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岑遥不懂为什么谢奕修把他说得好像受害者的样子,但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跟他争执,于是避过他的视线,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说:“你让我下来。”
他一开始没动,过了几秒,才往后退了一步。
岑遥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趔趄了一下,谢奕修下意识地去扶她,岑遥的肘弯被他托住,熟悉的力道传过来,她像被火燎着,直接挣脱了对方,拎着盛有洗发水的袋子跑开了。
谢奕修留在原地,岑遥那句“不想再看见你”,就像一支无声的箭镞,在这个寒凉的夜晚没入他的皮肤,带来了漫长而尖锐的痛意。
他清楚自己得到岑遥的手段算不上高尚,两个人在电影院的偶遇是假的,那张电影票是看了她的私信拿到的,她把她的喜好和愿望都发给他,他在恋爱上不是什么优等生,看到之后忍不住不作弊。
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某些辽远的记忆如同原野上的浓雾,不受控地浮现出来,谢奕修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他十六岁上高二的时候,正在准备F2的新赛季,却遇到了成绩上的瓶颈。他没办法跟新换的训练车很好地磨合,一旦直道速度提得太快,入弯的时候就容易侧滑,他始终把握不好尺度。
当年那一届F2他有很多强劲的对手,绝大多数年龄都比他大,经验也更丰富,他的圈速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步,无论加练多少次都没有进步,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的天赋是不是就到这里为止了。
谢铮为他请的私人教练看他急躁,劝他说不一定非要这个赛季就拿到积分,有许多车手需要跑很多年F2,才能达到获得F1超级执照的门槛。
但谢奕修知道对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也有很多车手就这样被拦在了F1的围场之外,职业生涯止步于一次无法突破的瓶颈。
从接触赛车开始,他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是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在这条路上,他也是随时有可能被迫停下的。
谢奕修原本不是每天都会去学校,但那段时间为了调整状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反倒去得频了,到下午放学才会回去训练。
就这样过了几个星期,他在练习时还是没什么起色,好像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再快出哪怕零点零一秒。
他逐渐有些抗拒,坐上赛车面对复杂精密的仪表盘时会感到无力,觉得自己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有天赋的车手那么多,他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这种情绪在某天达到顶峰,他放学之后没有去训练,而是留在了学校里,晚自习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天台上吹晚风,谁打电话来也不接,最后索性关了手机,彻底叛逆一次。
当时沪市刚入秋不久,空气还残余夏天末尾的温热,谢奕修站在漂浮着淡色云彩的天空底下,思考了很多关于“有没有意义”和“是不是值得”的问题。
不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撞上了一个女孩子的目光。
她似乎没想到这里在这个时间会有人,看到他的时候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手里还握着两支没拆开包装的蛋筒冰淇淋。
随后慌慌张张地说:“不、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谢奕修看她打算转身离开,主动开口说:“没关系。”
女孩子愣了愣:“你是说我可以留下吗?”
谢奕修点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实在想不出她还能找到什么地方翘课吃冰淇淋而不被发现。
女孩子留下之后显得很紧张,她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慢慢撕开蛋筒的包装纸,咬了一口边缘部分的奶油,时不时偷偷瞟他一眼。
谢奕修察觉到了,其实他可以装没看到,但他这天偏偏心情不好,想看看她失措的样子,便在她又一次看向他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果然,女孩子的耳朵立刻红了。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她没话找话地道:“你是谢奕修吧?”
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但谢奕修还是“嗯”了声。
得到他的回应,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朝他挪近了一步,然后把手里另外一支冰淇淋递给他:“这个给你。”
谢奕修看着她,抬了下眉。
女孩子补充道:“这个可是学校超市里最后一个巧克力味的了。”
语气仿佛是她把什么很珍贵的东西让给了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奕修不爱吃甜食,也不想抢她喜欢的巧克力味,他本来不准备接,但女孩子圆圆亮亮的眼睛里荡漾着太清澈的期待,他不知怎么真的伸手拿过来,还对她说了声谢谢。
女孩子摇摇头,小口吃着冰淇淋,谢奕修注意到她长得很漂亮,脸小小的,眼睛很大,皮肤白得就像他家里收藏的那套定窑瓷器。
“那个……”她迟疑着开口,“你怎么今天没有去训练?”
谢奕修没有回答,反过来说:“你知道我放学要去训练。”
他跟她并不在一个班。
女孩子的眼神有些躲闪:“大家都知道。”
她好像猜到了他为什么没去,鼓起勇气望着他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厉害,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怀疑自己,我……我们都很崇拜你。”
谢奕修发现她的耳朵更红了。
说起来他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过这样的评价,他在学校的时间不多,平时没有什么朋友真的同他走近,训练和比赛的时候又只接触得到水平很高的教练和对手,在职业化的评价体系里,夸奖变成了最没用的东西,代表速度和时间的数字才是可视化的成绩,所有人对他的要求都是,你要再快一点,你能不能再快一点。
可她却很认真地告诉他,你很厉害,不要怀疑自己。
看着女孩子干净的眼眸,谢奕修的胸口像被什么柔软的物体轻轻撞了一下。
“好。”他说。
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在原地呆了呆,之后飞快地说:“我要回去了,不然作业写不完。”
走之前,她又向他解释:“我不是经常逃课,今天草稿纸用完了,我去超市的时候顺便买了冰淇淋,回来的路上已经打上课铃了,我才过来的。”
谢奕修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不明白为什么她怕他误会她逃课,却不愿意告诉他她叫什么。
那天他还是回去训练了,虽然瓶颈没有马上被突破,但他坐进训练车里的时候却也不再急躁。
第二天晚上,谢奕修去学校超市买了两支巧克力味的甜筒,又去了天台,不过这次,他没再遇到她。
没过多久,一次大课间,他恰好碰到她迎面走来,她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埋下了头,不想被认出来似的。
谢奕修问旁边的同学认不认识那个女孩子,对方一瞥道:“美术班的岑遥,咱班好几个男的喜欢她。”
他没说话,同学有些八卦地问:“咱们大明星也喜欢这款?”
谢奕修回过神,不想给她带去困扰,淡淡地说,只是问问。
他在心里想了一下,“岑”应该是山今岑,“遥”不知道是哪一个字。
之后的一天,他放学去训练的时候经过了美术班,那时候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了,走廊上没有什么人,他便停下来,认真地读了一遍门口布告栏上贴着的值日表。
终于找到,岑遥的遥,是走之旁的“遥”,水远山遥的“遥”。
后来谢奕修不自觉开始关注她,学校里的确有很多男生喜欢岑遥,会在课间特地路过美术班,只为了看看能不能偶遇她,也会在打篮球有她在场的时候,变得格外喜欢表现。
艺术节的时候学校办了展览,谢奕修在岑遥的画前停留了很久,想象她落笔的样子,是不是也跟那天在天台上鼓励自己时一样认真。
就在那一年,沪市天文馆落成,向公众开放,学校组织了参观活动,谢奕修所在的理科班和美术班的参观时间在同一天。
他原本不怎么参与集体活动,那次却报名了。
并没有刻意制造偶遇,只是在看到岑遥和她朋友的时候,他也朝着同一个方向走过去。
在那间不太大的天象厅里,穹顶的幕布上有光学仪器制造出的浩瀚宇宙,他仰起头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不知道岑遥会不会来这里。
有时候世上是有心想事成这回事的,谢奕修在看那些人造的星体影像时,门口的光线晃了晃,一个熟悉的身影误打误撞闯进来,却又停在了替他不够近的地方。
他转过脸,想跟她打一个招呼,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可岑遥却在他望过去的时候跑掉了。
谢奕修意识到岑遥在躲他,上次在路上的时候是,现在不想被他看到也是。
可她明明跟他说过,他很厉害,她崇拜他。
崇拜,应该不是讨厌的意思。
又过了一阵子,他在一次平平常常的训练里打破了自己的纪录,教练很激动地告诉他,这就是量变达到质变,按这个水平发挥,拿积分不在话下。
赛季在即,谢奕修又不怎么去学校了,他跟岑遥的交集,也就只有那么多。
只知道名字,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加一个。
一年后他拿到牛津空气动力学专业的offer,去了牛津郡读书,那里是英国的赛车中心,也是著名的银石赛道所在地。
他跟岑遥就此失去了联系。
直到他在当地的车手学院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低谷期。
一级方程式一直是以欧洲人为主导的运动,在学院里所有的资源都向他们倾斜,而亚裔总是被轻视和排挤,谢奕修想要靠成绩证明自己,他给自己设立了很高的目标,但越是迫切,就越难达到。
出国之后,谢奕修养成了心情不好就会去天台上一个人待着的习惯,那天站了一会儿,他忽然又想起了岑遥。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他打开微博,输入沪市中学几个字,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往下翻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叫“山今遥”的用户,在前几天发了一条内容说:“今天去沪中门口买鸡蛋灌饼了,好好吃,有点想回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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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进她的主页,谢奕修发现她关注了自己。
看了一些微博,他确定了这个就是岑遥的账号。
怀着一种好奇,谢奕修点进两个人的消息页面。
一瞬间,密密麻麻长到看不完的私信出现在他面前。
第52章
岑遥看上去是把他当作备忘录在用,给他发的私信里有很多都是带有日期的提醒事项,偶尔夹杂着她分享给他的日常,和一些单方面的聊天。
谢奕修往前查看,轻而易举地就描绘出了岑遥高中毕业后的轨迹。
她留在沪市上大学,专业是油画,课余会在小朋友去的那种兴趣班里做助教赚零花钱,以后想要做老师。
没有男朋友。
谢奕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涌上来一种类似于松了口气的感觉,随即又因为自己产生了这种想法,而感到有些愣怔。
他想不会没有人追她,毕竟她高中的时候就那么受欢迎,只是她大概都不喜欢。
所以她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谢奕修从私信里读到了许许多多岑遥写给他的话,她说谢奕修你要加油,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说谢奕修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实现你的梦想。
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最发光耀眼的存在,她的所有目光全都毫无保留地投向他。
那之后的几天,他在车手学院的同学兼好友赵峥还很奇怪地问他,怎么突然练得那么狠,不怕身体超负荷吗,谢奕修只说,不想让喜欢他的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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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拿到超级驾照,成了F1车手,还没高兴几天,父亲谢铮为他买下车队,外界的质疑声便接踵而至,再加上队内原班人马的暗中排挤,他的日子并没有因为走到了更高的位置而轻松多少。
最难的时候,他一个人训练到凌晨,疲惫困倦交加,如同灭顶的潮水快要将他淹没,他拿出手机去看岑遥发给他的私信,隔着屏幕触碰到她色彩缤纷的生活,就像被一束细细的光照亮,他又可以多撑一会儿。
就像岑遥期望的那样,他坚持了下去,在自己的F1首秀里列席前三,两年后刷新一级方程式历史,拿下首个华人总冠军,围场里第一次有中国车手披着五星红旗在赛道上巡行,举办收官战的整个亚斯码头都响彻着他的名字。
那天晚上车队的庆功宴结束后,他回到酒店,发布了一条关于夺冠的微博。
私信早已被粉丝和路人的祝贺塞满,谢奕修单独从岑遥的主页里打开她跟自己的聊天框,迫不及待地想看她会对自己说什么。
山今遥:“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
山今遥:“呜呜呜你知道今天晚上我哭了多久吗,想想我们曾经是同学,就觉得好不可思议!”
