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璐谈恋爱了。
冯尧心中咯噔一响,紧张问:“恋爱?跟谁?聂晓他答应你了?
“是…”
“我c!也太随便了吧!”
姜璐打他肩膀一拳:“谁随便了!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答应的他。”
“什…什么?”冯尧差点儿拍桌而起,“还是他追的你?”
“怎么了?”姜璐对他的反应不满,“你意思我只有追别人的份呗。”
就这么一段课间谈话,冯尧失眠了。
他先是失眠在——这俩货什么时候一起去的自己居然不知道!
再又失眠于——不对啊,他明明不喜欢姜璐,嗯?他有说过不喜欢?可是姜璐表白他没答应,怎么反而又追回去了?什么逻辑!什么鬼在作怪!
辗转难眠好几天得不到任何结论。
于是有了黑眼圈,有了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了无法好好说话的嘴巴。
他妈妈问他:“最近怎么了?焉儿成这样?”
他说:“世界好可怕,人心好复杂啊。”
他爸爸笑话他:“你到底是觉得人心复杂而导致世界很乱啊,还是世界乱导致的人心很复杂?”
他说:“世界和人一样,都是臭东西!”
聂晓把早餐吃完说:“世界不光只有人,还有,哪有人骂自己是个臭东西的。”
他把眉毛一竖瞅着他:“我不是人!我可不会见异思迁朝秦慕楚!”
冯妈妈把他脑袋一拍:“就不该叫你冯三岁,该叫你冯傻子!”
姜璐每天像是焕发了生机,学习努力,漫画不看了,纸条不传了,八卦没兴趣了。
她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这学期期末考试争取能考进四班,下学期考进三班,下下学期考进二班,最后跟他一个班,就能时时刻刻见到他了。”
学习使人进步冯尧听说过,恋爱使人爱上学习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他嘴巴依旧没好话,冷言冷语:“哟哟,你当恋爱是什么火箭用油吗?直升哦,你能赶上火车的速度再说吧。”
姜璐飞一个白眼给他:“怎么,只许你努力不许我进步了?”
“进步是好,妄想是糟。”
“滚。”
“滚去哪儿?”冯尧坏心思一起,“既然你决定为爱努力了,那些干扰你进步东西还不赶紧扔掉。漫画啦、游戏碟啦,统统扔我这儿来,我保证你这学期期末考能一飞冲天。”
姜璐又一个白眼扶额:“滚。”
食堂吃饭的时候,冯尧远远见姜璐和聂晓他们一帮哥们儿坐一桌子有说有笑,好像她已经是其中的一员,更有甚者是大嫂般的存在。
不觉怨愤四起,赶紧吃完饭,眼不见为净!
刚要走,瞧见聂晓望过来的眼神,不仅看见他了,却没有过来抢他的饭卡,没有故意调侃他戏耍他。
他带着不服气以及酸溜溜,经过他们那桌时候眯眼打招呼:“哟,吃饭呢。”
聂晓不动声色,打着调说:“吃的是这个世界的荒谬~你瞧,”指了指餐盘里的蜜桃炒鸡肉,豆豉烩樱桃,最后指向一盘不明食物,“居然还有油炸树虫。”
“世界再荒谬也不及人抬轿,”冯尧把眼珠子往坐他对面的姜璐一睨,眼神一个意思嘴上一个意思,“你跟着起哄,花钱买荒谬吃。”
聂晓眼珠子往他兄弟身上一送,几位兄弟齐刷刷起身,把他按坐在空位上,聂晓夹了一筷子油炸树虫往他嘴里塞。
“放开我!你们这帮混蛋!”冯尧逃不及,嘴里塞了那虫,脚扑腾手扑腾,扑腾开后最后往地上一吐,“聂晓!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荒唐(放荡)的人了!”
