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江迟是无价的。
在原来的世界,江迟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某晚,他在家里画安防设计稿,画到一半,想起有些数据需要核对,在回办公室取资料的路上,正巧遇见隔壁化工实验楼起火。
实验楼二层的电磁感应门失灵锁死,困住了不少同事,江迟独自前往二楼拆锁,却被掉落的门磁砸伤,晕倒在了火场中。
然后,江迟就穿书了。
火势那么大,化工楼还有很多易燃易爆的化学品,江迟确定自己一定死透了,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但尸骨无存也太惨了吧。
倒是省去了火化这一步,只是不知那个世界的父母和大哥会如何伤心了。
也许是死亡的记忆太过惨烈,江迟潜意识封闭了相关回忆。
直到今天,才在焚纸的焦糊味中,回想起了这段经历。
江迟的记忆十分散乱,有穿书前的,有穿书后的,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谁的,姑且算作‘原主’的
这些记忆缠绕在一起,像团纠缠不清的乱麻,零零碎碎,断断续续,江迟一时片刻捋不清头绪,索性全都扔到记忆深处。
过去的种种,恍若前世,回头去看,只剩一团迷惘的浓雾,令江迟好不头疼。
江迟不再深想,起身输入通关密码。
整个房间亮了起来,四周的黑色帷幕缓缓升起,露出大片灰绿色的玻璃。
玻璃窗后面,是一个个不同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三两个人。
在其中一个房间内,江迟看到了秦晏和其他几位玩家。
江迟敲了敲玻璃。
秦晏似有所感,目光穿过人群,迅速锁定江迟。
毛玻璃影影绰绰,对面的秦晏身形模糊,宛如一团影子。
“我马上去找你。”江迟说。
秦晏走到窗边,和江迟交换信息:“我被困在这个房间了。”
江迟说:“那也得找你。”
总不能抛弃队友啊。
秦晏笑了笑:“好,你要过来得先穿过站满鬼新娘的往生回廊,规则是只能往前不能后退,只要是往前走,她们就不会攻击。”
江迟颔首:“知道了。”
秦晏继续说:“转过往生回廊,你会看到十三扇铁门,我在右数第三扇门的房间里,门上有张红色经幡,写着一副挽联,是‘等闲暂别犹惊梦,此后何缘再晤言’。”
江迟喃喃低语,几乎只剩气音:“等闲暂别犹惊梦,此后何缘再晤言。”
秦晏只看到江迟嘴唇轻动,并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但通过口型,不难判断江迟把挽联重复了一遍。
秦晏有些疑惑,在玻璃上画了个问号。
江迟失笑:“这道挽联听着耳熟,说不准是我的挽联。”
秦晏皱起眉,很不赞同地盯着江迟,轻斥:“不要胡说八道。”
江迟抬眸看向秦晏,低声说:“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之前死过一次,被烧死的。”
这个‘之前’指的是江迟穿书前,因不远处还有其他玩家,江迟没说太清楚,但却和秦晏心照不宣。
秦晏瞳孔微紧,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担心:“你还好吗?”
江迟笑了笑:“没事,等我去找你。”
江迟转身推开房门。
外面是一条曲折长廊,烟雾缭绕,廊下流水潺潺,满是黑红色的假花。
江迟记着秦晏说只能往前不能后退,路上看到几个穿着嫁衣的鬼新娘,只当看不见,快步从长廊中穿过。
正在同时,一道红纱从高处落下,扑面而来!
江迟条件反射般迅速躲避。
他往后一仰,腰腹极限后折,形成道不可思议的弧度,他单手撑地,迅捷后翻,躲开了那层红纱。
旁边的NPC新娘们惊讶的‘哇’了一声。
江迟又走了几步,十三扇大门出现在江迟眼前。
找到右边第三道门,核对了挽联内容,他大步向那扇门走去。
就在江迟正欲推门而入,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江迟?”
江迟脚步微顿,回过身,和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鬼新娘撞了个对脸。
玩这个密室真的很长胆子,江迟此刻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疑惑地打量眼前的人。
“是我呀!”鬼新娘声音像是个少年,隐约有点耳熟。
江迟问:“你是?”
鬼新娘撩开脸上的长发,露出一脸惨白的厚粉,江迟凑近了看,还是很难通过这夸张的妆容,认出对方到底是谁。
少年把假发摘下来:“是我,季瑜季瑜的学弟,和你之前在温泉会馆见过。”
江迟这才想起来,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你又来这儿打工了,咱们还真是有缘。”
季瑜轻快地笑起来,这笑容结合着一脸的鬼怪妆别提多诡异了。
季瑜说:“是呀,这里给的也很多!我就把之前那个工作辞了。哎?我学长呢?他也来玩密室了吗?”
江迟说:“他来了,他先从这个回廊过来的,怎么?你没看见他?”
季瑜身上的衣服很厚,他有些热,拽着嫁衣领口扇了扇:“我还有15分钟才换班过来,刚在监控室看到你翻跟头,我们后台都震惊了,我一看是你,妆都没画完就过来跟你打招呼了”
江迟看着季瑜红红白白的脸:“这还没画完?”
季瑜耳边的对讲机红灯亮了亮,季瑜听了一会儿,对江迟说:“老板叫我回去了,他让我别影响客人玩密室。”
江迟笑了笑:“好,你几点下班,我和你学长请你吃饭。”
季瑜很高兴地点点头,回答说:“三个小时以后!我想吃火锅可以吗?”
江迟:“没问题,我们等你下班,先走了,免得老板又说你。”
说完,江迟朝和秦晏约好的第三道门走去。
季瑜拦住江迟,转身推开墙面上的一扇玻璃:“江迟,别走门!走这边!”
江迟:“???”
江迟指了指那些门:“走窗?可他们都在这些门后面吧。”
季瑜笑道:“对呀!所以他们都被困住啦!你从这里走,在外面给他们开门,他们才能出来。”
这江迟还真没想到。
设计者故意留了玻璃给玩家沟通,原来是引着玩家进陷阱。
江迟迈开长腿,从玻璃上跨过去,对季瑜说:“谢了。”
季瑜热情地朝江迟挥手作别。
在季瑜的帮助下,江迟超了近路,把十三扇门里困住的玩家全都放了出来。
他找到了秦晏。
秦晏不知道江迟偷偷开了外挂,还以为江迟慧眼如炬,凭实力找到的第十四扇门。
秦晏复盘道:“十三扇门的经幡上写的全是挽联,现在想想也是,给活人走的路,怎么会挂挽联呢,你果然很聪明,没有被误导。”
江迟没有居功,实话实说:“聪明什么啊,我遇见你学弟了,他在这儿打工扮鬼新娘,给我指的明路。”
秦晏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又来打工了?”
江迟说:“是啊,人家小孩勤工俭学,可努力了,等他下班,咱们请他吃饭吧。”
秦晏点点头:“好。”
和江迟相处,秦晏心情总是很愉悦,可每每想到这一切都是江迟想要给季瑜,落寞之余又有些心虚。
阴差阳错,季瑜没有在该遇见江迟的时候遇见江迟。
如果江迟带走的人是季瑜,季瑜还会到处打工吗?
应该也是会的,季瑜身上有野草般坚韧的倔强,外貌柔弱可欺,内心却很有主见。
秦晏给了季瑜很多钱,但季瑜还是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没有因为秦晏的慷慨,就心安理得的使用那些钱。
他倒希望季瑜不要那么努力,能多一些用秦家的钱,因为除了钱,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补偿季瑜。
他又没办法把江迟还给季瑜。
江迟是无价的。
再说江迟是个人,又不是一件东西,这该怎么还?
秦晏没法还,他也不想还。
*
从港城回到学校,江迟生活没任何变化。
仍是白天实习,晚上回学校,第二天一早再赶向实习单位,周而复始,平静无波。
北方的秋天很短,几场大雨过后,气温骤然下降,才十一月就入了冬,寒风萧瑟,落叶漫天。
哈市的冬天格外难熬,尤其宿舍的暖气不太热,还总是漏水。
某天实习回来,整个楼道里都是积水,打开宿舍门,到处都是漂浮的水盆和拖鞋。
舍友们怨声载道,几个人一起把水扫净,江迟又给暖气换了阀门。
从夏到冬,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江迟实习的同时要完成毕业设计、重修选修课,准备六级考试和研究生考试,这么多事情压在身上,饶是江迟也首尾难顾,忙碌得不可开交。
可即便如此繁忙耗神,晚上却仍然睡不太好。
十一月十九日,江迟考完六级,走出考场时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题。
舍友章宇文叫了他好几声,江迟才回过神。
“怎么了?”江迟问。
章宇文皱眉道:“江迟,你脸色很不好。”
江迟随手把复习资料塞到垃圾桶里:“没事,把晦气的押题卷扔了就好了。”
章宇文叹了口气:“一道题都没压上,我还背了半宿作文明年春天见吧。”
江迟长期失眠,又用脑过度,此时头疼欲裂:“谁爱见谁见,我是不考了。”
不管怎样,总归是减少了一项需要分神学习的科目,距离考研还有一个月,江迟实习也快结束了,可以全力备战研究生考试。
学习对江迟来说并不算一件很难的事情,考试也一样。
学习和考试的成就感立竿见影,学了分就高,不学分就低,实实在在,不掺水分。
虽然对英语没什么信心,但对考研江迟还是势在必得。
他还没有考过雅思,申请留学加州理工的绩点也不够,只能拼命补考把总绩点刷高。
在这个世界,江父更加不认同江迟所选的专业,隔三差五就提醒他差不多得了,又不能做科学家,还不如早点回家继承家业。
父亲越这样说,江迟越憋着一口气。
他咬紧牙关,拼也要拼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没有乱选专业,证明自己在工科上面是能取得成就的。
十二月,临近期末,校外实习暂时结束,但江迟却更忙了。
某天,舍友问他圣诞节什么安排,去不去工程学院和艺术学院联谊会。
圣诞节联谊会是工程学院的传统,也是这批工科宅男们一年一度的相亲大会,舍友们都期待极了,早早开始做准备,专门向江迟借衣服穿。
章宇文穿着江迟的卫衣,站在镜子面前抓了抓头发:“艺术学院的妹妹都喜欢江迟这样的怎么同样都是这几根头发,我的发型怎么就没有江迟的帅?”
另一个舍友靠在椅子上:“不是那几根毛的事,这玩意看脸的,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江迟看了眼日程表:“联谊会我就不去了,25号那天我下午有两门补考,六点结束。”
舍友纷纷朝江迟投以同情的眼神。
江迟读懂舍友们眼神中隐藏的深意,笑道:“祝你们联谊成功,早日脱单,衣服随便穿吧。”
众人七嘴八舌:“这多不好意思。”
江迟:“别装了。”
“谢谢迟哥!”室友们不约而同,从四面八方扑向江迟衣柜。
江迟由着他们选衣服,问:“晚上零下二十几度,你们要开车吗?我可以把车给你们留下。”
舍友们转而扑向江迟,抱着江迟的胳膊大喊义父。
江迟把车钥匙扔给章宇文:“义父就免了,注意安全,车有保险,不怕剐蹭。”
章宇文欣赏着兰博基尼的车钥匙,诚心实意道:“江迟,你人真好,和我想象中的富二代完全不一样。”
江迟收下好人卡,微微颔首:“客气,能为各位效劳是我的荣幸。”
舍友们被江迟苏到腿软,短暂地弯成蚊香圈,暂时把艺术学院的妹妹们抛出脑后,纷纷要向江迟献吻。
江迟断然拒绝。
*
圣诞节当晚,整个学校都无比冷清。
晚上六点,本该是食堂最拥挤的时段,但江迟去的时候,每个窗口都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排队。
他买了平时要排队很久的麻辣香锅和草莓冰沙,打包带回宿舍吃。
大四宿舍楼这边几乎全黑着灯,楼道里安静极了。
男生宿舍鲜少这样肃静。
江迟迈上台阶,想着正好趁舍友都出去玩了,回宿舍好好补觉。
从港城回来至今,连着两个多月,江迟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人都该熬傻了。
也不知是舍友着急去联谊,还是怕江迟忘带钥匙,宿舍门竟然没锁。
老旧的木门半掩着,隐约透出暖黄色的光。
江迟推开门,差点没拿住手里的钥匙。
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就这么站在江迟宿舍里!
那人背对着江迟,身姿孤傲卓绝,如琨玉秋霜,凛然寒意更胜萧萧北风。
这份盛气凌人的气势,不是秦晏还有哪个?
听到动静后,秦晏转身回首。
他朝江迟微微一笑,冰冷神色瞬息还暖,唤了一声:
“江迟!”
作者有话说:
江迟。
注:闲暂别犹惊梦,此后何缘再晤言,挽联,出处不详。
第42章 第 42 章
我可舍不得。
两个多月未见,乍然重逢,江迟又惊又喜。
他大步走向秦晏:“你怎么来了!”
秦晏眼神恍若寒星,清清浅浅地落在江迟脸上:“放假了。”
江迟讶然道:“这么早吗?”
秦晏不欲多谈,隔着羽绒服捏了捏江迟胳膊,问:“你是瘦了吗?”
江迟摇头:“没有你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
秦晏老实答道:“冷,我没想到这边气温这么低。”
江迟脱下羽绒服,披在秦晏肩头:“和港城的气温当然没法比,哈市几乎是全国冬天最冷的地方了,你快坐下暖暖。”
这件羽绒服充绒量很高,松松软软,还沾着江迟的体温,特别温暖。
秦晏没推辞,直接套上了羽绒服,却没坐在那半新不旧皮椅上,仍是站着。
江迟把草莓汁递给秦晏:“你运气真好,这个平时在食堂超难买。”
秦晏叼住吸管,就着江迟的手喝了口草莓汁:“好喝。”
国庆一别,二人已有两月未见,骤然重逢,明明有许多话可以说,但一时间偏偏又没人开口。
过了几秒钟,又或许是几分钟,两人又同时开口:“你/我”
江迟看向秦晏,秦晏也在看他。
江迟喉间微干,轻咳一声:“你先说。”
秦晏问:“你考研考得怎么样?”
江迟一阵头疼:“不知道,这半个月,我几乎每天都在考试,刚刚结束两门选修课补考。”
秦晏笑起来:“我知道,听你舍友说了。”
江迟坐在书桌前,撑着手和秦晏聊天:“你还认识我室友?”
在秦晏查到的资料里,别说是室友和宿舍,江迟在校全部信息秦晏都完全掌握,包括补考的科目安排。
秦晏专门等江迟考完试,才从洛杉矶飞来找他。
“我看到了你的车,”秦晏模棱两可地说:“你的舍友们都很热情,他们着急出门,让我这儿等你。”
江迟没怀疑,莞尔道:“他们去和艺术学院的学妹联谊,当然着急。”
秦晏也笑了:“那你怎么不去?”
江迟把背包里的讲义摆回书架上:“我都忙晕了,没有心思联谊。”
秦晏观察着江迟的寝室:“你就住在这儿?”
江迟随着秦晏的目光看过去。
阳台上关着,上面还有个厚厚的门帘,从玻璃窗望进去,里面横七竖八地晾了好多衣服,衣服上滴下的水已经结了冰,角落堆满了杂物,旧书、快递盒、半蔫不蔫苹果应有尽有。
暖气片上还搭着两双干巴巴的袜子,看起来就脏兮兮的。
江迟故意逗秦晏:“怎么?没见过这么乱的宿舍吗?
秦晏俊挺的眉毛微皱,宛如一只嗅闻气味的小动物,很轻很轻地吸了下鼻子:“有点味道。”
江迟低头忍笑:“什么味道?”
秦晏也形容不上来,反正不太好闻,他拽起身上羽绒服的衣襟闻了闻,略感庆幸地说:“还好你是香的。”
江迟笑出声来。
秦晏疑惑地看向江迟,不知道江迟在笑什么。
江迟收拾好背包,单肩挎在肩上,又从衣柜里拿出件羽绒服:“走吧。”
秦晏跟着站起身:“去哪儿?”
