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裴玄之不愿, 他不想与裴家有任何关系。他母亲也是不愿的,不然也不会强硬的带着父亲去封地。

    而父亲也做得绝,直接撞柱,死在他乡。死前也不忘将这侯府留给他那长子。一想到这, 青年原本清冷淡然的神色更加冰冷, 眼中也带着些嫌恶。

    这座侯府, 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

    “不必, 公主府那边有太后娘娘的安排。”一句话便回绝了,也代表他对这侯府无甚兴趣。

    他的话,成功让玉荷心跳了一瞬。他不愿, 是不是就代表她和小虎就不会受到威胁。

    她还在摇着波浪鼓,低着头像是在和孩子玩。可她的全部身心早就都放在了两人对话上,陪孩子玩只是在打掩护, 只要这位对裴家兴趣不大,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意识到自己不用在担惊受怕,女子眼中带上了薄雾, 雾气散去就是水光。

    可还没让她高兴一会, 那老太太又道:“那里再好,也都是多年无人居住, 你刚回来就住进去, 定会有诸多不变。”

    老太太还想再劝, 甚至动用了自己身体健康:“你祖母我现在是能活一日就活一日,我想见你。”

    “我会常来看您。”黑衣青年态度一直都很坚定, 并未有过动摇。

    但玉荷懒得再听了, 不管裴玄之愿不愿意。裴家这些长辈都想把他拉上那个位子, 所以说到底还是不能留他。

    有他在,她们母子注定不会太平。

    “祖母有客, 我与虎儿就先下去了。”玉荷抱着孩子,突然出声站起来,微微弯腰恭敬的行礼。

    她礼仪一向很好,鹅首纤腰,动作间步步婀娜。是个少有的绝色佳人,动着比坐着更让人心动。

    上座的老夫人本就不喜她,见她要离开,也并不阻拦,毕竟这时候,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这位上京新贵身上。

    便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自便。

    玉荷得了首肯,也不在停留而是直接离开。女子青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水屏风后,裴玄之才移开视线。

    他的动作从始至终都很细微,也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只有青年自己。

    “时间不早了,我今日第一次当值,该离开了祖母。”裴玄之不愿在听老太太的话,便也起身离开。

    当然这离开的时间,也有些凑巧。

    另一边,玉荷抱着孩子出了老夫人的主屋来到院子里。大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还在呼啦啦的下着,一群黑衣劲装的男人站在玉荷要经过的廊下。

    四五个,都是蜂腰虎背螳螂腿,个个都是好汉。也都是有本事武艺高强的男子,玉荷与之擦肩而过时,小孩手中的波浪鼓突然落下。

    落在其中一个男子脚边,玉荷抱着孩子不好蹲下,绿儿抱着一次可容三人的大伞,怀里还收着刚刚那位大人送的玉佩。那精致昂贵的玉佩,让她不敢轻易对待,只好放入怀中。这下子她也不好下腰,在着那群外男生的都是一幅凶悍恶相。

    小兔子绿儿,胆子太小根本不敢靠近。可总不能让夫人下腰,就在绿儿忍着害怕想要去捡的时候。

    那位离波浪鼓最近的男人蹲下身,将其捡起。随后用怀中抽出的帕子将碰到地面的地方细心擦拭,等做完这些,收起帕子,那人才将红皮拨浪鼓递到玉荷身前 。

    “夫人。”那男人轻唤一声。

    沙哑却不粗犷的男声从男人口中吐出。那是一个生的魁梧异常的男人,看似凶狠心却很细,细到会用帕子将波浪鼓擦干净在递到她身前。

    “小心。”他又加了一句。

    玉荷抱着孩子并不好接,加之她身子不好,今日抱了太久,早上又没用饭,此刻头晕眼花。

    秦赵察觉出这点,他想将波浪鼓直接塞到女人手中。可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不能那么做,这样会坏了她名声,便想将这拨浪鼓又塞回那小儿手中。

    还没他巴掌大的小脑袋,圆溜溜的大黑眼睛,憨态可掬,不喜小孩的大老粗也在这刻不由得在心中夸赞一句,虎头虎脑,是个好小子。

    想着,男人心中又多出一句。

    这位夫人生得那般好看,生的孩子也自然讨人喜欢。这样的想法是不应该有的,可谁都有爱美之心,秦赵也不例外。

    但他知道自己与这位高门大户里的贵夫人没有可能。便也就压下心中那点悸动。

    他的想法很好,想要直接塞回小儿手中。可这奶娃娃,娇气的很,别人给的东西他不接。

    就算这东西原本是他的,此刻到了别人手中,被人碰过他便不要了。

    高大的汉子不知这一点,他只知道这东西送不回去,被那貌美的夫人盯着,男人额间渗出细汗,脸都急红了。

    秦赵粗大的指节握着小家伙的手,那小家伙死也不要,或许是被母亲抱在怀里,虎头虎脑的小子胆子也大了一些,并没有害怕的躲起来,还是看着面前高大的黑衣汉子,咬着手指,挥着手不要不要。

    不爱笑的玉荷被这幕逗笑了。

    笑儿子可爱,也笑这汉子笨直,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知叫一声夫人,再让人接过,非要塞到这小儿手中。

    裴玄之从台阶上走下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刺眼的一幕。

    娇艳动人的女子怀中抱着小子,与一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笑的眉眼温柔。那是不同于他的沉默,也像是另一个她。

    如若第一眼裴玄之会觉得此女性子沉闷沉静,那么这时他就会知道姜氏是会笑的,只是不对他笑。

    青年的到来,让那几个黑衣男人一瞬弯下腰,恭声道:“大人。”

    随着他们的动作,玉荷自然也看到自那里间走出的青年。因屋内昏暗,玉荷当时没有看的太清,知他身高也知他相貌不凡。

    可当真走到身边那种感觉又完全不一样,只是不知是不是玉荷的错觉她发觉这裴二郎君似乎脸色差了些。

    没了刚刚在屋内的和善,像是生了气。他在为何气,是因为那屋内的老夫人?

    不过不管什么,都和她没什么关系。玉荷微微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便开口道:“绿儿,过来接下这位大人手中的玩意。”

    小姑娘也在这瞬间回过神,立马上前从秦赵手中接下那物。

    在绿儿接下那拨浪鼓的瞬间,高大的汉子便立马归队,像是从未做过刚刚那事一样,又变的不苟言笑起来。

    他低顺着眉眼,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也不过是个地位不高的…

    不过是裴玄之的护卫,裴玄之的护卫……他是否能成为她的刽子手,她的刀。女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太久了,久到有些不合适。

    裴玄之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一丝不悦。可这不悦他不能发作,因他没有理由。

    秦赵被看的低下头,他握着腰间的刀。眼中闪过异样,但最后都被压下,因为他知道不可能。

    玉荷很快也察觉出自己的不妥,便收回视线,淡声道:“谢过大人。”

    穿黑袍腰间又配刀,跟着裴家二郎来,应当是都察院六科的,想必也是几个六七品的大人。官大官小,都要称呼一声大人。

    当然玉荷也带了些别样的心思。

    “无妨。”秦赵道。

    裴玄之观察细微,自然也是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可他就是不爽,那不爽就如夏日烦闷堵在他心口,让他不好过。

    特别是在他叫出那声嫂嫂时,达到顶峰。“嫂嫂。”

    玉荷已经准备好抱着孩子离开,却突然听到这声。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停下看向那裴家二郎。

    “何事?”玉荷一向爱装,或许也是装的久了,那温柔的假面就一直戴在脸上。明明心中那么不喜他,却面上不显。

    裴玄之其实无话可说,他与这位大嫂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可就是不知为何叫停了她。

    “多谢嫂嫂替我打理院落。”

    那话是老太太为了害她说的假话,玉荷就不信这位裴二公子不知道。

    但对方都道了谢,那她也只能跟着把戏做全:“无事,都是一些小事,小叔不必记着。”

    她的音色带着水乡女子独有的温婉,是那水地才能养出的。

    话必,两人之间再次无话可说。

    比起玉荷的不在意,裴玄之心中却是变了一个天地。因他察觉出,自己对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嫂嫂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那心思并不难发现,因他以往绝对不会对一女子有那么多关注。更不对她看向别人的视线感到不悦。

    这是贪嗔痴中的贪痴。

    他感到妒意,所以不喜。

    这是不伦,有伤礼教。他对自己的嫂嫂起了觊觎之心。可他未娶,她已夫死,又怎么不能在一起。

    这天下没有寡妇不能再嫁的道理。只不过她夫刚走半年,大不了他等她两年,等全了礼法纲常无人能多言语,他在娶她也不迟。

    裴玄之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多无耻,死了夫总要再嫁,那为何不能嫁给他?嫁他与嫁别人有和区别,更重要的是他是她怀中幼子的亲叔伯。

    身上也留着他的血,认他做父总比其他人强……

    第42章

    玉荷不知对面男子心中想法, 她只觉得无话可说,就要离开。走之前也不忘道:“那无事,我便先行一步,小叔自便。”

    玉荷唇角带着淡笑, 那笑淡到可以忽略不计。是礼貌, 也是故意为……想要一把刀, 一把可以为她所用的刀。

    那把刀要锋利, 也要离裴氏玄之近 。那个粗犷的男子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他是裴玄之的近卫,也是他的手下。

    离的近, 好下手。

    可他凭什么为她所用,玉荷实在没有什么东西来拉拢对方。只有这张脸,她有一张漂亮貌美的脸, 能用的也只有这张脸 。

    姜氏玉荷知道这样不好,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和夫君孤身从宜州而来, 这京中根本就无人可用。

    她也相信, 夫君一定不会怪她心机深重,也不会怪她残忍阴毒。

    因为她不这么做, 母子不会安稳, 他会理解她, 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们的儿子。况且她也不会真的付出什么…

    她能感受得到这汉子的简单,是个没什么心机的老实人。玉荷知道自己要什么, 也知道要付出什么, 打定主意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时的机会。

    她不一定还有机会见到他。

    他是外男, 她又是后宅妇人。恐怕今日一别,往后难见。难见, 这接触的机会就少。

    他是因裴玄之而来,如果裴玄之住进侯府,他们的接触应当会多些。虽是这般想法,但玉荷并不准备让裴玄之进府,裴玄之似乎也不愿进侯府,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着急动手。

    她想随缘,也想看情况行事。

    她那害人的心,不能轻易与人说。说了保不齐对方临时反水,毕竟比起她,公主之子顶头上司,应当是更重要。

    谁都不是傻子,谁也都不会那么轻易为人所用。一切还要从长计议,玉荷抱着幼儿微微一礼,便从几人身边离开。

    身影也在长廊尽头消失。

    她走的很淡然,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裴玄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个想法。

    他其实一直在等,等女子对他说,让他留下来的话……只可惜,她没说。

    对他入不入侯府,她不慎在意。

    男人敛下眼中情绪,收回目光,片刻后才沉声道:“走吧。”

