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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有辱颜面

    ◎下一瞬,纤弱的颈子就被大掌掐住。◎

    淮乐不语, 程萝忆在打量她的神情,像是要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然淮乐眼眸里平和如波澜不惊的水面。

    淮乐被程萝忆看得狐疑, 她本就对楚式微的事没有过多好奇, 听闻皇帝曾经有意赐婚他与南疆公主只是一刹惊讶。

    像楚式微这样的人, 无论将他与哪个女子联想到一块,旁人都会讶异的吧。

    淮乐轻咳一声,打破沉寂,“皇兄要我与他一同回京。”

    “哪个皇兄?”程萝忆别有深意地看她。

    这段时日, 淮乐已经认可楚式微是皇兄之事, 刚才提及他是脱口而出。

    “郢王殿下。”

    “正巧, 我也要与郢王殿下同路。”

    淮乐意外, 而后微喜,“如此,我们可以同路了。”

    程萝忆看见淮乐眼眸里喜色, 笑道,“是啊, 若是有什么事,我会保护你的。”

    “你又不会武, 怎么保护我?护好自己便是。”淮乐一笑。“回了京就好了。”

    “等回了京,还要等圣上降罪,听说圣上收到太子表哥的书信勃然大怒, 在宝华殿大发雷霆,斥责了太子表哥办事不力。”程萝忆道。

    淮乐替楚子揭忧心,“但愿这一趟会平安, 届时圣上看在护送南疆君主有功, 饶过大家。”

    程萝忆唉叹一声。

    天色有些阴沉, 有了要落雨的兆头。

    淮乐担心北苑的人会发现她不在,匆匆与程萝忆说了几句小心安危的话就回来了。

    还未走到北苑,就听到里头有几句轻声的交代声,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与平日里静谧的北苑相比称得上热络。

    淮乐几分仓皇,猜测着是不是楚式微发现她不在了命人去寻。

    淮乐临深履薄地步入院中,步子轻,几个正在吩咐事情的带刀侍卫没有看她一眼。

    不远处的凌符走过来,“你去哪里了?”

    “院子闷,我出去走走。”淮乐用着蹩脚的措辞。

    凌符的眼里透着怀疑,但没有多说,提醒道,“南疆公主在此处,北苑已布防多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劝你不要出门走动,免得被当了刺客丢了性命。”

    淮乐被他的话骇得后退一步。

    凌符哼笑一声,自淮乐身边走过。

    几个忙碌的侍卫商榷完正事,转眼注意到了淮乐,双目闪过诧异之色,未曾想到一日之内能见到两位国色天香的女郎。

    女子瑰容姣好,亭亭玉立,黛色雾裙衬得身段轻柔,清姿宛如月下芙蓉,容色不输那位南疆公主。

    早闻郢王此番来青州随行了一个小娇娘,这段时间一直同郢王居住北苑,想来就是面前这位女娘了。

    “眼睛不想要了可以挖掉。”凌符冷不丁地抛了一句。

    几个侍卫纷纷移开视线不敢多看一眼,这般大胆地直视郢王身边的娘子,别说是眼睛了,就连命都可能要丢了。

    淮乐的肩膀被人自身后拍了拍,淮乐转过身,“卯卯?”

    不久前,淮乐以想吃茶点为由支开了卯卯,今日不知为何,北苑的人像是出去办事,看守的人不多,淮乐有着楚式微的玉佩,出入便捷。

    [娘子,茶点准备好了,我们回客房吧。]卯卯如同一切都未发生一般。

    “好。”淮乐趁此离开,她每次与凌符相见,总说不上来的背后一凉,想着能避则避。

    凌符看着淮乐离开,目光紧锁卯卯,卯卯对他一笑,随上淮乐的步伐。

    淮乐与卯卯回客房的一路上,遇到了两支巡逻的侍卫,腰悬长刀,使本就严峻的北苑增添肃穆。

    卯卯似是看出什么,上前与侍卫做了手势,侍卫颔首绕过淮乐所居住的客房。

    回到客房。

    淮乐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天色愈发黑压压,闷得有刮雨的趋势。

    卯卯倒了一杯温茶给淮乐,[殿下有要事与凌符商讨,今日娘子不必去殿下那看南疆古文了,在屋内休息便是。]

    淮乐点点头,抿了口温茶,一口下去,淡雅的花馨充斥口腔,有安神之效。

    [马上要下雨了,不便出行,娘子还是不要再出门了。]卯卯看向窗外的天。

    “我知晓了。”淮乐道。“对了卯卯,我听闻南疆公主住到了北苑,这可是真事?”

    卯卯点了点头。

    淮乐若有所思,低首小口小口地饮着花茶。

    午时是淮乐独自一人吃的午膳,听说郢王的客房一直没有打开过。

    淮乐用了午膳小憩了一会,等她醒来时卯卯不在,就连开了房门也不在屋外。

    天色暗淡了下来,乌云像是要掉下来了,看起来离人很近。

    淮乐步出客房,轻轻合上门。

    午时侍从们端来午膳事,淮乐看见他们还端了一份往北苑右边去了。

    淮乐向右走,果不其然看见之前空着的客房里亮着灯,这样的天候点灯不奇怪。

    门口站着两名侍卫,人高马大的,比寻常男子要强壮许多。

    淮乐走到门口,两名侍卫便凶神恶煞地问,“你是做什么的?”

    淮乐取出玉佩,她一言不发,二位侍卫行了礼,四目相对,终是打开了房门。

    客房里比外头的天色要暗,好在点上了一盏烛台,照亮了书案一方,一女子坐在案边,憔悴使其容色消减,犹如妖冶的花朵经历风雨,萎靡出别样的妖艳。

    南疆人五官生得比齐朝人深邃,这点在眉眼上最为突出,听到有人进来,女子头也不抬,话里带讽,“留着我,莫不是真是齐朝皇帝要将我赏赐给郢王?当作战胜南疆的战利品。”

    “什么?”淮乐问道,声音如玉珠坠冰河,泠泠漾动。

    听到是女子的声音,南疆公主骤然抬起头来,对上淮乐的面容,惑然道,“淮乐公主?”