江迟转动着手指上的钥匙链:“带你去开房,总不能让我的小王子纡尊降贵,下榻在这里吧。”
秦晏意识到自己有点挑剔,抿了抿唇:“谢谢。”
江迟闻了闻自己手里的羽绒服:“还好我是香的,否则王子殿下可该嫌弃我了。”
秦晏快步走出这间混乱的宿舍:“不会的。”
江迟低头在手机软件上订酒店,发现附近的酒店全部满房,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大学附近的酒店必然爆满。
他把范围拉得更远,勾选了价格3000+与豪华五星两个选项,这才加载出几家可以预定的酒店。
江迟选了评分更高的文华酒店:“订几天?”
秦晏反问:“你想订多久?”
江迟说:“我当然希望你多留一阵我1月18号才放寒假呢。”
秦晏在江迟手机上点了一下:“那我就住到1月18号吧。”
这家酒店每晚房费三千二百多,从12月25日住到1月18日,一共二十四晚,总价七万八千多。
和老爹决裂后,江迟虽然没有以前阔绰,但还是眼都没眨就提交了订单。
秦晏眼含笑意,按住江迟的手:“我订完酒店了。”
江迟抬眸看向秦晏:“你这是试探我呢?”
秦晏眼波微转,顾盼回眸神采飞扬,显然对江迟的表现颇为满意,嘴上却说:“是怕你觉得我挑剔,给你添麻烦。”
江迟摇摇头:“这话说的没道理,我什么时候嫌你麻烦了?”
秦晏看起来心情很好,只是笑着不说话。
江迟锁上门,和秦晏并肩往楼下走。
秦晏走在江迟身后,脸上原就浅薄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这两个月来,江迟瘦了一大圈。
那样臃肿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却只显得人更加清癯,偏偏江迟个子又很高,高大的身形反衬出种异样的嶙峋,如同山崖边凛雪傲风的古松,浑然不惧风吹雨打,坚定不移地屹立在险恶天地之间。
秦晏看着眼前略显削瘦身影,不由蹙起眉心:“你把工作安排的太满了江迟,人会累坏的。”
江迟听到秦晏关心自己,心中微暖,宽慰道:“下周开始就好了,考试都赶在了一起,几乎每天都在熬夜复习,好好睡一觉就没事。”
申请国外大学的研究生需要提交成绩单,本科成绩最低总分也达到B -,换算到每一科上,平均成绩要均到80分以上,综合下来才能得到B。
江迟大三大四这两年的成绩一塌糊涂,挂科的那些就不提了,好多通过的科目都是低空擦边。
勉强考过的那些科目,不是61分就是62分,能不挂科和原主没什么关系,完全是任课老师努力的结果。
所以江迟除了准备挂科的那些科目,还有好多已过的科目也都重考一遍,好刷个高分凑绩点。
把两年的课程挤到一学期学,江迟一分钟得掰成四分钟才勉强够用,人怎么可能不憔悴。
在教务系统上查到江迟密密麻麻的补考安排时,秦晏当即就想给江迟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可以联系到加州理工大学的教授出具推荐函,要江迟不要这样拼命。
握着手机犹豫许久,秦晏到底还是没有拨出这通电话。
易地而处,如果是秦晏自己处在相同的境地,是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好意’。
能凭自身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若是借助了外物,拿在手里总觉得烫手,揣着兜里也别扭。
江迟脾气很好,什么事都不太计较,但这件事不同于旁的事,秦晏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但他知道江迟这是为了证明自己。
作为江迟的朋友,秦晏能做的就是默默支持,而非干预对方的决定。
秦晏没别的办法,只等圣诞假期一到,连夜坐了飞机回国看江迟,看到江迟瘦了这么多,不免有些责怪自己提起出国留学,害得江迟这样辛苦。
江迟的英语不好,秦晏许诺了要教对方英语,可分开后二人各忙各的,因为隔着时差,联系得并不算频繁,秦晏自然也是言而无信,没教过江迟念一个单词。
秦晏沿着小路慢慢走着,也不知将这个理由说给谁听:“你不是还要考雅思吗?我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正好能帮你复习英语。”
对江迟而言,这当然是再好不过。
他之前考六级考到怀疑人生,现在看到英语教材就头疼,十分需要好心人的帮助。
江迟本来报了个雅思辅导班,上课时间是晚上8:00-10:00,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几次就不爱去了。
一来是独自去上课形单影只的没意思,二来是每次从校外回来宿舍楼都锁门了,他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宿管阿姨;三来他需要补考的科目太多,也没那么点时间专程留给英语。
秦晏听过江迟这些不去上课的借口,感叹道:“我现在完全相信,你在原先的世界是保研直博的了。”
江迟还当秦晏在夸自己,得意洋洋地炫耀说:“一学期补考24门课,我是不是非常努力?”
“你可太努力了。”秦晏转身敲了敲江迟的头:“连英语课都不愿意上,考研英语可是怎么过的?不是保研的谁要你。”
江迟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慢慢悠悠往前走:“我都是有正当理由的,这回你教我英语,我更不用去上课了。”
秦晏说:“我教的可没有辅导学校的老师好,你这回补考也都考完了,给我老老实实去上课。”
江迟刚想说什么,秦晏却不听江迟那些歪理。
秦晏冷酷地说:“这事没商量,要是你指望着我教你,就理直气壮地不去上课,那我明天就回去。”
江迟踢着地上的石子,故意为难道:“自己去上课多没意思,雅思课上到腊月二十九呢,你要是能陪我到腊月二十九,我就去上。”
秦晏轻笑一声。
他手下掌管着那么产业,深谙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
秦晏看向江迟,慢声道:“只要你去上课,我不仅陪你到腊月二十九,还接你上下学,在教室外面等你都行。”
这样陪江迟去上课,表面是退了一步,实则监督的意味更浓,就是怕江迟厌烦学英语偷偷逃学。
江迟却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感觉秦晏对自己可真好。
论心机,一万个江迟也比不过一个秦晏,这不是零乘一万等于零的问题,是负一成一万等于负一万!
江迟揽着秦晏的肩:“哎呀,你对我真好,比我还关心我的雅思成绩,这么想让我陪你去国外吗?”
秦晏眉眼不动,恬淡道:“顺其自然就好。”
江迟却得寸进尺:“我就算去上课,回来你也得陪着我练口语。”
秦晏说:“这是当然,你最好学得认真一点,不然”
江迟问:“不然怎样?难道你还要体罚学生?”
秦晏忍笑道:“那你自己说,我用英文问你问题,你要是答不出来怎么办?”
北方的冬天很冷,入了夜以后风很大,削骨搓皮一般,无论多厚的衣服都能打穿,寒风直往人骨头里钻。
江迟反手戴上帽子:“罚我在冷风口里站着,冻死我得了。”
秦晏张了张口,‘我可舍不得’五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话到嘴边,又觉得兄弟间说这话怪奇怪的。
秦晏沉默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说:
看到江迟学习累得都瘦了,谁心疼了我不说。
第43章 第 43 章
“嫩着呢。”
外面的风很大。
秦晏被吹得睁不开眼。
这是他第一次在冬天来北方,总算见识了北地的凛冽。
风声在耳边呼啸,呜咽盘旋着,打着卷吹起地上的雪沫。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学校银装素裹,道路两侧的积雪到膝盖那么深,中间的路倒是勉强清理了出来,地面上也结了一层冰,稍不留意就会打出溜。
秦晏在温暖的城市生活久了,耐不住寒,从宿舍楼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就冷得微微发抖,后悔没让司机等在宿舍楼下。
江迟走在秦晏前面,替他挡住扑面而来的寒风:“冷就把帽子戴上。”
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已经很丑了,秦晏虽然冷,但终究放不下骨子里的矜贵,宁可冻着也不肯戴帽子。
天已经黑了下来,林荫道两排路灯投下橘色的光,两个人的影子从长到短,又从短到长。
江迟不用回头,扫了眼影子就知道秦晏又不听话。
“你知道东北的冬天有多冷吗?”江迟恐吓道:“零下四五十度,耳朵都能冻掉了。”
秦晏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耳朵。
江迟从影子里瞧见秦晏的动作,赶忙转身,一把握住秦晏的手腕,另一只手把帽子扣到对方脑袋上:“别摸!”
秦晏手臂微顿:“怎么了?”
江迟说:“我听舍友讲的,他们说冬天在室外不能揉耳朵,很容易冻伤。”
秦晏将信将疑:“好吧。”
江迟给秦晏把帽子整理好,外套拉锁拉到最上头:“还有不能用舌头舔门把手。”
秦晏问:“为什么要舔门把手?”
江迟也不太确定:“他们说把手是甜的……你真能在这儿待这么久吗,这里的环境好像不太适合你生存。”
秦晏看了眼江迟:“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又不是冰雕的,还能冻碎了不成?”
江迟叫了辆专车:“那过年呢,你是回港城还是去芜川?”
秦晏想了想:“回芜川吧。”
江迟脚步微顿,转身看向秦晏:“在秦家过年?”
秦晏语气平常:“不然在你家过吗?”
江迟求之不得,马上说:“可以啊。”
*
酒店内,秦晏订的是间宽敞的套房。
行李箱半开着放到墙角,里面的物品已经各自归位,放到了该放的位置。
桌面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水杯,衣服也挂到了衣柜里。
套房内有两个房间,床上用品都换过了。
秦晏注意到江迟的视线,颇为自得地说:“我都收拾好了。”
江迟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挑眉赞叹:“这么厉害?”
秦晏并没有被江迟哄小孩儿似的语气哄道,反而微微皱起眉,很认真地注视着江迟:“江迟,我是个成年人,你不要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江迟靠在沙发上:“用火柴点电磁炉的好主意可不是每个成年人都能想出来的这有个多功能养生壶,你会用吗?”
秦晏亲自烧了一壶水给江迟看,示意自己完全会用。
热水在玻璃壶中沸腾,蒸汽顶着壶盖,气泡在水的表面不断翻滚,发出阵阵声响。
在单调而重复的噪音中,江迟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江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秦晏正在电脑前处理一份文件,文件是全英文的,密密麻麻满是专业单词,江迟扫了一眼就觉得受到了强烈的精神污染。
秦晏似有所觉,侧头看到江迟时明显吓了一跳,握在鼠标上的右手抬了抬,又放回鼠标上。
感谢真正的季瑜经常到处打工,秦晏在慌乱之下,也很快想好了借口。
秦晏面不改色:“英文系教授介绍给我的兼职,每份文件翻译费800。”
他指鹿为马,把从大洋彼岸发来亟需他审阅的合同,硬说成是需要翻译的兼职工作。
江迟对此表示了惊讶。
“你这酒店一晚二三千,翻译一份”江迟凑近了看文档页码:“翻译一份24页的全英文合同才800,你还真是该省省该花花。”
秦晏也觉得自己理由找得略微离谱,但把兼职价格说高了同样离谱。
好在江迟从来不会细想这些细枝末节。
果然,江迟对秦晏电脑页面上的合同并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就走开了,捂着后颈转了转头:“脖子疼。”
秦晏极其自然地合上电脑,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我给你揉揉?”
江迟捂着脖子愣在原地:“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居然活到了你主动伺候我的一天,真是令人感动。”
秦晏捏住江迟后颈的皮肉,像提溜着一只大猫,拽着江迟往床边靠。
秦晏冷冷道:“疼吗,疼就不是做梦。”
江迟被扼住命运的后颈,只能顺着秦晏的力道倒在床上,小声嘀咕:“还是一点也不温柔。”
秦晏把江迟的头按到枕头里:“我不温柔吗?”
江迟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秦晏向来争强好胜,凡事都极为逞强要尖,哪怕知晓自己与温柔二字毫无关联,仍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超级温柔。”
“好好好,你说温柔就温柔吧,”江迟偏过头指了指脖子右侧:“这边。”
秦晏揉着江迟的脖颈给他放松肌肉,突发奇想:“江迟,你能拧断人的脖子吗?”
江迟从枕头里露出一只眼,斜觑秦晏:“没拧过。”
秦晏说:“你的力气那么大,全力去拧的话,应该可以掰断吧,就像电视里那样,单手握住,然后‘咔啪’一下拧断。”
江迟侧过身,伸手比划了一下:“从物理学来讲完全有可能,虎口半握,成C形更方便发力”
他将手扣握在秦晏脖颈上:“差不多这个角度,像抓夹一样插进去,顺时针方向快速扭动。”
秦晏被江迟掐着脖子,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慌张恐惧,反而是满满的求知欲,同时将右手半握成C形:“这样对吗?”
江迟点点头:“没错,但在体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你是没办法一下拧动对方的,这东西又没法练习,实战中很难施展。”
难得秦晏对格斗技巧感兴趣,江迟趁机教秦晏怎么在对战中快速取胜。
他拇指和食指下面就是秦晏的颈动脉,能清楚感知到秦晏的脉动。
江迟轻轻施力后松开手:“这是颈动脉,手指扣在动脉上,用力一掐,对方会迅速失去反抗能力,这招比拧脖子好用。”
秦晏点点头。
江迟问:“学会了吗?”
秦晏伸手在江迟颈动脉上按了按,自信道:“学会了。”
江迟说:“能别打架还是别打架,很危险。”
秦晏认同道:“当然,我并不擅长这个,不会轻易尝试的。”
在酒店内耽搁了一会儿,再出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江迟故作遗憾地说:“哎呀,来不及去上雅思课了。”
秦晏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江迟:“别装了,圣诞节给你放一天假。”
江迟高兴了。
反正只要不坐在英语教室里,在哪儿呆着都有意思。
江迟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带你去冰雪大世界吧,那边晚上可好玩了,冰雕、冰灯、还有小火车。”
秦晏说:“我是不会坐小火车的。”
*
十五分钟后,秦晏举着一串草莓糖葫芦,坐在亮着彩灯的小火车上。
冰雪大世界里的节日气氛特别浓。
巨大的圣诞树光华璀璨,上面缀满了各种装饰物,圣诞老人冰雕竖在门口,旁边是可以乘坐合影的冰雕麋鹿。
工作人员头上戴着红白圣诞帽,连小火车都装点成雪橇的模样,两边还挂有装着拐棍糖果和红色圣诞袜。
晚上风本来就大,小火车速度虽然不快,但坐在上面感觉更冷了。
秦晏开始还强撑着,小火车绕着冰雪大世界才跑了一半,他就把糖葫芦塞到江迟手里,学着看门大爷的模样,把手揣进了羽绒服袖管里。
江迟忍不住笑,惹得秦晏冷冷地斜眼瞪他。
“别生气了,吃个糖葫芦。”
江迟把糖葫芦递到秦晏嘴边:“大草莓的,15块钱一串,我平常都舍不得买。”
秦晏咬了个草莓慢慢咬着。
东北的夜晚实在太冷了,冰糖糖衣冻的像玻璃,特别脆,草莓里面也有冰碴,咬开来跟沙冰似的,形成一种特别奇妙的口感。
特别好吃。
秦晏把草莓完全咽下去,才开口说话:“六百多万的跑车随随便便就借给同学,却不舍得买15块钱的糖葫芦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做着八百块钱的翻译,住两千多的酒店。”
江迟也咬了一颗草莓吃:“我跟我爸决裂了,在我考上研之前,不会再花家里一分钱,而且在大学生活,消费观当然要尽量向大学生靠拢。”
秦晏靠在江迟耳边小声说:“你算什么大学生?你不是都读到博士了吗,在原来的世界得三十多了吧,装什么嫩。”
“才没有!都说了保研直博,硕博连读就五年,我实际年龄也才26,在这个世界”江迟掏出身份证看了一眼:“才24,嫩着呢。”
秦晏也看了眼江迟的身份证。
江迟五官立体,特别上相,连潦草的身份证照片都十分英俊。
这张身份证是十七岁那年办的,上面的照片才是真嫩,
十七岁的江迟,眉眼线条还没有现在这样锋利,骨相却正气十足,俊俏得堪比香港90年代的奶油小生。
江迟的手指在身份证上一弹:“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秦晏轻笑一声:“原来你是属兔子的,难怪脾气这么好。”
江迟说:“你也知道我脾气好啊,就欺负老实人呗。”
秦晏拢了拢羽绒服,轻讽道:“你可不老实。”
二人排队玩了一次冰梯,又去玩雪地碰碰车。
玩碰碰车的不是情侣就是家长带着小孩玩,江迟不知道撞谁,只好追着秦晏的车撞。
秦晏的车技很一般,撞不过江迟,还总被江迟顶在墙角,哐哐哐的对着顶。
碰碰车剧烈晃动,碰撞感晃得秦晏头晕。
秦晏停了车,气得从地上捞了雪球砸江迟。
江迟也团了雪球砸秦晏。
两个人从车上打到车下,战斗距离逐渐拉近。
一旦到了近身搏斗的环节,秦晏再不是江迟的对手,他意识到江迟在有意拉近距离,没憋什么好主意,当机立断,转头就跑。
江迟脚下一蹬,飞扑过来,这一下力道很足,要是撞实了两个人都得摔进雪堆里。
秦晏好歹跟着江迟学过不少格斗技巧,飞速撤身将将避开,却被拉住手腕,秦晏反手一推,虽然推开了江迟,自己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后倒去。
江迟探臂一捞,环住了秦晏的腰。
秦晏肩宽腰窄,江迟的手臂完全能将后仰的秦晏揽回来,可因为秦晏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原本能稳稳托在腰后的手,只堪堪拽住了腰侧的外套。
江迟回揽不及,和秦晏一同跌进了雪堆里。
白色雪沫飞扬而起,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一处。
倒地瞬间,秦晏闷哼一声:“江迟!你好重!”