    “是。”四人异口同声。

    刚刚那一小段插曲,也很快被人抛在脑后。比起其他几人的平静,队伍里最沉默的男人,秦赵却有些无法平静。

    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女子身上的香味,闻到她怀中幼儿淡淡奶香。

    男人耳尖染上一抹淡红,那红在他黑色的皮肤映衬下并不明显。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所有人都不在意,只有他动了心。

    秦赵只是都察院六科中一个不慎重要的小小武郎卫,与这侯府夫人并无可能,对方也不是他能肖想的。

    可这情动就是不可控之事,不是秦赵不想就能不想。他对那位夫……了不干净的心思。

    男人排在最末尾,他沉默的跟着一群人。

    耳间也在这时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秦赵,大人让你去卫大人那里一趟,帮大人取一些物证来。”

    说话的那人是他们的首领,叫万屠,从五品。直属都察院六科掌院裴家二郎,而他只是裴家二郎手底下一个小官的属下。

    那人是他的嫂,他又怎敢肖想。

    如若让她知道了他的心思,定会嫌弃恼怒。毕竟,被他这卑微之人喜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秦赵压下心中想法,躬身抱拳行礼:“是,属下这就去。”

    得了令,那人离开。

    也是这时,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从外向这边几人走来。那是一个和万屠几人完全不一样打扮的男人,也代表这人不属于都察院六科,而是裴玄之的贴身护卫,也是他母亲的人。

    “公子。”来人见他立马行礼。

    裴玄之点头,示意他说。

    得了令高查也不扭捏,而是直言道:“刚刚收到消息,那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并不是驿站的官员做的主。”

    说完之后,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便外人停。高查停了一瞬,随后才凑近裴玄之小声道:“我让人抓了那几个女子问话,也从她们口中套了些话。那话指向侯府,指向裴姜氏。”

    裴玄之皱眉,他看向高查似乎是在甄别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可高查嘴里不可能有假话,他不敢骗他,也没有理由编这些瞎话陷害那人。

    青年本就不悦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他能感受到那位嫂嫂对他不喜,可他不相信她会害他。女人娇弱,眉眼里也都是情愁。

    但还是那句话,高查不会弄错。

    所以,她是怕他抢了她儿子的位子。裴玄之虽不愿意相信,但还是在高查说话的那一瞬立马弄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青年脸色沉下,高查看到这慕压低声线恶狠狠道:“公子要不要给些教训。”

    高查这人,性情狠辣。他说的动手,可不是一般的动手,而是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对其很是了解的裴玄之,只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没什么情绪,淡淡的看的高查愣了一瞬。

    因他察觉出公子似乎不一样了,也不对,是一样的。只不过,在这一刻对他这行为上有了不满。

    高查被看的很是不自在,他不明白公子这是怎么了。以往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那些人那可不是被他解决了。

    这位姜氏女,应当一样下场。

    可公子,不允。

    “不必,让佩元将我书房内的那把水琴送到府上,就说是我为嫂夫人准备的见面礼。”男子没在纠结那事是不是她做的,因他心乱的很,乱到不知如何是好。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生气的。

    气她对他下手,气她误解他。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怪不到她头上。是他们之间有误会,是老夫人与族老的逼迫让她对他起了埋怨。

    今日他已在她面前表明了态度,她应当不气了。也为他安排了院落,不是吗?

    对于公子的安排,高查万般不解,他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放了那个蠢妇?就因为她是他的嫂夫人,可那又怎样,公子何时把那位当过兄长?自也是不认这位嫂夫人的。

    但此刻,命令已下。

    高查不敢违背,只道:“是。”

    几人走出侯府大门,骑上高头大马,拉扯缰绳马儿踏步,很快消失在长街内……

    与此同时,另一边莲院。

    玉荷,听着汤婆子的小声念叨有些烦:“真是好命,一回京便封了掌院。”

    “如今又传出,要与太师之孙,王氏女结亲。”

    “莫要胡言,这没有确切的事,会伤了人家女儿的名声。”

    一听玉荷那话,汤婆子忍不住抱怨道:“夫人,你就是心善。”

    “还有,这京中谁不知王家的女儿心悦那位。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与东宫那位长在一块,不是进宫就是与这位在一起。

    如今圣人防外戚干政,王家还想去前朝必定不会将嫡女送入宫中。而王氏女又心悦二公子 ,二公子又才华出众极受圣人喜爱。

    与之结亲是在好不过的一件事。”

    “早些时候,就有人说那位回京就是为了王氏女。”这人是越说越起劲,说着说着嘴巴也毒了起来。

    “什么清贵,还不是为名为利。”

    玉荷看似不悦,但也未阻止汤婆子。她心中听着这些话,其实是赞同的,特别是汤婆子拐弯抹角骂那位裴二公子时,玉荷心底那叫一个高兴。

    她不喜他,也盼着他不好过。

    但这样的恶毒心思,却不能表露出来。她摇着芭蕉扇,坐在雨廊下听着稀里哗啦的雨声。

    青粥小菜,寡淡无味。

    玉荷喝了点鲫鱼汤好下奶,便没在吃。

    却也是这时,不远处的院门被人敲响,一白衣女子站在门外,那女子生的貌美,却很是面生,不是府里的人。

    小丫头看着这人,不明所以。

    “我是裴二公子的贴身婢女,名唤佩元。此次前来,是奉我家二公子的命令来给姜夫人送礼,还请姑娘通报一声。”那女子声音婉约,又娇又媚。

    汤婆子闻着声音过去,听着话回来。让人抱了礼进来,却没让那人进来。

    玉荷喜欢放权,因为她了解他手下这些婆子,姑娘是个什么性子。

    坏不坏的彻底,好又好的不那么分明。汤婆子更是这其中的翘楚。做不来真正恶毒的事情,但能恶心死人。

    这种明摆着不欢迎人的姿态,她不好做。那就让汤婆子做,给她权利。

    她也确实不想见门外那人,对于这人送的礼。也觉莫名其妙…

    “那女人长得可美了,一看就是做通房的料。估计等以后那位娶了夫人,就要抬成姨娘。”她抱着盒子,嫌重。

    随便将盒子丢给一旁的小六,男儿高壮,拿个盒子不成问题,但是这盒子也忒大了。比那十几的小童还要长。

    “说什么清高君子,呸!”

    没见到外面的人是谁,但听了汤婆子这话玉荷也明白那外面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应当是一位貌美的婢女。不过这大户人家哪个少爷不是四五个丫鬟,七八个随从伺候,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汤婆子有此怨言,估计是不喜那位的缘故。或许也是深宅内院里女人的通病,她们总喜欢将事情引到男女之间,得了主君的喜爱那就是狐媚,不得主君喜欢那就是无颜色。

    深宅大院也就只有这点乐趣了。

    “夫人,看看吧?”因为不在意,玉荷便没想过要看那送来的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而是直接将其无视。

    小六倒是好奇,抱着盒子颠了颠,一脸认真的问。

    “打开看看。”察觉大家好奇,玉荷便随了他们的意,让其打开看看。

    她也想知道这裴二公子,用的是什么心?

    第43章

    木盒打开, 赫然是一把上好的木琴。

    看着这把琴,玉荷脸色黑了,他什么意思,是在警告她?还是在侮辱她。

    拿她当什么!琴女!还……想到那, 玉荷想杀了裴玄之的心更加强烈, 果然!果然是贱人, 果然是贱妇生的贱人!

    院内的众人, 看着这把琴,脸色一点都不比玉荷好。谁不知道她们这位夫人,自小无父无母, 养在叔伯家,受尽磋磨。

    甚至到了后面,那恶毒的叔父婶娘将她卖给水船歌房当琴女, 说是卖艺不卖身,可进了肮脏的地界,最后怎样又怎么由的了她。

    在着, 一个进了那地的女子, 说是清白身,谁又相信?她以后怎么做人, 怎么嫁人?

    如不是主君相救, 夫人就差点被送了进去。也好在主君相救, 才让她免于糟蹋。他们成婚,瞒着所有人。

    等回侯府, 京中祖母才知这人已经娶了亲。娶的还是一个靠打渔为生人家的渔女, 好在家世清白, 除了穷些没什么不好。

    是的,在回京时。

    裴家大公子, 裴慎向家中长辈隐瞒了一些事情。将玉荷曾经差点入楼的事情抹去,他知道老夫人族中长老,如果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承认让姜氏女入府。

    那些人虽然看不上他们夫妻二人,却也没在这世上过多阻挠。因为他们对他这位继承人不在意,也没想过他会有什么作为。

    自然不会在他身上投放太多家族资源,甚至可以说他们对他是漠视的一种状态,在水乡了那么多年,不曾管过,也不曾有过一封书信。

    更不会用家族的资源为他筹谋联姻,娶高官之女。所以族谱上很快写下,姜氏玉荷为裴慎嫡妻。

    他们也曾在这府内过过一段美好日子,可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短太短。不知哪里透出去的消息,当家夫人是歌房女子出身。

    一瞬间,她就成了府内一个笑话。

    在这个女子贞洁大过一切的年代,这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侮辱。奴仆都能轻贱的存在,甚至传到老夫人,与那些族老的耳中。

    他们要裴慎休妻,他们嫌她晦气。

    又一次,裴慎护下了她。他告诉府内的所有人,姜氏女就是他的妻,他孩儿的母亲。

    谁再敢在背后拿当家主母的事情嚼舌根,他就拔了他(她)的舌头,砍掉他们的双腿扔出府外。

    面对长老的压力,裴慎也毫不畏惧,他可以不要侯府,却不能不要她。

    好在裴慎的话起了作用,那些人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可明面上不说了,暗地里还在传播,直到那些话流出府外。

    原本是新上任的侯爵夫人,却在这一声声的诋毁中,将自己封闭在这狭小的院落里,直至护着她的人消失。

    没人在护着她,也没人在护的住他们的儿子。这位夫人,才开始活了过来。

    院子里的人,也被那位主君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他们主君也说到做到,将那个搬弄是非,将事情弄的满城尽知的男人,拔舌断腿扔出府外自生自灭。

    至此,那些传闻才消停下来。

    可现在,又出现了。

    还是出自那位公主之子的手笔,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也是轻贱!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他们知道这位夫人好脾气,也知道这位夫人软弱,可人都有底线,小公子是底线,主君是底线,这琴也是底线。

    那是她不堪回忆的过往,也是他人侮辱她的好手段。

    “摔了。”女子音量不大,甚至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就是莫名的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让小六感到阴冷,他知道夫人这是真气了。可……不大好吧,这是那位送来的。

    都说,他会是府内的新君。

    新君送来的见面礼,就这么摔了,会被人诟病,也会被人抓住把柄。

    但这只是他的想法,他只会为夫人办事,他也觉得这把琴该死。上好的木料琴弦,繁复精美的花纹,都让小六知道这把琴来头不小,是出自名家之手。

    只可惜这样好的琴,来错了地方。木琴被人抱摔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玉荷捂住儿子的耳朵,不让他听那嘈杂的声音。