山今遥:“虽然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但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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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他是她的骄傲,让谢奕修有种自己又额外多拿了一座奖杯的错觉。
他其实很想给她回复,但想到高中她总躲着他的样子,又担心如果让她有顾虑,她以后就不会这么自由自在地给他分享那么多生活的细节了。
春风得意的一年过得飞快,然而在新赛季里情势急转直下,他毫无准备地遭遇了默斯曼的事故,职业生涯也被迫中断。
工作室宣布他暂时停止参赛的那天,他甚至没有勇气打开自己的私信后台,想象不到岑遥会多失望,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跟外界隔绝太久,真的想收到来自她的音讯,才又重新登上了微博。
岑遥并没有责备他,而是很担心地问,谢奕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又说,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排名就灰心的,你要好好调整状态,早点回来。
她仍旧坚持着把她的备忘录和对日常生活的记录丢给他,像一只执着的小鸟,日复一日衔来嫩绿色的树枝,扔进没有回声的大海里。
也是在那段时间,突然有一天,谢奕修发现岑遥给他的私信里多了一个叫裴嘉木的名字。
一开始她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有几分苦恼:“裴嘉木又要约我出去,有点烦人,祝向怡说他目的不纯,让我别理他。”
尽管谢奕修也很赞成岑遥这位朋友的观点,但几个周之后,小姑娘的口吻开始有些改观:“没想到裴嘉木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了,给我送了一束好大的玫瑰花,还有索罗拉的画集。”
断断续续地,谢奕修从岑遥的私信里得知裴嘉木展开的攻势猛烈,对方打听到了她工作单位的地址,经常给她寄零食,送礼物,还会亲笔写情书。
岑遥把满满一抽屉情书拍给他看,自言自语一样说:“裴嘉木好像还蛮有毅力的哦,那我要不要答应他。”
随后裴嘉木就成了岑遥的男朋友。
谢奕修也终于得知了那个问题的答案,所以岑遥喜欢的,是恋爱经验丰富、很会哄女孩子开心的那种人。
总之不是他这样的人。
知道她谈恋爱的那天,谢奕修忽然后悔,后悔之前一次都没有回复过她,而以后如果再想回复的话,他就要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意思。
直到裴嘉木从岑遥的备忘录里消失,小姑娘说她失恋了。
又气鼓鼓地道:“不过没关系,毕竟我还有老公你对不对。”
叫完老公以后,还说要亲他。
就算知道岑遥只是负气,但谢奕修还是很想逗逗她,给她回了一句“叫谁老公”之后又不回了,想让她猜猜,他到底看到没有。
不过到底不是高中,那时候在天台上遇到她,他还可以当面见证她的慌张,而现在却只能隔着一道屏幕想象。
谢奕修觉得自己大概还是很想见她,所以在几天后收到她说被闺蜜爽约的私信时,才会没怎么犹豫,就开车去了她电影票指向的那家影院。
两年没去过人多的地方,蓦然置身于热闹喧嚣的人群,他还有几分不适应,去检票口检票,工作人员指给他放映厅的位置。
那天天气不好,外面在下雨,他进场时,发现观众席上的人并不多,往上走了几排,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中聚精会神盯着银幕的小姑娘。
幕布上错落的光映在岑遥脸上,当年天台初秋的晚风,好似再一次吹过了他。
一切发展得太顺理成章,谢奕修有时候会想,不知道岑遥上一次恋爱是怎么谈的,怎么这么不会掩饰,也不懂欲擒故纵,喜欢他喜欢得那样直白不掩饰,越来越让他舍不得放开。
一开始只是出于逃避,一念之差做出了隐瞒身份的选择,后来却因为她对他变得愈发重要,让他更加难开口。
可还是迎来了大厦倾覆的一天。
就像一件精致的瓷器,珍贵又漂亮,他时时刻刻都怕打碎,却终于不可避免地失手毁掉了。
也是他活该。
岑遥在便利店随手买的洗发水并不好用,有很重的薄荷味,洗起来微微发涩,她又用了一层护发素,才稍微润泽了一些。
手腕上有一圈红红的印子,是谢奕修握她的时候力气太大留下来的痕迹,到睡前也没完全消掉。
周日她把自己在家关了一天,没有去刷任何社交软件,因为知道一打开,一定铺天盖地全是谢奕修的消息。
但躲也躲不开,丁月给她转发了谢奕修复出的新闻,给她留言说:“你男神要回来了,不过他这段时间好像谈了恋爱。”
岑遥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但看起来丁月没有点开直播详细地看完,并未发现谢奕修接女朋友下班的车子,跟曾经送岑遥回去的那一台很像。
然而丁月没看到不代表别人也没注意到,周一中午岑遥在食堂吃饭,长桌附近的俞双刷着手机,突然说:“岑遥,你不是喜欢谢奕修吗,周末他的直播你看了没,他接女朋友的车跟之前来接你的好像是一样的。”
停了停,她说:“你男朋友不会就是谢奕修吧?”
其他老师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岑遥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抬头,轻描淡写地说:“怎么可能。”
俞双意味不明地笑笑:“我就说嘛,当初看到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心想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时旁边一个老师问:“今天晚上你们有空没?咱们分管教学的副校长老高马上要退了,他走之前想跟大家聚一聚,本来我们打算过几天再组织的,但老高说他马上要飞到澳洲去看孙女,我们就想着临时看看大家今晚有没有时间。”
岑遥对副校长的印象一直很好,上学期她在研讨会上不小心放了谢奕修的照片,对方还笑眯眯地说,那她可要努力追上男神。
虽然谢奕修现在变成了一个让她心情复杂的存在,但她还是说:“我有空。”
那个老师又去问旁边的几个人,俞双和戴易也说有空。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岑遥趴在桌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忽然祝向怡给她转发了一条微博过来:“这个说的是不是你。”
岑遥点开,看到了那条微博的内容。
“我好像看到谢奕修女朋友了,他直播那天晚上我出去散步,在街上看见一个特别像他的人,开了辆帕加尼,还让一个女生坐在引擎盖上,不过我也不确定,因为那个男生在哄他女朋友,但谢神怎么看也不像能做小伏低的人啊。”
岑遥慢吞吞地给祝向怡回复:“好像是我。”
祝向怡问她:“那你们那天聊得怎么样,说开了没有?”
岑遥不觉得她有什么需要跟谢奕修说开的,如实告诉对方:“我没理他。”
祝向怡无奈地说好吧,又说,我觉得他今天还会去找你。
岑遥没有回应这句话,但晚上跟几个要去给副校长饯行的老师一起走出校门之后,她真的看见谢奕修那辆银灰色的帕加尼,停在了往常接她的地方。
俞双惊呼一声:“咱们学校谁家里这么有钱,我怎么不知道?”
岑遥喉头发紧,想要躲避,然而那辆帕加尼的车门已经打开,谢奕修下车朝她走过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更衬得整个人高大笔挺,头发看起来做过造型,像是从某个拍摄场合赶过来的。
谢奕修停在她面前,将她笼罩在他身体投下的阴影里,低头看着她问:“遥遥,你之前说这学期也要我送你回家,这件事还作数么?”
他说得低声下气,让岑遥觉得“不作数了”几个字变得很重,很难说出口。
但她也不会答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岑遥板着脸道:“我要跟同事去聚会,现在不回家。”
“什么地方?我送你。”谢奕修问。
岑遥说:“我坐别人的车。”
谢奕修的语气仍然柔和,可也没有就此罢休:“谁的?”
忽然戴易的声音插了进来:“她坐我的车。”
第53章
四周鸦雀无声,谢奕修看了眼戴易,目光冰寒、凛冽逼人。
是在这时候,岑遥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的确是谢奕修,那个说一不二、能掌控一切的顶级赛车手。
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察觉到他带来的压迫感。
戴易被谢奕修这么看着,也不自觉有些紧张,正要说什么,谢奕修就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岑遥,仿佛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必须要听到她亲口承认。
岑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对于谢奕修好似笃定她不会坐别人的车感到气恼,于是硬着头皮说:“对,我就是坐他的车。”
然后对戴易道:“我们走吧。”
戴易的车停在跟谢奕修相反的方向,几个人往那边走过去,有人如梦初醒般问:“小岑,谢奕修真是你男朋友啊?”
对于这个问题,岑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半天,只挤出来一句“不是”。
至少现在不是了。
对方便道:“那他还来找你?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接着又对俞双半开玩笑地说:“俞老师,还是你敏锐,看直播的时候就发现谢奕修可能是小岑男朋友了。”
俞双闻言,上下打量岑遥片刻,她没想到跟岑遥谈恋爱的真是谢奕修,表情微微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更不想岑遥因为这件事成为大家的焦点,就只是敷衍地笑笑说:“碰巧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关注谢奕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有别的老师追问岑遥怎么跟谢奕修认识的,岑遥顿了顿,没有说谢奕修扮成别人骗自己的事情,就只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因为她不是很想谈及这件事,大家问了一会儿,话题也就散了,只是走到路边要拐弯的时候,有人突然说:“谢奕修还在那站着呢。”
其他老师纷纷顺着望过去,唯独岑遥没有回头。
但眼前却浮现出了方才他低垂眉眼看向她时,无言中带着祈求的眼光。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淅淅沥沥像在下一场黄梅时节的雨,把一切都淋湿了。
除了岑遥之外,也还有好几个老师没买车,戴易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正好差一个位置,于是岑遥主动说:“你们坐吧,我打车就好。”
其实她本来也是准备自己打车去的,刚才顺着戴易的话讲,不过是在谢奕修面前一时赌气而已。
岑遥在手机上叫了车,接单的师傅离她不远,一公里多一点的距离,三四分钟就过来了。
她坐上车的时候,叮嘱司机道:“师傅,走学校后面那条路行吗?就不经过校门口了。”
司机听了说:“小姑娘,后面有点绕远。”
岑遥告诉他没关系。
坐下之后,她才觉出车厢内因为不透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怪味,混合着皮革座椅的气息,让人闻得头晕。
岑遥将车窗降下来一些,冰凉的空气涌进来,前面路口的绿灯只剩下不长的时间就要转红,司机为了节省时间,猛踩一脚油门,带着她从车流的缝隙里蹿出去,又因为差点碰到另一台车而急刹,岑遥的身体由于惯性前倾,险些撞到头。
用手撑着前座扶稳身体时,岑遥才意识到快车司机其实都该是这样的,争分夺秒、不会太在意乘客的感受、更不会答应乘客的无理要求。
谢奕修在那时候明明有那么多的破绽,她却因为相信他,一次都没有怀疑过,还傻乎乎地给他做了一张表格,希望他能有更多的生意。
晚上的聚会岑遥过得心不在焉,中途她借口去洗手间,自己在外面待了一小会儿,思绪仍旧纷繁复杂,她也没理出什么头尾,只是生活猝不及防地被打乱,发现桑默是谢奕修之后,她总有种不真实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去的时候,她在走廊上碰到了戴易。
看见她之后,他友好地问:“晚上需要我送你回去么?”