江迟整个人砸进了秦晏怀里,知道这一下可够重的,连忙撑起手肘:“压到哪儿了?我看看。”
秦晏摇摇头。
他枕在雪中,呼吸间呵起阵阵白雾:“难怪爱斯基摩人都住在冰屋里,我躺在雪里倒觉得比站着暖和。”
江迟松了一口气,把秦晏拉起来,弯腰拍去二人身上的雪沫。
秦晏还在生江迟的气,愤愤拨开江迟的手:“我不用你,你撞死我吧。”
江迟心中好笑,却不敢表现出来,反而连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怎么舍得撞死你呢?”
秦晏甩开江迟的手,径自往前走:“我看你十分舍得。”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江迟追在秦晏身后,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思,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一共说了12句对不起,和35次我错了。
秦晏忍不住笑,没有等江迟再说什么好话,就轻易地原谅了江迟。
他霍然回身,满眼笑意:“江二公子,圣诞快乐。”
江迟也笑了,抬手拂去秦晏肩头的雪花:“圣诞快乐,小王子殿下。”
第44章 第 44 章
秦晏能旺江迟。
第二天,江迟回宿舍拿了些日常用品,搬进了酒店套房的另一间卧室。
从宿舍里搬出来后,江迟的生活品质得到了大幅提升,失眠的问题也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秦晏不晓得东北气温的险恶,几乎没带什么足够御寒的衣物,穿来的羊绒大衣抵御不了半点严寒,江迟带秦晏去了附近的商场,从头到脚给秦晏置办了一套行头。
鹅绒派克服、驼绒围巾、貂绒脖套、针织滑雪帽连脚上穿的皮鞋都是羊羔绒的。
“穿秋裤是没用的,”江迟拿出来一条‘羊老大’:“得穿棉裤。”
秦晏眉头紧缩,一脸打死也不肯穿的倔强表情。
江迟把棉裤递给秦晏:“可柔软了,穿上特别舒服。”
秦晏坚持拒绝:“不要,我不冷。”
江迟把棉裤放在床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好吧。”
秦晏套上派克服:“走了,上课去了。”
雅思辅导学校离酒店有点远,开车过去还要二十分钟,去上课并不算很方便。
哈市冬夜太冷,仅仅出门一件事,就能削弱江迟80%连续去上课的决心。
秦晏提议搬过去住。
但那地方临近郊区,比较偏僻,周围的酒店条件相对较差,倒是有不少新建的小区可以租,只是临近过年,合适的房源也不是很好找。
江迟看了几家都不是很满意。
主要是秦晏金尊玉贵的,居住条件稍微差一点,江迟都会觉得委屈了他。
秦晏自己倒是说了很多次无所谓,但他身上那股矜傲劲儿是带在骨子里的,说不说的意义不太大。
江迟总觉得秦晏就像一只名贵的红襟知更鸟,非得好吃好喝伺候着,稍微换换环境就能死给你看那种。
晚上,江迟开车到辅导学校楼下时,时间不早不晚刚好七点五十分。
江迟把钥匙递给秦晏:“你把车开回去吧。晚上愿意出来就接我,不愿意来我就打个车回去。”
秦晏看了眼车钥匙:“我没有驾照。”
江迟:“啊?你不会开车?”
秦晏说:“我会开车,但我的驾照在这儿不能用。”
江迟恍然:“哦,对,港城的驾照能直接在港澳用,回大陆得换证。”
秦晏点点头,信口开河道:“我也没带,太麻烦了。”
他哪儿来的港城驾照,他的驾照是美国的,根本不能在国内换。
江迟把车钥匙插回车里,无比自然地说:“那我送你回去?”
秦晏拿起上回在冰雪大世界买的圣诞长杆糖,敲了敲江迟的肩膀,警告到:“别想逃课。”
江迟叹了口气,哀怨地从后座上拿起教材:“那我去了。”
秦晏把江迟推下车:“快去吧,江博士!”
江迟走出两步,又转过头来敲敲车窗。
秦晏摇下车窗:“又怎么了,江二公子。”
江迟说:“等我下课去吃火锅吧。”
秦晏:“吃吃吃。”
江迟站在车门处墨迹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转头上了楼。
这一幕,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江迟坚持下去唯一的信念就是元旦假期。
四天一晃而过。
十二月二十九号这天晚上,江迟下课后飞速从教学楼里跑出来,一把搂住站在树下秦晏。
秦晏全副武装,穿了鹅绒服,戴着脖套和帽子手套,还穿上了那条打死都不肯穿的厚棉裤,怀里还抱着个暖宝宝。
东北的冬天会平等地制裁每一个说自己不怕冷的人。
况且秦晏本身就非常怕冷,他的骨气和倔强只维持了一个晚上,就迅速被寒风冷意消磨殆尽,第二天就老老实实穿上了江迟给他准备的全部御寒物品。
秦晏穿得厚实,整个人松松软软的,抱起来像一个大型充绒公仔。
江迟使劲搂了搂秦晏,兴奋道:“解放了!”
秦晏问:“你这么早就出来了,真放学了吗?”
江迟指了指身后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同学:“今天小考,可以提前半个小时交卷,我答完就出来了。”
秦晏可不觉得江迟是答完了才交卷,肯定不管卷子写没写完,能交卷就赶紧交卷出来了。
纵然心里清如明镜,但秦晏也没说什么。
反正卷子已经交了,又不能让人回去继续答题,江迟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江迟看着秦晏泛红的鼻尖:“你在外面站半天了吧,鼻子都红了。”
秦晏答道:“在车上坐的有点犯困,出来溜达溜达。”
江迟说:“这大冷的天,你就回家呗。”
秦晏骨子里就是个负责任的人,接下来的事就必须得办成。
“我得看着你学习。”秦晏说。
江迟感叹:“你还真是敬业啊。”
秦晏应了一声:“当然,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一想到接下来三天都不用上雅思课,江迟身心舒畅。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江迟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轻松的愉悦。
秦晏给江迟布置了背单词任务,每天一百个,但江迟想要彻底放松几天,决定把这三天的任务都堆到最后一天突击。
他半掩着房门,床上显眼处放着一本单词书,实则只是道具,只有秦晏进来的时候,江迟才会拿起单词书装模作样地背两句。
真不是江迟不爱学习,他专业课补考的成绩都出来了,每一门都在85以上。
正是因为学别的江迟都很快,才显出他学英语效率奇低,毫无进益。
有学英语的功夫,他不知道能做多少事。
要不是去国外留学必须要雅思成绩,江迟才不会自己为难自己在英语这条路上死磕。
真的是太难了。
元旦假期的第一天,江迟躺在沙发上写英语卷子。
秦晏说,这个假期学习的任务量多少,就看江迟这张卷子能得多少分。
不得不说,作为上市公司的总裁,秦晏在激励员工积极性方面的手段,还真是多种多样。
江迟剑眉微蹙,表情十分认真。
答完笔试题和作文,秦晏一边给江迟判卷子,一边用手机播放听力题让江迟答。
江迟转着笔说:“我想听你念。”
秦晏斜觑江迟一眼:“考场上我也去给你念吗?”
江迟翻了个身,趴在沙发扶手上写卷子:“你念得好听,我不容易走神。”
秦晏关了手机,拿出印着听力的资料页:“好,给你念。”
秦晏的英文发音很标准,朗读听力时刻意放慢了语速,形成一种很高级的腔调,就像英国皇室的贵族念演讲稿,端庄矜贵中藏着些漫然清淡的游刃有余。
非常迷人。
听秦晏念听力,是江迟无聊学习生涯中的唯一的亮光。
答完听力,最后是雅思口语部分。
相对于笔试来,江迟对口语更是头疼。
秦晏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或者高高在上,但和江迟进行口语问答时,始终都很有耐心,表现出了和本性完全不符的耐性。
“你英文基础很好,只是缺乏了语言环境,”秦晏放下试题卡:“在国外日常交流完全没有问题,你不用太担心口语考试。”
江迟每次答口语时都紧张得像个小学生,答完以后整个后背都湿了:“谢谢,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进行完一整套考试流程,秦晏伏在案头批改答题卡。
江迟在秦晏身后转来转去,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自己能取得个好成绩。
秦晏推开江迟:“别在我身后转,一边玩去。”
江迟说:“洪子宵听说你来了,要来哈市找咱们跨年。”
秦晏毫不留情地在答题卡上划着叉号:“31号晚上给你放假。”
江迟又说:“我还约了房东看房,你不是总说酒店晚上冷吗?反正我年后也要上课,不如在辅导学校旁边租个房子。”
秦晏放下红笔:“看了房还要搬家,你是不是想说没有时间学习了?”
江迟哎呦了一声:“怎么会。”
秦晏奇怪道:“我没来之前,你把复习任务排得那么满,连休息时间都没有,怎么我一来,你反而厌学了。”
江迟也觉得自己这几天厌学得厉害。
他根本不想看书,也不想学习,就想带着秦晏到处玩。
江迟靠在桌沿上,兴致勃勃地说:“极乐寺附近有庙会,你想不想去?”
秦晏合上卷子:“洪子宵什么时候来?”
江迟回答:“今天晚上到。”
秦晏说:“那让他陪你去庙会吧,外面齁冷的,我才不出去。”
*
洪子宵一来到哈市,就觉得自己是来当苦力的。
主要任务不是跨年,而是陪着江迟租房、买家具、搬家。
江迟租了间一百多平米的小洋房,新小区入住率不高,装修也很简单,三间卧室只有两间摆了家具,朝北的一间小屋空着,正好当做书房。
新租的房子离雅思辅导班和江迟学校都很近,江迟交了半年租金,正好直接租到毕业。
洪子宵买来一盆发财树放在阳台上,直愣愣地问:“你俩这是同居了吗?”
江迟正在组装升降办公桌,闻言抬眼看了眼洪子宵:“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和他是一对?”
洪子宵有理有据:“你前两个月失眠那样都没想着搬出来住,他才一个星期,你连房子都租好了。”
江迟:“之前是一直在学校里上课,最近不是没课了吗?”
洪子宵不是很被说服的样子:“我觉得你的理由不成立,你们学校门口有的是房子,你也没搬出来,我看你就是想跟人家一起住。”
江迟转动螺丝刀安装电机:“你要是来哈市陪我学雅思,我也想跟你一起住。”
洪子宵拿着喷壶给发财树喷水:“从港城到哈市,三千多公里几乎纵穿了整个华国,他一放假就来找你,就为了陪你学雅思?他是不是喜欢你?”
江迟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电钻:“别胡说八道,你从芜川过来也一千多公里呢,你也喜欢我?”
洪子宵蹲在江迟身边,揽着江迟肩膀说:“我当然喜欢你啦,咱俩可是青梅竹马。”
江迟瞥了洪子宵一眼:“一会儿去接他的时候,你不许乱说话,别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什么玩笑都能开。”
洪子宵帮江迟把升降桌翻过来,靠着墙角摆好:“我知道,我不就跟你说两句闹着玩嘛。”
把物品归置好,留保洁阿姨做最后一遍卫生收尾,江迟和洪子宵去酒店接秦晏吃饭。
半路上,洪子宵反应过不对劲来:“哎?你怎么不让他收拾屋子?”
江迟转动方向盘掉头,心眼偏得比方向盘还歪:“他不会干这些活。”
洪子宵心碎道:“我就会干呗,我好歹也是洪家正正经经的大少爷,你居然跟我说他一个”
江迟看了洪子宵一眼。
洪子宵后背一僵,把‘私生子’三个字咽了回去。
江迟语气淡淡的:“老洪,不许那么说他。”
洪子宵低头认错:“我错了,刚才说顺嘴了,我内心可是非常尊敬他的,见了他我大气儿都不敢出,他血脉压制我,我也就跟你口嗨一下嘛。”
江迟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当面背面都不能说,我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身份是高是低在我这儿,他就是个没有生活常识的小王子,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连被蚊子咬一个包都能引发严重的过敏,非常难养。”
洪子宵撇了撇嘴:“合着是你喜欢人家。”
江迟解开安全带,耐心解释道:“洪子宵,对一个人好,不一定非要出于情爱,我分得清爱情和友情,我对他没有占有欲,只是心疼他。”
洪子宵觉得江迟说的不对:“朋友间也会有占有欲啊,方思折知道我来找你跨年,整个人就酸的不行我当然知道你俩只是朋友关系,但我希望你俩能成。”
洪子宵非常非常希望江迟和秦晏能成。
因为据他分析,秦晏是江迟的贵人。
这事有事实作为依据。
前两年,江迟就跟得了癔症似的,整个人都奇奇怪怪,学业也不管了,身体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可秦晏一出现,江迟就好了,这不是贵人是什么?
小时候听老人讲,要是谁家里有人得了癔症,不管是‘疯癫的’‘附体的’还是‘中邪的’,只要把他带到八字硬的人身边,病人就能转危为安。
这和冲喜的原理差不多,总之都是冲上那么一下,作祟的邪气自然便被镇住了。
秦晏气场那么凶,什么妖魔鬼怪压制不住?
本来大学都毕不了业的江迟,和秦晏才做了半年朋友,就厉精更始,发愤图强,整个人精神气都变了,这不正是说明,秦晏能旺江迟吗?
要是江迟跟秦晏能成一对,江迟必定能顺风顺水,平步青云,登上人生巅峰!
洪子宵作为江迟最好的朋友,当然乐见江迟越来越好。
但这东西涉及一些玄学,他也没法明说,只怕说出来就不灵了,才明里暗里地给两个人牵桥搭线。
江迟却觉得他多管闲事,可给洪子宵委屈坏了。
洪子宵用心良苦道:“江迟,我觉得你们特别般配,才撮合你俩的。”
江迟下车,把车钥匙递给门童,转头对洪子宵说:“你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活到一百岁吗?”
洪子宵呵呵直笑:“因为他专门给人说媒,行善积德?”
江迟抬脚去揣洪子宵,洪子宵哈哈哈哈地笑着跑了。
作者有话说:
洪子宵:我的苦心谁能懂。
第45章 第 45 章
说这俩没谈谁信啊?