    南疆公主本就是要到齐朝和亲的,以往随南疆使臣来过齐朝几次,为齐朝皇帝拜寿。

    南疆虽只有齐朝一半之大,却物质丰饶,盛产宝珠翠石,坐拥金银。

    南疆采矿被视为家国命脉,常以金银与邻国换取食粮布绢,大多未完全采矿完成,蕴藏矿石的地图只在南疆皇室手中。

    淮乐料想,皇帝留南疆皇室性命许是为了那南疆宝矿。

    之前南疆公主到齐朝,淮乐与其相处过,帝后为尽地主之谊,留南疆公主在齐朝皇宫住宿,淮乐还陪同南疆公主先逛皇宫。

    “银霞公主,我如今已经不是公主了。”淮乐道。

    南疆公主名为南宫银霞,传闻是南疆王后在诞下公主时看到了天边银色的晚霞,还问侍女们可曾看见,侍女们看到的是红色的晚霞,却说确实是银色的晚霞。

    南疆王与南疆王后感情深重,除去南疆王后,南疆王后宫之中再无妃嫔。

    南疆王与南疆王后育有三子,二儿一女。两年前南疆王病逝,南疆王后悲痛欲绝,很快就染了风寒一蹶不振,此事齐朝还派去了几名神医,后来南疆王后还是撒手人寰了。

    南疆王驾崩后,南疆王和南疆王后的长子南宫远很快继位,齐朝送了礼去。

    谁知南疆新王南宫远暗中筹备招兵买马之事,养精蓄锐不到两年,就举兵攻打齐朝。

    齐朝对边界之地有数百年的防守之道,没想到竟然被南宫远攻破。

    此讯一出,国朝还有百姓们说是因为没了罗氏的驻守,齐朝兵力不比从前,不过这话很快就不攻自破了。楚式微打了胜仗。

    时隔二十年,再历经两次血战的青州满目疮痍,尽是残垣断壁。

    如今修修补补,虽说修葺得简陋,但已经比之前好上许多了

    ^

    烛火映照在南宫银霞的面上,跳跃的火芯神秘而危险。

    “我听说了此事,他们说,楚式微打了南蛮,你不用再去南蛮和亲了,还恢复了族姓回家。”南宫银霞带了声苦笑。

    她与淮乐同为和亲公主,初次见面便惺惺相惜,即便是二人一句话不说,也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很快能聊到一起去。

    南宫银霞与淮乐惊奇地发现她们二人有许多相似之处,她们都要为和亲学习繁重的课业,她们都要维持象征皇室的仪态,她们都要离开家乡去和亲。

    她们互相钦佩,感叹对方愿意为自己的国家献出所有。旁人眼中,公主貌美娇弱,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实则她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们选择付出承受,坚强过大多数的人。

    “恭喜你,淮乐,你比我要幸运。”南宫银霞眼底的羡慕转瞬即逝,“但我也不一定是不幸的。”

    “我有一事想要问你。”淮乐走到书案边,书案上没有纸墨,淮乐倒了杯中茶水在桌上,以指尖为笔,写下几个鬼画符般的字。“这些字是何意?你可知从哪里可以这种文字是什么?”

    南宫银霞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文字,“你怎么会写这种字?”

    “近来在书上看到的。”淮乐道。

    “什么书?”南宫银霞问。

    淮乐抿唇不语,南宫银霞思忖一番,接着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告诉我那本书的内容。”

    “等我破解,我会告知你一些。”淮乐道。

    “好。”南宫银霞信任淮乐,即使不以起誓为名,她也无端相信淮乐,“我不知这些字的意思,不过我在南疆见过这本书,是在南疆皇宫里。”

    淮乐点点头,不忍道。“我会为你求情,你是无辜的,若不是南疆王有引战之心,你也不会沦落至此。”

    “如此说来,我并不无辜。你连公主都不是了,怎么为我求情,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南宫银霞露出一笑,她本就明媚,笑颜明亮,真如天边的云霞。

    只是没有云霞自在。

    淮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楚式微,“郢王许是有办法,你罪不至死。”

    “楚式微?”南宫银霞冷笑一声,“楚式微杀了我弟弟,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此事不是他做的。”淮乐反驳道。

    “他攻下了我南疆,我早已恨他入骨。”南宫银霞目光凶狠,“你可知他怎么羞辱我?!楚式微简直欺人太甚!”

    说罢,南宫银霞眼眸里积攒着泪水,坚忍着不落下。

    淮乐美目微动,还未等南宫银霞说完,屋外就传来了有些熟悉的男声。

    “你们放谁进去了?”男人在问门口的侍卫。

    淮乐当即反应过来,是凌符的声音。

    心一沉,如临大敌。

    淮乐听不清侍卫说了什么,只听见快步逼近的脚步声,一时间心跳如鼓。

    还未等淮乐做出反应,一把冰冷的剑刃就架在了淮乐的脖子上。

    “你还真是不老实。你可知你这样乱跑,卯卯会被你连累,第一个死在你前面。”凌符的剑精准无误地停在淮乐脖颈半寸之处。

    “你做什么!?”南宫银霞呵斥道。“她什么也没做。”

    “银霞公主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凌符扫了淮乐一眼,“她自有人护着,暂且死不了。”

    话语落下,凌符用剑指了指门口方向,示意淮乐往前走。

    淮乐在前面小步走着,凌符的剑始终横在她颈侧,一路将她领到了楚式微面前。

    门口的小若看见二人,快步上前,低声喝止凌符,“你做什么!你疯了?殿下知道杀了你!”

    “她胆子没你们说的小,竟敢私自去见南疆公主。”凌符道。

    “什么!?”小若皱眉看了淮乐一眼,恨铁不成钢,又拉住凌符持剑的手摁下去,“殿下自会定夺!轮不到你处置。”

    凌符收了剑,对淮乐威胁道,“进去。”

    淮乐步入屋内,楚式微正在持笔写文书,看到进来的二人,只见淮乐低着头不敢看他,而凌符紧盯着淮乐。

    “什么事?”楚式微问的是凌符。

    “她去见了南疆公主。”凌符瞥了淮乐一眼,他的手入屋起就按在腰侧的佩剑上。

    “什么?”楚式微眯眼,看向淮乐。

    凌符识趣退了出去,临走时深深望了淮乐,含有要她自求多福的得意。

    凌符出了客房,险些撞上门外的卯卯。

    卯卯埋怨地看他,[你对她做什么了?]