    与此同时,笑看他,就像是做游戏一样逗着小家伙。

    玉荷没让停,小六就一直摔。

    摔到木体裂开,琴弦断裂,大雨掩盖了这声响,除了院内的人,没人知道此刻终于发生了怎样一件事。

    上好的名品古筝,就这么被糟蹋。

    此刻无人敢多说一句,就连汤婆子也不敢。她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感到心惊肉跳,突然她发现夫人或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善良。

    她有脾气,并且不小。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呼吸,只有她这位被轻贱的人,脸上挂着笑陪孩子玩。就像是不在意,就像是事不关己。

    可如果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让小六摔琴。她在意,在意到第一次发了脾气。

    不知摔了多久,玉荷喊了一声停。

    还是同样不大不小的声音,汤婆子听见,立马对远处的小六道:“停,夫人让你停。”

    听到后,小六立马停住。

    他转过身看向坐在桌前的女子,弯身询问:“夫人,有何吩咐。”

    “可要我拉到柴房去烧了。”

    砸都砸了,最后也只有烧了。

    但玉荷却笑了:“不急,你把他放到原盒子里,随便找个地方收好就行。”

    “毕竟是二公子的心意。”她笑的好看,就像刚刚让人砸琴的不是她。

    小六有些看不懂这位夫人了,但他不敢多说一句。点了点头,便将琴收了起来,选了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放了进去。

    而那件白色的玉佩,则被玉荷随意的丢在了一个角落里……

    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来来回回,让玉荷很不耐烦。每次在院子里走走,都要粘一脚的雨水。

    不过好在这半月,府内并未在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切都如往日一样,平平静静没什么区别。

    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在一个午后于停了。耀阳突破云尘,出现在云层外,同一时间出现的还有许久不见阳光。

    “院子里花开了,夫人要抱着小公子去看看嘛?”绿儿收拾物件,笑看着玉荷问。

    玉荷抱着孩子,来到窗边,看着许久未见的光阳。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她院子里也有花树,但却没有侯府里的林园多。这是一座苏式园林,大片的绿色与山水,黑瓦白墙组建成的宅院。

    虽不在皇城脚下,但也离的极近。毕竟是有爵位的人家,如今落魄,以前却很富贵,这房子就是证据。

    玉荷抱着孩子,在林园里闲逛。比起那些大片的粉嫩娇艳的花朵,玉荷更喜欢青绿色,那颜色让她觉得自然,也让她觉得放松。

    裴府很大,大到玉荷和绿儿走了小半个钟头,路上也没遇见一个人。

    也很小,小到她刚来林园内就与一个人遇见。

    裴玄之也未曾想两人今日会遇见。

    “嫂嫂。”他率先开口。

    玉荷原本想当没看见,可对方都直接打了招呼,如果再当没看到也不像话。

    玉荷是不喜他,但不会把这不喜带到明面上来。就和眼前的裴玄之一样,明明面上看着朗清明月,是个皎洁君子。

    背地里却让人送那个糟心玩意来恶心她。

    “小叔。”玉荷也点点头,他们离的并不近,因男女大防,也因这样会乱了规矩。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时隔半月。女子今天并没有盘起头发,而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半挽发髻。

    温婉,娴静。如水一般的女子。

    青年目光落在她身上。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玉荷不想和他说,裴玄之性子冷淡少言。

    原本以为打过招呼,就应该分开。

    可谁知清冷少言的裴大人,却先开了口:“半月不见,嫂嫂近来可好。”

    玉荷被这话问的有些不明所以,这位公主之子未免有些太过奇怪,明明不喜她,却又一次又一次与她搭话。

    男人的视线没有什么杂色,与第一次见他时没什么两样。都是沉静,正直。就如他给所有人的印象一样,是一位真君子。

    “还不错。”玉荷对他实在无话可说,也有些懒得应付着人。原本大好的心情赏园,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歇了继续在这园子逛的心,而是准备回莲院。

    随后就抱着孩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她走得很慢,也像是在赏花。绿儿跟在她身后,在要离开前,微微向那位尊贵的公主之子行了一礼。

    如果是一般人,打过招呼后就应该分开。加之他们不熟,也男女有别,更因该就此分开。

    可这是他们半月以来,第一次见面。

    他想见她,所以多次来这府上,就是想与她有个碰面的可能。但这夫人似乎,并不想见他。

    是因为那件事吗?

    她觉得他会抢了她儿子的位子,裴玄之不是个会磨蹭的人。再知道玉荷可能还因这时不喜他时,直接上前来到女子身边。

    “嫂嫂不必担心。”

    “我对大哥留下的爵位没有想法。”

    “你不必为此忧心,也不必为……喜我。”男子声音清冷,他身上还穿着官服,绯红色的衣袍上绣着飞禽,墨发高竖。

    深邃的瞳孔里都是她的倒影。

    男人的声音玉荷听的不多,所以在她看来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清冷异常。

    可一直跟在他他身边的贴身护卫高查,却是微微惊了一瞬。他看着站在玉荷面前的裴玄之,心中一直不解的事情突然得到答案。

    而这答案让他吃惊不已。

    第44章

    公子对这妇人, 起了那种心……因为她所以才一次又一次来侯府。

    高查对自家公子很是了解,他对这座侯府并没有多少感情,他自小住在宫中,大了一些就在公主府, 再后来去了蜀地。

    和这裴家老夫人, 只有一年节假才会上门拜访见上一面。与侯府里的其他人, 更是没有联系。

    但这些在这一次回京, 有了明显改变。原本高查以为,公子觉得老夫人年事已高,是一天少过一天, 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来此地,现在看来是为了那位夫人。

    女子貌美少见,确实能让男子动心。可这样的认知, 还是让高查觉得惊讶。

    毕竟,她是他的嫂嫂。

    还是那位的嫡妻……

    且怀中还抱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奶娃娃,这实在是太过荒谬, 也实在是太让人不敢置信。

    可就算他不愿意相信, 事实也是如此……

    “也不必为此,厌弃我。”男子音色平常, 说出来的话却让玉荷手抖了一瞬。

    原来他知道, 她还以为他不清楚。玉荷前进的脚步被迫停止, 她不知该怎么回应,一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慌乱感, 席卷她全身。

    紧接着就是一股气愤, 因玉荷在这几句话中, 并没有得到安全感。相反,她觉得裴玄之这是在奚落, 那几句话中,她只听到了那句‘我对兄长留下来的爵位,无甚兴趣。’

    冷淡,不屑一顾,高高在上。有着一种目下无尘的清高,多么平淡的一句话,平淡到好像这侯府在他眼中只不过是路边一根杂草。

    配不上他公主之子的身份。

    就像是在说她鼠目寸光,守着一亩三分地当做宝,还每天疑神疑鬼有人要来和她抢。

    他看不上这侯府,也看不上她。

    那把古筝再次出现她的脑海里,玉荷觉得自己快疯了,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她发誓,她一定会杀了他!她一定会让这个敢侮辱她的付出代价!

    “小叔说笑了,我并不知你在说什么。”她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个柔弱漂亮的微笑。那笑很美,美得让人恍神。无人看出那笑下的狠毒。

    裴玄之有些看出了神,他喉结滚动,连忙压下视线温声道:“那就好。”

    玉荷此时并不想和他起冲突,也不想和他正面刚。没意义也成不了功,便在这时准备离开。

    这次裴玄之不在阻拦。

    顺利离开的玉荷,在看不到他人的角落,立马阴沉下脸色。

    而另一边,老太太院内。

    坐在主位的老太太,看着绯袍男子。

    连忙招手让他过来:“你今日怎么来晚了?正好到了用膳的时候,快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菜,不喜欢再让厨房送些过来。”

    “路上遇到了些事耽误了,不用换。”裴玄之摇摇头,简单解释道。

    “那好,那就好。近来在公主府可过的还熟悉?明德,如果不舒服就回府上,毕竟这是你的家,你父亲长大的地方。”说着说着,这话题不免又转到了回府的事情上。

    老夫人对这事很是焦急,她希望事情早些定下。而不是一直拖着,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对了,你与那王氏女可还好。”老太太笑的慈眉善目,对于与帝师之孙女结亲,她很是满意。

    “好。”

    一声好,却让老太太愣了一瞬。过了很久,她才想明白裴玄之刚刚说了什么。

    随后便是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快让人去收拾院落,就说二爷要留下。”

    老太太招人下去吩咐,说到一半又想起另一件事。上次那莲院的女子,故意说了兰院,如今倒是不好安排了。

    “去请夫人,与她说二爷今夜住下,让她安排人打理一二。 ”

    “不必,就住嫂嫂上次说的那地就好。如今已是半晚,不好在去打搅。”青年唇角罕见的翘起,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今日已和她说清,嫂嫂应当不会在反对他留下。裴玄之想留下来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想常常见他。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突然出现一个不好的念头。但这念头实在太过古怪,让老人家觉得不可能,应当是她多想了。

    过了片刻,她才点头:“行,那就住那里。”

    这活传到玉荷耳中时,已经是用膳时分。玉荷坐在院子里喝打凉的绿豆沙汤。

    听了这样一个消息,那筷子险些让她捏断。果然是一个虚伪小人,前面刚和她说不在意,如今立马就要搬进侯府。

    真是虚假,恶心。

    玉荷后槽牙都要咬碎。

    但此时此刻,也只能笑着安排人手去兰院布置。毕竟她拿了掌家之权,身为当家主母,总要做些事情。

    玉荷并没有到场,全权交给管家处理,她只需要过一下目,不出错就行。

    至此,裴氏玄之在侯府住下。

    因不习惯侯府里的人伺候,兰院里的奴仆都是从公主府带来。玉荷看见那一伙人就觉得糟心,自然也懒得管。

    他们在公主府是什么待遇,在侯府里就是什么待遇,反正不亏待他们就是。

    让人挑不出毛病,也让人说不出是非。玉荷就这样过着,因对方住进了府,玉荷不可避免和他多了些联系。

    这让她心烦的很,却又没办法表现出来。只能少出门,或者挑他当值的日子出来。可有一项是无可避免,那就是早起给老太太请安。

    每日这时,都要与他撞上。

    明明已经换了时间,可却还是能够给他碰上一面。再说两句话,青年就外出,而她回莲院。

    “嫂嫂。”就如此刻,青年站在廊下看他。

    初生的太阳不算炽热,周身还围绕着一堆火红的光晕。玉荷抱着孩子从长廊尽头走出,听见他的声音。

    微微回眸,随后便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小叔。”

    她怀中抱着孩子,就如初见时一样,穿着一身青衣孩子手中挥着波浪鼓。

    女人柔弱无骨似的一声小叔,明明不带任何旖旎的味道,却还是让裴玄之红了耳尖,想起了昨夜那荒-唐-淫-秽一梦。

    “不早了,便不打扰小叔上值了。”玉荷并未察觉出男人的异样,她只是抱着孩子便想往另一条路上走,走时也不忘虚伪一句。

    “我今日休沐。”就在玉荷转身的片刻,裴玄之立马开口。

    他的话也成功阻止了即将离开的玉荷,女人脚步微顿,顺后才道:“是吗,倒是我记错了。”