秦晏对新租的房子很满意。
屋内暖气很足,一进屋热气扑面而来,温热暖意烘在脸上,比酒店里呼呼直响的中央空调好了不知多少倍。
因为洪子宵来了,江迟将次卧让给了洪子宵,把自己东西放进了主卧。
洪子宵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要说都是好哥们,江迟跟谁睡一屋都一样,可江迟根本没犹豫,下意识就把东西全放秦晏屋里了,偏偏秦晏看到床上摆着江迟的枕头,也没有多问一句,两个人默认绑定了似的。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只能说洪子宵腐眼看人基,疑邻盗斧似的,心里认定江迟和秦晏两人有问题,那是肯定看什么都有问题,恨不能判定江迟和秦晏连呼吸都是冒着粉红气泡。
其实江迟把东西放主卧,根本原因是主卧是张1.8米宽的大床,而次卧的床只有1.5米宽。
洪子宵却不管那许多,只欣慰地点点头,一副磕到了的表情,甚至想多住几天,好帮兄弟多制造一些同床共枕的机会。
两个人现在都不开窍,懵懵懂懂只当对方是哥们朋友,没准多睡几晚忽然就开窍了呢。
洪子宵灵机一动:“晚上咱们去喝酒吧。”
洪子宵不仅提议晚上去酒吧,还要去冰雪大世界坐摩天轮。
浪漫的事都给他兄弟安排上!
秦晏已经去过冰雪大世界了,本来不想再去,推托说晚上太冷不想出门。
但洪子宵说和江迟两个人坐摩天轮很尴尬,从中午吃饭开始就磨着秦晏一起去。
不得不说,洪子宵的‘磨字决’非常有效,连江迟都没想到他真能说动秦晏。
洪子宵本事远不止于此。
在摩天轮排队时,他又凭借精湛的演技假装肚子疼,在进舱座的前一秒消失不见了。
江迟:“”
秦晏:“???”
舱座轻微晃动,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江迟和秦晏一头雾水地坐进了摩天轮里。
摩天轮缓缓升空,地面的冰雪之城格外璀璨。
秦晏站在玻璃舱门旁边往下望:“洪子宵哪儿去了?”
摩天轮入口处,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江迟也向下望去,只瞧见一片摩肩接踵的人群,纵然居高临下,也很难在如此熙攘的场景中找到洪子宵的身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给他打电话也不接,你看到他了?”
“还没有。”秦晏长眉微蹙,慢声道:“我觉得他有问题。”
洪子宵一直奇奇怪怪,江迟已经习以为常:“他从小就这样,有自己独特的思考模式这点跟你很像。”
秦晏望着越来越远的人群:“什么和我很像?”
江迟回答:“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不过他世界运行的代码比较简单且开放,没有你的这么复杂又封闭。”
洪子宵的世界像一个春意盎然的花园,鲜花绿草,看起来色彩缤纷,但其实构成非常单纯,而且也欢迎别人走进他的世界参观,洪子宵乐意把他的鲜花和热情分享给每一个人。
而秦晏的世界,则更像是一座尘封在冰原下的落寞文明,表面只有满目苍白,只有拂去积雪后,才能发现下面的世界精妙绝伦,一砖一瓦都写满了故事,等待着有缘人研读。
可惜,从没有人主动走近这片冰原,他们大多只是站在冰原前远远望了望,就急匆匆地逃走了。
即便偶尔长风吹去尘雪,露出星许碎片,人们也会因为它太过晦涩难懂,视而不见。
直到江迟出现。
他能扛走一座冰山,也能读懂砖瓦上的古朴文字,虽然他至今仍未能知晓这些文字的主人唤作‘秦晏’而非‘季瑜’,但江迟已经走进了这片文明。
他了解他。
摩天轮下的人群热闹非凡,浓重的节日气氛和欢声笑语一起升腾起来,形成一派繁荣景象。
而高高升起的舱室独立于繁华之外,将热闹与喧嚣被关在舱门外。
秦晏垂眸看着人群,目光深沉,久久不语。
虽不知他在看些什么,但那样子倒是格外严肃庄重,仿佛在思索整座哈市未来十年的城市规划与经济走向。
江迟怕打扰了秦晏的思考,前半程始终保持沉默,直到摩天轮将要攀升至顶峰,才低声提醒秦晏:“要拍照吗?”
秦晏头也不回,抬起右手拿过手机,继而示意江迟噤声。
江迟就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直到摩天轮的整段旅程即将结束,江迟终于忍不住出言道:“别找洪子宵了,他丢不了。”
秦晏收起手机,转身看向江迟:“洪子宵在说谎。”
理论上,面对着没头没尾的半句话,任何人都会感到不解,但就像江迟知道秦晏一直往下看是在找洪子宵一样,瞬间明白了秦晏这句话什么意思。
江迟也走到窗边:“你是说他根本没有肚子疼?”
秦晏晃了晃手机:“我拍下来了,他刚刚在冰场玩球,还跟别人家的狗打起来了。”
江迟觉得好笑,他头一回和一个男人一起坐摩天轮,更有趣的是,对方全程都在寻找另一个男人。
江迟忍俊不禁:“你盯着他干吗?”
秦晏重复了一上摩天轮就说过的那句话:“他有问题。”
江迟看着手机上秦晏录的视频:“他都跟狗打架了,还能对劲到哪儿去这不是打架,他是在跟狗抢冰球。”
秦晏表现出适当的关心:“他能抢过狗吗?”
江迟:“”
据洪子宵事后陈述,他是抢赢了。
洪子宵的羽绒服被狗掏个大洞,风一吹羽绒满天飞,跟下雪似的。
根据这件破损的衣服,以及洪子宵赔了二百块冰球钱的事实,秦晏认为这场胜利不要也罢。
洪子宵不这么认为:“狗主人赔了我五百块,那二百算是狗主人出的。”
江迟无语道:“你别跟狗抢那个球,还能保件羽绒服。”
洪子宵摸了摸屁股上的洞:“只是个小口子,问题不大。”
江迟从方向盘上捻起一根羽绒,打了个喷嚏:“剩那三百给我当洗车钱,我这车里全是你的毛。”
洪子宵当即掏出三张红色钞票:“爷有的是钱。”
江迟向秦晏示意:“收着。”
秦晏转身从后排接过钱,装进了钱夹里。
外面实在是太冷,天气预报说今晚还有雪。
回家以后,江迟和秦晏都不想再出门了。
洪子宵换了件外套,把破了洞的羽绒服装在塑料袋里密封好——
在车上因为他羽绒服飞毛,导致江迟打了好几个喷嚏,诡异的是,每次江迟打喷嚏,车内的气温就会下降几度,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为了防止室内的气温也一直往下降,洪子宵密封好了致使江迟打喷嚏的过敏源。
秦晏推着洪子宵出门,在楼道口用湿毛巾给洪子宵掸毛。
洪子宵开始游说秦晏:“去夜店玩吧,夜店可好玩了。”
秦晏没去过夜店这种地方,就问:“有多好玩?”
洪子宵说:“你去了就知道。”
秦晏想了想:“江迟不想去。”
洪子宵胸有成竹:“你要去他肯定去。”
“为什么?”秦晏问。
“他怕我把你带坏啊,”洪子宵摘掉袖口上的浮毛,随口道:“你可是他的小王子,他能让我单独带你去夜店?”
秦晏握着毛巾的手指微微一蜷:“他这么说的?”
洪子宵一本正经:“当然。”
秦晏眉峰凝起,眸光黯沉如夜,眼神如有实质落在洪子宵身上,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洪子宵全身肌肉一紧,从来不怎么样的记忆力突然奋起,几乎一字不差地把江迟的话复述下来。
后来,洪子宵回忆,那应该是人在察觉到死亡威胁时,肾上腺激素飙升创造的奇迹。
洪子宵迅速回答:“他说不管在别人眼里你是什么样的人,在他心里,你永远都是小王子,没有生活常识,非常难养的那种冷了不行热了不行,连被蚊子咬都会过敏。”
在秦晏审视的目光下,洪子宵继续交代:“搬家那天他喊我去干活,我问他不叫你,他说你不会干这些”
秦晏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片刻,他将湿毛巾折起来:“去和江迟说吧,我跟你去夜店玩。”
洪子宵眉开眼笑,鼓掌道:“好耶!”
秦晏收起毛巾往回走,洪子宵好奇心作祟,鼓起勇气又问了秦晏一次。
“你喜不喜欢江迟啊?”
洪子宵问完,又快速补了一句:“要是你俩都没这意思,我就不费劲撮合你们了。”
秦晏淡然自若,漫不经心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去问江迟,我和他的想法一样。”
洪子宵说:“我问过了啊,他说是友情不是爱情。”
秦晏没什么表情,走到水池边洗毛巾:“那你还撮合什么?”
洪子宵追过来,接着说:“可是我从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虽然他从小就很靠谱,习惯照顾朋友,但他对你真的特别好。”
秦晏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拧干毛巾,晾在衣架上,问:“你还去不去夜店了。”
洪子宵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闻言立刻转身去找江迟。
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刚开始只是跟盐粒似的簌簌往下洒,等三人走到小区门口,势头愈来愈急,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荡荡,落在屋顶上、树枝上、地面上层层叠叠,漫天皆白。
还没上车,三个人头上身上就落满了雪,连眉毛和睫毛都变白了。
江迟从便利店买了三把伞。
秦晏嫌撑伞冻手,直接把伞夹在胳膊下面,不肯将手从兜里掏出来一点。
江迟就撑开伞,笼着自己和秦晏两个人。
走在后面的洪子宵朝天翻了个白眼。
说这俩没谈谁信啊?
洪子宵用脖子夹着伞柄,掏出手机拍照留证。
下次这俩人再不承认有私情,他就把照片贴俩人脑门上,问问他们谁家兄弟这么腻乎。
洪子宵停在原地拍照,耽搁了这么一会儿,俩人已经走出二十几米,在茫茫风雪中,眼瞅着都瞧不见人影了,也没注意到洪子宵没跟上来。
这儿还有个人呢!
洪子宵骂骂咧咧,顶着风独自前行,向前追去。
真他妈服了!
他要不赶紧走快点,那俩人估计能直接开车走了,到了地方都不见得能发现自己不见了。
都什么人啊?眼里还有没有别的兄弟了?!
洪子宵耷拉着脸上了车。
结果坐在前排的两个人,谁也没发现他耷拉着脸。
于是,洪子宵的脸耷拉得更长了。
*
到了夜店,洪子宵把伞放在门口,叫服务员开了个卡座。
酒水和果盘很快摆了上来。
服务员给三人倒了酒,不远不近地退开到合适的位置。
江迟给秦晏拿了个旺仔牛奶。
秦晏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喝旺仔牛奶,在强劲的音乐声中,他问江迟:“你经常来夜店玩吗?”
江迟指了指自己,在嘈杂的乐声中提高声音说:“他应该经常来。”
秦晏坐了一会儿,被鼓点震得头疼:“太吵了,有什么可玩的吗?洪子宵说好玩的很多。”
洪子宵拿出骰子:“是很多,大话骰子会玩吗?”
秦晏摇摇头,洪子宵就靠近了秦晏,在他耳边给秦晏讲规则。
江迟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问:“有包厢吗?”
服务员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秦晏,说:“有的,先生,低消18888,您从卡座转过去,只要补12000就可以,只限酒水消费。”
江迟把卡递给服务员:“酒水你看着兑吧,我们就三个人,剩下的请你当小费了。”
服务员一年到头也碰不上一个这么阔绰的客人,他躬身接过卡:“先生酒水可以存的,报一下手机号。”
江迟说了手机号。
服务生手指微顿:“您姓江,江迟先生是吗?”
江迟说:“对。”
服务生把卡还给江迟,立刻换了个称呼,语气也更加恭敬。
服务生说:“江总,您之前在我们酒吧存了18万,开包房刷余额就可以给您开了包房K-V6,套餐还是按您原先的走吧。”
江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估计是原主充的,就点了点头。
服务生按住衣领上的对讲,跟总经理汇报道:“经理,经理,手机尾号3799的江总来了,手机尾号3799的江总来了,在K-V6,在K-V6。”
江迟:“”
他太久没来夜店了,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听见服务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经理。
江迟深吸一口气,拽起还在研究骰子的秦晏和洪子宵:“走走走,快去包厢V6。”
秦晏几乎是被江迟从沙发上拖起来的。
“怎么了?”秦晏问。
洪子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不解释,就在后面呵呵的笑个不停。
江迟大步穿过舞池:“你不会想知道的。”
舞池内人潮拥挤,想要快速穿越舞池的难度极大。
就在江迟他们走到一半时,整个夜店的音乐忽然一停,灯光也暗了下来。
江迟哀叹一声:完了。
下一秒,MC 雄厚的声音通过音响,从四面八方中传来:
“感谢K-V6江总开启路易十三一支,壕点大神龙一套,祝江总及同台的兄弟姐妹们玩得开心!玩得尽兴!不醉不归!!!”
舞池中,所有人都在四处张望,想看一看这个神壕到底是何方神圣,长什么样子。
灯光剧烈闪烁,跑马灯在人群中来回巡游,舞池仿佛变成了颁奖典礼现场。
三秒后,灯光停在了江迟身上。
江迟以手扶额,挡住了脸。
MC欢呼一声:“欢迎!”
台上洒下大片红纸,所有人都在热烈的气氛中鼓掌欢呼。
舞台正中央的巨幅屏幕上,随即浮现出五排大字。
【哈市锦夜月瑟酒吧
感谢K-V6江迟先生大驾光临
壕点路易十三恒·光启1支、大神龙1套
祝江总及同台老总
喝得开心 玩得尽兴。】
江迟/秦晏:“”
洪子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江迟:太社死了。
秦晏:好玩。
第46章 第 46 章
在夜店瞎玩。
礼宾部的十八个服务员,每人举着一个插在灯牌里的酒,排着队从人群中穿过,绕场一周。
江迟十分社死,拽着秦晏的手腕往舞池外面走。
好不容易到了包厢门口,门前还有两个穿西装的保安立岗。
江迟刚进包厢,就有十几个酒水营销鱼贯而入,进来向江迟敬酒。
江迟双手合十:“谢谢各位,我今天开车来的,你们随意。”
洪子宵举了举杯:“都忙去吧,我们自己玩就行。”
酒水营销前脚刚走,后脚礼仪部所有人都排成一排,走了进来。
其中有几个男公关和江迟很熟的样子,一进门就软软地围过来,坐在江迟身边。
“江总。”
“江老板好久没来了。”
“是不是都把我忘了啊,江总。”
江迟好不容易推开这个,那个又挽上他的胳膊,推开那个,这个又靠在他肩膀上。
两个男公关看起来都很年轻,十八/九岁模样,劝酒的手段却很娴熟,一个给他捧酒,一个给他喂水果。
江迟额角猛跳,血压都上来了。
他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把人赶走,就旁边的一个男生忽然亲了过来。
饶是江迟反应迅速,也只来得抬手挡住脸颊,那一下到底还是亲在了他手背上。
几个公关登时笑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调侃起亲江迟的那个人。
那个人亲完江迟,自己倒先害羞了,耳尖通红,低着头直往江迟身后躲。
其他人却不饶,追着那人揶揄,说头一回见他这么主动,问他是不是晚上想江公子想的睡不着。
那人羞愤欲死,恨不能躲进地洞里。
江迟往前挡了挡:“你们别逗他了。”
不拦还好,江迟一拦,那些人马上起哄说:“江总要英雄救美,我们可不依呢,您要是真心疼他,跟他喝个交杯酒,也算他没白念着您。”
江迟当然不会在夜店里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公关喝交杯酒,他推脱了两句,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到别出去。
秦晏面无表情,抱臂看着江迟左右逢源。
几息过后,秦晏突然招手,叫来两个人坐在身边。
江迟血压更高了:“洪子宵!不许教他玩这个!”
