面露好奇。
宁白以手微微掩面,声音都带了些泣音道:“只因这林小公子,与我那早逝的兄长十分相似,看到小公子,便不禁想起了我那兄长,原先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说没就没了——”说到这,宁白好似真的十分难过一般,眼眶发红,眼睫都湿了,泪水汪汪的在眼里打转,看着好不难过,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让人瞧了定会觉得兄弟两个关系定十分好,让她们这些外人听了见了也忍不住被感染这种难过。
太后上了年纪,也最是听不得这些,极容易被人勾起感伤,也忍不住跟着道:“小墨那孩子,的确是个好的啊——真是天妒英才——”
众人纷纷附和:“可不是呢——”都劝宁白少些难过,别伤了身子。
林琅在一旁冷冷看着,心里不禁为宁白的演技喝彩。若他不是被宁白亲手推下山崖,他怕是都要信了宁墨的鬼话呢——
宁白眼见效果达到,便抹了抹眼泪道:“林大人与家兄如此相似,真乃上天恩赐的缘分,惟今之余,我也想能替家兄再做点力所能及之事,望太后恩准——”
太后先是被哄了一番,现在又被感染了一番,自是无不应的,忙道:“你这孝悌之心真是令人感动啊,你说,只要哀家能做到的,自是无不允的——”
宁白低头掩下心中的窃喜道:“望太后能给林大人指门好亲事,林大人如今一个人带着小公子,怕是也很不容易,若是能有个好姑娘帮衬着,想必要轻松许多——”
“我看林大人与家兄这般相似,日子若是能过得好些,仿佛能为家兄了却一些遗憾般,我心里也觉得好受些——”
众人听闻,各个都不禁为宁白的拳拳念兄之心所大为感动,就连太后也不禁讷讷道:“当是、当是,小白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林琅:······
第80章 小胖崽贺新岁7
林琅当真要被宁白这番骚操作给气笑了, 暗道这些人都是被宁白给降了智吗?!也没必要这么上赶着慷他人之慨吧?!甭提这宁白对他这个兄长压根就是蛇蝎心思,就算是真有几分感情,还拿别人的亲事来成全他的兄弟之情,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脑袋被猪油糊了也不至于这般想, 偏生众人还一副大为感动、颇有道理的模样,太后更是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觉得很是理所当然——
林琅忍不住在脑海里叹道:这都是什么玄幻走向!——
此时, 脑海里传来系统“咯吱咯吱”似乎有点卡壳的运转声, 过了一会才听到系统音道:“凡是有原书主角在的地方, 便是小世界规则约束比较大之处,宿主要尽可能小心行事, 既不要着了原书主角的道, 也不要太过打眼引起小世界规则的注意——”
又是一阵“卡嗞卡嗞”有点像卡壳的声音后, 001有些断断续续的电流音道:“001遭到重大磁流干扰,将无法保持运行, 3、2、1——开始待机——”
林琅:······
林琅还在脑海里消化001说的那些,便听太后道:“林大人,你上前来——”
其实太后作为原文中关键角色, 倒是有自己的自主意识的,只是她本身可能脑袋也没多聪明。她之所以觉得宁白这个主意很好、立马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虽然喜欢小胖崽,但在她看来, 小胖崽是小胖崽、林琅是林琅,她喜欢小胖崽也不影响她不喜欢林琅,只不过看在小胖崽面上, 她还能勉强对林琅保持客气罢了。要不然,就凭林琅蛊惑天子, 让天子除夕还出宫待在林府里,更别说天子平日里为林琅作的那些出格的行为,她早就不知多少次发落林琅了。
但宁白说的此番话,让她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她觉得,若是能给林琅指门好的亲事,能让天子对林琅断了念想,小家伙还有娘亲照顾,那岂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甚合她意,因而她便直接一口应承下来。
林琅心中暗暗思忖着,暂且先走一本看一步,便上前向太后行了礼。
太后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夸赞道:“林大人果然生得好生俊俏,又如此才能,哪个女子能嫁你真是好生福气啊——”
在场的贵妇人们哪个不会闻弦知雅意,闻言本就对林琅十分中意的平阳侯夫人立马上前道:“臣妾也觉得林大人有才华生得又好,臣妾膝下还有一女,刚好年纪相仿,倒是良配——”
旁边说话耿直的长乐郡主直接道:“哎哟,高夫人不会说的是你那新寡的大女儿吧?!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呢,小女儿嫁给皇帝哥哥当皇后,大女儿嫁给惊才绝艳的林大人,啧啧啧,要真是成了,这满京城,孰人不羡慕你平阳侯夫人呐?——”
被长乐郡主这么一挑明,众人不禁都回过味来,看着平阳侯夫人的眼神便有些耐人寻味了。平阳侯夫人虽然有些羞恼,但一来碍于长乐郡主的尊贵身份不好发作,再来她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好听点来说是个情商高能控场的,不好听点来说就是脸皮厚。
平阳侯夫人像是没注意到那么多人异常的眼神般,面上神色丝毫未变,还是一脸和煦笑容道:“郡主这说的哪里话——妾身一个妇人,全心便也只能为自家儿女计量,只希望她们能有个好归处,天子与林大人都是天之骄子,哪个当母亲的不希望自家女儿能嫁这样的好郎君呢?——”
高氏这般一说,众人又都不禁觉得颇为有理、感同身受起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们这些当母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女儿嫁得好呢,只不过这平阳侯夫人更为坦诚些罢了——为自己子女多计较、豁出去争取,自然不是件多么丢人的事,反倒多让她们佩服!