    “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再晚去一步,现在出了事的人就是你。你以为楚式微会对你手下留情?”凌符没好气道。

    卯卯推开凌符,走到客房门口等候。

    凌符头也不回地离开。

    ^

    客房里没有点灯烛。

    屋外天色的黑无声融进屋内,黑的淮乐有些看不清楚式微的神色,他的瞳色漆亮,像是蛰伏在黑暗里的毒蛇,透着危险的气息。

    “卯卯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要出门?”楚式微起身,步向淮乐。

    淮乐想起了来时路上凌符所说的话,她出了事,卯卯第一个受累

    “与卯卯无关,是我自己要出去的。”淮乐解释道。“我去见南疆公主是为了南疆古文一事,我已与银霞公主说好”

    “你还真是大胆,北苑岂是你想走动就走动的?”楚式微捏住淮乐的下颌,“本王可以对你好,但本王不喜欢你这样不听话。”

    淮乐拉开他的手,他是什么意思?他真将她当作宠物对待了?

    听话二字,听得淮乐眉头紧蹙。

    “那皇兄去找一个听话的人便是。”淮乐微愠道,她是人,不该是像小猫小狗一样。

    见淮乐说出这般无所谓的话,楚式微顿然冷了眉眼,他不喜欢占下风,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感情上。

    若是淮乐讨喜,他心情好了能哄上她几句,允她几句承诺。若是淮乐不知死活,楚式微没了耐性,不会再与她好言相对,不管她怎么想,都得在他身边。

    楚式微冷声道,“你说什么?”

    淮乐看他面色阴沉,声音少了底气,“皇兄,去找个听话的人,不该当我是玩物。”

    “你觉得你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楚式微嗓音低沉,“是你先引/诱的本王,你觉得你还能全身而退?”

    到底谁是玩物。

    真是好大的胆子。

    淮乐听得云里雾里,她何时引诱了楚式微,以往里见了他可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敢上去招惹。

    引诱这词,说得她像勾栏。

    “我本就对你无情,是你应允我保乔氏平安,我才答应留在北苑。”淮乐道。

    “很好。”楚式微冷笑一声,“原来与人无情还能主动献吻,与献身换食的妓子有何差别,亏还是宫里教导出来的。皇后就是这样教出的公主,来辱我皇室颜面。”

    淮乐红了脸,何时遭人这般羞辱,她真是看错了人,楚式微是个轻浮的,口中竟说出这样的话!淮乐不知哪来的胆子动手打了一巴掌,打得楚式微一愣。

    下一瞬,花枝般纤弱的颈子就被大掌掐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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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罚你待这

    ◎如果她再不知轻重说不要喜欢他的话◎

    窗外蓦然飘起小雨, 雨声簌簌,闻声可以想出是纷飞的场面。

    那一声清响后,顿时让屋内静得可怕。

    淮乐用的力道不大, 打得楚式微稍稍偏过头去, 俊颜上浮出浅浅指印。

    淮乐开始后怕, 掐在颈子的手显然可以轻而易举地送她上路,暗力大得令人生惧。

    原来人离死可以这么近。

    淮乐去掰按在颈上的手指,楚式微只些微收紧,便吓得淮乐眼泪直掉, 流光的眸子闪过惊恐, 小口下意识微张, 轻轻的呼声被雨打芭蕉的声音掩盖。

    楚式微俯首, 动作不带怜惜地吻上淮乐水润的唇。

    很快,口鼻之间很快被他的气息填满,在悬殊的差距前, 反抗起不了奏效。

    推拒间,淮乐咬破了他的唇, 腥甜的味道迅速蔓延,搅绕在舌尖。

    楚式微掀起眼皮, 与淮乐相视,吓得淮乐身子一颤,本以为楚式微会报复地咬回来, 疼痛没有到来,他的动作慢慢轻柔下来。

    淮乐的眼睛湿漉漉,这两日总是哭。

    楚式微停下动作, 慢慢起身, 长指去擦淮乐的泪。

    淮乐以为楚式微又要掐她的脖颈, 吓得后退,当即被抓住了手臂。

    楚式微抹了抹淮乐脸颊上的湿濡,抿掉唇上的血,淡声道,“还说不是小狗,这是第二次了。”

    淮乐盯着他,抑制住轻抖的肩膀,心有余悸,口上不低头,“我不是猫狗。”

    “不管是什么,都该听本王的。已经三番两次与你说过不要离开客房,是你自讨苦吃,如此喜欢乱跑,罚你今夜待在这,哪都不许去。”楚式微道,“有些事情第一次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一而再,再而三,是不是本王太宠你了?”

    “什么?”淮乐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在这?”

    “北苑都是本王的人,你不用担心名声。”楚式微睨了淮乐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此事传出去对楚式微来说也无关痛痒,他正好可以早日让淮乐入府。

    “不行,我要回去,我今夜不会再出门了。”淮乐连忙道。

    “闭嘴。”楚式微不多说,转身回书案,“过来研墨。”

    淮乐迟迟没有动作,楚式微眼皮也没抬,“要本王过来请你吗?”