洪子宵十分冤枉,他自己身边还没人呢,哪儿就教秦晏玩这个了。
分明是秦晏也会玩啊。
在生意场上,秦晏没少经历这样的场合,但他从来都没叫过人,一是他本身无心风月,觉得没意思,二是觉得不安全,保不齐是谁派到他身边的。
秦晏身上的气质很冷,坐在他身边的两人不敢往秦晏身上靠,只是不住地敬酒。
秦晏来者不拒,转眼就喝了三杯。
第四杯的时候,江迟探身按住秦晏酒杯,冷下脸,转头对一屋子莺莺燕燕说:“都出去,有需要我叫你们经理。”
一行人躬了躬身,排着队走了。
包厢里只剩下江迟、秦晏、洪子宵三人。
硕大的包厢一下没了人气,显得有点空荡,气氛也有些僵。
洪子宵察觉尴尬,意识到气压很低,主动开口说:“好歹找点人来跳舞吧,就咱们三个干什么啊?”
江迟看向洪子宵:“你去看着点吧。”
洪子宵很有眼力见地避出去了。
秦晏拨弄着骰盅里的骰子,没抬眼,只是问:“好玩吗?”
三个字表面问得是骰子,内里问的是什么二人心照不宣。
只是不知为何,莫名有股兴师问罪的味道。
江迟扣上骰盅:“我没玩过。”
秦晏这才正眼去看江迟,眸光深深,难以窥测。
包厢顶棚冰蓝色的灯光落在秦晏脸上,朦胧又迷离,连瞳仁里都是蓝光,显现出些许妖异。
秦晏靠在沙发上:“可是他们都认识江二公子呢,还叫你江总。”
江迟解释道:“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对这个没兴趣,你什么时候见我来夜店玩过?”
秦晏去拿江迟手里的骰盅:“要是我想玩呢?”
江迟心里清楚秦晏是在故意拿话噎他,可仍忍不住火大。
不知是在气秦晏不信自己,还是在气秦晏想在夜店瞎玩!
江迟把骰盅扔到秦晏怀里,里面六七个骰子稀里哗啦地掉落出来:“想玩就玩,我不管了你。”
秦晏手背轻扫,拨开身上骰子,薄唇微启,冷冷吐出一个字:“脏。”
好像只猫爪子在心头一抓,江迟心里那根弦‘嘭’得一下断了。
江迟心中气急,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他也没料到那个男公关会突然亲过来,也及时拿手挡了,秦晏居然还说他脏!
江迟很少会发火,尤其是对朋友。
很多人都说是江迟脾气好,其实江迟是觉得没必要。
毕竟动怒也好,发火也罢,都只是情绪的宣泄,除了让自己更生气以外,解决不了任何实际的问题。
君子和而不同,朋友之间如果因‘不同’而‘不和’,那就说明他们不适合做朋友,不做也就是了,何必要吵架发脾气呢?
这太不体面了。
可面对秦晏,江迟运用了二十年的原则分崩离析。
他和秦晏‘不同’也‘不和’,但他还是和秦晏成了朋友。
江迟穿书后,原主留下了一堆烂摊子,旁人都当是江迟年轻肆意,荒唐无忌。
骂他花心滥情的有,讽他不学无术的也有。
旁人再怎么冤枉他,江迟俱可以一笑置之,可秦晏只说了一个‘脏’字,就让江迟难以接受。
秦晏明明知道他是穿书的,也清楚从前在夜店玩的不是自己,却故意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可理喻!
可秦晏如此不讲道理,江迟却还想和他做朋友。
所以你看,所有原则都是设给自己的。
当秦晏出现在江迟的生命里,那秦晏是什么样,江迟的原则就会降成什么样。
没有曲高和寡,没有阳春白雪,连信奉‘宣泄情绪无用论’的江迟也发火了。
江迟上前一步,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欺身俯视秦晏,低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我!”
秦晏眸光闪动,冷嗤一声:“谁知道呢?”
江迟握了握拳,指节泛白:“好,很好,你不知道是吧。”
秦晏偏过头去,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气人模样。
江迟在包厢内转了两圈,最终在秦晏面前站定:“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相信江迟是穿书的,也相信从前的花花公子和江迟两个人。
可看到那个男公关亲江迟,秦晏就是没由来的生出满心不快。
尤其是那个男公关往江迟身后躲时,江迟还一副回护的姿态,更是瞬间惹恼了秦晏。
秦晏异常烦闷,非得说两句话刺一刺江迟,让江迟也高兴不起来才好。
可是当江迟真生起气来,秦晏心中的不快未能消解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这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和江迟只是朋友,就算江迟真和夜店的男公关有些什么,也与他无关。
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就算秦晏不喜轻浮,也觉得他认识的江迟不该这样,但他没理由为这事朝江迟发脾气。
是他的问题。
秦晏反思过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几息后,秦晏沉下语气:“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说着说着,秦晏的声音却不自觉越来越大:“看到那个男公关和你拉拉扯扯,我就是忽然很生气,但过问你感情的事情是我逾矩!对不起!”
最后一句‘对不起’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论理说秦晏已经道歉了,虽然语气有待商榷,但江迟的宽宥温和的性格来说,应该顺坡下驴,就着台阶赶紧下来,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不知为何,看到秦晏倔强委屈地向自己低头,江迟反而更加气愤,非要好好和秦晏掰扯掰扯这个问题。
江迟被气笑了,反手指了指门口:“我都不知道那小孩叫什么,我跟他有什么感情,我就是看他可怜。”
看他可怜?
秦晏凤眸微垂,暗芒一闪而过。
江迟看谁都可怜,看那小孩可怜,看季瑜也可怜,就看他秦晏不可怜!
秦晏内心郁猝,刚刚劝说自己的话全都灰飞烟灭,化作熊熊烈火在心口燃烧。
秦晏霍然站起身:“好吧,你说的都对,你跟他没感情,你只是平等地关心每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男生!”
江迟:“”
秦晏看也不看江迟,抬步往包厢外面走。
江迟长臂一伸,拽住对方手腕,猛地将秦晏拽过来。
被这样大力一拽,秦晏恍然间觉得自己暂时脱离了地球引力的保护。
短暂滞空半秒后,他遽然撞进江迟怀里,又被江迟的一双手掌稳稳扶住。
江迟眉峰凝起,紧紧攥着秦晏的手腕,沉声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秦晏仰面看向江迟。
江迟歪了歪头,眼神凌厉锋锐,可眸光更深处却是淡淡的迷茫。
他是真不知道秦晏为何生气,也是真想让秦晏消气。
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做,像一只无辜被凶的大狗熊,高大威猛又手足无措。
秦晏心头一软,所有的气都散了。
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居然因为毫无由头的情绪,就这样欺负江迟。
秦晏摸了摸江迟的头发,诚心实意地道歉:“江迟,今天是我不好。”
江迟原本很是生气,可秦晏的态度一软,他的心也跟着软下来,顾不得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委屈。
他用虎口钳起秦晏的下巴,左右晃了晃。
秦晏这会儿又很乖了,漂亮的凤眸垂下来,装作很温驯的样子,任由江迟施为。
江迟冷下嗓子,恨声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给你上点雷霆手段,就天天欺负人。”
秦晏从不推卸责任,认识到自己不对,没再和江迟唱反调。
他从江迟教他的那些经验里翻出【道歉万能模板·道歉三部曲】,准备完整运用一遍,以示诚意。
第一步:诚恳致歉。
第二步:陈述困难。
第三步:转移话题+带对方买东西。
秦晏在脑海中默背了一遍答案,自信满满地对江迟说:“对不起。”
江迟钳在秦晏下巴上的手微微握紧。
秦晏看了江迟一眼,心说接下来该陈述困难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学生,举一反三是最基本的能力。
秦晏慢声说:“是我的错,在新环境交朋友太难了,我排斥和陌生人亲密接触,看到有人亲你,感觉有些奇怪。”
江迟紧缩的眉头逐渐解开,他垂下眼眸,很认真地听着秦晏说话。
秦晏观察着江迟的表情,见江迟神色见缓,就知道自己踩中了得分点。
他信心更足,继续作答道:“其实拥抱和亲吻都是很平常的社交行为,只是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但我会尝试着接受,可能效果不尽人意,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克服。”
江迟越听越迷糊:“克服什么?”
秦晏想了想,故作真诚地反思道:“我刚才说那个男公关亲你很脏,是非常不礼貌、不友善的行为,所以我决定点他的台,用小费补偿,他如果要亲我的话,我会欣然接受,以示善意。”
江迟瞠目结舌:“啊?”
听到江迟的声音中的不确定,秦晏敏锐察觉自己的答题点偏了,匆匆切进第三步【转移话题+带对方买东西】进行收尾。
外面天很冷,还在下大雪,就别带江迟了,他自己去买好了。
只是不知道江迟想要什么。
秦晏拿起钱夹:“算了,下回再说吧我出去买点东西,你要什么吗?”
江迟几乎跟不上秦晏的逻辑,下意识跟着秦晏往外走了两步,问:“你买什么去?”
秦晏推开江迟:“外面在下雪,我自己去就行,很快就回来。”
江迟只好停下脚步,忍不住交代一句:“不许去点男公关的台啊。”
秦晏转头,朝江迟笑了笑,调侃道:“你要点吗?我请你。”
江迟摆了摆手,头疼道:“快走吧。”
第47章 二合一
我不允许你走!
秦晏离开后,江迟把地上的骰盅捡起来,摇晃着自己玩了会儿骰子。
十分钟后,江迟刚想给秦晏打个电话,问问他去哪儿了,却忽然想起来洪子宵出去有半个多小时了。
江迟手指一动,先把电话给洪子宵拨了过去。
几声等待音后,话筒里响起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夜店里隐约喧闹,人声嘈杂,也不知洪子宵是不是没听见。
江迟额角微挑。
半个小时还没回来,怎么都不大对劲。
江迟拿起手机,出门去找洪子宵。
到前台问了营销经理,经理告诉江迟,姓洪的那位先生想买的烟这没有,就出门买烟了。
服务生告诉江迟:“酒吧后巷有条近路,穿过去就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洪先生多半是去那里了。”
江迟点点头,穿过灯红酒绿的舞池,从存包处取了大衣,撑着伞,绕到后巷往便利店走。
大雪簌簌往下落,已经没到小腿,每一步走得都很费劲。
江迟真是想不明白,这么大的雪,洪子宵和秦晏为什么非得出来买东西。
哈市的雪夜异常寒冷,是能冻死人那种冷。据说经常有酒蒙子喝多了半夜不回家,倒在地上把手脚冻坏死或者冻掉的。
洪子宵虽然没喝几口酒,但谁知道这家伙跑哪儿去了,万一真摔在哪片雪地里,有个什么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江迟记挂着洪子宵,不由加快了脚步。
后巷极为狭长,隐隐能看到路口便利店灯牌的光。
大雪簌簌落下,天地间一片寂然。
江迟往前走了十几米,还没转出巷口,就听到了几声叫骂。
北风呼啸,江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了洪子宵的声音。
真是毫无意外,洪子宵每次去夜店,不和谁起争执才奇怪。
江迟撑着伞,快步向喧嚣处走去。
便利店对面,洪子宵站在屋檐下,和一群人不远不近的对峙着。
对面站有六个男青年,都二、三十岁上下,为首的还穿着个白貂,显得虎背熊腰,远远望过去像个北极大白熊,座山雕似的杵在洪子宵面前。
江迟赶到的时候,洪子宵正指着那个人骂。
“煞笔,你他妈的穷疯了你,偷老子的伞,给我!”
江迟看向大白熊,只见他左胳膊下夹着个皮包,右手撑着把黑伞。
大白熊吵雪地里吐了口唾沫,醉醺醺地吆喝:“你说伞是你的就是你的,谁看见是你的?”
江迟一看大白熊摇晃着脖子,拿下巴看洪子宵,就预感到洪子宵要炸。
毫无意外,洪子宵果然炸了。
洪子宵上前一步,一把薅起大白熊脖领子,喝到:“伞不伞的无所谓,你叫我一声爹,伞我送你了。”
对面几个人登时大怒,围在洪子宵面前,推推搡搡起来。
每个人都在说话,只是都骂骂咧咧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其中一个人指着洪子宵骂道:“赶紧滚啊,别逼老子揍你,我们熊哥说了,没人能证明伞是你的!赶紧滚!”
说完狠狠一推洪子宵。
雪天路滑,洪子宵倒退几步,脚下一绊难以维持平衡,好险没摔倒。
正在洪子宵踉跄之际,身后一人稳稳扶住了他。
江迟单手托住洪子宵,看向对面的一群人:“我能证明这伞是他的。”
洪子宵猛地回过头,惊喜地叫了一声:“迟哥!”
江迟轻笑一声,俊朗的眉眼中盛满笑意:“这时候叫迟哥了?”
洪子宵拽着江迟胳膊:“迟哥,这些人抢我伞,还骂我,揍他们!”
江迟没太多表情,就这样站在风雪中。
虽然只有一个人,却令人不敢小觑。
江迟气场极强,比烈烈朔风更为凛冽,眉眼间一片漠然,比素白的雪花更冷,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熊哥穿着身貂皮大衣,也不知是衣服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只和江迟对视了一眼,居然就在大雪天里冒了一头热汗,连酒都醒了大半。
江迟眼神落在熊哥脸上,淡淡道:“把伞还他。”
熊哥不想还伞。
雪这么大,没了伞,他的貂皮大衣肯定要被淋湿了。
他去便利店本来就是去买伞的,结果店员说卖没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门边放着把折叠伞,就顺手拿了起来,谁料刚走出门就被发现了。
他们一群人刚散了酒局,各个满身酒气咋咋呼呼的,一般人遇上他们,被撞一下或者抢了出租车,也都只能默默吃下哑巴亏,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这次竟然踢到了铁板。
熊哥清了清嗓,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买的伞。”
洪子宵大骂道:“操,你他妈怎么张嘴就来?”
江迟手腕一动,撑在头顶的伞轻轻一晃。
再撑起来时,伞面已经没了积雪,露出原本的黑色伞布。
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完成了收伞、抖雪、撑伞的动作。
这一手实在漂亮,变戏法似得看呆了众人。
江迟将露出伞面轻轻一转,面向众人,问道:“你从哪儿买的,能和我的伞一样?”
熊哥还欲狡辩。
江迟往前走了半步,压迫感十足。
熊哥下意识后退一步,退完又挂不住脸,看了眼身边的几个兄弟。
一把伞而已,大过年的,谁也不想为这点小事较真。
江迟个子很高,一瞧就是练家子,通身气派不像普通人,熊哥寻思这人保不齐是那个大老板家的孩子,真打伤了也是惹事。
熊哥收了伞,递给身边的一个小弟:“可能是我拿错了,虎子,你给这两位小哥送过去,相逢就是缘分,都是朋友,不至于伤了和气。”
虎子接过伞,吊着膀子朝江迟走过来。
离近了,江迟才闻到这人身上满身酒气。
原来是一帮人刚散了酒局,顶着醉意上头闹事。
虎子拿着伞一伸胳膊。
洪子宵抬手去接,也不知是虎子是真喝多了还是真虎,手一晃,居然把伞扔在了地上。
就跟慢动作一样,江迟眼看着折叠伞从两人手边坠下去。
‘啪’地一声掉进雪地里。
看到那把伞掉落的刹那,江迟心里就只有两个字:完蛋。
洪子宵早就压着火了,见状火冒三丈,一脚把雪里的伞踢飞,下一秒,沙包大的拳头就已经到了虎子的脸上。
这一拳又快又狠,砸在了虎子面门上,
虎子被打得摔进雪里,滑出好远才停下。
熊哥那边的几人看到这一幕,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叫骂声。
“我草**!”“妈了个*的!”“操,揍他!”
接下来,是一场乱战。
这是江迟第一次和洪子宵一起打架,可二人极为默契。
在洪子宵踹飞虎子的瞬间,两个人就摆开架势,背靠着背互为后盾,仿佛他们已经一起打过很多架一样。
江迟收了伞一挥,随机甩在一人面门上。
打这种群架,绝对不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高级和体面,今夜雪下的很深,踩一脚陷进去大半条腿,及膝的积雪特别碍事,没一会儿,几个人就滚在雪里。
江迟抬腿踹开一人,才要起身,就被另一人扑倒在地,摔进雪里。
他抬掌在对方下颌一推,还为来得及施力,那人就被人从后面勒着脖子掀开。
江迟看到那人脖领上素白的手,和手指所卡的位置,不用抬眼就知道来者是谁。
当然是他聪明无双的唯一弟子
——秦晏!