岑遥摇摇头说自己打车,不用麻烦他,戴易也没有坚持,两个人一起往前走了几步,他忽然说:“原来你男朋友是谢奕修。”
这个说法不太准确,但岑遥几句话也解释不清楚,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努力假装轻描淡写地跟他说:“我们现在不在一起了。”
如果以前算是在一起过的话。
戴易怔了怔:“分手了?这么快。”
他不是八卦的人,没有追问岑遥跟谢奕修分手的原因,只是叮嘱她如果打不到车,可以给他来电话。
车没有那么难打,饭局结束之后,岑遥在餐厅门口拦下了一台出租,大概半个钟头之后,司机就把她送到了楼下。
远远地,她在影影绰绰的夜色里,看到了谢奕修那台帕加尼的轮廓。
他又来了。
岑遥犹豫一下,开口道:“师傅,能不能往外开?”
司机没听懂:“往外开?去哪?”
岑遥想了想,说了个离家不远的商圈位置。
去那里逛几圈,谢奕修大概就走了。
司机便往后倒车,准备在刚才拐进来的地方掉头,然而才刚倒了一半,他看着后视镜,突然放慢速度,说:“小姑娘,你认识他吗?”
岑遥往后转头,这才发现谢奕修那台车不知什么时候从另一个方向绕了过来,车头一横,挡在了出租的后面。
司机不得不踩了刹车,两台车僵持几秒,他道:“那我往前开?他还会拦我吗?”
岑遥咬了咬嘴唇:“师傅,你放我下来吧。”
然后说:“我认识他。”
“男朋友啊,小情侣吵架了?”司机一扫那台帕加尼,脾气很好地把自己的收款码递给岑遥,“车子几千万,你男朋友条件很好哦。”
岑遥没接话,然而按密码付钱的时候总是出错,心神不宁地输了好几次才输对。
转账成功之后,她推门下车,走到谢奕修旁边,那台跑车的车门像海鸥的双翼一样抬升起来。
是要她上去的意思。
那边出租车司机还在等谢奕修让路,岑遥只得坐了进去。
第一次坐这么贵的车,她却抑制不住地想起以前在那台普通代步车里,跟他一起度过的时光。
车门被谢奕修放下,静默的车厢中,她率先转过脸问他:“有意思吗?”
谢奕修握着方向盘,摆正车身停在路边,看着出租车开过去,没有回答岑遥的问题,说的却是:“怎么没让你那个同事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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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奕修,”岑遥叫了他一声,语气迷茫而难过,“我不是跟你说,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吗。”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她呢。
反复提醒她受骗的事实,而欺骗她的人,还是她追逐了接近十年的偶像。
他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谢奕修从方向盘上垂下手,侧过脸道:“遥遥,我有话想跟你解释。”
岑遥的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晃了晃。
半晌,她道:“你要说什么,说你骗我是因为你当时压力很大,不是故意的?”
谢奕修顿了顿:“遥遥……”
岑遥打断了他:“我理解你,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因为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用来逃避的假期,等你休息够了,就要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对不对?”
谢奕修沉默地看着她,岑遥说得没错,一开始他的确是在逃避,但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原本的生活里。
他可以反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没有把她当消遣。
“直播那天我给你打过电话,我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他低声说。
岑遥望着外面的景色,一直隐忍着的委屈一点一滴地从喉间渗了出来:“你是想要我谢谢你吗,谢谢你终于想到要跟我说了。”
她向他表白的时候他没有说,约会的时候没有说,连跟她上床的时候,都没有说。
谢奕修听出她尾音的哽咽,一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斟酌着道:“遥遥,你可能不明白我当时的处境。”
正想继续解释,岑遥却一下子被他这句话点燃了。
“是,我不明白你,我就是个安于现状的普通人,怎么能懂你这种有梦想要实现的大赛车手,”她说话的时候,眼里有泪光在闪烁,“谢奕修,你知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天赋和资源去实现梦想的,但你逃避了两年,浪费了两年,如果没有我呢,如果如果没有我这么心甘情愿地送上门开解你,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岑遥深吸了口气:“我以前跟你说过,看到陶淼淼的时候我会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因为我小时候也想要当画家,可是后来我妈妈送我去学画画的时候,老师说我没什么天分,只是比一窍不通的人画得稍微好一点,除非砸钱换名气,不然以后走这条路的话,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这一段谢奕修没听岑遥提过,他只记得她对自己说,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岑遥继续说:“我们家在沪市就是普通家庭,我爸爸妈妈没办法用钱给我铺一条更平坦的路,所以我放弃了。画画这条路,我只能走到大学毕业当美术老师这一步。谢奕修,你知道吗,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也是有自尊心的,努力想要什么东西拿不到也会觉得丢脸,所以我才说我不在意,我放下了,这样的话说多了之后我也当真了,可你懂吗,我是真的好羡慕你。”
羡慕他有最一流的天赋和家世背景,羡慕他只要努力就有收获,羡慕他能在喜欢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所以她才会喜欢他那么久,因为看着他,就像看到理想中的自己。
就算她经历过特别多的心碎、挫折和灰头土脸,也还能用他带给她的安慰,抚平生活的每一道褶皱。
谢奕修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姑娘,突然觉得,让她这么伤心,自己是不是根本不该来找她。
他现在很想牵她的手,想抱她,想吻她的额头,让她别哭了。
可都是过界,他只能递给她一张纸用来擦眼泪。
岑遥没有接,她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对他说:“谢奕修,我们现在说清楚了,麻烦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第54章
谢奕修看着岑遥,她的眼睛一如十六岁时那样净澈,可是却多了许多那时没有的痛楚。
都是因为他。
谢奕修知道岑遥喜欢的那个他,也许已经被他错手毁掉了。
他没那么好,不如她想象中完美,面对她的时候有太多贪恋,犯的错也很难被原谅。
曾经岑遥对他说话的时候用过许多种语气,天真的、依赖的、撒娇的,可是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悲伤、无力而又疲惫。
听她说了这么多,他才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来找她,其实什么都没想清楚,只是在感知到她的远离时,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她,就像想握住一阵转瞬即逝的风,拢住一捧即将融化的雪。
他手里唯一一张底牌,是他真的喜欢她。
可惜他的喜欢,现在对岑遥来说已经不值钱了。
谢奕修低低地说:“遥遥,对不起。”
岑遥没有看他,垂下睫毛说:“让我下去。”
车门往上打开,谢奕修放岑遥下车,看到她下巴上挂着一滴透明的泪水,折射着一点斑驳的光。
掌心里是那张想递给她擦泪的纸,已经被他握得皱成了一团,没办法再用了。
岑遥到家的时候情绪还没有平复,看到柜子上摆着谢奕修赛车的积木模型,和他送她的小猫钥匙扣,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想起自己手机里存储的那段未完成的vlog,原本打算送给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岑遥点进谢奕修微博,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他们的交集,就到此为止吧。
这天晚上久违的失眠又找上了谢奕修,他躺在黑暗的卧室里,总有一根神经清醒地绷着,让他无法入睡,一闭眼,就是岑遥哭着说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的表情。
谢奕修从枕边拿起手机,打开自己微博的私信后台,以前岑遥总是不断更新着的备忘录,再也没有浮出新的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点进岑遥的主页,发现她把自己屏蔽了。
床头还放着她买给他的小夜灯,以及被他装进相框里的那幅画像。
画里他吸引着一切光源,是全世界的中心,谢奕修的指关节微微泛白,他知道,不会再有谁能给他那样纯净完整的喜欢。
第二天谢奕修去Mask训练的时候,赵峥问他是不是熬夜了,不然怎么有那么重的黑眼圈。
谢奕修说失眠,赵峥没想太多,随口道:“怎么,最近压力大啊,怕下个赛季跑不出好成绩?”
紧跟着他又笑呵呵地指了指休息室架子上的一只毛绒玩具:“你看那个,小姚给寒竹买的,我都不知道寒竹那么酷的一个小姑娘,原来喜欢这种东西。”
然后放轻声音:“感觉他俩有希望,今天寒竹跟他说话的时候可和颜悦色了。”
谢奕修掀了下眼皮,从头盔架上取下自己的头盔:“以后这种事让姚思远别在训练的时候干。”
赵峥一愣,端详了一番谢奕修,仿佛发现了什么:“怎么,你心情不好?我猜猜啊,是不是跟你那个小姑娘闹别扭了。”
谢奕修还没回答,赵峥就道:“你别告诉我你一直没跟人家说你是谁,结果她看直播发现了。”
因为这句话,谢奕修戴头盔的动作一顿,轻而易举地让赵峥获得了答案。
“不是,你真没说啊?”赵峥惊讶道。
谢奕修沉默片刻:“没说。”
他不想讨论这件事,继续戴上头盔之后,就去跑模拟舱了。
赵峥跟过去看,发现谢奕修今天的状态好像特别差,起步的时候就开得不怎么稳,到第七十一圈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操作出了错,一头撞上了护墙。
他在旁边忍不住道:“奕哥,你要没状态就先别开了,或者去练练体能也行。”
谢奕修没说话,在模拟器上换了一条赛道,重新开了一次。
这次倒是没撞墙,但跑出来的是他在那条赛道上最差的成绩。
赵峥见状叹了口气,他意识到谢奕修这场恋爱大概是谈得很认真,不然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有人都发现了谢奕修今天的不对劲,姚思远在休息的间歇去找赵峥,问他奕哥什么情况,怎么训练跟不要命一样。
赵峥摇摇头:“他的私事。”
姚思远想到了:“是不是奕哥女朋友?上次他在直播上说的那个。”
他看起来觉得很不可思议:“奕哥居然还会为情所困,要不我去劝劝他?”
“得了吧,你自己的事先弄明白再说,”赵峥想到了什么,不太严肃地指挥他,“对,把你送寒竹那个毛绒玩具从休息室拿走,奕哥看着碍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峥特地单独跟谢奕修坐了一张桌子,问他之后怎么打算。
谢奕修说:“等确定姚思远和许寒竹谁上场之后,根据其他车队的特点商量战术,技术部门那边的赛车设计还要再做一些调整。”
赵峥夹了一筷子菜:“不是,我是问你跟你那个小姑娘,叫什么遥是吧,我上次听你跟颜阿姨说的。”
“岑遥。”谢奕修纠正道。
提起岑遥,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惘然,赵峥问他的问题,他也很久没回答。
赵峥劝道:“你可不能就这么放弃啊,惹人家生气了得去哄哄。”
“我哄过。”谢奕修说。
赵峥继续问:“然后呢,没原谅你吗?那你多去几次,给岑遥好好赔礼道歉买点礼物什么的,我看你也不是完全不会这些,之前不是还带她去开过卡丁车吗?”