放荡是在心里头骂的,聂晓当然听不见,只用狂笑声去回应他,末了还了他一句:“荒唐不及滑稽可笑~”
“……”
下棋的时候,王迪问他:“失恋了?一副悲伤到尽头的衰样。”
他没翻白眼,只是差点儿把眼睛瞪到了王迪的老家:“恋爱?谁恋爱,傻子才恋爱,傻子才为恋爱悲伤,傻子…”
“白芷跟别人好你就那么介意?你都不喜欢人家还不许人家另寻他主了?”
“?”冯尧脑子懵一圈儿,“她跟谁好了?”
王迪喜在脸上太明显,骂他:“你把眼屎擦擦,看看是谁?”
冯尧把眼睛擦了个亮,才发现白芷坐在王迪旁边儿画画,并且离依偎仅一厘米之遥,又把眼睛擦了擦,往后一惊:“你…你追到手了?”
“得不到的爱情是苦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去喜欢一个人哪有被一个人喜欢来得开心呢。”
世界的魔幻之处在于,事事变化无常,不受他的控制。
晚上吃饭,冯妈妈见他还那副德行,把他碗收了:“再不好好吃饭就不要吃了。”
冯爸爸刚回家换了鞋,问:“说说,又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新的感悟了?”
冯尧说:“爸爸,世界变太快,我就算坐火箭都赶不上了。”
冯爸爸躬身把他脸捏了捏:“那就坐飞船嘛。”
冯尧把头往桌上一搁:“光速能有人心变得快?上一秒还是这样下一秒又这样,我看我还是不当人了。”
聂晓吃着饭,憋笑问他:“那你想当什么?”
“我想当块石头。”
冯爸爸问:“怎么说?”
“经历风吹日晒,几千年才变一个样,满足于它所能拥有的东西,日新月异和它没有关系,就躺在那里看看天看看云吹吹风,直到风化成沙。”
冯妈妈快发飙了,严声警告他:“到底吃不吃饭!”
“吃吃…”
冯尧把碗拿回自己面前,把里头的饭往嘴里包,味同嚼蜡,边嚼边说:
“可我毕竟不是石头,世界的荒谬性还在于,物种的不可抗力,石头可以不用吃饭人不行。人生而自由吗?不见得,早就被束缚在该有的轨道上了,吃喝拉撒逃不过,爱恨纠葛逃不过,生死有命逃不过,就连脑子里的思想,心里的情绪都无法自我掌控,谈什么自由?”
冯妈妈和冯爸爸交换了眼神,却共同望向了一旁吃完饭瞧着冯尧发笑的聂晓,带着点求助。
聂晓察觉到这两束目光,回了一个答案:“冯尧他失恋了。”
冯妈妈:“失恋?!”
冯爸爸:“上次那个女孩儿?”
冯尧半天才把饭吞咽下去,反应缓慢如石头:“啊?”
晚上聂晓来他房间把昨天补习的题扔他桌上:“失恋了作业也不好好做了?这几道题的解法不是教过你了吗?”
冯尧把题一看,又把他一瞧,没有神采,却不忘回嘴:“失恋?谁失恋了?我恋了吗?有人没给这个机会!”
聂晓把笔重重地放他面前:“改了。”
“改就改,凶什么?”冯尧拿起那只笔在纸上戳,“现在真是人心不古,世道浇漓,什么人都有,坏人比良人还嚣张,以后谁做好人!”
聂晓腰倚他书桌边,斜眼看他:“哟,这几天天天儿感叹世界荒诞,人心复杂。你还想当个石头?我看这造物主不该给你两只腿,免得你还需要用它直立行走。不该给你脑子,不然你思考起来费力气。也不该给你一双眼睛,不然看什么都是白看。”
“哟嚯,”冯尧双手抱臂歪嘴,“你是造物主的随从?你帮他感叹给我这么多好多西,想拿回去啊,你拿你拿啊~”
聂晓把他小嘴儿一捏:“鸭嘴兽至少还是个生物嘛,你不喜欢?那好,冯石头,”手在他头上敲了敲,“嗯,里头空空如也,看来还是个空心的石头。”
“聂晓!”