江迟仰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张冷峻的脸。
秦晏一脸无语:“江迟,我就知道是你。”
他买完东西回来,大老远就看见有人在打架。
依秦晏的性格,就是有人当街杀人,他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直到他看见其中一人,抬起长腿把对方踹出五六米远。
这么大的力气,不是江迟还能是谁?
霎时间,秦晏就想起了在林家寿宴,江迟踹飞银毛那惊天动地的一脚。
秦晏立即往这边跑。
跑过来一看,还真是江迟和洪子宵。
秦晏从没打过架,抬起手才发现手腕上还套着个袋子,实在影响发挥。
江迟利索地翻身,从地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小心!”
秦晏扶了江迟一把,问:“能不能别打了?”
江迟扫了一眼战场:“这我说了不算,场面没法控制!”
现场异常混乱,每个人从雪地里摸爬滚打,俱是一身湿漉漉的泥雪,看起来好不狼狈。
洪子宵被三个人按在雪里,江迟甩开一人,把地上的洪子宵拽了起来。
秦晏站在整个战场最中央,但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了他。
每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都不同。
江迟往那一站,给人的感觉是很能打,而秦晏站在那儿,给人的感觉就是三个字:
赔不起。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贵。
这边打得都难舍难分,你死我活,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招惹秦晏。
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要不是江迟刚才还跟秦晏说话,秦晏都该以为他们看不到自己了。
江迟再一次把洪子宵从地上拉起来:“不打了,季瑜来了。”
洪子宵这才注意到秦晏,还抽空朝秦晏挥了挥手。
秦晏:“”
秦晏越过混乱的战场,朝江迟他们二人走去,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小弟。
根据脚感猜测,秦晏大概是踩到了对方脚踝。
小弟吃痛,闷哼一声。
“对不起。”秦晏抬起鞋尖,小心地把那人往边上踢了踢:“你有点挡路,麻烦收收腿。”
小弟:“”
与此同时,一个人鬼鬼祟祟,从江迟身后包抄过去。
一抹寒光一晃而过。
秦晏怔忪半秒,喊了一声:“江迟!他有刀!”
江迟扯开身上的一个小混混,遽然侧身闪避,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
那人突然被人钳制,立即举起折叠刀,朝江迟肩膀捅去。
“江迟!”
秦晏大步上前,下意识抬掌去去抓刀锋。
电光石火间,江迟屈膝抬腿,一脚将那人踹出好远,转身去吼秦晏:“你疯了,用手抓刀刃?”
秦晏被凶得一激灵:“我没”
江迟:“你没什么?我都看见了!还撒谎!碰到刀了吗?”
秦晏没说话,愣在原地。
江迟拽过秦晏的手,反复看了又看。
秦晏手指修长,一双手白白净净,跟羊脂玉雕刻的艺术品似的,掌心里连道红痕都没有,自然是半点油皮都没擦破。
熊哥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满头热汗。
他带来的几个人都被江迟踹倒在地,转眼间全都没有了还手之力。
在地上滚了半天,他们一帮人早没力气了。
本来天就冷,大家穿得都多,原本就行动不便,江迟力气还大得出奇,他们都不知被江迟扔出去多少次了。
也就是哈市雪下得深,每回摔进及膝深的雪堆里有个缓冲,要不早摔得站不起来了。
熊哥一身昂贵貂皮大衣脏的没法看,乌糟糟的沾满泥点子,拿手指一抹,非但没能把那块泥巴抹下去,倒把污垢摸得更开,脏污的面积更大了。
脏兮兮的污渍像一张嘲讽的笑脸,气得熊哥狠狠一锤地!
反观骁勇无比的江迟,衣服上就干干净净,只有手肘和膝盖的位置多沾了些白净的雪沫,不仅不显脏,反而衬得他跟世外高人一般,格外出尘。
要不是几个人围着打都打不过,手下的小弟也不会亮刀。
熊哥心中恼火,朝手下比划了手势。
虎子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瓶,悄悄趴在雪里,准备找机会偷袭。
江迟本来也没想打架,这一下又险些伤到秦晏,当即无心恋战,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几人,叫上洪子宵就准备走。
就在此时,虎子猛地从地上窜起,朝着背对他的江迟挥起啤酒瓶!
江迟听到耳侧的风声,往右一闪,同时双掌向前一推一缠,打太极般以柔克刚,化解了对方的攻击。
虎子退出数米,瞥了眼一直游离在整场斗殴事件中的秦晏,突然出奇不易地挥起酒瓶,斗气般冲着秦晏的脑袋砸去!
江迟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季瑜!”
秦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江迟按到了怀里。
江迟先把秦晏的头按在颈侧保护,旋即抬起左臂去挡酒瓶。
漫天飞雪,幽绿色的酒瓶破空而来——
这一幕既像是长镜头般慢放十倍,又像是加速一百倍,最终定格成一线,在江迟瞳孔中凝固。
他慢了!
胳膊和酒瓶擦身而过,一声碎响在江迟耳畔炸开!
哗啦——
酒瓶在秦晏额角炸碎成无数片,绿色的玻璃碎片和鹅毛大雪一起停在半空中。
秦晏全身一僵,整个人骤然脱力,倒在江迟怀里。
江迟怒吼一声!
虎子只觉被敲到脑袋的人是自己,吓得肝胆俱裂,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再动。
江迟霍然出手,单手扣住虎子脖领,正欲往右狠掰。
洪子宵瞧见江迟满身煞气,宛若修罗临世,心中又惊又骇,只怕江迟克制不住杀意,真把那人脖子扭断!
洪子宵大喊了一声:“江迟!”
江迟终究留有一丝理智,没有直接掰断对方脖子,只是拇指和食指猛然发力,紧紧卡住那人颈动脉,而后蓦地发力,居然将一个百十来斤的成年男子单手提起,直接甩飞出去。
这是什么样的爆发力!委实太过惊人!
虎子嘭一声落在地上,直觉自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眼前阵阵发黑,半天缓不上来那一口气。
江迟却不看任何人,抱着秦晏半蹲在地,双手颤抖,抬指去捻秦晏额角的碎玻璃。
鲜血从秦晏额角淌下来,顺着那双紧闭的凤目一直往下流。
这一抹鲜红仿佛流进了江迟的眼睛里。
江迟双眼赤红,低声唤道:“季瑜,季瑜。”
洪子宵匆匆掏出纸巾,按在秦晏额角:“没事吧?”
黏稠的血液被纸巾蹭开。
秦晏半张脸上满是殷红鲜血,潺潺流水般止不住似的不断往下淌,看起来好不骇人。
江迟看了一眼虎子,目光从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那目光如有实质,像一把冷刃长刀,狠戾入骨,吓得几人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住!
江迟只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又落回秦晏身上。
“叫救护车,报警。”江迟对洪子宵说。
一听报警两个字,一行人登时如鸟兽四散!
洪子宵起身追了两步,又被江迟叫回来。
江迟脱下外套,包在秦晏身上,出乎意料地镇定:“不用追,他们谁也跑不了叫救护车了吗?”
洪子宵掏出手机,拨通120:“这就打。”
打完电话,洪子宵才注意到江迟把大衣裹在秦晏身上。
江迟面容冷酷,瞧不出什么端倪,胸口却剧烈起伏,呼吸间白色热气荡漾在口鼻之间,隐约泄露出江迟真实情绪。
他只穿着毛衣,半跪在雪地里,凌厉的剑眉上沾了雪,显得无比苍白。
这怎么能行!
现在下着大雪,冰天雪地,室外的温度足以零下二十三十度,再好的身体也受不住这样的寒冷!
洪子宵解开围巾披在江迟身上:“你这不行啊江迟,救护车还得一会儿才到呢!”
江迟摇摇头,右手稳稳地托着秦晏后脑:“我不冷。”
洪子宵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
他捡起之前被自己踹飞的雨伞,站在江迟身后,默默给二人挡雪。
秦晏的呼吸很微弱,口鼻间几乎看不见白雾,额间的鲜血却还是源源不断涌出来,没有半点要止住的意思,血液滴在雪地里,眨眼间凝成一个红色冰珠。
江迟心中的自责与悔意几乎承载不住。
秦晏最怕冷了。
要不是他和秦晏吵架,秦晏根本不会冒着大雪出门买什么东西。
江迟紧紧搂着秦晏,声音颤抖:“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都是我不好”
秦晏头疼欲裂,意识始终在有无之间迷离。
从小到大,秦晏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从来没受过什么严重外伤,这使得他对疼痛的忍耐程度极低。
在遭受重创的瞬间,身体机能迅速做出反馈,中枢神经强制大脑进入休眠状态,减少消耗。
但秦晏拥有与忍痛能力相反的坚强意志,只要感受到一点意识的复苏,他就能抓住这点意识,强迫自己醒过来。
在强行醒来的过程中,秦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痛!
疼!好疼!真的好疼!
秦晏眼前一片血红,耳边像是罩了真空耳罩,什么都听不见。
头很沉,像坠了几千斤的铅球,也像是被什么紧紧挤压着,而且越来越紧,越来越痛,剧痛袭击之下,秦晏却叫不出声来,身体止不住地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在意识消失前,秦晏想到了可以用什么来精准的形容这种疼痛。
孙悟空的紧箍咒。
这是他再一次昏迷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
秦晏的意识才刚恢复这一瞬间,中枢神经就判断这种疼痛为‘不可接受’的痛,为了防止宿主活生生疼死,再次强制大脑进入休眠。
实际时间也许只有两秒钟左右,可这两秒对秦晏而言,堪比在十八层地狱里煎熬了两年。
他开始害怕醒来——
在这种剧烈的痛苦下,再坚强的意志也忍不住生出退意。
直到他听到江迟喊他。
江迟注意到秦晏的眼皮动了动,又很快没了动静。
“季瑜?季瑜!”
江迟轻轻碰了碰秦晏的脸:“你能听见吗?”
秦晏听见了,但他真的不想醒过来,实在太疼了。
如果要再经历这种疼,真的不如去死!
秦晏意识似有似无,非常模糊。
在这种混沌中,他不由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马上就要死了。
好吧,就算死的话,他也得先把身后事交代清楚。
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交代的,因为就算他交代给江迟,也没有人会相信江迟口中‘秦晏的遗言’。
连帝王的遗旨都能被篡改,秦晏在雪夜中匆匆交待的遗言,又会有谁去遵从呢?
在生与死的边缘,秦晏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悲哀。
那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祖父要竭尽全力把他培养成下一任家主,因为唯有他成为家主,顺利接管秦家,才有人去执行祖父的遗言与遗愿。
只有活人才有前路。
原来无论生前多么叱咤风云,死后都是一场空。
但他真的很不甘心。
秦晏的眼角流出一滴泪。
江迟瞧到这滴泪,声音微微哽咽,不住叫道:“季瑜,你醒醒,求你了,季瑜。”
在这么一刻,秦晏忽然有点恨江迟。
他恨江迟太笨,恨江迟什么都不知道,恨江迟总是把他当成别人。
自己都快死了,江迟居然还在叫季瑜的名字!
“秦晏。”
秦晏全身脱力,连震动声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模模糊糊吐出两个音节:“是……秦晏。”
江迟附耳去听。
在听到‘秦晏’两个字的时候,江迟满心都是震惊。
江迟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秦晏!”
秦晏:“”
从前总听说有人被气死,这次,秦晏感觉自己是被气活的。
他眼皮很重,依旧睁不开,但辱骂江迟的意志战胜了一切阻碍。
秦晏抖着嘴唇,一字一顿地说:“江迟,你是傻逼吗?”
江迟见秦晏恢复了意识,哪怕秦晏骂他也高兴的不行,整个人呆头呆脑的,哪里还有半点方才打架时的凶戾?
江迟叫声说:“是是,我是我是,你怎么样,还好吗?”
秦晏非常不好,他要疼死了。
“不太好”
秦晏气息微弱,缓缓睁开眼,冷静地判断道:“江迟,我可能要死了。”
江迟眼眶一热,哽咽道:“不会的,不会的。”
秦晏有点想笑。
他想,如果他真死了,唯一会在他葬礼上流泪的人,也许只有江迟。
秦晏努力抬起手,费力地在江迟的眼角一抹:“别哭,人都有这么一天我送走了很多人,现在轮到我走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江迟眼眶通红:“不会的,你不会走的,你不能走,我不允许你走!”
秦晏鼻子里也淌出鲜血,断断续续道:“江迟,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江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终于夺眶而出,砸在秦晏脸上:“今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如果我不该跟你吵架,你就不会出来了都怪我。”
提到吵架,秦晏才想起来自己出门的目的。
他手上还套着一个手提袋。
那是他未完成的、道歉三部曲的最后一步——
给对方买东西。
秦晏把手提袋递给江迟:“你不说……我都忘了,给你。”
江迟接过袋子,低头看了眼。
是十几支包在纸袋里的糖葫芦。
江迟看向秦晏:“你大晚上冒着雪出门,就是买这个?”
秦晏说:“嗯在翡翠岛的时候,你告诉我道歉要买东西才有诚意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就买了草莓糖葫芦你平时不是不舍得吃吗?我买给你,你别生气了。”
江迟抱住秦晏,将额头抵在秦晏肩头,失声痛哭。
“我本来就买了一个,但后来想起来你说要有同情心,就让大爷把剩下的全包了起来。”
秦晏望着天空。
雪花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有种莫名的悲凉。
秦晏迷迷糊糊地低声道:“今晚的雪这么大,我把东西都买了,他就能……”
早点回家了。
话没说完,秦晏又晕了过去。
江迟简直恨死自己了。
如果不是包这些糖葫芦耽误时间,秦晏也许早就回到包厢里,也不会撞见打架,更不会受伤!
江迟微微发抖,握住秦晏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取暖,喃喃自语道:“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许你有事。”
这生离死别的哀恸场景,直接看呆了洪子宵。
洪子宵早就想说些什么,但一直没机会插话,直到秦晏又昏了过去,才找到时机开口。
他轻轻拽了拽江迟衣角,忍不住提示道:“江迟,他可能就是脑震荡,没你俩说的那么严重吧。”
江迟看向怀中脸色苍白的秦晏,又看了眼洪子宵:“救护车到哪儿了?他还在流血!”
“快了,快了,你先别哭了。”
洪子宵连声安慰道:“你别太紧张了,我也被啤酒瓶砸过后脑勺,最多就脑震荡,肯定没事的。”
江迟瞪着洪子宵,吼道:“他和你能一样吗?你五大三粗的。”
洪子宵十分委屈:“可他比我还高呢!”
大老爷们受点小伤很正常,他俩至于吗?
真是的。
从前打架他胳膊折了,也没见江迟着急成这样啊?
还说没谈!谁信啊!
洪子宵掏出手机,默默拍照,留存证据。
江迟不再搭理洪子宵,只抱着秦晏低声哄道:“我觉得你也没事,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
秦晏意识似有似无,他想回应江迟,可是却做不到。
他的头实在太疼了,脑袋顶上像开了个热温泉,血从头顶往下涌,淌得他满脸满身都是。
雪地上也流了一大摊血。
几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赶到。
在长鸣的警笛声中,秦晏的意识回笼,又逐渐往更深处坠去。
他轻轻拽了一下江迟。
江迟俯身问秦晏:“怎么了?”
最后彻底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秦晏在江迟耳边说:“记住,89652715。”
江迟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秦晏便彻底陷入昏迷。
作者有话说:
是秦晏私人小金库的密码,嘴都严点,别出去乱说,知道吗?
秦晏:我要死了。
江迟:我不许你死!
洪子宵:啊?至于吗?你俩搁着拍电视剧呢?