谢奕修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赵峥,他跟岑遥之间的问题,不是这些能解决的。
拧开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他忽地道:“我是不是很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一开始他没打算骗岑遥,是她没认出他,才让他有了一念差错,后来怕她失望,又不舍得放手,才逐渐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昨晚他说想让岑遥理解他的时候只是想向她争取一个解释的机会,但岑遥的那些话,却让他触碰到了一些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天赋、金钱和家世都是他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他没思考过如果去掉这些,他还会不会是今天的谢奕修。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赛车就是他生活中唯一的重心,他只需要努力,只需要利用一切能拿到的资源,就能走到很高的地方,看不到其实有很多人跟他一样很喜欢某一个领域,却被迫因为各种各样的外部原因而停下了脚步。
“没吧,奕哥你做得挺好了,小姚那时候家里周转不过来,你给他填窟窿也没告诉他,他前段时间想走你都没拦,而且我没想到你这两年还一直在做慈善。”赵峥说。
谢奕修绷了绷唇,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他言简意赅地说:“吃饭吧。”
而赵峥还在孜孜不倦地问:“那岑遥怎么办,你不想联系她了吗?”
谢奕修是想的,他没有一分钟不想联系岑遥,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先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再去找她。
他现在既不配当她的偶像,也不配当她的男朋友。
这天结束训练之后,谢奕修回到家,花了很长时间,把岑遥跟他的私信对话框翻到了最前面的位置,一条条地往下看。
他开始学着像她靠近自己一样,也去靠近她。
虽然亲口对谢奕修说过,让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岑遥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在无数个时刻想起他,想起两个人之间曾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她总是习惯性地打开他的私信想要写下一条备忘录,刷到看起来很好吃的餐厅时也想要顺手转发给他,然后才会后知后觉地想,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像一道好不了的伤口,每次碰到都疼得那么鲜明,让她意识到,喜欢是最不讲道理又覆水难收的东西。
她学着习惯一个人坐地铁回家,有一次在站台上等车的时候,她不小心在手机上刷到了关于谢奕修的新闻,他代言的高奢珠宝举办慈善晚宴,他是所有人的座上宾,身上那套纯黑的西装很衬他,他进入镜头时,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清贵气息。
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坐着深吾科技董事长的女儿郑姝予,媒体在做八卦的猜测,说不知道上次谢神在直播里提到的女朋友,是不是就是这位千金大小姐。
评论区里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有人说自己是郑姝予的同事,可是从来没看到大小姐坐过谢奕修的那台代步车,下面有人反驳,说谢神肯定不会纡尊降贵天天去接女朋友,偶尔一次是小情侣的情趣,没被注意到也正常。
地铁在这时进站,车门打开,几乎没有人下来,全都是往上挤的乘客,岑遥不习惯跟别人争抢,没能把自己塞进车厢,只能听着关门的提示音,眼睁睁地望着列车远去。
她想起一句歌词,“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从前听到的时候总是不解,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是她看着谢奕修离开她的世界的意思。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把他推出去他就不再回来,是最简单也最容易的事情。
喜欢他的每个瞬间飞驰而过,消散在风里,只把她留在原地。
过了几天,岑遥在一次跟祝向怡聊天的时候,告诉了她自己跟谢奕修彻底断联的事情,祝向怡心疼她,跟她约好这天晚上一起吃饭,陪她放松心情。
“你想吃什么?日料,西餐,火锅?”祝向怡给她提供了几个选项。
岑遥说都行,过了几秒,她说,就不吃火锅了吧。
因为会想到谢奕修,和去年年末的那场初雪。
他还欠她一顿火锅,但没必要兑现了。
下班出校门去找祝向怡的时候,传达室的门卫大爷叫住了岑遥:“小岑老师,这里有你的东西。”
岑遥一般不会把快递寄到单位,她一边走过去一边问对方:“是不是搞错了呀伯伯,我没买东西。”
“不是你买的,是别人给你的。”门卫大爷笑眯眯地将一个大大的纸袋递给她。
看清纸袋上的logo之后,岑遥有片刻的失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她跟谢奕修去买过两次泡芙的那家店。
袋子沉甸甸的,整整齐齐地摆着很多个装着甜点的小盒子。
她接过来,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大爷这是谁送来的。
“一个小伙子,长得跟明星一样,有这么高呢,”大爷伸手往上比划了一下,“还开了个跑车,是你男朋友吗?”
第55章
岑遥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她跟谢奕修分手之后,才有越来越多的人来问她,他是不是她男朋友。
而她也第无数次回答:“不是的。”
然后岑遥又对门卫大爷说:“伯伯,要是他下次再来,你让他把东西带回去就好了,我不收。”
大爷似懂非懂地“哦”了声,又问:“所以小伙子是在追你啊?我看他不错的,小岑你不考虑一下?”
岑遥笑得很勉强:“不合适,就不考虑了。”
她拎着盛满甜品的纸袋走出学校,祝向怡给她发消息,说了停车的位置。
岑遥上车之后,祝向怡看见她怀里抱着的袋子,随口道:“晚上要出去吃饭你还买这么多?能吃完吗。”
抱着纸袋的指尖收了收,岑遥小声说:“不是我买的。”
祝向怡侧头一瞥她,立即就猜到了:“谢奕修啊。”
岑遥没作声,算是默认。
祝向怡的目光落到纸袋上的商家logo:“这家不是你之前跟我说想去的那个吗?离你们学校特别远,后来谢奕修还是带你去了。”
岑遥轻轻地“嗯”了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向怡边发动车子边问:“好吃吗?”
犹豫片刻,岑遥说:“挺好吃的。”
又道:“你想尝尝吗?”
她随便拆开一盒点心,恰好是杏仁脆片。
那时候她觉得好吃,在车上喂给谢奕修的杏仁脆片。
指尖好似还记得那时他牙齿轻微的触感和嘴唇的温度。
祝向怡说自己健身不吃,开了一会儿,在某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叫了岑遥一声:“遥遥。”
接着,她客观地陈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谢奕修对你不是不认真,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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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岑遥回答,祝向怡又说:“虽然我也觉得这件事是他做错了,但人哪有不犯错的,而且他才二十四岁,你也说了,他没谈过恋爱,爱人这件事,是要一点一点去学的。”
岑遥缓慢地吃着饼干,好半天,她才开口:“他说我不理解他的处境,我觉得他好像也不太理解我。”
“不理解才是正常的,你们出生和成长的环境都不一样,只是高中的时候做了几年同学,还不怎么熟,”祝向怡看着导航,在路口转弯,“重要的是他愿不愿意试着来理解你,对吧?”
岑遥和祝向怡这段饭吃到很晚,最后祝向怡送岑遥回家的时候,在她下车之前问了她一句,遥遥,你真放得下谢奕修吗。
放得下吗。
岑遥发现自己也不能给出一个很确凿的答案,她只是突兀地联想到之前自己等地铁的时候,在手机上刷到的新闻,看到谢奕修和那位郑小姐坐在一起的图片那刻,她的神经末梢开始制造一种迟钝的痛意。
也许祝向怡的这个问题,她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够回答。
这学期岑遥还在教之前的两个班,有一次课的内容是让学生临摹一幅喜欢的画,她在教室里巡视的时候,看到陶淼淼桌上摆着的,是她送的那本《月亮忘记了》。
像一杯微温的柠檬水打翻在胸前,泛起淡淡的酸涩,与算不上刺骨的潮湿。
注意到她过久的停留,陶淼淼抬起头,叫了她一声:“岑岑老师?”
岑遥回过神,摸了摸陶淼淼的脑袋:“没事,继续画吧。”
窗外正在下一场偏凉的雨,她想自己懂得了为什么那次跟谢奕修买完绘本去商场里吃饭,她给他讲这个故事,而他说那个作为主人公的小男孩很大度。
就算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再见到谢奕修,不会再原谅谢奕修,但她无法否认,她那么频繁地想到他,祝向怡问她放不放得下,她没办法自欺欺人地说可以,只能骗自己,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怎么会好呢,她一直只能踮起脚仰望的月亮一度坠入人间,被她拥有,她从此再看到他,就只会患得患失、难以自拔。
她不大度、有自尊心,被伤得千疮百孔,可还是喜欢他。
上完课岑遥搬着电脑回办公室,路上帮她送图画本的小课代表望着窗外,忽然说:“岑岑老师,下雨夹雪了。”
过了几秒,又说:“不对,好像是花瓣。”
走廊的窗外在去年移植了一棵樱花树,最近开始开花,在透明的雨线里,白色花瓣被雨水打落,看起来就像一场杳然惊春的飞雪。
岑遥的脚步不自觉放慢,她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回去之后,坐在办公桌后面,岑遥批完这次课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她打开手机,盯着自己方才拍下的照片发了会儿呆。
如果是以前,她会马上把这张照片发给谢奕修,但现在,她只是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这样好像下雪。
而她很想念曾经真的下过雪的某天。
岑遥又翻回到以前的相册,这几个月以来她的时间线,大都跟谢奕修有关,他陪她过生日,带她看电影,对她表白,陪她去吃藏在小巷子里的鱼籽饭,都被她一一地记录。
按理说她该把这些全删掉的,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岑遥却下不了决心。
最后她只是把以前的动态都隐藏了起来。
没人懂她这天发的那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祝向怡说原来你们学校还有樱花,丁月和岑襄则嘱咐她冷的话多穿一件外套。
那个雪天,是只属于她和谢奕修的记忆。
傍晚岑遥搭地铁回家,走进小区门口,快到楼下的时候,她看到单元楼门口站着一个穿餐厅制服的人。
岑遥没想什么,拿出手机正要开门,屏幕上就进来了一个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说了声您好,旁边餐厅的工作人员就出声提醒她:“我在这里。”
岑遥愣了愣,放下手机,看到对方从身后拿起一个巨大的保温袋递给她,说是一位谢先生给她点的外送服务。
她这才发现对方的工作制服是去年初雪时,自己跟谢奕修去吃的那家火锅。
“你们还有外卖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岑遥问。
工作人员委婉地说:“本来没有的,但谢先生说您特别喜欢我们家的锅底,希望今天能让您在家里吃到。”
他又问岑遥家里有没有电火锅,没有的话自己带了店里的,可以上去帮她安装。
岑遥说有,向他道谢,拎着保温袋上楼了。
在搭电梯的那一分钟里,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忘记在微信上删掉谢奕修,所以他看到了她的朋友圈。
也读出了她的心思。
微妙的窘迫像水蒸气升腾起来,又凝结成水珠重新滑落,在她心里遗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坐在餐桌旁边等锅底煮开的时候,岑遥拿出手机,踌躇了一下,给谢奕修发消息:“火锅我收到了。”
刚发出去,聊天页面上方就显示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岑遥屏息等待,可是他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复,仿佛写写停停,拿不定主意要跟她说什么。
岑遥便接着把自己的话说下去:“不过以后你不要给我送了,我们学校门卫那边我也说过,以后都不收了。”
她说完之后,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消失掉,像是他看到她的话之后,一下子停住了打字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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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聊天框里浮现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谢奕修:“这个是答应过你的。”
岑遥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变成了一张软纸,因为他的这句话被折出了一个角。
她本以为这次火锅不会再兑现了。
没想好要怎么回应,谢奕修就又给她发了一句话过来。
“遥遥,能不能不要删掉我?”