高氏凭几句话瞬间扭转了众人对她的看法,又慢悠悠道:“这女子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最紧要的便是替夫家生儿育女、打理后院,让夫君为天子效劳、为社稷出力时没有后顾之忧,最忌讳的便是不识大体、使小性——”
“尤其在那纳妾一事上,这古往今来,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尤其那些地位尊贵的男子······这当主母的,便是要放宽心量,不仅不要学那些小门小户拈酸吃醋,还得替夫君分忧,选好那既可人心、又本分的女子才是——”
这番话出来,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表情才好——这京城谁人不知,这长乐郡主身为东海王之女,仗着父王宠爱、身份尊贵,向来对安国公世子那是颐气指使、呼来喝去,纳妾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连通房婢女都绝无可能!
之前听说那安国公世子看上了百花楼的花魁,坚持要替那花魁赎身娶回家作妾,长乐郡主知道后更是飞奔百花楼,直接抓花了那花魁的脸——那花魁本就靠这脸谋生,自此是在百花楼呆不下去了,后来也不知去向。
从此以后,长乐郡主这妒妇名声,自是传遍了京城——那些王公贵族中间,亦暗暗笑话他们,男的笑话安国公世子窝囊,女的笑话长乐郡主心胸狭隘······
只不过碍于东海王府和安国公府的地位,自是没多少人敢在他们面前明说,如今被平阳侯夫人这么茶里茶气一挑开,哪个不知道说的就是长乐郡主呢,心里只当乐子和笑话看——
但这长乐郡主原先长在东海边,在东海国那是横着走,飞扬跋扈形容她都是轻的,惹了祸她那父王也只会捏着小胡子乐呵呵笑道自家女儿真是充满了活力,然后乐颠颠替她收拾烂摊子——
就这么放养长出来的长乐郡主,又岂是这些京城深闺里的妇人们能拿捏的。她悠悠然看了看自己豆蔻色指甲,淡淡道:“平阳侯夫人这话说得好生大义凛然呐,要不是贵府都打死了好几个小妾,那些庶子庶女们过得比那城南的流民还不如,我还真信了你这菩萨心肠呢——”
众人各个更是瞪大了眼,看向平阳侯夫人的眼神变了些味,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不要太明显!她们虽然也有听说,但到底知道得不如何详细,如今被长乐郡主这么一掀开,各个真是恨不得变成八只耳朵来——
这高氏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压根就没在意这些,只是淡淡道:“府里那些妾室,不过是些奴婢,犯错了可不得处置,要不然还留着祸害不成?!至于那些庶子庶女,只是管教严格些罢了,也是为他们好——”
贵妇人中又有些觉得高氏说得也有道理,不禁暗暗点头,心道他们本就是当家主母,管理后院是她们的本分,后院那些不安分的,可不得手段厉害些——
高氏还欲说,太后直接打断了道:“好了,吵什么吵,哀家这寿宁宫都快被你们变成那东市卖鸡鸭的了——”
“正事都被你们打岔丢一边了,哀家让你们给林大人介绍门好亲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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