第48章 第 48 章
“你脸皮怎么这么薄?”
秦晏直接被送进了急诊。
头颅CT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庆幸的是没有颅内出血。
与此同时,令人担忧的是,秦晏一直没有醒过来。
看到外科医生给秦晏清创,江迟又觉得没醒来也挺好,这伤口最难处理的地方,就在于酒瓶碎了。
未免碎玻璃碴残留在伤口里,导致变态反应造成伤口愈合不良,此类外伤在清洗伤口需要格外注意检查。
而这个检查方式非常原始,也非常血腥,
医生把镊子探进秦晏伤口里面寻找玻璃碴,血顺着秦晏削尖的下巴上淌下来,被旁边的护士擦走,又很快淌出新的血。
看到这一幕,江迟差点把洪子宵胳膊捏断了。
洪子宵疼得龇牙咧嘴:“哥哥哥哥!看不下去就别看了。”
江迟额角沁出一层细汗。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恨不能以身相代’。
那一酒瓶要是敲到他自己头上多好!
不一会儿,医生就从伤口里扣出块的酒瓶渣,‘哗啦’一声扔进铁盘里
指甲盖大小的玻璃渣沾着血,勉强露出一丁点底色的幽绿。
片刻,又是一块儿碎玻璃被摸了出来。
除了那两块大的玻璃碴,医生还用镊子夹出若干块细碎玻璃,碎的跟沙子似的,数不清个数。
完成清创后,秦晏额角的伤口才完完整整暴露出来。
那是一个‘┑’字型伤口,横竖都需要缝针。
护士对江迟说:“你是家属吧?看他这么俊的脸,要是普通针缝合肯定会留疤,我给你请美容科的医生来缝,不留疤,就是遭罪。”
普通缝合只需要缝一次,用粗线的话,横竖各缝两针就行。
但因为秦晏伤在额角,属于面部缝合,为尽量减少皮肤破损,美容科医生选择了更细6-0线,上下一共缝合12针,一层一层足足缝了三次。
洪子宵的胳膊已经被江迟捏得没知觉了,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给江迟擦汗。
医生瞥到后,笑着说:“我这做手术的都没出汗,你跟着出什么汗。”
江迟说:“你认真点。”
医生头也不抬,用无菌棉球擦去血水:“现在知道怕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这伤的挺严重吧。”
江迟:“嗯,脑震荡。”
医生握着针的手微微一顿:“就脑震荡啊?那怎么昏迷这么久?”
洪子宵说:“可能他体质比较弱,我当时都说是脑震荡了,可有些人就是不信呢,非整那生离死别的死出,逗死我了……是吧,江迟。”
江迟不想听洪子宵在这里调侃他,就对洪子宵说:“你先跟着警察去做笔录去,我在这儿陪着他。”
洪子宵应了一声:“你也别太担心了,医生都说没事了。”
江迟点点头。
半夜的时候,秦晏醒了一回,和江迟说了几句话,很快又睡了过去,第二天又在留观室里观察了一天。
熊哥那几个人涉嫌寻衅滋事,行政拘留3-15天不等。
秦晏没去验伤,笔录也是在医院和两位警察单独做的,签的当然是秦晏自己的名字。
秦晏脑震荡后遗症严重,在做笔录的半个小时里吐了两次,
其中一位警察疑惑地翻着笔录:“你叫秦晏?他们怎么都说你叫季瑜啊?”
秦晏脸色苍白的要命,语气却很平淡,只是声音被微酸灼得有些哑:“那是我的绰号,出来玩,不想让别人知道真名。”
警察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作为派出所民警,警察也算见多识广,并没有大惊小怪。
他仔细核查了秦晏的身份,见秦晏并没有犯罪记录,在追逃名单上也没有‘季瑜’的名字,就没再多问。
秦晏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差,护士跟监护人似的守在门外,动不动就透过玻璃窗往里望望,生怕这个病人出什么差池似的,搞的警察压力很大。
根据双方陈述可以证实,两方打架和秦晏没什么关系,警察对这场群架中唯一的受害人,自然抱有应有的人道主义同情,例行询问后,带着笔录回了警局。
2023年的最后一天,熊哥他们在看守所度过。
秦晏和江迟则是在医院过的。
秦晏每每想起来他在大街上交代遗言的事,就恨不能自己真的死了。
当江迟问他‘89652715’是什么东西时,秦晏选择了假装头晕,装作没有听到。
他的头是真的很疼。
伤口一涨一涨地跳痛,头晕、恶心、呕吐等后遗症几乎一刻也不停。
开始还吐些水,后来吐的都是黄色的胆汁,看起来非常恶心。
于是就成了种恶性循环:
头晕恶心——吐胆汁——看到胆汁更恶心——继续吐——吐干净了回床上躺着——又开始头晕恶心——吐胆汁
秦晏在外科住院部留院观察,因为床位紧张,住的是三人间。
江迟想把他转到私立医院住单间,秦晏很坚决地拒绝了。
他进急诊走的是绿色通道,不需要身份证明,说了名字就直接看病住院,要是去私人医院重新走一遍住院流程,秦晏上哪儿弄季瑜的身份证去。
在这次受伤前,秦晏从不认为‘弱’这个字和自己有关。
但伤了这么一次以后,秦晏不得不承认,比起普通人来,他好像确实更不太能吃苦,也不耐痛。
左边的大哥因为车祸住院,全身多处骨折,腿上还打着石膏,右边的大爷脑出血,前一阵刚做完开颅手术,身上插着好多管。
即便如此,两个人看起来也都比他精神。
秦晏刚开始吐的时候,很怕打扰别人,会让江迟扶他去卫生间,后来两位病友都让他别折腾,说不打扰。
秦晏歉然道:“我听我自己吐的声音都反胃,你们没事吗?”
大爷说:“这有什么,住院都这样,我们还床上吃床上拉呢,你就拉上帘,但我们不存在就行。”
另一边的大哥说:“你这个是脑震荡,就得平躺着休养,总动来动去还能好,让你朋友买个桶,再买个尿壶,你就别下床,想吐就桶里,要尿就尿尿壶里,千万别来回折腾。”
江迟应了一声,让洪子宵去小卖部买尿壶。
秦晏看了眼江迟,说:“你去请个护工吧。”
江迟拿毛巾给秦晏擦了擦手:“躺着吧,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别不好意思。”
秦晏躺在床上,第一次发现原来生病这么难受。
比起生理上的痛苦,心理上的羞耻感更难接受。
他好像一块儿被扒光的白肉,只能任人宰割。
江迟作为他的朋友,这么任劳任怨照顾他,让秦晏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平心而论,如果受伤的是江迟,秦晏会给他找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护工,但不会事必亲躬,亲手给对方倒尿壶,倒呕吐物。
江迟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他好的让秦晏慌张,好的让秦晏不知所措。
在医院的时间仿佛静止的,没有人在医院跨年。
但毕竟是新年夜,江迟去超市买了很多巧克力,分给护士站值班的医生大夫和同房病友,也算共享了新春的喜气。
晚上八点,整个楼道安静下来,病房还没有关灯,另外两位病友都在小声和陪护去亲戚聊天。
江迟拨了一颗巧克力喂给秦晏,压低了声音说:“吃颗糖,去去晦气。”
秦晏含着巧克力。
巧克力中间夹着的酒心流出来,甜滋滋地味道在口腔蔓延开,压住了嘴里的苦味。
“我明天能出院吗?”秦晏问。
江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秦晏冲蜂蜜水喝:“想什么呢,留院观察五天。”
秦晏脸上浮现出一点绝望:“那我怎么洗澡?”
江迟笑了一声:“我可以给你打水擦擦。”
秦晏马上说:“也可以不洗。”
江迟忍不住地笑:“你脸皮怎么这么薄?”
秦晏揪着被子上的线头:“我想出院,我想回去了。”
江迟问:“回哪儿去?”
秦晏说:“回家,等病好了再来找你。”
在不知道怎么和江迟相处时,秦晏就会不自觉想要逃走,逃到没有江迟的地方缓一缓,缓过劲了再来找江迟玩。
秦晏受到的所有教育中,从没有学过‘逃避’两个字,可自从认识了江迟,这两个字就好像就和江迟一起从天而降,突然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这真是很罕见的情况,和秦晏受伤差不多罕见。
都是在他人生第一次出现的事情。
江迟目光温和,没有一点攻击型,仿佛清楚秦晏心中所想,声音很轻地问:“是我照顾你让你觉得不自在,所以你想走了吗。”
秦晏胡乱点了点头,晃得自己一阵头疼。
江迟摸了摸秦晏额角的纱布:“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伤口还有点肿,把消炎药吃了。”
秦晏不知该怎么说,他觉得江迟对他的好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但他又没有其他朋友可以作为类比,无法具体确认到底超没超过,又超过了多少。
江迟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朋友之间就应该相互关心,肝胆相照。
如果今天躺在医院是洪子宵,江迟也会一样照顾可能会稍微粗糙一点,因为洪子宵本身就是个很糙的人,不像秦晏精致讲究,再说洪子宵打架闹事,住院遭罪也不值得同情,而秦晏则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让江迟十分自责。
从事发到现在,江迟一闭上眼,就能听见玻璃酒瓶在耳边炸开的声音。
酒瓶与他手臂擦肩而过的一幕,几乎定格成一幅画面,深深印在江迟脑海中。
这是他无法自恕的失手。
没有人怪他,洪子宵没有,秦晏更没有,但他没法原谅自己。
侠以武犯禁,他不该随意动手的。
在一群小混混面前逞英雄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伤不到自己,转手将怒气发泄自己朋友身上,累得秦晏因他受伤。
江迟凝视着秦晏额角的纱布,目光幽深,晦暗不明。
他的一万次成功,都将在这一次的失手面前黯然湮灭。
这份败绩绣在了江迟最想保护的人的额角,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第49章 第 49 章
是蛋蛋吗?
洪子宵千里迢迢来到哈市,却只能独自跨年。
因为秦晏在住院,而且只允许一人陪护。
洪子宵自己在江迟新租的房子里,只觉得非常冷清,昨天他们从这儿出门的时候还热热闹闹的,今天就只剩他一个人,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洪子宵心中默背八百遍《负荆请罪》,诚心祈求上苍保佑老四能早日痊愈。
也不知求动了哪位神仙,晚上十一点,防盗门一声轻响,洪子宵循声望去。
江迟推门走了进来。
洪子宵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医院陪床呢吗?”
江迟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一个轮椅。
轮椅里面隐约可见一个人形,正是全身裹着绒毯里的秦晏。
洪子宵激动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老四!你出院了?”
江迟把轮椅推进门,扶着秦晏起来:“出什么院,他偷跑回来的。”
洪子宵惊讶道:“什么?护士没管吗?”
江迟给自己倒了杯水:“怎么没管,你不知道我们经历什么。”
秦晏诚恳赞叹道:“江迟的专业能力真的很强,对整座医院的通道和监控了然于胸,足够策划越狱。”
洪子宵兴奋地凑过来,先激动地抱了抱江迟,又轻轻抱了抱秦晏:“你们从医院偷跑出来,是为了陪我跨年吗?我真是太感动了!你不知道我多想你们。”
秦晏拍了拍洪子宵的脑袋,道貌岸然地说:“是的,我一想到把你自己留在家里就于心不忍,求了江迟好久他才肯带我回来。”
江迟拆穿道:“听他忽悠你吧,他非要回家洗澡。”
洪子宵被秦晏骗的五迷三道,说:“肯定也有为了陪我跨年的因素。”
江迟扶秦晏坐在沙发上:“没有,他就是住不惯三人间,不想用尿壶,还想洗澡。”
洪子宵给秦晏倒了杯水,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问:“就没有一点点是为了陪我跨年吗?”
秦晏说:“当然有,你别听江迟挑拨离间。”
江迟正拿着折叠椅往浴室走:“那你陪洪子宵跨年吧,别洗澡了。”
秦晏立刻说:“不行。”
江迟耸耸肩,示意洪子宵:“你看,他还是为了洗澡。”
秦晏低下头,不说话了。
洪子宵站起身,像一个护崽的母鸡:“他都伤成这样了,洗个澡怎么了?!”
在洪子宵身后。秦晏挑衅地仰起头,朝江迟竖了个中指。
江迟转身进浴室,跟洪子宵说:“行,你就喝他给你灌得迷魂汤吧,到时候给你卖了,你给他数钱都不算什么,还得嫌把自己卖便宜了。”
洪子宵也坐在沙发上,替秦晏解身上披着的毯子。
秦晏被江迟包裹地严严实实,毯子下面还穿着羽绒服,头上包着围巾,几乎看不见眼睛,洪子宵解了好半天,才把秦晏从保暖设备中放出来。
江迟提前备好毛巾热水,带着秦晏进了主卧卧室,准备帮秦晏洗澡。
秦晏坚持要自己洗,两个人对峙了十分钟,最后以秦晏的胜利而告终。
江迟拿秦晏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他自己坐在椅子上洗。
秦晏洗得很慢。
他很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反复洗了好几次还觉得身上沾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搓到皮肤发红才换上睡衣。
洗完澡后站在镜子前,秦晏掀开纱布打量自己的伤口,判断着要不要出国找一家专业的美容机构修复伤口,避免留疤。
这个位置并不显眼,平时刘海垂下来完全可以挡住,但他平常都是把刘海抓到脑后,露出额头,也就把这道伤露了出来。
其实男人脸上有道疤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江迟会不会觉得不好看。
秦晏拨在刘海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嗯?
他为什么会在乎江迟觉得好不好看?
秦晏疑惑地皱起眉,镜子里的脸上同样露出不解的神色。
正在此时,浴室门响了响。
江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跨年了兄弟,你这个澡还没洗完吗?”
他守在浴室门口,度过了2023年的最后一秒。
“别催,洗完了!”
秦晏匆匆按上纱布:“新年快乐。”
江迟也说:“新年快乐。”
秦晏躺回床上的时候,跨年晚会都已经演完了。
江迟拿着碘伏,重新给秦晏的伤口消毒,换掉了那块沾满水汽的纱布。
摸了摸秦晏的头发,江迟感觉到一点湿漉漉的潮意,立刻说:“你怎么洗头发了?”
秦晏:“”
他仰起头,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江迟的喉结。
江迟的喉结很性感,凸起的喉结很像一块核桃。
武侠小说里写,易容高手女扮男装时,会在喉咙里含一个核桃假装喉结。
含着核桃还怎么呼吸呢?
这个写法估计没什么事实依据。
核桃和喉结摸起来的手感应该也不一样吧。
秦晏思绪翻飞,天马行空,先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又去摸江迟的。
江迟手一抖,隔着纱布按在了秦晏伤口上。
秦晏痛呼一声:“轻点!”
江迟低头看秦晏:“手干嘛呢?你是流氓吗?”
秦晏把自己刚刚想到武侠小说里易容的事给江迟讲了。
江迟收起医药箱:“你的思维可够发散的,摸你自己的去。”
秦晏振振有词地说:“我的没有那么像核桃,你的更大一点,我想摸摸看有没有不一样。”
江迟回到床上,故意逗秦晏:“我身上有比喉结更像核桃的地方,你猜是哪里?”
秦晏想了想,没说话。
有一个答案在嘴边,但有些烫嘴,清贵矜持的秦晏说不出来,就没有搭理江迟。
这时候,洪子宵突然冲进卧室,匆匆抢答:“是蛋蛋!是蛋蛋吗?”
江迟抓狂道:“是脑子!洪子宵!是脑子!你没有的那个脑子!”
秦晏:“”
他大概是脑震荡还没有痊愈,大脑受到了严重损伤,才没能第一时间想到正确答案。
一定是这样。
他是不可能变笨的,尤其是变得和洪子宵一样笨。
秦晏赶紧在床上平躺下来,合上双眼闭目养神,紧急修复他引以为傲的大脑。
江迟把洪子宵赶出卧室,一转身就看到秦晏平躺在床上,双手交握于胸前,姿势跟沉睡了几百年的白雪公主似的。
江迟:“你怎么躺得这么安详?”