他的语气是在认真地恳求,似乎想象到岑遥现在正准备把他从好友列表里面拉黑。
面对谢奕修的问题,岑遥没有给出回答。
但也没有删掉他。
岑遥放下手机,面前的火锅翻滚着泡沫,在这个冰冷的雨天散发出温暖的香气。
保温袋里还有一份小龙虾,岑遥戴上手套剥开一个,想起跨年夜的那天她教谢奕修剥虾,而他把剥好的第一只递给了她。
在离岑遥几十公里外的地方,谢奕修点进她的朋友圈,发现自己还能看到她今天发出的那张照片之后,暗暗地松了口气。
打开微博,谢奕修把岑遥的私信翻到他上次看到的位置,一条一条地复制下来,存到了自己手机的共享文档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很多当时被他忽略的内容。
比如岑遥其实很早就跟他说过她外婆的事情。
山今遥:“7月5日,明天要去外婆的火化仪式了。”
山今遥:“谢奕修,我好难过。”
山今遥:“想象不到没有外婆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会不会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把这几条私信在文档里粘贴好之后,他在下面用另一种颜色的字体字斟句酌地给她回信。
Mask-谢奕修:“遥遥,很抱歉那个时候没有在你身边陪着你。”
Mask-谢奕修:“但我认识的岑遥后来还是过得很开心,也把开心带给了我。”
Mask-谢奕修:“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完全放下了,但如果还有想哭的时候,可不可以来找我?”
谢奕修很耐心地,一条条给岑遥写着回复,回复那些他错过的消息,就像陪她重温了一遍他在她生命中消失的那几年。
他在恋爱上不开窍、没天分,总惹岑遥生气,那现在开始补习,是不是还不算晚。
谢奕修不知道等岑遥看到这些的那一天会不会原谅他,但他愿意去尝试,哪怕没有结果,他也想争取。
因为岑遥对他很重要,他想留在她身边,留在她的世界里。
第56章
晚上临睡之前,岑遥又忍不住打开了她跟谢奕修的微信聊天框。
两个人的对话停在谢奕修问她能不能不要删掉他的地方,岑遥看了好久,想到跟祝向怡一起吃饭的时候,对方问她说,遥遥你觉不觉得,你在谢奕修强身上投射的想象太多了。
一直以来,她都把谢奕修当作这个星球上最完美、最无坚不摧的存在,她喜欢他的勇敢、有才华和游刃有余,把他的私信当作备忘录,所有情绪都倾诉给他,开心的难过的,从未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但作为桑默的那个谢奕修,被她看到了阴郁,看到了逃避,看到了冷静面孔下经年不化的心结。
也看到了情动时的难以自持。
近距离的接触,让她看到了更加真实的他,那是不作为她的偶像,只作为她男朋友的谢奕修。
在她哭着指责谢奕修居高临下的时候,她没想过他也只是一个跟她一样大的年轻男生,刚刚学着爱人,也会鲁莽、也会欠考虑,也需要试错,也需要人包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像丁月跟她说的,谈恋爱也许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岑遥正出神,手机就宛如跟她有心灵感应一般,在她的手中震了一下。
屏幕上浮起了一条新消息。
谢奕修给她发了一条短语音过来。
岑遥点开,男生低低的嗓音在她的房间里蔓延开,又很快融入了无边的寂静:“遥遥,晚安。”
声线柔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藏得很好的想念。
岑遥意识到,从她在备忘录里说想要听他说晚安之后,他就始终记得这件事。
她说过的,他都记住了,做到了。
岑遥又点开谢奕修的语音条,重新听了一遍。
不知何时雨又下了起来,水滴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于是谢奕修的声音里也沾染了上了今夜的潮意。
过了很长时间,岑遥在心里小声说,晚安,谢奕修。
隔了几天,丁月叫岑遥回去吃饭。
在那天下班回家的地铁上,岑遥收到了她的电话,丁月说家里的蚝油用完了,让她经过门口附近那家的超市的时候顺便拎一瓶回来。
地铁上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还伴随着报站的背景音,丁月注意到,在岑遥答应下来之后问她:“今天怎么没坐你男朋友的车?谈上恋爱就不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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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遥沉默了一下,很诚实地说:“我跟他分开了。”
丁月那边静了一下,大概是想到岑遥在地铁上不方便说,便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让她回家再说。
岑遥很犯难,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告诉丁月,之前跟她在谈恋爱的是谢奕修,对方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讲梦话。
到家之后,她站在厨房里陪丁月做饭,对方问她:“怎么又分手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岑遥没有给出回答,丁月切着一段笋,无意间侧眸一瞥她,发现女儿脸上是一种迷惘又不太想坦白的表情。
丁月叹了口气,笋片随着菜刀接触砧板的声音一片片落下,她说:“我怎么觉得让你自己找对象不太靠谱呢?”
而后她又提到了另一件事:“不过遥遥你看,还是你自己买个车上下班方便,你不能老指望别人,总有那种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有的困难你得学着去克服它。”
以前岑遥面对这个问题总是会靠撒娇打岔糊弄过去,但这一次她踟蹰一下,对丁月说了好。
丁月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把切好的笋片用手和菜刀拢着盛到了洗干净的盘子里:“那我去给你联系个陪练,你抽个时间要开始练车了。”
岑遥没想到丁月动作那么快,周五的时候就发消息告诉她说陪练找到了,周六下午会去她家楼下接她。
到了那天,岑遥穿了轻便的衣服和运动鞋,下楼推开门之后,惊讶地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是戴易。
她躲到角落里,偷偷给丁月拨电话,通了之后说:“我没看见你说的陪练,但怎么看到我同事了?”
“对呀,就是你同事,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楼下赵阿姨要给你介绍对象,特别巧,你俩都在湾宁路小学工作,不过那时候你没听完就打断我了,你爸也糊涂,还跟着帮腔,”说到这里,丁月有些不满,不过很快就转回了正题,“你赵阿姨还说你不是不敢开车吗,正好人小伙子有车也会开,到时候你俩成了,一起上下班还方便,我这次跟赵阿姨说你练车缺个陪练,她马上就去问小戴了。”
岑遥这才想起来,妈妈确实跟自己提过这么一桩事。
她无奈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陪练还不如我自己去找呢。”
“怎么就不如你自己找了,你别废话了,人家都大老远跑过去了,你可别让我在赵阿姨跟前丢面子。”丁月说。
放下电话,岑遥只得朝戴易走过去。
对方看到了她,温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岑遥。”
岑遥其实想跟他道歉说这是长辈乱做媒,但戴易看出了她的想法,先她一步开口道:“你不用太多负担,我就是听我舅妈说你想找人陪着练车,恰好有空才过来的。”
生怕岑遥拒绝似的,他又补充道:“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戴易都这么说了,岑遥也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说那辛苦你了。
坐上戴易的车,岑遥系好安全带,没话找话地道:“我们楼下的赵阿姨是你舅妈呀?”
戴易说嗯,又说:“很巧,我也不知道原来你跟她住得这么近,以前我还来过好几次,不过都没碰见过你。”
他没跟岑遥聊太多别的,只是问她什么时候拿到驾照的,基础的要领是不是都还记得。
听完岑遥说的话之后,戴易说:“其实你这种情况练一练很快就能上路了,不用太担心。”
他把车开到了一处比较偏远的路段,周围都是工业园区,除了他们,还有几台车身上印着驾校广告的车在附近练习。
戴易下车跟岑遥交换了位置,让她沿着主路做一些基本的项目,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在岑遥靠边停车快要撞到路沿石,或者没看到后方来车的时候会出声提醒她。
岑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谢奕修带自己去开过卡丁车的缘故,她这次真的碰车也不那么害怕了,何况在路上开车的速度其实不用太快,只要精神集中,几乎不会出什么状况。
练完车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天色黑下来,路灯在春夜里撒下一层清辉。
岑遥把车停到路边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对戴易说:“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已经六点多了,我请你吃饭。”
戴易说好,问岑遥想吃什么,他带她去。
“能让我开开试试吗,我觉得我也可以在市区里开车了。”岑遥说。
戴易同意之后,她说了一家餐厅的名字,说那里很好吃,但因为有点远,她有一段日子没去过了。
“借用一下你的导航哦。”岑遥边说,边在车载系统的地图里找到了那家餐厅的定位,然后按照语音提示,往那个方向开过去。
他们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正好还剩下一个车位,戴易问岑遥能不能停进去,岑遥说自己试一下,戴易便下了车去帮她盯着。
岑遥降下车窗,在戴易的指导下,倒车倒了好几遍,最后一次终于成功对准了车位,她看着右视镜,压着刹车,用极低的速度一点点把车停了进去。
发现自己跟左右两边车子的车距都保持得非常完美之后,岑遥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车外的戴易说道:“我停进来了!”
她小小的脸上,一双眼睛玲珑剔透,眸光流转,戴易不自觉地顿了顿,然后才说:“你做得很好。”
岑遥正要说话,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忽然发出了她熟悉的震动声。
看清屏幕上那个名字的时候,她脸上的兴奋表情像被按下暂停,像海流一下子从礁石上退潮。
她把手机拿过来,举着看了半天,如同在进行某种心理斗争。
在感觉到来电显示快要消失的时候,岑遥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一下接听,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遥遥。”谢奕修叫她的名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语气有几分哑,有几分沉。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说话的样子跟平常不太一样。
过了片霎,她反应过来:“你喝酒了?”
谢奕修没有立刻回答,岑遥先是听见他有一点重的气息,好似他唇间的酒意能透过听筒拂过她耳边,让她的指尖微微地麻了麻。
“你关心我。”接着他说。
岑遥不知道谢奕修说的是一个陈述句还是疑问句,两种都不太像,他听起来想把这件事认定为一个事实,但又不能完全确定,反而给了岑遥一种他在向她寻求答案的错觉。
她硬着心肠说:“我才不关心你。”
戴易在旁边看着岑遥,他看出来从接了这个电话之后,她的注意力就完全不在他那里了,所有心绪都被电话那头的人牵引了过去。
他忽然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戴易反手用指关节敲了敲车窗,问岑遥:“还不进去吗?会不会没有座位?”
岑遥还没说话,电话那端谢奕修的呼吸就变得略微压抑起来,他显然听到了戴易说的话。
“我马上就好。”岑遥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对戴易说。
然后她问谢奕修:“你有什么事吗?”
谢奕修却忽略了她的问题,开口时让岑遥想到一只淋了雨的大狗狗:“遥遥,你现在跟别人在一起么。”
第57章
岑遥没有回答,而是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又告诉他:“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这样吧。”
谢奕修沉默下来,可还是不肯挂断。
岑遥不知怎么,好似能想象到他此刻垂眸不语,眼底情绪涌动的模样。
按掉挂断键之前,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软,跟他说:“是我同事。”
岑遥跟戴易走进餐厅,恰好还有一张空桌,两个人坐下来,岑遥用手机扫了桌上的点餐二维码,选择了就餐人数,开始往下翻。
戴易划了几下说:“我没来过这里,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他问完,岑遥却好半天没有回应他,表情怔怔的,思绪像是飞到了别的地方。
“岑遥?”戴易喊了她一声。
岑遥回过神来,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刚才没听到。”
戴易说“没关系”,又说:“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推荐的菜。”
岑遥说有的,她翻着菜单往下:“他们家的鳗鱼粒炒饭好吃,鳗鱼很多,而且吃到最后也不会腻,还有这个烤培根火候也掌握得不错……”
戴易认真地听着,把她说的六七个菜都点了一份。
岑遥看到了:“点这么多吃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帮你吃。”戴易说。
是句有点越线的话,岑遥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谢奕修也这样对她说过。
须臾,她道:“还是不要浪费了。”
戴易没再坚持,上菜之后,他跟岑遥聊了一些学校的事情,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他问:“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岑遥看上去不太想跟他讲这件事,就只简简单单地说,还行。
戴易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问:“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谢奕修吧。”
他清楚谢奕修的地位,也清楚自己无法跟那个人相提并论,但今天或许是他唯一一次有机会跟岑遥单独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不试试,他不甘心。
岑遥没否认:“嗯。”
戴易思索片刻:“如果他让你这么不开心,是不是也可以不要委屈自己,考虑一下别人?”