    因今日天气甚好,她便没带人,而是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府内林园闲逛。

    对面的青年也一样。

    四周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和一个不会言语的小儿。除了风声,就是小儿手中波浪鼓的响声。

    因男女之别,两人之间离的并不近。

    几句闲言,几句闲谈。

    好似关系还不错。

    玉荷抱孩子累了,便想直接回去,可莲院离这林园有些距离,玉荷便想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等消息够了再离开。

    察觉出她的吃力,裴玄之开口:“我来吧。”

    “嫂嫂累了,我抱会。”

    “不用。”听见他的话,玉荷直接拒绝,她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他。

    “我会小心不会伤到孩子。”裴玄之以为玉荷怕他一个男人,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他,便保证道。

    可又一次,他遭到了拒绝。

    玉荷继续摇头,但还是笑着温声回答:“小虎怕生人。”

    “我不是生人。”

    男人否认,玉荷也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也确实不算生人,玉荷不管去哪里怀里都会抱着孩子,这孩子不差就是她命根子。

    裴玄之与她遇见,就是和孩子一起。一来二去,见的多了,自然就不陌生。

    而他这些时日也隔三差五让人送些小玩意,孩子喜欢的东西去她院子里。

    这孩子又怎么可能和他疏远。

    “小虎与我很熟。”他唇角带着笑,就如冰山融化。

    他的笑正对着那圆头圆脑的小儿,就像他说的那样,孩子也在这一刻笑了起来。

    他还不会说话,只知道晃着波浪鼓开心的笑。在裴玄之还未伸手的时候,小家伙就刚开双手往男人那里要抱抱。

    玉荷那一刻脸色极差,她看着孩子扑腾的动作,觉得难堪极了。

    难堪之后就是气愤,除了气裴玄之,也气怀里的不听话的小家伙。真是不知道好坏,这时候和亲娘做对。

    玉荷本就很累,加之也没有多少力气。小家伙这闹腾的行为,险些让她摔倒。

    好在裴玄之动作快速的接过不懂事的小家伙,随后揽住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

    很软很细,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子,腰上一丝赘肉都无。甚至细的有些不可思议…

    “抱歉。”他们分开的很快,因那点男女大防。裴玄之敛下眼中的晦暗,与她道歉。

    那一瞬的触碰,确实过于亲密。玉荷微微向后退了两步,才小声开口:“无妨,是我要谢谢小叔。”

    女人一开口,那种柔弱贤惠气质扑面而来。裴玄之很喜欢这点,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很适合后宅。

    也会是个很好的母亲,怀中稚嫩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将这个孩子养得很好。肥嘟嘟的小身体,不怕生的性子都很好。

    以后也一定能给他生一个这样健康强壮的孩子……

    “嫂嫂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兄长去的早,如今小虎只有我一个叔伯,有什么事都可与我说。”

    他说的没错,小虎确实只有他一个男性长辈。裴家嫡系人丁稀少,如今看得见的男丁只有裴玄之与他怀中的半岁小儿。

    男人眼中都是认真,眼中都是她的倒影。他今日穿了一身便服,虽是名动京城的才子,却不喜书生打扮,他平日里的穿着也更像是武生,他走的也确实是一条武官的路。

    都察院六科掌院,奉圣人旨意监察百官,不受任何约束。

    第45章

    是唯一的男性长辈, 也是唯一的威胁。还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世家大族都很看重血脉,宗族观念及深。

    裴玄之身为这代唯一长成的男性,也确实应该照拂一二他们孤儿寡母。

    他是在和她示好, 也是在和她表忠心。他想告诉她, 他会对虎儿好, 也会对她好。更会把她的孩子当做亲生骨肉。

    “嫂嫂也不必对我如此疏离。”两人来到一处凉亭, 玉荷看着被裴玄之抱在怀里的小儿。

    脸上挂着淡笑:“小叔说笑了。”

    她并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随便点了点头。看不出是什么情况,但应该是不讨厌的。

    两人在凉亭坐了会儿, 他抱着小家伙,玉荷替小家伙扇着扇子,那模样活脱脱就像一家三口。

    小儿活泼, 父亲严厉,母亲溺爱。是一个典型的严父慈母家庭。

    “兄长可给小虎选了大名?”

    “还未。”玉荷摇着扇子,轻吐二字。不是裴慎不给他取, 而是当时情况紧急, 根本没来得及,那人便去了。

    后来, 玉荷身体一直不太舒服。

    便简单取了个小名, 好养活, 大名还没正式选。她想着孩子还小,明年满周岁时候在选也不迟。

    “那嫂嫂可有中意的。”

    “还未有。”有也没法用, 裴家是一个大家族, 虽然已经有往下走的趋势, 但规矩还在。长房嫡子,要继承门户。名字不是夫妻二人就能定下, 还要去查族谱,再有族内的长老定下几个字,让孩子的父母挑选。

    原本孩子出生的第二月,这事就应该确定下来。但因玉荷病倒,这些事便一个个都耽误了下来。

    到了这时,也没个正式的名字。最后玉荷就干脆等小家伙办周岁宴时再定。

    “我与兄长是明字辈,虎儿是康字,就叫长康可好。”

    “长康长康,岁岁平安。”玉荷小声读了一遍,发觉确实是个好名字,但她不会用。

    她儿子的名字怎么能让一个叔父来取:“是个好名字,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族老们来定。”

    她笑着解释,可谓是给对方留足了面子。裴玄之听罢也点了点头:“嗯。”

    对于玉荷拒绝他的取名,裴玄之并不气,女子说的很对。裴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就连他的名字也是父亲去族谱上选的,所以被拒绝是理所当然。

    两人坐在亭子内,亭子对面就是府内林园的假山水。夏日燥热,长亭里有一股风,凉爽舒适。

    玉荷原本焦躁的心随着这一阵又一阵的风渐渐消失。脸上的笑,也不由得多了一些真。她摸着小家伙的小手,让他乖些不要乱动,小家伙说听话也听话,说不听话,那也是真的不听话。

    玉荷想把他重新抱回怀里,可他不愿意,母亲的怀抱虽然温柔舒适,但却没有现在的大而宽。

    他喜欢我宽一点的怀抱,那样更好玩耍。所以在母亲做似要抱他的时候,笑的可爱的往男人怀里钻。

    甚至到了后面,小家伙觉得这是个游戏。母亲需要抓他,他要躲避。

    可爱的样子,让玉荷不忍骂他。

    “乖,来娘怀里。”她轻哄着,想要把孩子抱回来。

    也是这时出来找玉荷的绿儿从小道上走出,一见凉亭内的玉荷,小姑娘立马加快了脚步,她边跑边喊:“夫人,终于找到你了。”

    她似乎很急,也很担忧,声音里都是后怕。也确实怕,姜氏玉荷的身子一直都不大好,这生了孩子之后就更加不好。

    平日里身边要专门贴身跟几个人伺候,今天却一个人抱着孩子出去了,一个人抱着孩子出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却迟迟未归,汤婆子红文小六和她都出来找了,好在人找到了,也没什么大事。

    或许是因为当家主母出自普通人家,莲院里的氛围一直都比较轻松,并没有其他院子里那样规矩森严。

    绿儿边跑边担忧的说:“您怎么来这里了。”小姑娘跑得很快,一点都没有其他院子里的姑娘们沉稳。

    这放在其他院子里可是一件大事,是没规没矩,也是家风不严。

    所以当看到黑衣男人时,原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立马站直了身体,摆出一个规矩的姿态,就连漂亮灵动的双眼都低了下来。

    小心行礼道:“二公子,夫人。”

    这位裴二公子,很有可能是侯府未来的主人。加之听说,裴二公子最讨厌没规矩的人,小胆子的绿儿自然有些怕。

    不过绿儿想多了,因为裴玄之此刻没有心思看她。对于她守不守规矩,也不大在意。

    唯一在意的,就是觉得她出现的很不及时。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独处的机会和玉荷相处,还没一会儿,就被她给打扰了。

    裴玄之不表态,玉荷就照了照手让她过来。来到更前,才道:“跑那么急做什么,我就在府上,丢不了。”

    虽是埋怨的话,但女子的话里话外都是关心。她对这个名叫绿儿的丫头很是喜欢,也很是偏袒。

    没责怪她不成体统,倒是先关心她跑得可累:“还不是担心您,你怎么跑这么远让我好找。”同样看似抱怨,其实是关心。

    玉荷听着笑了:“抱歉了。”

    “哪有~”一听这话,绿儿扭扭捏捏一句。她很喜欢夫人,夫人待她好,所以她也待夫人好。

    可突然绿儿小脸就不高兴了,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疑惑和想不明白,为何二公子抱着小公子。

    还有夫人怎么和这位在一起,并且看起来相处还很融洽。绿儿有点看不懂这关系了,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二公子似乎也很喜欢小公子。

    二公子长得俊,在京中又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公子天之骄子。绿儿看着那清俊疏离的眉眼,突然觉得二公子或许并不坏。二公子很喜欢小公子,也经常给夫人和小公子送礼物。是个很好的人,并没有汤婆子他们说的那般坏。

    玉荷不知她身边的小姑娘是什么想法,她只知道该喂奶了。小家伙饿了,已经开始往她怀里爬了。

    对于带小孩,裴玄之没什么经验,但他不是傻子。他看事物一向仔细,很快他就从小家伙往女子怀里钻的动作看出是为什么。

    男人的视线不可避免看到那处,但很快就移开。他压下心中的晦暗,敛去眸子里浓郁的欲-望,最后只剩微红的耳尖。

    裴玄之今年二十三,这样的年岁在世家大族中还未娶妻,已经是相当晚的存在。不说娶妻,就说和他同岁的同窗们。哪个不是两妾室,几个暖床丫头。

    除了他,什么都没。

    这次回京有入朝为官的原因,也有母亲催促回京选一高门贵女成婚的原因。

    玉荷并未察觉裴玄之的异样,她只觉得有些尴尬,便抱紧孩子小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了。”

    男人点点头,未做挽留。等看不到她们的身影,裴玄之才收回目光。

    又是两个多月过去。

    距离裴玄之入府已有三月多。

    小虎八个月大了,天气也从炎热转柔。八个月的孩子,还不会走路,却已经会爬。

    有时被人牵着小手,也能走几步。

    而老太太逼的也愈发紧,直接将玉荷叫到祠堂。几位族老轮番上阵,想要她交权,想要她主动让出。

    好在,一直信奉读圣贤书的族老们。除了威逼利诱,并未作出打骂的腌臜时。他们这些人也顾忌外人口舌,更做不出打杀族亲的事情。

    但这也不是个头,因玉荷怕老太太最后和当初对她丈夫那样,随便找个理由,将她和她儿子送回水乡。

    到时候离了京,他们孤儿寡母在想回京就难了。所以,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拖了。

    特别是,老太太房中传出噩耗的那一夜。玉荷知道,老太太死前一定会将她们母子两处理,不管怎样她们都等不起了。

    可问题又回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裴氏玄之活着这就会挡了她儿子的路。她应该怎么除了他,杀?亦或是让他自动退出,但这怎么可能。