秦晏招呼江迟过来睡觉:“睡眠能够休养大脑,快来睡吧。”
江迟点点头:“马上,等我洗个澡。”
他也是从医院回来的,说完就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回到家的感觉和在医院完全不同。
直到热水淋在身上,江迟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
关了灯回到床上,江迟闭眼躺了一会儿。
也许是因为疼痛,身边的秦晏呼吸有点重,一下一下的呼吸声在黑暗中特别明显。
几分钟后,江迟侧过身,轻轻把秦晏抱进了怀里。
在黑暗的环境下,人的感情好像被无限放大,江迟惶恐与担忧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只有把秦晏抱在怀里,江迟才有安全感,才能确定20小时前还在急诊抢救的人,真的已经没事了。
秦晏知道江迟在想什么,他转身回抱江迟:“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
江迟声音很轻:“我很害怕。”
秦晏的声音也很轻:“胆大妄为的江二公子也会害怕吗?”
江迟把下巴搭在秦晏的发心上:“你当时都准备交代后事了,我能不怕吗?”
秦晏咬了咬牙:“你要是提这个,我就要说你在雪地里抱着我哭的事了。”
江迟轻笑一声,不以为意:“抱着你哭有什么丢人的,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哭得更惨。”
秦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哦,原来只是哭得更惨。”
江迟问:“那你呢,我要是什么事,你会哭吗?”
秦晏说:“不会,我会亲手为你写一副挽联。”
江迟:“”
秦晏像是真的把这件事提上议程,煞有介事地问江迟:“你喜欢什么字体,我可以提前练一下。”
一般人听到这话多半会恼,可江迟总能和秦晏的思维产生共鸣。
他知道秦晏一定有独特的逻辑,才回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迟也说不出秦晏到底想表达什么,只是心中隐隐有种奇怪念头,雾里看花一般,虽然不清楚,但朦胧的总有个轮廓。
江迟若有所感,问:“那挽联上写什么呢?”
秦晏慢声念道:“等闲暂别犹惊梦,此后何缘再晤言。”
江迟猛地抬起头,在黑暗中和秦晏静静对视。
这是上次在港城玩密室逃脱时,二人无意间看到挽联。
江迟当时记起自己在原先的世界已经死了,还觉得这道挽联很熟悉。
他开玩笑地对秦晏说,这没准就是自己的挽联。
秦晏竟将他的玩笑话记了下来。
江迟心里那个模糊的念头似乎清楚了一些,但还是不够分明。
他轻声发问:“为什么写这个?”
秦晏的语气总是很凉,谈起生死话题来,不免带着一种淡淡悚然。
“你在原来的世界死了,却没有消失,而是穿越来了这里,如果你又死在这儿,我再写上一道相同的挽联,没准你还能穿越到别的世界,又去救其他别的什么人。”
秦晏淡淡道:“无论在哪里,我想要你活着。”
江迟呼吸微窒。
心头的雾气终于散尽了,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无比苍白。
这份答案太重了,重得江迟几乎承受不住。
他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份希冀,能让向来不信鬼神的秦晏说出这样的话。
江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一刹那,江迟明白了什么叫‘得一知己,死可无恨’。
他原本泯然众人的生命与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不死的升华。
那是另一个凡人为他赋予的神性光辉。
从此,江迟的生死超脱于秩序之外,与秦晏的信念融为一体。
只要秦晏还活着,江迟就不会真正死去。
因为在秦晏的世界里,江迟只是离开了,永远不会消失。
永远不会。
作者有话说:
秦晏的意思是:他不认为江迟会死,如果江迟出了什么事,他更愿意相信江迟是去了别的世界,就像来到这里一样,所以他会尽力复刻江迟穿越的条件,为江迟创造穿越的可能性。
(PS:这只是秦总和江迟聊天中的假设,本文中江迟不会忽然死掉,也不会再穿越。)
第50章 第 50 章
我总想碰碰你。
东三省的寒假放得都很早。
元旦过后,就能看到有学生陆陆续续推着箱子离开学校。
江迟的毕业设计还差些细节有待推敲,雅思课也没上完,自然不在提前离校的行列中。
小寒那天是个周六,前夜下了一夜大雪,屋外北风呼啸,天地融为一体,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江迟从热乎乎的被窝醒过来,枕边是还安然熟睡的秦晏。
刹那间,江迟只觉岁月静好,好像一生一世就这么过下去都不会厌。
秦晏身上有种很沉静冷清的气质,只要和秦晏在一起,江迟总是能睡的很沉,再也没被失眠的问题困扰过。
诚如秦晏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比睡眠更能修复大脑,和秦晏一起睡了几天后,江迟神清气爽,一整个学期过度用脑的亏损都弥补了回来。
圣诞节那天见面,两个人之间是江迟更憔悴些,这才十天功夫,憔悴的人就变成了秦晏。
秦晏脸色略显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他额角的纱布已经取下来了,‘┑’字型伤口缝得精细,缝合后伤口看起来小了很多,没有在急诊时那样渗人,只剩粉粉一道微微凸起,看起来有点可怜。
江迟看秦晏,就像在看一个陶瓷烧制的精致娃娃,总是手痒想碰一碰,又怕粗手粗脚地给他碰坏了。
他既想要时刻保护着秦晏,又怕自己保护不好。
秦晏被酒瓶砸伤的一幕,总是不断在江迟脑海中反复闪回、反复冲击,令江迟总是很惶遽,一眼看不到秦晏,就会莫名心慌。
这种场面回闪,使江迟时刻陷在自责与后怕中。
他总觉得外面的世界险恶无常,不想让秦晏随便出门,最好是一直待在自己视线所及之处。
江迟觉得自己这些想法非常危险,他不清楚自己紧张情绪的来源,还以为是‘主角受’身上有什么主角光环,已经开始对他生效。
作为一个正直的穿书人,江迟决定遏制自己逐渐滑坡的思想,将错误心态扼杀于萌芽之中。
首先,他需要和主角受适当保持距离,不能总是每晚抵足而眠,同床共枕。
两个大男人天天搂在一起睡成什么样子!
虽然他们分了两床被子,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睡着睡着就滚到了一个被窝。
每天早上醒来,不是他在秦晏被窝里,就是秦晏在他被窝里。
都怪哈市的冬天太冷了!
在秦晏醒来后,江迟向秦晏宣布了‘以后分开睡’的消息。
秦晏才睁开眼,还没完全醒过来——
脑震荡过后,秦晏有些嗜睡,每天上午眼皮都很沉,要挣扎好半天才能彻底清醒。
秦晏对江迟的决定表示不解:“为什么?”
江迟正直地说:“哪有两个大男人天天搂在一起睡的?”
秦晏把头窝在江迟颈窝,像一只慵懒的大猫,专找暖和的地方钻:“可一个人睡觉会很冷。”
江迟声音有点哑:“你不觉得咱们离得太近了吗?”
秦晏倒是没否认,他说:“是有点,但是很暖和我得在睡一会儿,江迟你太好抱了,我一抱你就困。”
江迟不舍得推开秦晏,只能被秦晏整个搂住:“我也是但你这是脑震荡后遗症,抱个木桩也会困。”
秦晏在江迟后背上蹭了蹭,中肯地评价道:“你软一些。”
江迟轻笑一声,感觉到秦晏的头越来越沉,呼吸也渐长,知道这祖宗是又睡着了,也没什么办法。
他翻身把秦晏搂进怀里,头对头一起睡过去了。
‘首先不能搂着睡’一条,就这样失败了。
这不能怪江迟,只能怪哈市的冬天太冷。
江迟再张开眼的时候,看着怀里的秦晏心中只有两个字:
悔恨。
他躺在床上双眼放空,就像宿醉后那样,懊恨自己意志不够坚定,被秦晏一抱就拱手而降,把什么必须保持距离,什么不能同榻而眠都抛诸脑后了。
秦晏抱起来好软好香。
江迟微微低头轻嗅,闻到了秦晏发梢的蔷薇香。
似梦非梦间,秦晏感觉到江迟的鼻子在闻来闻去。
秦晏的声音总是很冷:“你怎么像个小狗一样?”
说话间,秦晏把头又往被里埋了埋,动作是与声音反差极大。
如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有这样一把清冷嗓音的男人,居然也会这样赖床。
江迟只觉全身的血都涌进了大脑,整个人都有点不清醒:“你身上好香,是蔷薇的味道。”
秦晏从被里抬起一只眼看江迟,有些疑惑地说:“是洗发水香。”
江迟哐啷一下清醒过来,想起来保持距离的事,推开怀里的秦晏猛地跳下床。
他语速飞快,急匆匆地也不知在和谁交代:“我今天去趟学校,毕业设计还有些细节要和导师推敲,先走了。”
江迟行动迅捷,稀里哗啦地换衣服洗漱,前前后后一共十几分钟,就拎着笔记本出了门,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外面雪下得非常大,彤云密布,遮天蔽日,路上没有行人,车辆也寥寥无几。
大雪对地盘极低的跑车车分不友好,江迟以时速三十迈的车速到了学校,整理了毕业设计的资料发到导师邮箱,发微信提醒导师记得看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
正常人没事是不会出门工作的。
整间实验室大门紧锁,江迟先去保安那里借了笤帚,清扫去门前半人高的积雪,才打开大门进了实验室。
工科专业的实验室更像是一间厂房,占地极大十分空阔,江迟自己一个人走进去,感觉连呼吸都有回音。
按下开关,白色灯管接连亮起。
江迟找了个工作台做仿真测试。
天冷了,机子预热有些慢,江迟就先查文献,做PPT。
做起自己最喜欢的工作,江迟投入的很快,刚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看,不一会儿就专心致志,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跑完一遍仿真,江迟又有了新的思路,在结构设计上修修改改,直到保安敲门提醒他该锁门了,江迟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多了。
江迟发现,把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上,能够极大程度转移他投放在秦晏身上的注意力。
于是接下来几天,江迟睁眼就往学校跑,导师都夸他勤勉,说江迟起早贪黑、冒着暴风雪也要泡在实验室的精神很难得。
江迟心说当然难得,天知道他每天醒来,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狠心推开怀里的秦晏。
秦晏非常怕冷,睡觉的时候总是紧紧贴着江迟,这简直跟王水①一样,专门瓦解江迟钢铁般的意志——
别说钢铁,就是黄金都经不住这般消融。
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在实验室的14小时之中,江迟大概会想起秦晏25-67次之间不等,每一次想起秦晏,江迟都警告自己要摆正心态、保持距离。
可回家一见到秦晏,这些自我警告就完全失效。
晚上和秦晏相拥而眠,江迟更觉得自己是一个监守自盗的恶徒,真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但只有秦晏躺在怀里的时候,江迟过度警觉的神经才能彻底放松下来,实实在在地确认眼前这个人安然无恙。
秦晏发现了江迟的不对劲,他猜测江迟可能是有一点创伤后应激了。
当年,目睹了母亲在医院去世后,秦晏也经历过这种心理困境,与江迟的过度警觉不同的是,他表现出来症状的是回避与麻木。
在母亲的葬礼上,秦晏表现的像个局外人,后来祖父带他去国外,脱离了原有的生活环境后,就慢慢从情绪中走出来了,但直到现在,他还是很讨厌去医院,相似的场景很容易唤醒那些的回忆。
秦晏分析,也许是‘主角受’的受伤的场景,刺激到了江迟。
毕竟江迟极度排斥主角受的死亡。
为了逆转主角受死亡的结局,江迟真的做了非常多的努力。
包括但不限于:把秦晏当成主角受扛出婚礼现场、告诉秦晏如何避开剧情、叫秦晏恋爱技巧和拳击散打
在这种情况下,江迟亲眼看到‘主角受’因他的倏忽而受伤濒死,冲击强度可想而知。
江迟经常会盯着秦晏额角的伤口出神,晚上还会悄悄把手指搭在秦晏脖颈上,摸他还有没有脉搏。
秦晏发现,每次自己靠近江迟的时候,江迟都会表现的特别放松,没那么警觉了。
综上所述,现在帮江迟走出创伤的方法有两种:
一是告诉江迟,受伤的根本不是主角受,从根本上斩断秦晏受伤和主角受的联系;二就是增加和江迟接触,让江迟多处在放松的状态中,避免情绪紧张。
秦晏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理由如下:和江迟搂在一起睡很暖和。(划掉)
理由如下(新):江迟的情绪十分紧绷,现在并不是让他接受自己身份的好时机,过度刺激可能会适得其反。
*
夜里,二人并肩躺在床上,秦晏从背后搂住江迟。
江迟呼吸先是一紧,然后全身紧绷的肌肉又慢慢放松下来。
果然很有用。
秦晏满意地点点头,将额头贴在江迟后背上:“明天还去实验室吗?”
江迟转过身,把秦晏搂进怀里:“要去,约了导师看实验。”
秦晏大方地允许江迟把他整个抱进怀里:“我跟你一起去吧。”
江迟心尖微微一颤:“一起去?”
秦晏说:“你最近有点紧张,你发现了吗?”
江迟没说话。
秦晏继续说:“跟我在一起会好很多,我会帮你的。”
江迟声音中满是迟疑:“啊?”
他心想:我就是跟你在一起才紧张的啊,难道这是什么脱敏疗法吗?
江迟低声问:“你你怎么帮我?”
秦晏轻轻摸着江迟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大型猛兽:“既然你担心我有危险,那我经常跟你在一起,你就不会总是这么警惕了。”
江迟这才反应过来秦晏说的是什么,并且觉得秦晏说得很有道理。
原来他过于紧张对方安危很正常吗?
江迟:“吓我了,我以为”
江迟有点不好意思说,觉得自己一惊一乍,实在太丢人了,害羞地用鼻子蹭了蹭秦晏的头发。
秦晏问:“你以为什么?”
江迟小声说:“我以为你的主角光环对我生效了。”
秦晏愣了愣:“什么主角光环。”
江迟在秦晏耳边说:“自从你受伤后,我总觉得危险重重,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还想把你关在家里。”
秦晏安慰道:“警觉性增高,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最明显的临床表现之一。”
江迟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吗?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和书里那些人一样,对你有了不好的想法。”
秦晏问:“不好的想法是指什么。”
江迟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如实说了:“控制欲。我总想碰碰你,又怕把你碰坏了。”
秦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怎么碰?你想上/我吗?”
江迟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秦晏,以示自己问心无愧。
“当然没有!我的意思:我总想抱抱你,摸摸你,怕你忽然死了,不是想”
江迟认为自己还是有些道德和底线的,他必须得搞清楚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为了拯救主角受才把人带出秦家,而不是为了睡‘主角受’才把人带出秦家。
那太流氓,也太禽兽了。
江迟压低了声音,很小声地说:“不是想睡你。”
秦晏问:“你心理上不想,还是生理上不行。”
江迟警犬抬头:“谁不行?”
秦晏极为坦然,问:“你不是有勃/起障碍吗?”
江迟立刻反驳:“我没有!那是原主身上的问题,我早就好了!”
听到秦晏居然怀疑自己不行,江迟简直恨不能脱下裤子给对方看一看,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很行!
他们一起睡了这么久,难道秦晏就没有一天早上注意过这件事吗?
好吧,江迟也没注意过秦晏。
他们果然是坚固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每天虽然搂在一起睡,但谁都没往对方腹部以下看过,真是正直的不能再正直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江迟在秦晏的指引下豁然开朗。
还是秦晏懂得剥茧抽丝,一下就掣住了问题关窍。
江迟心头原先的纠结尽数消散,心安理得地抱紧秦晏,很快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秦晏,以示自己问心无愧。】
注①王水(aqua regia),又称王酸、硝基盐酸,是一种腐蚀性非常强、冒黄色雾的液体,是浓盐酸(HCl)和浓硝酸(HNO??)按体积比为3:1组成的混合物。它是少数几种能够溶解金的液体之一,它名字正是由于它的腐蚀性之强而来。——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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