    淮乐只好上前,站在书案旁拿起砚墨。

    “坐下。”楚式微揽过淮乐让她坐在身侧。

    再次意识到楚式微不是好相处的后,淮乐不敢再与他对着干,现下只能他说什么做什么。

    淮乐自幼遇到的都是谦谦有礼的礼贤之士,她相处的男子更是太子与程氏长公子这等温文尔雅的郎君,哪来与楚式微这样的交集过。

    与楚式微在权势还是谋策上,吃亏的都是淮乐。

    这下淮乐彻底反应过来,楚式微不是她可以靠近的。他与楚子揭还有程氏长公子不是一路人,蛮横狠戾,他是皇帝的宠子,又手握重权,连程氏都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淮乐忧心忡忡,恐楚式微今晚真敢对她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晚膳后,卯卯送来了干净的小衣,服侍淮乐洗沐。

    淮乐着了件小衣,乌发垂落,遮住柔软的身段,冰肌玉骨,雪肤光洁无暇。

    她走出来时,去看了楚式微的神态。

    楚式微在看文书,没有看淮乐一眼。

    “皇兄,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今夜定不会再出门了。”淮乐恳切道。

    话音刚落,卯卯拉了拉淮乐的手臂,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这话了。

    “今夜我要处理公务,不会睡在榻上。”楚式微轻睨了淮乐一眼。

    女子娇颜嬿婉,略为松懈的小衣未能掩全窈窕的身段,不过十七,风华绝代,即便麻衣在身,也难掩宝玉。

    淮乐听他这般说,才宽了些心,躺在榻上,卯卯为她盖好被褥才徐徐退下。

    榻上还有淡淡的沉香,与楚式微身上的一模一样,淮乐面上薄红,将脸埋进了被窝里。

    屋内熏了淡淡的安神香,淮乐闭着双目,很快睡过去。

    等她眼眸朦胧睁开一些时,屋内还是昏黄的灯光,被帷幔拦下后的烛光淡了几分。

    淮乐动了动身子,发觉手指被桎梏住时惊醒过来,看到楚式微正在榻边握着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薄茧,磨得淮乐有些细痒的。

    “楚式微!”淮乐微怒,想让他滚出去,但她说不出口这样的粗鄙之语。

    “真好听。”楚式微撑着身子靠近,细细打量淮乐的脸。

    她像玉人一样,在外形上完美无暇,一双眸子很是漂亮。

    “什么?”淮乐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楚式微像是对人的骨架极其了解,他的力道不重,淮乐不疼,就是挣脱不开。

    “你叫我的名字很好听。”帐内可以清晰地听见楚式微的呼吸声,烛火有些撩动,他的脸确实好看,明明很精致的五官,英气不减。

    淮乐芳心动的晚,大抵是离了皇宫那年逐渐对男子有了关注,那时她对着楚子揭那样的脸多说几句话,便会开始躲避眼神。

    许是从小见惯了楚子揭的脸,淮乐在上京鲜少遇到会觉得好看的男子。

    楚式微说话极少带着情绪,淮乐听不出他的意思,只别过目光。

    “你在家中的小字是什么?”楚式微问。

    “皇兄要做什么?”淮乐反问。

    “问你答了便是。”楚式微转过淮乐的脸。

    “小婉。”淮乐只好答道。

    “小婉。”楚式微重复道。

    “皇兄可是困乏?不如我回自己的客房,现在天色已晚,我断不可能再出门去。”淮乐道。

    楚式微上了床榻,“就此凑合吧。”

    淮乐看他上来,紧张得像是遇到狼的兔子,抓着楚式微的手臂,“皇兄怎么能说话不作数。”

    “皇兄只对你一人说话不作数。”楚式微躺下,凤眸像是乏累的半垂,提醒道,“躺下吧,你撑着被子,有风进来,不冷么?”

    外头雨声似是大了,门窗虽然紧闭,但依旧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风。

    淮乐只着了单薄的小衣,确实冷。

    楚式微阖上眼眸,床榻本就不是双人的寸度,楚式微躺下,占了一半位置,淮乐僵持着,无声退到角落,冷得微微发颤。

    差点睡着时,身子失了重,被人抱进了怀里。

    淮乐一下子醒来,身子的不稳让她扶住了楚式微的肩膀,淮乐被抱到了榻中央,她敢怒不敢言地看着楚式微。

    “你若是再风寒了,很有可能折在回京的马车上。”楚式微给淮乐裹了被褥,嘲道,“本王做不出强来的事。”

    那等下三滥的手段,楚式微也不屑去做。

    在皇宫时,后宫都说女人难懂。

    楚式微也不会浪费时间去懂这些无用的事。

    战事未平之前,楚式微的心思都在沙场上,若不是京中有圣召,楚式微连上京都不会回。

    哪个男人没有野心。

    如今楚式微手握五十万兵权,南北十一州皆受过郢王的照顾,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拉下楚子揭。

    军营之中几近没有女子,不少人曾送过美人给郢王,更有城破之际,有城主献女求荣,郢王皆是看都未看。

    权贵之中,“看中女子,无需问过那女子,直接夺来”的烂规矩已成通理。

    军中多为自以为是的狂妄之士,他们与楚式微不同,郢王不重女色,但他们对女子有向往,这些男子一致认为,“只要有权,就有女人。”

    许是听多了这种女子偏爱有权有势的男人的话,楚式微送了淮乐玉佩,暗示淮乐可以依附他的权势。

    楚式微以往对女子没有过遐想,如今发觉淮乐的性子和姿容都很合他的喜好。

    旁人的好性子许是佯装的,淮乐的不是。

    只是她好像对谁都是那么好。

    郢王自负,但的确比大多数公子耀目,他的身份才学,不必想着去做讨女人欢心这件事。即便是性情不好,也有女子袒露爱慕。

    楚式微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蛮横之徒,他知道道理,若是淮乐心甘情愿地跟他,将来相处自然比他强取豪夺来的要愉适得多。

    楚式微可以敬重淮乐的想法,将她的不好全当小性子,是因为已然觉得淮乐定是会从他。

    不过淮乐日后再不知轻重说不要喜欢他的话,楚式微没耐性与她多周旋。

    他不需要在乎她喜不喜欢。

    如果淮乐像现在这样好好待在他身边,楚式微对她生出更多怜惜……

    淮乐背对着楚式微,楚式微的手臂正环着她的腰身,使她的后背陷入他的怀里。

    与方才相比,被褥里很是暖和,淮乐的手慢慢回暖。

    小衣被拨开,淮乐肩头一凉,微凉的唇覆上削肩,像是雪上落下了一点红梅。

    淮乐闭着眼,不敢动。

    楚式微没了进一步的动作,合上淮乐的小衣,将她柔软的身子拢得更近。

    ^

    雨下了一夜。

    第二日的天色还是雾蒙蒙的,整个青州都是湿的。

    侍卫们天未亮就在整顿,淮乐睡醒时,楚式微已经不在了,被角被掖得严实。

    淮乐醒的不算晚,天刚有了亮色,北苑里还点着烛火。

    卯卯进来侍奉淮乐梳洗,[马上就可以回京了,娘子准备一番。]

    淮乐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行囊,她看了看门外,见无人,便问出口,“太子殿下呢?”