岑遥听到他的话之后愣了一下,看着他轻轻地问:“不是说好今天只练车吗?”
又说:“戴老师,大概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我想说,我一直只把你当成一个很好的同事,如果你还有其他方面的想法,可能我要让你失望了。”
戴易没想到岑遥会拒绝他拒绝得这么彻底,连话都不让他说,他看着对面五官精致好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很坚定。
“好,”他笑笑,将还未出口的话收了回来,“那我们就是关系很好的同事。”
想让自己完全死心,戴易看着她,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喜欢谢奕修?”
岑遥的眸光晃了晃,他以为她会含糊其辞,没想到她郑重地点点头,说是,还喜欢。
于是戴易明白了,岑遥喜欢谢奕修,是没有第二志愿的那种喜欢。
想了想,他道:“上次你说你们是高中同学,所以你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暗恋他了?”
“不是暗恋。”岑遥说。
她怎么有资格暗恋他。
谢奕修是她整个少女时代的航向标,如果他是天边灿烂的极光,那她就是海底向着他跳跃迁徙的鱼,用“暗恋”两个字概括,反而沉重和俗气。
她从认识他就开始崇拜他,把有关他的一切记得那么深刻,知道他的生日是6月13日,知道他很擅长记地图,知道他高中毕业之后申请到了牛津,知道他在哪一年成为F1车手又是哪一年夺冠,知道他的车队之所以叫Mask,是因为他喜欢《变相怪杰》的系列电影,希望赛车就像影片中的那张面具,能让车队里的每个人都变得很强大。
虽然很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来描述自己对谢奕修的感情,但岑遥发现,这是一件无比徒劳的事情。
于是她只好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讲不清。
戴易说:“我能明白。”
能明白谢奕修对她来说,特别重要。
两个人吃完饭,岑遥要结账,为了让她放心这笔人情算是还清了,戴易也没有推辞。
岑遥坐戴易的车回了家,她下车的时候,对方叫住她,然后说:“你还记得上学期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岑遥没想起来,手放在车门上,懵懂地侧过脸去看他。
“当时我说让你别把跟前男友分手的事情放在心上,后面其实还有半句没讲,”戴易的语速稍微有点快,能看出说这话用了极大的勇气,“因为你很好。”
因为她很好,所以这些事情不值得让她伤心。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论跟谁在一起,你都要知道这个。”
可惜他遇到她太晚,来不及追求,只能说到这里为止了。
岑遥笑了下,说谢谢你。
接着朝他挥挥手:“那我走了哦,下周见。”
“下周见。”戴易说。
到家之后,岑遥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她给丁月打了个电话。
丁月急于知道她今天跟戴易见面的情况:“怎么样遥遥,你跟小戴还谈得来吧?赵阿姨给我看过照片,小伙子长得不差,虽说比不上你男神谢奕修,但也够帅的了。”
虽然知道说实话可能会挨骂,但岑遥还是诚实地道:“我跟他说清楚了,我们没可能。”
果然,丁月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才刚见一面你怎么知道不行呢?不都得再多接触接触才知道合不合适吗?”
岑遥乖乖地都听完了,而后对丁月说:“可是我有喜欢的人。”
丁月没好气地问:“你喜欢谁?你那不靠谱的前男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喜欢谢奕修。”岑遥说。
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先停了停,记得从前也用这个理由躲避过丁月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让她心动的对象真是谢奕修。
但丁月显然觉得这次她也在胡说八道:“遥遥你多大了,能不能别每次都用这种理由敷衍你妈,你要有那个本事,你把谢奕修领家来,让他叫我一声丈母娘。”
岑遥不作声,丁月又说:“算了,反正你已经跟人家说了,那这回就先这样吧……你车练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感觉我可以上路了,”顿了顿,岑遥说,“妈妈,我想买车了。”
她开车的时候终于不会害怕了。
很多想象中令人恐惧的事情,真去做的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吓人。
丁月因为岑遥的这句话变得高兴了不少:“练一次就好了?你之前就是懒,早点让小戴陪你去练不就好了。”
岑遥克制住了想告诉丁月其实不是因为这一次,而是之前谢奕修带她去开了卡丁车的原因,那次她差点撞到别人,是他在最危险的一刻握着她的手打了方向,避免了可能出现的事故,后来又陪她在赛道上开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让她适应了驾驶的感觉,觉得开车也可以很好玩。
现在想起来,当时谢奕修陪她去开卡丁车,在车道上过弯的时候,也会因为想到默斯曼的事故而不舒服吧,所以才会慢了那么久才注意到她即将跟前车追尾。
许多被遮蔽的细节从她的记忆中浮现出来,岑遥想,在谢奕修心里,她也是重要的。
这天晚上,她点进微博,考虑了很久,把谢奕修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从他和工作室的主页里,岑遥看到他最近恢复了工作,新宣了大牌代言和采访活动,还有他一直在做的公益事业的进展。
她迟疑着,用指尖隔着屏幕,摸了摸谢奕修的脸。
Mask总部的低气压已经持续了很久。
准确来说,也不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气压都低,一般只有在谢奕修出现的时候,附近的人才会感受到。
经过赵峥的传播,大家都知道谢神是被他在直播上提过的女朋友甩了,于是纷纷表示理解,毕竟谢奕修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钱,还是世界冠军,第一回 谈恋爱就被踹,换了谁都要怀疑人生。
于是每个人看到谢奕修的时候,眼里都充满了同情。
这天训练的间歇,赵峥又问起谢奕修跟岑遥怎么样了,有没有要和好的趋势。
谢奕修用护腕擦掉下颌线上的薄汗,眉目暗淡道:“有别人在追她。”
“我这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是吧,”赵峥递了瓶水给他,“不是我说,你动作快点,别让人把你小姑娘给抢了,她长那么漂亮,肯定好多人盯着呢。”
谢奕修的指腹把矿泉水瓶的塑料瓶身握出了细碎的响声,他回忆起在电话里听到的岑遥那个男同事的嗓音。
他们在周末的晚上一起去吃饭。
仅仅是想到这个事实,都会让谢奕修胸口发闷,像以前在卡塔尔跑分站赛,三十度以上的高温中,他在驾驶舱中接近脱水状态的感受。
结束训练之后,他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再一次打开手机上的共享文档。
给岑遥以往私信的回复已经写得很长,谢奕修点进微博后台,把最后剩下的几条复制下来。
岑遥问他记不记得沪市天文馆,说她在高中的那次参观活动里看到过他,不过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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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sk-谢奕修:“我知道。”
Mask-谢奕修:“那次我是为了你才去的。”
想起那天她说他欺负她,谢奕修又添上一句。
Mask-谢奕修:“遥遥,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一条条写完,谢奕修随手点进岑遥的主页,原本没奢望什么,却意外地发现——
她把对他的拉黑解除了。
第58章
谢奕修的心底像积年冰封的山川裂开一道缝隙,有清透的阳光照了进来。
他点开岑遥的微博,发现小姑娘这段时间都没有发什么新的动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情变差了。
他把共享文档的链接复制下来,发到了跟岑遥的私信页面里。
然后开始在输入框里,很认真地打下了长长的一段话。
Mask-谢奕修:“遥遥,你发给我的私信,我都重新看过了,有些我以前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就读过,有些现在才注意到,谢谢你一直把你的生活分享给我,你可能不知道,这些私信给了我很多力量,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最后一次去找你的那天,你说的话让我想了很多,我的确太沉溺于自己的失误了,但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可能我不太懂艺术,但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画得很好。
遥遥,我确实用假身份骗了你,那个时候我怕你看到我的状态、知道我其实一直躲在沪市当逃兵会失望,也因为我真的想要逃避,不想继续承担谢奕修的责任了。你说我把你当作假期,等休息够了就要回到正常的生活里,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已经快要决定退役了,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不是还有正常的生活可言。
我想过要跟你说的,一直没亲口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怕失去你,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有点贪心,你的一切我都想要。我知道一旦告诉你,事情就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以后我们的关系里不会再有任何欺骗和隐瞒,我也不会再逃避任何事情了。
遥遥,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好不好。”
写完之后,谢奕修检查了几遍,像在一场没把握的考试里交上答卷,怀着忐忑的心情,按下了发送。
等到深夜,谢奕修在共享文档里看到了岑遥的头像上线。
她的头像是她喜欢的小猫表情包,正用圆圆的眼睛打量着他。
代表岑遥的小小光标在字里行间慢吞吞地移动,仿佛在检视他的真心。
她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终于谢奕修看到光标在末尾的空白停了下来。
他突然变得紧张,心脏也提了起来。
光标一闪一闪,岑遥打出一个“我”字,又很快删掉了。
谢奕修没有等到岑遥的回复,但她的头像却始终停在文档上方,没有退出。
到岑遥惯常睡觉的那个时间,谢奕修迟疑一下,用文字在共享文档里打下了“晚安遥遥”。
他知道她看得到。
现在不能原谅他也没关系,他可以等,等到她愿意给他答复为止。
岑遥第二天上班的间隙里还在看谢奕修发给自己的文档,她没想到原来他那么早就看到她的私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所有自以为是向空旷银河喊出的声音全都被他听见,并在多年后,得到了来自他的回音。
给谢奕修发的私信太多,有的她自己说过也忘了,而此刻一条条翻下去看,像又重新捡回了那时的心情。
山今遥:“12月9日,明天要去教师资格证的面试了,好紧张,记得早起!”
山今遥:“1月10日,啊啊啊谢奕修我通过面试啦!之后要开始留意学校的公开招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山今遥:“我以后想当一个好老师!”