    就在玉荷心情不好时,荣国公府的人上门递了一个帖子,说是国公府老夫人过寿,也是变相的组了一个相亲局。这样的局,显然不适合以为人妇的玉荷。

    但侯府老夫人身子不佳,自然就是她代为出席。玉荷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些聚会,她夫君在世的时候也带着她走过几次,所以对此并不陌生。

    玉荷今日穿了一套不显眼也不普通的衣裙。她以嫁了人,又在丧期,穿着上是越简单越好。

    玉荷并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在来国公府后,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这一边都是以成婚了的妇人,而那些未成婚的男女在桥的另一边。

    侯府得了帖,自然也请了裴玄之。

    因最近老夫人的施压,玉荷对男人的厌恶越发严重。在面对他时已经有些难以维持表面的柔和,便有意与之疏远。

    她做的很隐秘,并未有人知晓。

    就连那个人也不知道,只觉得最近天冷,老太太身体也不大好。身为侯府当家夫人,又要照顾小孩,又要管着偌大的侯府,还要在老太太面前尽孝。

    很是辛苦,忘了他是很正常的事。虽这样在心中告诉自己,但当马车独自离开时,裴玄之还是冷了脸色。

    嫂嫂没等他,嫂嫂也没邀他一同。这让在朝中雷厉风行的裴大人很是不悦,自从见到玉荷,以过了四月。他与她之间,似乎还是有一道墙。

    那道墙,让他们难以靠近彼此。

    来的时候本就是傍晚时分,过了一会,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第46章

    因和这些贵夫人不是太熟, 加之她身份尴尬,刚丧夫不到一年。侯爵夫人的位子,更是不知还能坐几天。

    众人对她不算冷淡,但也绝不热情。世家大族间那点事不是秘密, 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裴府想让裴玄之撑起门楣, 这是明面上的事情。当然就算裴玄之抢了孤儿寡母的遗产, 继承家业。他们这群外人, 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毕竟传承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将那侯府留给那小儿。

    等他长成,十年二十年, 这世上谁还记得他们侯府。又着这朝中瞬息万变,一朝天子一朝臣,二三十年的时光, 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她一个妇人,扒着权力不放也是难看。要她们说,就应该放权给裴玄之, 在借着这关系让以后的家主欠她们母子一个人情, 再在家中捞点好处。

    等以后小儿长成,在让这位圣人宠臣叔伯给他某一份好差事, 不也挺好。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 玉荷并不难猜, 就是因为猜得到,所以不愿和她们多待。待在一起也说不了一句话, 玉荷看着宴席还未开始, 便想着去后面的安静处清清脑子。

    她本就容易犯头疾, 这病最怕吵。此刻鱼灯鲜花,一群公子小姐贵妇命妇, 除了热闹,就是吵。

    她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公,独自离开也无多大关系。宴会的举办地,设在了国公府后花园里,玉荷带着绿儿穿过小竹排,流水,来到一座亭子里。

    这是个被花草树木包围起来的隐秘亭子,亭子的对面就是国宫府的大人工湖。

    微凉的湖风吹的玉荷脑子清醒了一些,她坐在凉亭里,看着对面的湖景,绿儿站在她一旁。突然小姑娘的肚子发出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

    “饿了?”那声音不大,但这里只有她们二人,玉荷不想听到都难。

    “嗯,有些饿了。”

    “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一些零嘴。”绿儿今年十七,小姑娘性子,被夫人问了,也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看她那蔫吧样子,玉荷叹了口气:“这样你去前面,用个小盘子,装一些糕点过来,就说我想吃。”

    “谢谢夫人!”一听这话,绿儿脸上笑的很是灿烂:“我快快去快快回,夫人不要离开。”

    “好,你去吧。”玉荷点点头,很快绿儿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

    玉荷叹了口气,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靠在柱子上,安静的听着风声,天越来越冷了。她裹紧身上的衣裙,柔柔弱弱的样子很是惹人怜惜,只可惜秦赵不在此处,他看不见。

    玉荷最后还是走了那条路,她想要引诱秦赵。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秦赵不是裴玄之的家仆,他是都察院六科的官员,很少有机会来裴府。

    她一个妇人,更是少有机会出府。去了外面,也与他很难碰上。

    在着,这世间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了女子……,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公子之子。

    玉荷心中思绪万千,又焦又躁,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骂裴玄之来的解……这样,玉荷终于让自己不安的心,安稳下来。

    她闭着眼,感受着晚间秋风,以及风吹过树木发出的沙沙声,安静,祥和。

    却在这时玉荷的耳边突然传出几道女子谈话声:“事情可办妥了?”

    “办妥了夫人,我看着裴大人喝下那酒。二姑娘也被我让人引去西厢……过现在估计还没到。”

    “你让人盯紧一些!不能出了差错。”

    说话的两人,似乎并不清楚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们小声的交谈着,而她们的对话也让玉荷瞪大了双眼。

    京中,能被称呼为裴大人的只有那位公主之子。也是她的小叔,裴玄之。

    那两人是在算计裴玄之。

    玉荷并不是什么单纯无害的妇人,她在水乡时,就不是个善茬。

    她能以一个渔女差点进楼的身份,嫁给裴家嫡长子。那就代表她心思也绝不像表面上那么干静,她当时确实也是用了一些计谋引诱了裴慎。

    让他对她情根深种,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玉荷不想一辈子当个渔女,或者被那对黑心的叔婶卖进琴楼。

    不过,有区别的是事情与她想的有些差距。她那纨绔蠢笨的夫君,其实一直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初遇是她刻意为之,她不爱他,是为了金钱也是为了自救。

    但他还是娶了她,在洞房花烛月才告诉她真相。原本玉荷以为他在婚夜当晚告诉她,是为了羞辱她,也是为了在她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时,给她致命一击。

    可没有,她的夫君告诉她:“你没做错,你只是想自保。你只是太害怕了,才会做出这些事。”

    告诉她,往后她可以不做这些故意讨他人喜欢的事情。她可以好好的活着,不用在小心翼翼。

    至此,她才真的动心。

    因那是第一个对她真好的人…

    所以,玉荷怎么会听不明白那两人的对话。两边离的不远,但也不近。

    玉荷对那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是熟悉,是荣国公府那位二姨娘的声音。按道理来说,这些姨太太是不能出席这宴会的。

    但这二姨娘是个例外,小国公很是喜爱这位。自然给了她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待遇。比如与正牌夫人一起操持这场宴会,又比如不需要当家主母的同意,自由出入国公府。

    这也让这位妾室二姨娘,在她们这些贵妇圈子里有了一些脸面,玉荷自然也就认识了。不过她的认识,仅限于见过几次面,记住了声音。

    另一道更加难听尖锐的女声,应当是她的那个嬷嬷。玉荷对她也有些印象,长得很刻薄,不像是个好人。

    也确实不是个好人,如果是个好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边人可疏散了?”

    “疏了,疏了。一个人都不留,都走了,太太您放心,今日留下的也都是我们的人,一定不会出问题。”

    “只要小姐与裴大人成了,那小姐就不用去那苦寒之地,咱们夫人还能和公主天家做亲家。”嬷嬷宽慰道。

    “主院那边也做好了准备,这次老爷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显然这两人除了想要算计裴玄之,又想栽赃陷国公府的大夫人。

    还真是一箭双雕,事成,裴玄之必娶张氏庶女。在着将这嫁祸给那张大夫人,必定能将她拉下马,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样肮脏的手段此处至受害者母亲之手,又或者受害者也参与其中。

    谋害子嗣的重罪,用的手段还是那么下流肮脏,是在毁人清白,不仅会逼死一个姑娘,还会让国公府蒙上阴霾,得罪公主府裴家,更有可能会得罪圣人。

    休妻都是轻的…

    随着她们话停离开,玉荷才从亭子里走出。她知道不能在留了,再留下去很可能会被人发现。

    她也怕等会绿儿过来,与那两人撞见。除此之外,玉荷没打算做任何事情。她可没有什么善心去救裴玄之,也不想去管那国公府那嫡妻的闲事。

    毕竟,都和她无关,不是吗?

    除了看戏,就是看戏。玉荷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她就想看裴玄之倒霉,他一倒霉她就乐呵。

    这样那就是更不会去管了。

    等……似乎也是一个好机会。那二姨娘只想荣国公府内的人知道这件事,不闹大,最后好成婚。

    这样裴玄之虽然被算计了,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就娶了那张三小姐,但如若她带一群人过去捉奸在床,这裴玄之和人家未出阁的女子厮混在一起。

    那不仅是打了老夫人的脸,也打了圣人和他那公主母亲的脸。更是要得罪王太师,以及国公府。

    她想把他从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拉下来,不仅要拉下来。也要他摔断腿,最好摔个半身不遂,再也爬不起来,与他儿子争不了。

    这事不大不小,但绝对会让一堆人没脸。而这一堆人里面就包括了玉荷最恨的几个人,自然她要掺和一脚,她也不掺合多。

    就带人去看戏。

    本着这样的想法,玉荷原本愁人的脸色瞬间好了不少。玉荷不算长袖善舞,但绝对是个能与人攀谈的。

    以往她当透明人,那是因为她不在意,也觉得无意义。和今天不一样,今天可是有好戏看,也不知道到时候那位国公府二夫人会是个什么脸色。

    玉荷不是好人,她这人最是伪善心毒。最喜看戏,特别是看那种自作聪明,然后替别人做嫁衣的戏。

    想着想着,女人的嘴角勾出一抹淡笑。那笑如兰花圣洁,温柔又柔和。

    小跑过来的绿儿看到这一幕,有些看呆了。她们夫人,长得可是真美。

    就算穿着一身简单老气的衣裙,也掩盖不了的貌美。特别是在她笑时,那种美貌让绿儿心跳不止。

    她看了好久,最后才笑着开口问:“夫人是碰到了什么好事吗?如此高兴?”她手上捧着一小碟子,碟子里放了七八块桂花糕。

    小姑娘嘴馋,却不敢先吃。先给夫人看看,等她同意了再吃也不迟。

    玉荷心情好了,这胃口自然也上来了,她用干净的帕子包裹起一块小糕点,放到唇边尝尝,觉得味道甚好就道:“没遇到什么事,就是心情好。你快吃吧,不是饿了吗?”

    “等会开了宴,你可就不能吃了。”

    “谢谢夫人!”