    卯卯顿了顿,[太子殿下已出发。]

    “那就好,你不会告诉皇兄吧?”淮乐问。

    卯卯摇摇头。

    淮乐点点头,“我知道了。”

    现下只祈愿这一趟平安无事。

    天还没亮的彻底,便有侍卫来提醒该出发了。

    州府后门不远处的林中,几辆马车已经备好。

    淮乐走过去时,瞧见楚式微正与一青衣女子在说什么。

    等走近了,淮乐才发现那人是银霞公主。

    昨日夜里,银霞公主还与淮乐辱骂楚式微,如今看来二人并无不妥,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亲近。

    银霞公主伸手去整理楚式微的发冠,楚式微拂开她的手,银霞公主注意到了淮乐,收回手,“淮乐公主。”

    楚式微转身看向淮乐,说道,“可以上马车了,要准备走了。”

    淮乐上前,卯卯扶淮乐上马车。

    淮乐本以为这一次是她独自一辆马车,乏意正冒上来,身子顺势躺在榻上。

    片刻后,响起轻微的动静,楚式微进入了车轿。

    淮乐瞬时坐起。

    “没睡好?困了便睡着吧。”楚式微坐下,极其自然地拢过淮乐的腰肢,低首嗅她发间的清香。

    经此一夜,她发上染了和他一样的沉木气息。

    楚式微抱的姿势可以让淮乐舒适地靠着,淮乐觉着不妥,推开楚式微,发现他的发冠确实有要散落的痕迹。

    淮乐下意识伸手去帮他整理,楚式微任她整理,似能感受到她的认真。

    待将发冠别好,淮乐坐下端详是否端正。

    “困了就睡会。”楚式微道。

    淮乐摇摇头,问道,“皇兄几时走的?”

    楚式微走了,她丝毫没有发觉,可能是安神香的缘故,昨夜淮乐睡得沉。

    “躺了一会就走了。”楚式微道。

    淮乐狐疑,但没多问,马车一路颠簸,淮乐还是合上眼睛舒服一点。

    下午停下歇息的时候,楚式微下了马车,淮乐在马车上听到了一旁的侍卫在小声议论。

    他们说楚式微现在去寻了银霞公主,楚式微下车时未对淮乐说过。

    楚式微是皇子,他做事也无需向她汇报,淮乐只是奇怪,他们应是敌对,怎么能聊到一起去?

    直至后面听到了侍卫们的谈话。

    “难怪圣上要将银霞公主赐婚给郢王殿下。”

    “银霞公主貌美,听闻之前攻破南疆后,银霞公主还被送到了郢王帐中留宿一夜。”

    第33章 你要自裁?