“嗯哼?石头还会说话?”聂晓把他头按在错的题上,“白芷不追着你跑不习惯了?就颓成这样,石头你都当不好,石头就该没有感情,铁石心肠。”
冯尧挣扎半天气鼓鼓地把脸一抬:“白芷追着我跑?你怎么不说姜璐追着你跑你不喜欢,你喜欢追着人家跑。”
“什么?”聂晓本来还想揉他头发的手一顿,“姜璐?”
“她都为你制定了远大的目标,要从五班考进一班跟你朝夕相处了!”
聂晓手收回,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秒,往地上去看,随即:
“噗~哈哈…诶…哈哈哈…”
“…?!”
“你这几天…”聂晓手捧向他的脸,大指腹在他黑眼圈上按了按,“哈哈哈…到底为了什么在感概世道沧桑呢…哈哈…”
“笑…笑什么!”
冯尧还想把他手按在自己脸上,可惜那手在他脸上停了几秒就走了,顺带那身影也走了,只留下笑声在他周围转啊转。
啊?
我…我误解了什么吗?
把题改了,检查三遍又探半颗头在聂晓的门口:“聂晓?”
聂晓写着习题,不抬头看他,却没办法不笑,听他走过来怯怯地:“我…改好了。”
“检查过了?”
“嗯…”
聂晓这才接过作业本,检查完递还给他:“行了,洗洗睡吧,是不是几天都睡不好了?”
“姜璐没跟你好?”
“她说的跟我好了?”
“说了啊。”
“那就是跟我好了呗。”
“啥?”
“你都在自己世界里认为那么多天了,不差多那么几天。”
冯尧怏怏地回了屋,这回答,跟没有回答有什么区别?
躺床上发愣,到底哪儿错了?
又失眠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问姜璐,姜璐和聂晓一个笑法儿,之后指着他脑袋:“你脑袋不好使,耳朵不好使,我说是他了?我说的是他的好兄弟,徐畅!”
“……”
冯尧去给聂晓道歉好几次,聂晓就不理他好几次。
一个星期之后,聂晓突然把他箍进自己臂弯里往他的头上敲了敲:“冯石头~最近心情如何,石头不该有喜怒哀乐,不能说话不能吃饭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
冯尧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折磨,被聂晓反手绑在小区的一棵榕树上,命令他:“不准动啊。”
之后拿了英文课本,坐在榕树下的长椅上,萧闲着姿态,念一句英文让他翻译,念一个单词让他拼写,错一个多绑一分钟。
最后冯尧被绑了一个多小时,背了一个多小时的单词,眼见着聂晓自己个儿走了不管他,急了:“不解开我?这么多人看我笑话呢!”
聂晓头也没回,一摆手:“叔叔再半个小时会经过这里。”
半小时后冯爸爸和冯尧回家来,冯尧羞愧得抬不起头。
冯妈妈笑话他:“呵呵,单词多背几个就少绑一会儿。”
冯尧把脸一抬:“丢你的脸呢,高兴什么呀。”
“丢我的脸?”冯妈妈把脸扬了扬,“我的脸在自己脸上怎么丢了?怎么你的脸成我的脸了?”
“你是不是我妈妈!”
“是你妈妈脸丢的也是你自己的!”
晚上冯尧躺被窝里背今天错的几个单词,背了没几分钟“切”了一声:“背单词?有什么用?如果考的是出现在游戏里的词,我绝对不会错!”
聂晓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进的屋,把他被子一掀,进去和他窝一堆,手里拿着一本小本本:
“好的~如果这些出现在游戏里的词你错一个,那周末就多绑你在树上一个小时。”
“……”
聂晓胸膛就在他二十厘米的不远处起伏,毫无戒备的呼吸近在咫尺地在跟他互换,那念着单词一张一合的嘴巴…
冯尧除了乖乖翻译这些单词意思,忍住不去触碰他的嘴和脸,内心再次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理——真的好荒诞啊…
背诵单词什么的,最讨厌了!
可是没有单词,就没办法体会到这种一问一答的快乐。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