    第47章

    两人一路小走来到宴席举办地, 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宴席也开始了。

    玉荷与几位还算相熟的夫人坐在一起,简单的吃过酒,便想起身, 当然也是觉得时间差不多。那边的好戏估计要开始了, 她也该带这几位夫人去看戏了, 不过玉荷还有些没想好用什么法子带这几位夫人去那所谓的东厢房。

    她端着茶杯, 仔细思索。

    也是在这时,玉荷被一个慌乱的女子撞了一下,随后便是被女子杯中的酒水湿了衣襟。

    她脸色极差, 险些骂出口。好在夜色昏暗,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只有女子微蹙的眉, 让人知道她心情不大好。

    不大好也是应该,来参加宴席,无缘无故被人泼了一身酒水, 谁又能高兴。

    玉荷顾忌着现场这些夫人, 便没有骂出口。只是沉默着,听着那女子道歉, 随后才不咸不淡道:“没关系, 你也是无心。”

    她永远都是这样温温柔柔, 也确实像是水乡出来的女子,温婉秀丽。

    有人见了这边的闹剧立马上前, 是府上的小姐:“夫人别急, 与我来吧。”

    “我与夫人身形差不多, 我的衣物妇夫人应该可以穿下。”

    玉荷受不住身上的湿腻,酒水放在嘴里那是刺激好喝。但泼在衣服上, 就极其恶心。

    最重要的是湿了衣服,看起来不怎么体面。玉荷原本是想拒绝的,因带几位夫人去见戏更加重要。

    可身上的湿腻,让她根本拒绝不了。没办法,她想先去把衣服换了,反正那位荣国公府二夫人不还在现场吗?

    应当是还没开始,又或者说那边还没生米煮成熟饭。想着想着,玉荷答应了下来。

    “那有劳小姐了。”她脸上再次挂上笑,眉眼温柔的看她。

    张大小姐也笑了:“不必与我这般客气,说来我应当叫你一声嫂嫂的,我母亲与裴家大哥的母亲是手帕交。”

    “原来如此。”一提到丈夫,玉荷脸上的笑也真实了些。

    眼前的张大姑娘是国公府嫡出大小姐,也是今日那人想陷害之人的女儿。玉荷原本不想管,但看着姑娘干净的眉眼,突然就心生不忍了。

    但最后她还是没说什么,国公府主母和妾室斗法,谁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或许最后会达成一个只有裴玄之与二夫人张三小姐受伤的世界,毕竟这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本着这样的想法,玉荷选择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沿着长长的道路往里走,因国公府规矩森严,外人进不了后宅,玉荷被张大小姐带到一间外院的客房,而客房里已经摆上了干净的衣物。

    “我们在外面等夫人。”张大小姐道。

    “好。”对于这个安排玉荷没什么意见,她拿了衣物就往里面走,不过让她有些不满的是,这张大小姐怎么不看她的身份给她拿一副鲜艳娇嫩的藕粉色衣裙,这样的颜色显然不适合她一个嫁了人的女子,但此时此刻也不是她能挑剔的,有的穿就不错。

    玉荷不经在心中叹道,自己这几日是真倒霉。

    脱下衣物,玉荷拿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等弄干净,她才拿起张大小姐送来的衣服穿上。

    这京中女儿家的衣物是越来越精致,也越来越复杂,盘扣腰带,秀甲。好不容易刚要穿好,玉荷却被衣领口的盘扣难住了。

    东西一般是做小了还是怎么回事,一直扣不上,弄得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胖了才扣不上。

    她微微扬起下颌,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却也是这时,玉荷听到一声杯子落地的声音。

    随后转头好奇看去,就见里屋屏风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有些眼熟,似乎她认识。

    随后,她便看清那人是谁。紧接着更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

    是裴玄之!他怎么在这里?不对,他怎么在这间房中。她刚刚在换衣,他何时进来的,又看到了什么!

    盘扣已经扣不上,玉荷也没心思管这东西。她只知道得赶紧走,裴玄之此刻的状态明显不对。

    是中了药的模样,也是被欲-望摧毁理智的样子。玉荷比起被他看光了身子,她更害怕自己落入他人的陷阱,也怕不小心误入他人的陷阱。

    她当初可听得清清楚楚,那位荣国公府二夫人,可是会带着人过来!

    原本她是本着看好戏的心情看待这件事,可当自己变成了戏中的主角,玉荷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的害怕让她赶紧离开,可她的理智也告诉她不能这么轻易出去,因为门外就是荣国公府的张大小姐,以及国公府的丫鬟。

    她一出去,这慌乱的神情一定会被人察觉出来出了问题。再者她出去,其她人进来,发现中了药的裴玄之那她也说不清楚。

    如若被人知道裴玄之看了她身子,她也会跟着完蛋。叔嫂禁忌比与闺阁小姐私混,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这事情一被捅出去,很有可能就会因为猎奇,而被人当做艳闻到处说。

    她还做不做人!她还要不要脸?

    可她也不能在这屋子里停留,停留的越久越危险。她努力拉扯着衣领处的盘扣,一脸惊恐的看着屏风后露出一节衣袍的男人。

    那药很厉害,男人眼尾微红,衣领半开。他似乎已经分不清人,可看向她的视线又是那么炽热滚烫。

    玉荷被那如狼狗盯着肉的视线,看的害怕极了。她只是个柔弱的后宅女子,有些能耐和心机,但也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遇到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裴慎不能有一个不贞的妻子。

    小虎也不能有一个丧期与人传出奸-情的母……不敢想象,如若被人撞见这一幕,她该是个什么下场。

    而这个人还是她夫君的弟弟。

    她会被唾沫淹死,也很有可能会被老太太认为是心机故意为之。不管哪一点,她都不愿意承受,也承受不起。

    终于,盘扣记上。

    她想拿着衣物就出去,她也不想管裴玄之。先出去再说,自己把衣服抱回去,不让那几个丫头进去。

    这样想着,玉荷赶紧去拿衣服。

    却也是这时屏风后的伸出一只宽大的手,紧紧的握在她的手腕上。那只手是裴玄之的,玉荷回眸就见原本隐在屏风后的男人来到她身后,贴近她。

    男人的眼神清冷中又带着一丝痛苦,玉荷知道他已经认出了她。这样的认知,让她脸色更加苍白。

    她用力的挥着手,想要试图挣脱他的控制。可却在这时,男人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嫂嫂,帮帮我。”

    他认出了她,却又像不认识她。他的话如平底一声惊雷,吓得玉荷脊背发凉。

    “帮帮我,嫂嫂。”又一次他道。

    而这一次也让玉荷更加惊恐,裴玄之疯了,他中药后已经神志不清了,甚至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那怎么能厚颜无耻,说出那么恶心人的话。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放开我,小叔。”她努力抽出自己的手,也试着往外走。

    可裴玄之早就把她的后路堵死,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男人已经烧的看不清事物,他只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自己喜欢很久的女子。

    是他日思夜想也想得到的人。

    裴玄之有理智但不多,他的脑海里也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同他说话。一种是让他克制,让他冷静,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嫂嫂,她还在服丧期。

    另一种告诉他,女子死了夫自然就要再嫁。一年后嫁,三年后嫁,都是嫁。以及这三年丧期很不合理,不合理自然就可以推翻。

    他想与怀中的女子早日成婚,也不想喊她嫂嫂,他想与她结为夫妇,生儿育女。

    “嫂嫂,帮帮明德。”

    “我娶你,以正妻之礼。”说着说着,男人就咬上她的脖颈,纤细脆弱的薄颈,被他完全掌控在手中。

    强大,而掌控欲十足。

    不舒服,恶心,让玉荷忍无可忍。她拼命的挣扎想要从对方怀里出来,也在尽量压着声音不让外面的人听道:“放开我,裴玄之!”

    “你中药了,你会后悔的!”

    可这些都是无用功,裴玄之就像是一头失了智的野兽,脱去斯文正直人士的外衣露出内里恶心的獠牙,将要把她拆吃入腹。

    这让玉荷害怕极了,也绝望极了。就在她破罐子破摔,准备大叫让外人进来救她时。

    远处的一侧窗户被人打开,穿着黑色劲装的高查跳入其中。他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脸上瞬间惨白。

    公子被人算计了。

    而高查的到来,就如救星出现。她对他求救,也在奋力的想要摆脱裴玄之。

    高查看着此刻不受控的裴玄之,只能对其使用武力,先将他弄晕,才能让他放开那柔弱的女子。也是这时,他才看清被自家公子抱在怀里的粉裙女子是谁。

    是他家公子的嫂嫂……

    女子的衣领打开,露出被男人咬的通红的痕迹,艳红的点点落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动人。

    也让高查不敢多看。

    他早就知道这位夫人漂亮,但此刻的她漂亮的有些过分。

    第48章

    也如艳鬼, 有着夺人心魄的美。

    高查压下慌乱的视线,随后赶紧道:“我先带公子离开,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高查对侯府那位夫人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因他们第一次进京时被她算计的原因。也因她长得过分娇美, 都说美人是毒, 越美身上的毒越浓。

    而玉荷完全符合这些特征, 美的过分也有些坏的过分。但今日这次, 是他们公子连累她了。

    毕竟在蠢,也不会让自己以身试险。在着公子本就心悦她,犯不着做这种恶心的事情。

    所以这夫人, 也是倒了个霉,入了人家的局。

    他说的很快,也压低了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外面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嘈杂的声响也让玉荷知道是那位二夫人带着国公府女眷来了。

    不对,还有其她人的声音。

    那声音很尖锐, 是玉荷熟悉的一个夫人的声音。不是国公府, 而是来国公府做客的夫人。

    她们怎么也来了。

    显然今天这事出了很多岔子。

    情况紧急,玉荷也只能点头。她捂着被裴玄之咬的通红的脖颈, 赶紧扣上扣子, 可糟糕的是扣子坏了, 根本扣不上。

    她只能先对高查道:“行,你赶紧带她离开。”

    窗户打开, 又关上。

    玉荷脱下外衣, 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随后理了理发饰, 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才抱着那堆衣服出去。

    也是这时她看到另一间房门大开, 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贵妇,丫鬟,以及被蒙着眼被人带离的未出嫁的姑娘。

    见她门打开,也见她没换衣。绿儿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那位张大小姐也早就没了人影。

    相熟的贵妇看到她从另一间房出来,又见她没换衣。打量一番才笑道:“说来也巧,今日在国公府吃席弄湿了衣服的夫人可真不少。”

    她这话里透出的意思很多,点名出了事,也点名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是有人想把他们往这边引。

    玉荷笑了笑没回话,而是自顾自道:“那张大姑娘做事也呸不靠谱,拿来的衣服小了半截,盘扣也是坏的,你看我如今又要穿这脏透的衣服。”

    李夫人听了她们的对话,也笑道:“看来我这衣服也换不了,得回府才能换了。”

    说着几人就笑了,玉荷也跟着笑。过了片刻,拿着扇子遮面小声问道:“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弄的闹哄哄的?”