    ◎怎么事到如今知道说不行了?◎

    在前太子罹难后, 先帝万般悲痛,程氏三入皇宫夜劝君主,荐立三皇子为储, 这才有了如今的皇帝。

    皇帝初登基, 朝中于新帝的异议皆是程氏为摆平的。程氏在朝中拥揽重权, 嫡长女又在宫重主掌后位。

    当年皇后与姜夫人同日诞下皇子,程司徒入宫探望女儿,随了一块宝印给外孙。当日,程司徒与皇帝在宝华殿交谈半个时辰, 次日, 皇帝下旨立皇后所诞下的嫡长子为太子。

    姜夫人生产当日大出血, 身子虚弱, 因此皇帝日日前去陪伴姜夫人。

    长子虽为太子,但皇帝偏爱次子,只有在抽查课业时才会召见太子。其余时候, 太子能见到父亲的机会少之又少。

    久而久之,宫里宫外传出了别样的声音, 说是皇帝不喜太子,日后许是要改立储君的。

    二位皇子七岁那年, 皇帝迫于朝中程氏一党的重压,不得不送次子去塞漠军营之中。

    本以为娇惯的二皇子去了军营会受不住训练的苦日子,不曾想楚式微去了军营从未有过一句抱怨的话, 一待就是十三载。

    当年众臣说的是以送二皇子在军营之中磨练性情为由,皇帝才应允,不曾想过让他真上战场打仗的, 毕竟是宠爱的儿子, 自然担心他会在塞外送了性命。

    二皇子第一次上战场的消息加急送到了宫中, 皇帝看着文书沉了脸色,姜夫人听闻此讯,直接昏了过去。

    就连椒房殿的皇后得知之后都担忧起来,若二皇子真在塞外出了事,皇帝不免会迁怒程氏。

    淮乐听闻过这个消息,那个时候她年岁不大,看宫人忧容,以为楚式微这一趟去了是回不来了。虽然她与二皇兄交集不多,但淮乐心悯,多少还是有些伤感。

    所幸那场仗打胜了,二皇子平安无事。

    一战停,楚式微就被皇宫里派来的人马架上了马车,飞速送回皇帝面前。

    姜夫人在儿子面前眼泪直掉,仔细搜寻他身上有没有多出一丝伤痕,皇帝在一旁询问事情经过,得知是楚式微自发上战场的,不觉一愣。

    让次子退下后,皇帝询问军营中的眼线,他们说二皇子文韬武略在军营中极为出众。

    夜里,皇帝又与儿子手谈一局,旁敲侧击地问了些话,次子对谋略别有见解,胆魄过人,谈及烽烟血火毫无惧色。

    第二日,二皇子又启程回塞漠,自那以后常征沙场之上,宫中常传二皇子又打了胜仗。

    打那时起,姜夫人在后宫之中见了皇后仍是抬着头走,皇帝对二皇子的嘉奖胜过太子,程氏有些后悔当初说要送那位爷去塞漠了

    只是这一去十数载,哪个母亲舍得孩子离开自己这么久,期间姜夫人多次与皇帝谈起此事,说要召儿子回京。

    皇帝是想,但儿子似乎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直至南疆兵败,郢王这才回了上京。

    南疆攻破那日,齐朝军队直攻南疆王宫,俘虏了大数南疆皇室。

    当晚,有将士直接将银霞公主送去了郢王帐中,当作胜仗的战利所。

    南疆公主南宫银霞生得美艳多姿,一双眼眸好似水晶宝珠,南疆女子生得比齐朝女子多一分明艳,仅是倩影就引人遐想。

    这一次,郢王没有如以往一般将人赶出来,那一晚,只见郢王帐中的烛火燃到天明未歇。

    ^

    青州雨下了整夜,这里本就道路坎坷,雨后多出许多低洼。

    马车行着行着,遇到了路阻,侍卫们动作利索地修整道路,大家趁此休息。

    淮乐昨夜是没睡足,卯卯驾车平稳,马车停顿也未发出过大的动静,淮乐是被侍卫们修路的动作震醒的。

    泥路积攒了太多水已经塌陷,侍卫们寻来圆木搭作临时桥。

    木头掷入水中发出声响,淮乐撩开轿帘,只见卯卯走到轿窗边,解释着,[扰娘子休息了,大家在修前方的路。]

    淮乐道,“我想下去看看。”

    卯卯绕到轿边,取出小凳子,扶着淮乐下来。

    地上不平,小凳子摇摇晃晃的,淮乐不会武,身手差些,好在卯卯很稳地扶着她。

    卯卯看着身形与淮乐一般清瘦,行举很是稳健。

    [娘子,那边湿,还是不要过去了。]卯卯道。

    淮乐衣裙整洁,描荷西子绣鞋沾了地,边上染了些许泞渍。

    淮乐点点头,“我就在这边,不去有水的地方。”

    许是过于晕马车,就算是马车停下来,待在车轿里,淮乐也觉得身子不适。

    只要离了马车,淮乐就像枯萎的小花,慢慢活了过来。

    方才淮乐醒来时就不见楚式微的身影,她醒后在马车里缓了缓神,听到有侍卫小声说郢王去寻了南疆公主。

    淮乐有些奇怪,南疆公主昨夜还与她说楚式微害死了她的弟弟,今日见他们二人相处,似乎并无血海深仇。

    侍卫们还说,南疆公主曾在楚式微的帐中待过一个晚上。

    程萝忆几日前曾与淮乐说过,楚式微与南疆公主是旧相识。

    淮乐回想,南疆公主来齐朝的那几次里,楚式微都在,毕竟是为了给皇帝祝寿。

    不过淮乐之前对楚式微没有太多关注,印象里没有他们同在的身影。

    现在军队所在的地方是林间的小道,草丛间有跳动的蚂蚱,淮乐的目光很快被它们吸引,看着它们迅敏地跳来跳去,隐身在同色的草间。

    淮乐肩膀被人拍了拍,正是卯卯,卯卯伸出手,她抓了一只蚂蚱。

    淮乐微讶,又怕又喜地小心去抓蚂蚱脚,“卯卯,你好厉害”

    还没等淮乐说完,手上没抓稳,蚂蚱从手里逃脱了出去。卯卯笑了笑,她本想告诉淮乐别去抓蚂蚱的腿,但她说不出话。

    “在做什么?”清冷的男声响起。

    “皇兄?路修好了吗?”淮乐问道,她本想去看看程萝忆在哪,还未来得及,楚式微便来了。

    “嗯,先上车。”楚式微神色肃穆,似有心事。

    淮乐听他的话,她刚踩上小凳子,腰身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扶送了上去,楚式微紧随着她上马车。

    二人刚坐下,马车便驶动了。

    淮乐似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楚式微取出一块方帕丢给淮乐,“擦擦。”

    顺着他的目光而去,淮乐看到自己沾了泥土了裙摆,她道了谢,弯下身子擦拭裙摆上的泥尘。

    她的动作太慢,楚式微看不下去,顺过方帕,如玉的长指拾起她的裙摆擦了擦。

    “离了侍女照顾不好自己吗?”楚式微问完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淮乐本就是宫里捧着长大的,她哪里懂得照料自己。

    “我可以自己擦。”淮乐小声辩驳。

    淮乐的模样像极了小兽,是那种涉世未深的食草类兽物,楚式微倒不是介意照顾她,他是有折腾淮乐的兴致。

    一边嫌她麻烦,一边帮她处理麻烦。

    若是日后一直这样并无不妥,淮乐应该没有与男子过多相处过,与她接触最多的男子大抵就是楚子揭了。

    楚式微想过这个问题,淮乐即便现在不喜欢他,也不至于讨厌他,不然为何还会与他亲近。

    这事楚式微思虑过,只觉得淮乐喜欢上他只是时日问题。他们有的是时间,多些相处,他对她温柔些,不再吓唬她便是了。

    “之前在出宫的马车上,你说,还会和本王做。”

    “什么?”

    淮乐不解,有些想不起来楚式微说的是哪一件事了。

    楚式微拉淮乐到自己身边,他只手轻松解开淮乐的腰绦,淮乐还没反应过来,衣衫就松散开,吓得淮乐的手连忙抱在身前。

    “你!”淮乐一双美目瞪着楚式微,他近来真是愈发得寸进尺了,从唇到颈子,又到锁骨肩膀,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之前还拿皇室颜面羞辱她,他屡次之举,又哪次不是有辱皇室之风。霸道就不说了,如今与那些轻浮的纨绔有何差别。

    楚式微面不改色,手指挑开淮乐的衣襟,看她雪肩上昨夜留下的一处吻痕,比他往时在颈子上留的颜色都要深刻些。

    之前楚式微并非吸吮,只是含吻。

    楚式微有意和她亲近,淮乐快速合拢衣襟,抬手便是一巴掌,来不及惶恐,匆匆系上腰绦,就连打反了结也不在意。

    随之马车一抖,似是驾车之人的手没收住一般。

    楚式微蹙眉,不悦地转过脸,还未等他开口,淮乐先拔簪怒道,“皇兄若要羞辱我,那我只可自裁。”

    柔顺的乌发散落,其间一张小脸面色绯红,眸子坚韧。

    “你要自裁?”