岑遥还记得她去面试的时候是一个冬天,考点在沪市郊区,她起得很早,跟同学一起打车过去,挤在不大的教室里抽题写教案,然后去隔壁试讲。
后来出了成绩,她第一个分享给谢奕修,虽然这点喜悦跟他取得的成就比起来太不值一提了,但她想要他知道,把他作为偶像的她,也有在好好地生活。
这些文字的下面,是谢奕修给她的回应。
Mask-谢奕修:“遥遥很厉害。”
Mask-谢奕修:“我认识的遥遥真的成为了一个很好的老师,也教会了我其实面对没那么难。”
还有去年提起《罗马假日》的事情,她说自己从小到大有很多愿望都没有实现,不知道去罗马这个可不可以。
Mask-谢奕修:“什么时候都可以。”
Mask-谢奕修:“不会再让你有那么多实现不了的愿望了。”
岑遥正在看,忽然张老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岑,这是给你带的实习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湾宁路小学跟沪市的几所师范院校有合作,每年都会有应届的大四学生过来实习,原本带实习生的事情轮不到岑遥这么年轻的老师,但因为她入职之后的表现比较突出,所以也给她分派了一个。
岑遥关掉手机站起来,拉回思绪,笑眯眯地跟张老师带进来的实习生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岑遥。”
张老师说:“这个是汪蓝,正好也是你们学校的学妹,后面这三个月你带带她,教教她怎么备课上课。”
岑遥说好,跟汪蓝聊了几句,然后跟张老师一起,帮对方清出了一张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办公桌。
中午在食堂里,岑遥看到汪蓝跟她的几个同学坐在一起吃饭,忍不住给祝向怡发了消息:“咱们学校的学妹来我们这里实习了哦,怎么一眨眼都毕业这么久了,感觉我老了QAQ”
祝向怡:“放屁,你还年轻着呢。”
祝向怡:“对了,你看见这个没有,刚才在微博上刷到的。”
祝向怡:“[链接]抽奖!#谢奕修工作室庆祝谢神回归#”
岑遥上午忙着跟汪蓝介绍班级情况,还没来得及刷微博,她点进祝向怡发给她的链接,看到是谢奕修工作室发起的一条抽奖,只要转发就可以参与,截止时间是一周后。
谢奕修工作室一向大方,送粉丝的都是很贵的礼物,在展示奖品的九宫格图片里,最后一张没有实物,只画出了一座雪山的轮廓,标明是隐藏款神秘奖品。
这个神秘奖品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有粉丝在下面问是什么,怎么才能抽到。
工作室的回复是,这份礼物是谢神亲自准备的,只有指定的抽奖人才能拿到。
看到这条回复之后,评论区一下子炸了锅。
“指定抽奖人?是不是谢神上次说的女朋友?”
“?突然被喂了一嘴狗粮是怎么回事!”
“甜到了!我也想跟谢神谈恋爱呜呜呜!”
祝向怡问岑遥:“这个是给你准备的吧?”
岑遥没有立刻回复,过了一会儿,她说:“大概吧。”
祝向怡又问:“你不准备回应一下?”
岑遥纠结了几秒:“可是不想这么快原谅他。”
“行啊,那你沉住气晾他一阵,看他怎么办。”祝向怡说。
而后她又感叹道:“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就你能这么拿捏谢奕修了。”
正好这段时间岑遥也忙,忙着带新来的实习生,以及和爸爸妈妈商量看车买车的事情,于是她一直没有转发工作室的抽奖,到了一周后的截止时间,她看到工作室发了新微博,说因为某些原因,开奖时间要延后几天。
粉丝开始懂了:
“嫂子是不是跟谢神闹别扭了?哈哈哈哈谢奕修你小子也有今天。”
“想看谢神哄人!一人血书求直播!”
“嫂子能不能以后让谢神多发点物料,一年到头就指着那点东西看不够啊。”
他们讨论得太热烈,连工作室都下场回复了,说谢神是初恋,不太会猜女孩子心思,正在努力进步,让大家小声点笑。
岑遥转发了抽奖。
第二天中午,谢奕修的工作室就开了奖,但并没有将详细的中奖名单公布出来,岑遥在后台收到了工作室的私信,恭喜她抽中神秘奖品,然后发给了她一个网址。
岑遥点进去,网址是全英文的,是一家滑雪场任意时间的日票。
而雪场位于……罗马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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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遥愣愣地想,他还记得,记得她说想去滑雪,想去罗马。
在收到工作室的消息之后,谢奕修也给她发来了私信。
只有一句话:“遥遥,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在相框的背面。”
岑遥正好在办公室,谢奕修曾经送她的那个相框,在她生气的时候被她塞进了抽屉深处。
她俯身拉开抽屉去找,小巧的相框被她攥在手心,玻璃后面仍是那片绵长无尽的深蓝海岸线。
岑遥打开相框背后的卡扣,将衬板取下,一张卡片掉落出来。
是某家高级航司的国际航线随心飞实体卡,可以任选目的地,无限次出行。
共享文档里谢奕修写下的那行字浮现在岑遥脑海中。
他说想去罗马,什么时候都可以。
谢奕修真的想过要跟她说出他的身份的,在给她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他就想过了。
岑遥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护照和意大利的签证要多久才可以办出来。
这时候张老师也吃完饭回到了办公室,看岑遥坐在座位上,随口道:“小岑,我听说汪蓝开始给你代课了,她最近上课上得怎么样?”
岑遥回过神来:“挺好的,我帮她顺过教案,她写得不错,就是真正讲的时候偶尔会紧张忘词,不过问题不大。”
张老师点点头:“那你之后可以让她多练练,怯场就是因为没经验,上几次课就好了。”
岑遥说好,又说:“张老师,我大概一个月之后想请个假,不会太久,几天就够了,可以吗?”
“行啊,你是家里有什么事吗?”张老师问。
岑遥说不是,她垂下眼帘,望向相框里的大海,脑海中闪过那天她跟谢奕修一起在山顶看《罗马假日》的画面。
她轻声说:“我有一个小时候的愿望要实现。”
第59章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岑遥走学校的审批程序请了假,办好护照和签证,做了充分的旅行准备,还跟丁月和岑襄一起去4S店定下了一台新能源车。
提到车之后,岑遥在网上查了攻略,开始按自己之前的设想,认真地给车子改色和打扮,就像她说的那样,想让它跑在路上的时候,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她订完机票,在私信里收到了谢奕修的消息。
他查到她的机票信息,给她安排了接机和酒店。
时隔这么久,岑遥终于又给谢奕修发了私信。
她问:“你也在吗?”
仿佛是怕她有顾虑,谢奕修说:“只给你住。”
岑遥没再回了,但她心里其实希望谢奕修也可以去的。
毕竟她当初的愿望,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去罗马。
突然有了一件期待的事情,岑遥的心情都比平常轻快,她开车回家吃饭,丁月都看出来了,问她怎么这么高兴。
岑遥笑眯眯地说:“因为爸爸妈妈给我买车了呀。”
“买车有这么高兴?你之前不是还一直不想买吗。”丁月说。
岑遥鼓了鼓脸颊,最后决定给丁月透露一点:“我觉得我快要跟我喜欢的人复合了。”
丁月闻言,神情变得有些无奈,看岑遥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只道:“那这次你可得把男朋友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爸看看。”
岑遥说好,看着丁月的时候,有点想象不出来这么威风的妈妈发现自己男朋友是谢奕修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久之后,当飞机在天气晴朗的航线上飞行,岑遥坐在窗边,看着机翼掠过薄云,忽然觉得自己在普通平凡的生活里触碰到了突如其来的自由。
在她的生命中,能跟这种自由联系在一起的,好像一直都是谢奕修。
他像触不可及的风景,像一切美好又遥远的事物,有如一座无法抵达却必定存在的玫瑰庄园,让人连想到他的时候都会觉得满足。
航班在飞越七个时区之后落地,岑遥拿着在飞机上填好的入境卡,过了海关取到行李,被前来接机的工作人员送到了酒店。
司机是华裔,在车上用中文问她打算哪天去滑雪,说是谢先生打过招呼,因为雪场离罗马市区比较远,让他到时候送她过去。
“后天吧,我在飞机上没休息好,现在好困,想先睡一天。”岑遥说。
司机礼貌地说好,向她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到了酒店已经是晚上,岑遥放下行李,洗了个澡给手机充上电就睡下了,醒过来之后自己出去转了一圈,随便找了点东西吃,傍晚给司机打电话,约好了去滑雪场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她就坐上了开往市郊的车子,司机告诉她今年意大利恰逢冷春,所以直到前几天都还在下雪,她幸运地赶上了这个漫长的雪季。
到达雪场所在的那座山脚下时,对方接了个电话,习惯性地使用了意大利语,岑遥听到一个类似“谢”字的发音,等他放下手机,她忍不住问:“谢奕修也会来吗?”
工作人员笑了一下,抬起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这是秘密。”
但秘密很快就不是秘密了,因为岑遥推开车门下去,一眼就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谢奕修正背对雪山站着。
他穿一身黑色的滑雪服,被清透的阳光勾勒出了年轻挺拔的身体轮廓。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岑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脚下踩着一层积雪,她慢慢地走向他。
岑遥来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叫他名字,谢奕修就低下头,一瞥她露在外面的手:“怎么不戴手套?不冷?”
岑遥从外套口袋里把手套拽出来:“在这里。”
谢奕修看她一眼,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手套拿过来,握起她的一只手,替她戴上了。
熟悉的体温顺着他的指腹传递到了岑遥的皮肤上,她没有拒绝,仰起脸望着谢奕修,男生的眉目因为光影形成的明暗对比,显得益发深邃。
谢奕修边替她戴手套边说:“有件事没告诉你,送你的那个相框,里面那张照片是我拍的。”
岑遥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是在这里拍的吗?”
谢奕修点点头:“不算远,之后可以带你去。”
给岑遥戴好手套之后,谢奕修牵起她的手,带她去雪场入口的游客中心。
这天的游客不多,走在寂静的雪地上,岑遥说:“你发给我的文档和私信,我都看过了。”
谢奕修侧眸去看她:“那你原谅我了么?”
岑遥假装思考了一下,说:“看你表现哦。”
谢奕修的眼底多了一分笑意:“好,看我表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前走了一段路,岑遥又开口道:“其实我当时那么生气,是有原因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下去:“我很早就开始崇拜你了,在我心里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接受不了你做任何不好的事情,不仅是骗我,还有浪费你自己。”
谢奕修低声说:“遥遥,对不起。”
岑遥摇摇头:“但是后来我想,我对你的要求有点太高了,之前我们班的读书角里有一本家长捐的《维特根斯坦传》,那本书小朋友看不懂,我有一天拿起来翻了翻,它还有一个副标题叫‘天才之为责任’,是说作为天才的人必须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对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潜意识里觉得你必须是那种不可以犯错的人。”
她轻轻晃了晃被谢奕修牵着的手:“可是不犯错,好像没有人能做到,对不对。”
明朗的日光落在身上,岑遥又跟谢奕修说了很多。
她说自己买了新车,把车身改成了像早春樱花那样的粉色,已经上路开过好多次,还说她看到以前发给他的私信,想起了很多本已经忘记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懊恼:“所以第一次回我的就是你,不是你的工作人员是不是?”
谢奕修抬了下眉,不动声色地问:“第一次是哪次?”
岑遥不假思索地答道:“就是我叫你老公的那次。”
她看到谢奕修偏过脸忍笑,才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岑遥生气了:“谢奕修!”