    她问的不甚在意,言语间也是如此。一听这话,两位夫人连忙凑过来小声对她道:“你在里间换衣服的时候,错过了一场好戏。”

    “这国公府的张三小姐与家仆私通,刚被人抓了奸。对了,是个还未出阁的小姐。”她的语气极其嫌弃,也确实该嫌弃,好好的小姐怎么那般不矜持。

    听罢,玉荷也懂了。

    这国公府的妾室与主母争斗,最后是主母胜利。而被她们误伤到的裴玄之,也不会那么轻易掉入陷阱。

    而那位张大姑娘在这中间起了个什么作用?玉荷不清楚,但当玉荷同其她夫人一同离开时,看到从远处走来一脸闲情淡雅,眉间却透着股焦躁不安的张大小姐时。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这张大小姐在这其中的用意,这位张大小姐知道所有的事情,她也需要一个理由去外院的厢房。

    而自己恰好就是这个工具的人。

    国公府二夫人想要陷害她母亲,搞了个男仆想要作为做人证,说是大夫人安排。而中了药张三小姐与裴大人阴差阳错,滚到一起…

    不仅没有损失,并且因祸得福。现在的情况是,那个作为工具人幌子的男奴真的与张三小姐睡在了一张床上。

    那么中了药的裴玄之在哪?要么是自己独自离开,要么是被大夫人和这张大小姐的人转移。

    显然是第一种,裴玄之仗着最后的清醒离开了。

    但这不代表张大夫人,张大小姐没动第二种心思。

    “张大小姐一直都在吗?”坐上马车,玉荷披上毛毯,屋内只有她和绿儿,便问。

    “不在,您进去了,她就去了另一间房。好像是说妆面不干净,想要进去改一改。”

    听罢,玉荷无话可说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对,就不应该告诉她们,这张大小姐也对裴玄之有那中心思。

    而在她进去换衣服时,张大小姐进的那间屋,估计就是原本安置裴玄之的地……去是想将计就计,与裴玄之有肌肤之亲。

    还是想要在跟前照顾,玉荷都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位张大小姐也不是个善人,更重要的是她与那太师府的王家女可是闺中密友。

    是那种所有人都知道的手帕交,而现在外面都在传王家女要与裴玄之成好事。

    她这么做,不就是在抢朋友喜欢的男子。还真是一家子恶心东西,那张二夫人不是个好的,这张大小姐也不是个好的。

    看来以后要离她们家远一点。

    这不是玉荷一个人的想法,是今天来参加这场宴会的所有人想法。主母和妾室斗法,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闹到明面上来就有些问题了。

    不仅是门风有损,更是以后好人家的女儿哪敢嫁到他家。这出了一个与下人私通的小姐,哪家又敢娶她家的女儿。

    这次国公府可是丢了大脸,以及缺了大德。儿女联姻一向是大事,现在因为这张大夫人把事情闹大,人尽皆知,不仅得不了好。很有可能,关起门来还要被责骂。

    但说来也是被逼急了,哪家妾室敢站在大夫人前头,还到处显摆。说到底是是荣国公府的小国公脑子不清醒,让一个妾室逼急了大夫人才会做出这样有损自己利益的事,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

    马车回府时,已经过了好一会。

    玉荷刚下车身子还没站稳,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那老太太快不行了。

    一听这话,玉荷立马往老太太的院子赶。虽说她经常私底下骂那老太太老不死的,但当真的到了这一刻玉荷还是有些乱了心神。

    这老太太还在,可以压一压族中那些不安分的子弟与旁系。加之这裴家的产业以及田产都被那位握在手中,她怕那老太太弥留之际脑子不清醒,把东西都给旁人了。

    自然是第一个赶去尽孝,她走的急,到了后面甚至是小跑。绿儿以及管家也跟在身后。

    “大夫那边是什么个情况?”她问。

    “厨房已经在熬药,黄郎中也在跟前。”管家连忙回。

    等到了老太太的院子,玉荷就见屋内进进出出一堆人,却安静的过分。这屋子里的男女都是裴家的下人,只有玉荷与床上那位有些关系。老太太院中不喜她的丫鬟,在这一刻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这夫人确实是老夫人的孙媳妇,也是候府的嫡夫人。

    玉荷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心中说不出的烦躁,还真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

    好在这关头,无人敢拦她,也无人能拦她。玉荷做不了什么但也一直在跟前陪着,熬药喂汤,替她擦汗,弄到第二日天刚亮。

    院子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气,这老太太的命是保住了,但身体更差了。

    让人在跟前继续守着,玉荷与郎中出了房,那老先生才道:“撑不过这个冬天,那些药也只是续命,救不了。”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到五十的年代,裴老夫人七十多岁已经很是长寿。玉荷听后也只是让管家带老先生下去领钱,而自己又回到屋内吩咐那几个长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细心伺候。

    有什么事情赶紧去莲院请她。

    这时候她们这些婆子也不敢拿乔,纷纷点点头,说好。

    而玉荷这才有时间回自己的院子,绿儿已经回去休息,如今扶着她回去的是汤婆子。

    “小虎可还好?”走在路上,玉荷问。

    “夜间醒过一次,想找您。找不到,就闹着哭了好一会,不过后面红文想了一个法子,将您的衣服给小公子抱着,闻那上面的味道,才不哭。”汤婆子说的很快,后面又道:“不过不用担心,红文那丫头细心着,一夜都没离开。刚刚醒了一次,是饿了。”

    “我让厨房本人做了一些小米糊,喂下。现在应该是和小六们玩。”

    听罢,玉荷点了点头。

    儿子永远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在听到儿子没事以后,除了放心还有一丝难过,她以为离了她那小家伙会难过。

    但没有,他开心的坐在摇篮与小六绿儿玩。不过再看到她之后,立马就丢了手中由棉布做成的小老虎。

    转而,张开手往她这个方向要抱抱。也不知怎么了,小家伙突然哭出了声。

    像是委屈,也像是不高兴。

    但总的来说都是因为她,玉荷也从未与孩子分开过这么久,这时自然是心疼极了,立马将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小身体轻哄。

    哄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安分下来。

    重新他交给绿儿,玉荷去洗了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才睡下。这一睡,就睡到中午太阳正艳的时候醒来。

    玉荷简单洗漱,吃了点东西。

    又陪院子里的孩子玩了一小会儿,就准备又去老太太的院子里看看。而也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裴玄之,裴大人。

    昨夜他没回府,应当是去了公主府。玉荷对他并不是太过关注,但架不住汤婆子喜欢盯着他的院子。

    再将他院子的事情告诉她。

    再次见到他,玉荷的脸色差的不能再差。她脖颈上火辣辣的疼痛,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她,昨夜发生了什么。

    那实在不能算一个好的回忆,男人的体温,唇息都是那么的滚烫,让她觉得可怕。

    玉荷尽量不与他对上视线,只规规矩矩打了一声招呼,叫了一句小叔。

    不等他的反应,便看向了床上的老太太。

    喝过药,休息了半日。老太太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有些气弱,脸色惨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一眼便能看出时日不多。

    她弯着身小声叫了一句:“祖母。”

    老太太见她过来了,便点了点头,态度与往常别无一二。并没有因为她昨夜的操持就对她好言好语。

    她的全部心神也都在她那孙子身上,这样的认知让玉荷觉得难堪极了,也觉得自己昨夜的辛苦全都喂了狗。

    你这好孙子,昨夜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中了那样的药,只能与人欢好才能解。

    如今看来,因当是解了的。

    想到此处,玉荷脸色更加差。因为她又想起昨夜那人在荣国公府让她帮帮他的场景,他将她当成了什么人,一个青楼女子吗?

    她低着脑袋,最后还是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因她实在受不了那个气,似乎不管做什么,她都得不到那位的认可。

    自己都是在白忙活,这样的认知让玉荷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她出了院子,就要往自己院子去。

    却也是这时,裴玄之跟了出来。

    “嫂嫂。”

    第49章

    男子声音清哑, 淡淡的焦灼感围绕在他心头。他看着女人纤细脆弱的身形,脸色微白。

    昨夜的事,不管哪一个女子遇到都会对他心生厌弃。何况是他这柔弱规矩的嫂嫂,裴玄之不想被玉荷厌恶, 也不想被她误会。

    所以他快速与老太太告别跟了出来, 他想向玉荷道歉, 也想让她原谅他。更想将自己的心意, 说与她听。

    但玉荷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她没回头看他一眼。只在对方喊她时,停顿了一瞬, 随后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不过我不想听。”

    “那件事情也不是小叔的错,小叔其实不必对此太过忧虑。我们就当没发生就好, 我也不会去记怪您。”

    说罢,她便带着绿儿直接离开。

    她说的洒脱,但心底难受极了。根本没办法不去记怪, 好在那人没在追来。

    玉荷回了自己的院子,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过了很久她才说服自己别去气, 为了那死老太婆根本没必要。

    可她还是觉得恶心, 自己不说什么孝顺, 但绝对是毕恭毕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昨夜照顾到天亮。

    她那孙子在外面花天酒地, 还不知道睡在哪个女人身上。可现在她还是不如他, 就因为没个好娘?没个好出身。

    这让玉荷一时接受不了, 她看着丈夫的牌位,眼泪就那么一瞬掉了下来。

    颈侧的咬痕不疼了, 但也不舒服。她拿过一旁的药膏轻轻擦拭,弄完之后又用白布抱起一个圈,随后拿了件立领的衣服穿上。

    这痕迹一看就是被人咬的,玉荷可不想被人看到。不然到时候她怎么跟人解释?好在她是大夫人,没几个人能质疑她,而这件衣领也正好起了遮蔽的功能。

    原本以为她那话已经说清,往后双方便不再提,但没想到晚间裴玄之竟然直接来了她的院子。身后还带着高查,高查手中又捧着一个盒子。

    在小六通报时,她原是不想搭理的,但这显然不和规矩。最后玉荷也只能让他进来,这也是裴玄之第一次进入她的院子。

    他的院子与玉荷的院子在不同的两个方向,所以从来都没有偶遇,只有故意为之。

    院子的结构很简单,先是长长的走廊,再是种满绿树的院子。此刻已是傍晚时分,房中点上蜡烛。

    半暗的灯光下,女子坐在摇篮处与小床内的幼儿玩耍。小家伙很活泼,在见到有人进来时好奇的看了过去。

    玉荷能感受到这小家伙很喜欢裴玄之,在他出现以后,都不跟她玩了,而是张着手想要对方的抱抱。

    小家伙很可爱,他长得其实一点都不像玉荷。更像他那位没见过几面的兄长,裴玄之嘴角刚起的笑,就被这样的认知浇灭。

    他是喜欢小虎的,也想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养。但就算这样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嫉妒,他嫉妒玉荷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他也不喜小家伙身上另一人的血脉。

    他压下心里的晦暗,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像一个正人君子。因为他能感受到,嫂嫂生气了,因为昨夜的事情…

    绿儿端来茶水请裴玄之坐下,习惯了被人捧着的裴大人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坐下,而是让高查将手中捧着的盒子打开。

    玉荷看着这一幕微微皱起眉,她不明白裴玄之这是做什么。

    看到玉荷疑惑目光,男人解释道:“这都是我的私产,我想让嫂嫂帮我保管。”

    男人抱起一直要他抱抱的小家伙,摸了摸孩子圆圆的脑袋,就像是父亲一样,用一只手轻易的将他抱起。

    随后低着眉,低声下气对端坐在桌子前的女人道:“还请嫂嫂收下。”

    因顾忌女子名誉,裴玄之没有说的太清楚。他说的很模糊,但玉荷还是从中听出了是什么意思。

    他想拿钱消灾,也想求得她原谅。

    那盒子里装的不仅有珠宝,也有房契田契更有京中各大有名的铺子。而玉荷也在其中看到了不少属于公主府的东西。很贵重,也很是奢侈。

    这盒子里的东西,可能比整个侯爵府都要富有。匆匆扫了一眼,玉荷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有封地的公主之子,一人的私产就比侯府多。