    楚式微声音冷如覆霜,他握住淮乐持簪的皓腕,蓦然用力一压,簪尖刺到颈部的雪肤。那里有跳动的脉络,似感受到所受的威胁,跳得更快。

    楚式微的手劲大得像要折断她的腕子,他越压越近,簪尖快要刺破皮肉,淮乐仍握着簪子,素手微颤,眼尾已经开始泛红。

    颈子上已经被刺出小血珠,见她这般不服软,楚式微冷笑一声,抬手甩飞了淮乐手中的簪子。

    素簪落到轿外,淮乐愠怒地看着他,心跳得厉害。

    若他真妄强行得手,淮乐是做得出自裁之事,皇后教她的那些东西里,最常提到的便是自尊。

    “一点破事动不动就要自裁,也是宫里教你的?”楚式微沉了眸子,“和我亲近,是不是委屈了你?”

    “你行事,实在不像皇子所为,这是在车轿,你扯开我的衣裳”淮乐终是说不下去了,掩面痛哭起来。“光天化日,随处就找个地方做一些轻俗之事,说白了和街边的野狗有何区别。”

    “本王看你是宫里读书读傻了,再亲近的事都做过,怎么事到如今知道说不行了?”

    那些文人面上清高,风流事都不少。他们要真有那么重颜面,怎么有的后代。男女之情,你情我愿就是。

    楚式微嗓音低磁,“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莫不是因为有了喜欢的郎君,她才会这般抗拒他,不然她心中无旁人,他又对她算称的过去,怎的不能接纳他?

    那日在出宫的马车上,淮乐说过还会与他有下次,那时她没有半点不当和为难,如今怎么变了?是途中喜欢上了上京的郎君?

    楚式微不是一定要与淮乐亲近,他对淮乐有意,这只是锦上添花,若她不想,他会按照她的意愿。

    “没有。”淮乐道。

    楚式微目光柔和下来,他靠近淮乐,大掌贴着她的后颈,指尖抹去那点血珠,“还疼么?”

    楚式微并非故意要吓唬她,他不习惯受人威胁,看过很多双临死前的眼睛,淮乐想不想死,楚式微一眼便能看出。

    他的指尖微烫,碰到她的肌肤,淮乐身子微微发抖,楚式微替她理好了青丝,“待会路过城镇,我去给你买个簪子。”

    淮乐只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方才楚式微真的像要杀了她。淮乐不是真的想死,她以为可以恐吓到楚式微,叫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当即是要送她去死。

    他这样,真的喜欢她吗?

    现下还要借郢王保下乔氏,淮乐担心起楚式微是否会因不能碰她而食言。

    淮乐垂着眸子,她在想,若是楚式微要她以身子做交换,换来乔氏平安,那她是否会同意。

    以往淮乐愿意同楚子揭做,是因为楚子揭是她亲近之人。除去第一次中了药,后面几次是楚子揭有意提出,那时淮乐年岁小,不过十五,楚子揭十八,她对男女之事初有了解,于此事好奇,半推半就地应下。

    淮乐信任这位兄长,楚子揭一向对她好,就连淮乐出了宫,东宫对乔氏一族多有关照,淮乐一直感激于他。

    楚子揭端方有礼,平日里称得上古板的正经,就连在床笫之上也极为正经,像是处理公务一般,淮乐在他面上看不出多余情绪。

    事后淮乐翻阅过关乎男女的书籍,书上说这是鱼水之欢,然淮乐并未体会到多少欢愉,只觉得有些疼。

    淮乐敬重楚子揭,但不愿再回想起她与他发生的荒唐之事,只觉得那是年纪轻偷食禁/果犯下的错,如今长了年岁,只为和曾经的长兄所做之事感到羞愧。

    那样的错已经犯过一次了,淮乐不想再犯第二次。

    家中有来提亲的郎君,淮乐想过这事,觉得自己日后该是寻一个和程氏长公子与太子一样温润如玉的郎君。

    淮乐自幼与这样的男子相处,也习惯了这样性子的男子,其他不讲理的,大抵是不会看入眼。

    不做公主后,淮乐的选择少了很多。淮乐不看重身世,只是那些性子好的郎君多是出自世家之后,大多有头有脸的世家是不会看上乔氏这样的小门户,与淮乐相同世家的郎君有多存缺欠,以至于淮乐一直没有出嫁的心思。

    她想寻一个能温柔待她的。

    ^

    马车行出青州两日,才见到了城镇,此间卯卯取了一根发带给淮乐束发。

    楚式微说过要给淮乐买一只簪子。

    这两日,楚式微与淮乐少了接触,除了递给食物的短暂肌肤相触再无其他。

    马车停下整顿,楚式微带淮乐去了首饰铺买簪子。

    所到的城镇不繁荣,有些简陋,铺子都没有几个人。

    铺子老板光是看二人穿着便看出是富家的公子小姐,一口一个“夫人”地叫着。

    “这位郎君,您夫人真是好眼光,这是本店最好的料子做的簪。”

    淮乐已经不想辩解,楚式微也不作声。

    进店到现在,淮乐一言不发,楚式微开口,“这只你戴应是好看。”

    淮乐扫了一眼他说的簪子,再没看第二眼。

    这两日,淮乐都不理他,惜字如金。

    只有老板附和着,“是是是,郎君好眼光,小夫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见二人都不说话,老板在一侧反复打量,质疑起是不是夫妻。

    楚式微知道淮乐对他还有提防怨气,楚式微说不出低头的话,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倒是觉得淮乐小题大做了。

    就算他看了她的身子,也不算什么。

    淮乐脾性不是很大,只是少了与他闲话,楚式微可以接受。

    淮乐选了一只玉簪,楚式微付了银子,说了声不用找了,快步跟上淮乐。

    “淮乐。”楚式微叫住淮乐。“慢些。”

    淮乐不得不停下步子等他。

    楚式微走到淮乐身后,解开她的发带,拿过她手中的玉簪为她戴上。

    淮乐伸手摸了摸,只觉得他簪发的手艺不过如此。

    “你还有此等心情。军队出岔子了。”凌符赶来,“冲南疆公主来的,你再不去,她要出事了。”

    楚式微对淮乐道,“在此不要走动,本王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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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青州篇完】