谢奕修逗着她道:“乖,再叫一声。”
岑遥说不叫,又气呼呼地说:“你不是说以后不欺负我了。”
“这个也是欺负你?”谢奕修隔着手套捏了捏她的手,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岑遥总觉得他还省略了什么话没有说。
谢奕修陪岑遥走进游客中心租雪具,岑遥听着他跟那些外国人用意大利语流利地交流,才意识到原来他会说这么多种语言,那些听不懂的单词掠过他的嘴唇,好似都带上了淡淡的清冷味道。
“你会讲意大利语呀?”岑遥问。
谢奕修说:“会一点,因为比赛的时候要跟很多国家的车手交流,多少都学了几句。”
问过岑遥的鞋号,谢奕修从工作人员那里把雪鞋拎过来,陪她去储物柜附近换鞋。
雪鞋很沉,岑遥坐在长条椅上,开始推鞋子后面的卡扣带。
卡扣有些干涩不灵便,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合上,指尖都有些泛红了。
正要向谢奕修求助,他就已经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她的小腿,另一只手帮她扣雪鞋上的卡扣。
谢奕修的手很大,岑遥的小腿被他握着,能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力道。
某些记忆被唤醒,岑遥还记得那只手曾在自己身上留下怎样的痕迹,她直起身,撑在身侧的指尖下意识地收了收,耳廓也跟着热起来。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谢奕修蓬松细碎的黑发,和非常高挺的鼻梁。她正出神,他就已经帮她把卡扣调整到了合适她腿围的松紧,卡上了扣子。
“这样可以么?”谢奕修抬头问。
岑遥回过神,不太自然地偏开视线点了点头。
谢奕修好像猜到她为什么走神,用漆黑的眼眸盯了她几秒,站起来的时候,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岑遥是第一次滑雪,谢奕修给她租的是比较容易学会的双板,他有基础,用单板。
跟谢奕修走出游客中心去乘坐上坡的传送带,微凉的风顺着脸颊吹过去,岑遥忽地想起件事,她转身,问站在她后面的谢奕修:“你说高中参观天文馆的那次是为了我才去的,可你当时明明都不认识我。”
“认识。”谢奕修说。
他提醒她:“你不是给过我冰淇淋么?巧克力味的。”
岑遥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记得。”
谢奕修“嗯“了声:“那天之后我还买了冰淇淋去等你,不过你没来。后来我问了别人你叫什么,去你们班门口找过值日表。”
还在艺术节上看过她的画,几年后又搜到了她的微博。
对他来说,她从来都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但你高中的时候一直躲着我,路上碰到从不跟我打招呼。”谢奕修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岑遥动了动嘴唇,最后小声告诉他:“我不敢。”
不敢跟他打招呼,因为觉得他肯定不会记住自己。
“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谢奕修挑了下眉,“在私信里叫我老公的时候怎么那么痛快?”
而后他放低了声音:“还说要亲我,什么时候亲?”
第60章
接触到谢奕修的视线,岑遥立刻脸红了。
她局促地道:“你别在外面说这些。”
周围游客不多,都是外国人,谢奕修低头看着她,语气放松:“他们听不懂。”
岑遥又小声解释道:“我当时以为你不会看私信,那些话都是随便说说的。”
“可我不是随便听听的,”谢奕修整理了一下滑雪服的袖口,“当真了。”
岑遥轻易地被他哄住了,毕竟话确实是她说的,她飞快地瞄了谢奕修一眼,脸上浮现出一副纠结的神色,最后答道:“等我原谅你的时候。”
两个人乘着传送带到达坡顶,谢奕修带岑遥上的是初级雪道,尽管如此,岑遥望着漫长的斜坡,还是感到有些恐惧。
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不太灵活地拽住了身边男生的衣角:“谢奕修,这里好陡。”
谢奕修说“不陡”,自己先从坡顶滑下去,利落地转了个弯,面对面地停在了岑遥前方的位置,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教她一些屈腿内八控制速度的技巧。
察觉到雪板开始滑动,岑遥又新奇,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很好,”谢奕修给出了肯定,陪她一起继续往下,“头抬起来看路。”
岑遥还不能很好地维持身体平衡,刚滑下去没多少距离,一抬头看到雪道的坡度,膝盖一软就要往前倒。
谢奕修一直注意着她的脚下,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她要摔,便微微俯身,让她准确无误地跌进了自己怀里。
岑遥害怕摔倒,在碰到谢奕修的第一秒,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像只小树袋熊一样粘到了他身上。
谢奕修感觉到小姑娘的气息拂过自己耳畔,扶着她的背,眼皮轻轻地动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怕?”他问。
岑遥停了停,诚实地点头,头发跟谢奕修的外套产生了沙沙的摩擦声。
谢奕修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岑遥的脑袋:“大胆点。”
他帮岑遥站稳,给她把丢出去的雪杖捡回来,耐心地引导着她,带她继续滑。
这一次岑遥比刚才适应多了,她刚开始还不敢滑得太急,等雪道过半的时候,就敢慢慢拉开两条雪板前端的距离,让速度变得更快,谢奕修看她掌握了基本的要领,便改成在她旁边跟着她。
快到坡底的时候,在岑遥前方滑行的一个外国小朋友突然停了下来,蹲下去刨地上的雪跟同伴打雪仗,岑遥吓了一跳,眼看自己马上就要撞到他,她手忙脚乱地要转弯,但因为掌握不熟练,她刚险险绕过小朋友,就因为重心没把控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为衣服穿得厚,倒是不疼,只是她的核心力量比较弱,雪鞋和雪板又特别重,岑遥发现没有谢奕修扶着,她根本站不起来。
好在已经到了坡底,也不会妨碍别人,岑遥就用这个坐在地上的姿势,带着雪杖,一点点爬到了旁边不会有人经过的空地。
她爬过去的时候,谢奕修已经滑到了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岑遥坐在柔软的雪面上,被暖融融的阳光照着,觉得很舒服,便耍赖一样对谢奕修说:“不想起来。”
谢奕修却没把手收回去,一定要把岑遥拎起来:“地上冷,别在这坐着。”
岑遥不太满意地看着他,在谢奕修抓起她的手时,她一下子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悄悄使出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往自己的方向扯了他一下。
谢奕修没防备,真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向前倒过去。
赛车手的反应速度比普通人快,谢奕修怕压到岑遥,及时地调整了重心,最后倒在了她旁边,顺便把岑遥也给带倒了,两个人只有手牵在一起。
岑遥暗算成功,笑盈盈地转过脸取笑谢奕修:“你好笨。”
笑意如同点点星光散落在她的眼眸之间,谢奕修看了她片刻,忽然扣住她的手,脸贴了过去。
一个短暂而温热的亲吻。
谢奕修退开的时候低声说:“还是草莓味。”
岑遥还沉浸在方才的那几秒钟里,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奕修盯着她的嘴唇,轻描淡写道:“我说你的唇膏,还是草莓味的。”
岑遥的睫毛颤了颤。
跟谢奕修离得太近,他的声线轻而易举地在她的耳膜上引起振动,伴随着她的心脏共鸣。
心跳比刚刚踩着雪板滑过坡面的时候更快了。
谢奕修的视线太直接炽烈,岑遥不敢看他,胡乱撑着地支起了身体,拙劣地转移了话题:“你滑雪好厉害,是不是专门学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前比赛完会玩这个放松。”谢奕修说。
岑遥“哦”了声,因为谢奕修的工作室很少会放他私人行程的物料,所以她以前都不知道他这么会滑雪。
“那你可以滑一下给我看吗?”岑遥期待地看向他,用被手套包裹住的手比划起来,“我想看那种斜着滑来滑去特别帅的,你会不会?”
谢奕修从岑遥连比带划的描述里明白了她想看什么:“那个叫八字刻滑。”
他站起身,顺便把岑遥也扶起来,然后脱了板子抱在手里,让她在这里等着看。
岑遥远远看着谢奕修坐着传送带上到坡顶,从坡顶俯冲下来。
她不懂那些专业的动作,只能看出他的风驰电掣,谢奕修脚底的那块单板十分听他的话,像跟他融为一体,在雪地上激起一片惊涛骇浪般的细雪。
雪场上的所有人里,唯独他在熠熠闪光,全世界都好像他的背景。
很多人停下来看他,岑遥心底涌起一种骄傲的心情。
她突然特别想看他回到F1的赛场上,在围场里开着赛车全速冲刺的谢奕修,一定会比此刻更耀眼。
谢奕修即将到达坡底的时候开始减速,快滑到她附近的时候,他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生给拦住了。
对方用英语跟谢奕修说话,雪场上风大,岑遥没太听清,只看到谢奕修朝她的方向别了别下巴,而后对那个女生说了些什么,女生露出遗憾的神色,耸耸肩离开了。
岑遥这才用雪杖支着地慢吞吞地滑过去,停在了谢奕修面前。
他好像很想拿到她的夸奖,问她:“是你想看那种滑来滑去特别帅的么?”
岑遥不作声,过了一会儿说:“刚才那个女生夸你帅了吗?”
谢奕修看起来有点想笑,不过忍住了,只说没有。
岑遥想问那她说了什么,但又不想表现得那么小心眼,谢奕修看出来了,状似无意道:“不过说了别的。”
岑遥果然上钩了:“说了什么?”
“你原谅我就告诉你。”谢奕修说。
虽然心里已经原谅他了,但岑遥不想表现得那么容易被他拿捏。
“不许威胁我。”她恶狠狠地说,同时打算要一个人滑走。
谢奕修个子高,手也长,一抬胳膊就拉住了她。
岑遥想挣脱,谢奕修怕她摔倒,喊了声“遥遥”,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她以为我是雪场的教练,问我能不能给她纠正几个动作。”
“那你怎么说的。”岑遥问。
“我说不方便,”谢奕修替她拂掉一点粘在头发上的雪粒,目光温柔而专注,“因为我在追你。”
岑遥呼吸一滞。
仿佛整个北半球的阳光都在这一秒穿山越海而来,经由他的瞳孔落在她身上,让这场冷春极速融化,雪季终到结尾,无数个夏日就要喷薄而出。
谢奕修接着问她:“要不要拍照?”
看上去正在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要呀。”岑遥说。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谢奕修:“你蹲下拍,这样会显得我高一点。”
中午两个人在雪场的餐厅吃了饭,谢奕修开了车来,下午载岑遥回到罗马市区,租了一台《罗马假日》里那样的Vespa摩托,陪她去找电影里出现的真理之口。
坐在后座上搂着谢奕修的腰,岑遥的头发在风里飞起来,她把脸贴着他的后背,对他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幻想过以后的男朋友真的能像这样骑车在罗马带我去找这些地方,还要像电影里那样去船上跳舞,还有……”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小下去。
“还有什么?”谢奕修问。
岑遥不好意思地说:“……还有去教堂结婚。”
在《罗马假日》里,Ann公主和派克为了向警察解释为什么骑摩托车冲撞行人,编造说两个人是未婚夫妻,这么着急是为了去教堂结婚。岑遥很喜欢这个借口。
“前面就有个教堂。”谢奕修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岑遥搂在他腰上的手动了动,说话也结巴起来:“现、现在就去吗?”
她听到了谢奕修从鼻子里发出的一声轻笑。
“今天不去了,”谢奕修在路口转了弯,“不过遥遥,等你想结婚的时候,考虑一下我。”
他身上的温度透过外套传到岑遥身上,她想,她不会考虑别人的。
只有他。
在和煦的午后阳光里,他们从街边的松树下经过,谢奕修又问:“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电影。”
“其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啦,”岑遥抱着他说,“虽然男女主角最后没有在一起,但有过相爱的瞬间就好了,而且还是在这么漂亮的地方谈恋爱,想起来就觉得好浪漫对不对。”
说完之后,她又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样看的话,我们现在也好浪漫。”
她来到了曾经她觉得很远的罗马,也得到了比罗马更远的谢奕修。
从小到大许许多多的愿望里,他是她最不可思议的那一个。
而她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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