    虽有些感叹裴玄之有权有钱,但东西她不能收。且很奇怪…

    这东西应当交给他日后的妻子,或者让其母打理,而不是给她一个关系不好的嫂嫂。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太贵重了。”她摇摇头,将那东西推远了一些。

    随后便想去将小虎从他怀中抱出,玉荷并不喜欢儿子和他亲近。在她心中,裴玄之是他们母子的仇人,从来都不是可以亲近的存在。

    但此刻的小家伙与高大的男子玩的很要好,他咬着对方手指,刚刚长出嫩牙,那点疼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娘亲不喜欢让他咬,所以小家伙就咬上了这个对他很好的男人。他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对他没有恶意。

    并且很喜欢他,对他好。

    所以小家伙也很喜欢他。

    在娘亲要将他抱走时,还小小的闹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乖乖的回到了娘亲怀里,乖乖的咬手手。

    她拒绝的态度很强硬,这在裴玄之的预料之中:“给嫂嫂一点也不贵重。”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但他做出的事情,却与他往日有些出处。

    绿儿和几名小丫头房中伺候,而她身为贴身侍女,自然离的近。托她家夫人的福,丫鬟出生的绿儿也学过几个字,所以她很快认出那盒子里是什么。

    那盒子里是二公子的私产,并且很多都是公主府的东西。二公子让人将这些都送到夫人这里,显然有些不合常理,也有些不合规矩。

    这东西怎么能让夫人管,这些东西向来只有男子的妻子可管。如果说二公子现如今没有妻子,管不了,只能让家中女性长辈代管。

    那他完全可以让他一个公主母亲来管,怎么也轮不到这位同父不同母兄长娶的嫂嫂来管。

    在着,这哪里是管?

    分明是送,一字一句都是在送。

    很不合理,也很不对劲。

    绿儿性子单纯,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都觉得二公子和自家夫人怪怪的,但这点怪在哪里她又不清楚。

    但今日她看着那堆房契,和抱着幼儿的夫人。她突然这想明白了是哪里怪,二公子看夫人的目光不清白,此刻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也太像一家三口。

    二公子对夫人有不一般的心思。

    单纯的绿儿都想明白了,玉荷又怎么会不懂?男子的视线炽热,焦灼。

    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难堪极了。

    第50章

    他的心意已经不加掩饰, 又或者说他从没有过遮掩,第一次见面时的视线,与此刻没什么两样。都滚烫的让玉荷不知所措,以及不喜。

    她讨厌那样的视线, 就像是在看一个货物, 注定会落入他手中。

    可她是他的嫂嫂, 就算他不喜欢裴慎, 但她也是他的嫂。裴玄之这样的行为不仅是冒犯,也是一种轻视。

    谁家小叔会对嫂嫂生出这样的心思。他是个聪明人,说话做事都是如此。她不信他不知道他这话这事做出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莲院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心思各异。兰院来的高查也如此,不过比起别人的一无所知,他就知道的很多。比如自己公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位夫人起了那样的心思, 比如昨夜又是怎么叫了一夜这位夫人的名字.

    “嫂嫂不必与我如此见外,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他将盒子往她身边推,又一次解释。

    男人神情平常, 语气也和往日没有区别。但玉荷就是察觉出了怪异感, 这样的感觉,让她恶心极了。

    她的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小叔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为好。

    “时间不早了。”都未挑明, 却都又挑明了。他的心思她猜到了, 而她冷下的态度也让裴玄之知道,女子的不愿, 她并不想与他有牵扯。

    读过圣贤书, 也知廉耻知进退的裴大人。在得到对方准确回复之后, 应当尊重她的选择,礼貌道歉再离开。

    可裴玄之不愿,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嫂嫂,又为什么要拒绝他?

    他那里比不过大哥,是不是因为她心中还有大哥?才会拒绝他。

    裴玄之不想生气的,但当真的听到明确拒绝时,心中还是多了一丝恼羞成怒。那种感觉就如他养的雀鸟,傻乎乎的将自己认为好的,一股脑的都往心爱之人家里送,想着这些东西都送了,就能讨她欢心,也能让她喜欢喜欢他。

    可现实是,被嫌弃了。

    虽未表明,但从女子冷下的态度就能看出她的不喜与厌恶。

    他很想问,问为什么?可这话问出口显然不合规矩。最后裴玄之只能带着淡笑,强迫自己不去计较道:“那我就不打扰嫂嫂休息了。”

    他告诉自己,大哥才去世一年。嫂嫂是个很规矩的女子,三年之期不到,又怎么会与外男有牵连。

    何况他不是外男,他是她丈夫的弟……样的关系更应该避嫌,也需要时间。

    她与他不同,她是女子需要脸面。再者,这一屋子的下人,有些还是大哥在世的贴身奴仆,就算对他有心,也不敢在此时露出。

    裴玄之只能自己给自己解释,说到底就是不愿意承认嫂嫂不喜他。他总觉得是因为外在的原因,嫂嫂才不承认。

    可他心里又很清楚,那一瞬间的嫌弃,不是假的。他看得清清楚楚,也有些被伤到了…

    他语气很好,眉眼里也没有不清……乎同意了她的话,变得清白起来。也对,本就是因昨夜那事起的愧疚心,又怎么会有多喜欢她,多放不下。

    说完,不能玉荷反应裴玄之便带着高查离开。

    一出莲院,男子的脸色立马差了下来。终是无法维持那副清高不在乎的模样,他在乎,很在乎。

    微顿的身形停在院子里,他转身向后看去,看那房间里的女子是不是也在看他?

    又或者说,要留他一留。

    可没有,那女子始终都没有抬眼看他。目光全然在那摇篮中的幼儿身上。

    小家伙身边摆了很多玩具,棉子做的小动物。老虎,大雁,以及木头的小木马。

    唯独没有他送的白玉,以及白日在府外工作时带回来的小玩意。

    他给她们母子送了很多东西,可此刻那间房内竟然看不到一个。那种被人嫌弃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堵得他心口发疼。

    他这次再也没法用伦理来解释,嫂嫂就是嫌弃他,嫂嫂也不喜欢他。

    皎洁的月光落在他肩头,为男子平添了一番清冷。可此刻着他,却不能用清冷两字来形容,他的眼尾很红,却又不是难过的那种红。

    很别扭,很别扭。

    最后还是没等来她的视线,裴玄之只能离开.

    他走的很快,桌子上的东西并没有拿走。玉荷看着那堆财务,脸色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差。

    她是爱财,可这不代表她贪图别人的钱财。她只要她自己那一份的,也只想守住夫君给她和小虎留的那一份。

    其它的,她不要。

    绿儿看着这些东西,神色有些踟蹰,过了好片刻才小声问:“夫人,这东西怎么处理。”

    “让小六给他送回去吧。”

    “好。”绿儿点点头,就立马去找小六,随后玉荷就与小家伙一起睡下。

    第二日,清晨,因昨天下了些小雨,今日道路潮湿。她走在石子路上,轻咳两声。

    天气冷下,她这身体就不好了。

    从老夫人那处回来,玉荷就见小六一脸不高兴的站在廊下,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她们走上前,离的近了。

    玉荷也就知道他在等什么人了,在等她。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盒子,玉荷脸色更加不好:“又不收?”

    小六:“对,她们不要。”

    小六:“他们说,二爷给了夫人那就是夫人的,他们不会往回收。”

    两方拉扯,都不愿意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毕竟往后还要在一个府上生活。

    送了三趟,次次都被退回。

    既然他想用这些东西消灾,那她就收下了,再不收也没意思了。

    玉荷让人拿到库房,好好上个锁,更重要的是要与她的私物分开。与他那把破琴放在一起,等以后他找她要,再还回去就是。

    这样想着,玉荷也就不纠结了。

    下午两点时分,天空下起绵绵细雨。玉荷打着把伞从侯府小门出去,坐上一辆马车。马车是往郊外的寒山寺而去,她想为那位老夫人祈福。

    也想让佛祖菩萨保佑保佑小虎,那孩子与她一样可怜,一出生就没了爹,没了依靠。往后的路,要比别人家的男子难上很多。

    心疼儿子的玉荷,就算不信鬼神,为了他也经常拜佛求神。

    不过这出府拜佛,还是头一次。她一个深宅内院的妇人,哪能天天出去。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出府。

    这次出府,也是借着为老夫人祈福的名头。

    她要去的寒山寺位于东郊的一座半山腰上,那寺在京中并不出名,只是一座小寺,但胜在风景雅致,人不多。

    去了那里,不用人挤人。

    玉荷讨厌人多的地方,也厌烦无意义社交,那里正合适。

    山中寂静,寺中空幽。

    玉荷拜了菩萨,捐了香火钱就应该下山。但她看这寺中景色宜人,便想着多待一会儿。

    反正路途不远,半个时辰便能到家。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玄之,以及他身后跟着的秦赵。

    男人一身劲装,腰间挎着弯刀。低垂着眉眼,像是个木偶。

    只在她看过去时,才会微抬头看过来。但很快,又再次低下头。

    他的耳尖泛着红,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一样,很是惶恐和紧张。但他掩饰当然很好,只一瞬哪点不一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荷看着这一幕,笑了。

    秦赵的反应,与她夫君简直一模一样。都是看似大大咧咧,实际纯情的很。

    她的笑很淡,却还是让裴玄之捕捉到。不知怎么的,一股烦躁突然从他心低生出。

    他看着柔弱无骨的妇人,压下心中的不悦:“嫂嫂怎么来这里了。”

    玉荷将投放在秦赵身上的目光收回,随后又看向与她搭话的裴玄之。

    “听说这寺庙很灵,就想给祖母求个平安。”

    “是吗?”他笑了。

    “是。”也不知是不是玉荷的错觉,她觉得今日的裴玄之很奇怪。不知道哪里奇怪,但就是处处透着奇怪。

    甚至那话里,都透着股阴阳怪气,可她并没有惹他。

    越想越想不明,也不想在这里与之纠缠。玉荷直接道:“既然你们在办公,那我就不打扰了。”

    “好。”

    女子低顺着眉眼,说完这句。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只是在她即将出殿时。

    身后又传来裴玄之的声音:“嫂嫂慢些,等会我与你一道回府。”

    裴玄之的话,成功让玉荷皱起了眉。他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不解,也因不愿意,玉荷柔声解释道:“我出来有一段时间了,该回去了。”

    她不愿,是真的要回去,还是要去和人私……玄之心口的烦闷,让他脸色阴郁。

    这是玉荷第一次见到这样裴玄之,皎洁如月的裴大人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家中一切安好,不急。”就在玉荷思索间,男人又道。随后便带着秦赵离开,根本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玉荷张了张唇,最后只能闭嘴。她叹了口气,和绿儿往山下走行,她准备去山下的马车上等那人。

    当然她也想过直接离开,只不过这样显得她太过刻薄,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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