    ◎回到京中。◎

    这几日军队快马加鞭地回京, 多慢出一日就多出一分危险。

    淮乐还是不适应马车,为了不耽误行程,淮乐长时间在马车上睡觉。一来睡着了可以好受些, 二来可以和楚式微少些接触。

    淮乐是对楚式微有怨, 但面上没有闹得太难堪, 她还在担心乔氏的事,只觉得楚式微这样的人,做出出尔反尔的事也不奇怪了。万一他不帮乔氏了,那淮乐之前所为全都将要付之东流。

    只要不与楚式微多触碰, 等回了上京, 摆平了乔氏的事, 淮乐就与他疏离。

    楚式微看出淮乐的不适, 有一次淮乐醒来,发现马车里多出一束不知名的花草,添了一分清新的芳馨。

    淮乐去看楚式微, 楚式微正阖目,她身上的薄毯盖得整整齐齐。

    卯卯的驾车一如既往的平稳, 淮乐不像来青州那时吐得厉害,只是有时难受得吃不下东西。

    军队一路前行, 有一日更甚没有停下休歇片刻。

    马车驶出青州已经有两日了。

    路上经一处小城镇,楚式微说要为淮乐买一支簪子。

    青州是距齐朝最远的一座城,与繁荣的上京天壤之别, 临近青州的其他城池自然也说不上多好。

    淮乐想着不必麻烦了,她只一心盼望早些回京,楚子揭比他们早些出发, 沿另一条道走, 不知现在何处。

    卯卯给了淮乐一条发带, 淮乐用着不觉有何弊处。

    然楚式微说要停下,与她一同去买发簪。

    淮乐不与他作对,觉得事情奇怪,楚式微这一路上赶路都不曾让大家歇息,怎么现在有时间做这多此一举的事情。

    不出所料。

    楚式微离开没多久,军队就出了乱子。

    据凌符所言,是楚式微刚走,一批刺客疾如旋踵,近乎百人,个个身手不凡。

    其中还有江湖之辈,皆是为了南疆公主而来。

    楚式微将淮乐匿于小巷之中,掌心覆上淮乐的面颊,“待在此处,卯卯和小若会来接你。”

    “皇兄?”淮乐没见过此等场面,虽早已知晓这一趟会遇到危险,但真正来临时还是慌了神,之前的不满先搁置一旁,“皇兄会不会有危险?”

    楚式微出了事,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

    楚式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在担心我?”

    淮乐这会没有心思与他说笑,“皇兄定要小心。”

    凌符催促着,楚式微留了把匕刃给淮乐,“我很快回来。”

    匕刃有些重量,淮乐攥着,上面的刻纹印入掌心。

    ^

    “看来南疆给的很多,个个都像杀红了眼。”凌符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与楚式微。

    “果然按耐不住了。”楚式微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厮杀,目光落在南疆公主身上,遂接过凌符递来的弓箭。

    仅一墙之隔,城内安静祥和,城外不到百步刀光剑影。

    周遭的侍卫们与刺客交锋,刺客们围聚几辆马车,先是分不清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南宫银霞自马车里探出,见到混乱的厮打先是一副惊讶的模样,而后抽出一个侍卫的剑自保,侍卫们拥上去挡在南宫银霞面前护着,刺客们听到一句“南疆公主在这”后纷纷一拥而上。

    南宫银霞趁隙想离开,后背却像是撞到了一个人,她回过头去看,是一个面生的女子。

    这一路上的马车只有三辆,她知道其中一辆里的是楚式微,还有一辆许是给淮乐公主的。

    刺客来时,南宫银霞一直在轿中等待。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两辆马车无动于衷,那么看来楚式微不在轿中,也不在军队之中。

    这是个好机会。

    “滚开。”南宫银霞冲女子道。

    “不可能。”女子笑道,眼中超于常人的镇定。

    “那你就是寻死!”南宫银霞抽出长剑,几招下来,那女子身手丝毫不在她之下,甚至超出她。

    南宫银霞自幼习武,在南疆少有女子能与她以较高低,如今看来是遇到对手了。

    几个回合下来,南宫银霞有些应接不暇,气息微喘,再看那女子仍是笑吟吟地看她。

    “你是楚式微的人?”南宫银霞话语刚落,一支利箭划空而来,正中她的小腿,南宫银霞瞬时站不稳,身子跌了下去。

    南宫银霞忍痛朝箭射过来的地方望去,空无一人。

    一柄长剑架在南宫银霞的脖子上,女子还未开口,暗卫及郢王就到了,顿时刺客们眼神紧张。

    “去城口南巷寻人。”楚式微丢下一句话给卯卯,抽出佩剑朝刺客走去。

    卯卯和小若入了城,很快在南巷子寻到了淮乐。

    淮乐听了楚式微的话,不敢胡乱走动,她在城中听不到一点动静,行走的寻常百姓面色自若,像是外头没发生一点风吹草动。

    “娘子?”小若焦急地跑来,仪态有失,“吓死我们了,还好你没事。”

    淮乐对城外军队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楚式微虽惹人不快,但淮乐没有期望他受伤的心。见到小若和卯卯这两个熟人,淮乐率先问的是,“皇兄呢?”

    路过的百姓闻声往小巷看了一眼。

    淮乐这才改口,“式微可还好?”

    现在身处宫外,不宜暴露身份,“皇兄”和楚姓出口太过瞩目。

    [殿下不会有事的,现在危险,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等候殿下。]卯卯早已快速环视好周围的环境。

    “好。”淮乐点点头,听卯卯这么一说才放心。

    楚式微的身手不是她该担心的,当下是保护好自己最要紧。

    三个年轻貌美的女娘走在小城中实属引人注意,即便是走了小道,还是有人尾随而来。

    “后面有人。”小若察觉到动静,小声提醒道。

    淮乐往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身影。

    小若与卯卯相视点头,二人转过身,小若厉声道,“不必躲藏了,都出来吧。”

    不出片刻,巷口转角处走出了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满脸横肉,身材魁梧,极有坚实蛮力之感。

    “几位小娘子这是打哪来,要打哪去啊?可要哥哥给你指条明路。”壮汉说罢,几人捧腹大笑,眼珠子里的贪婪之色暴露无遗。

    几个壮汉得意洋洋地走上前,小若没有要退步的意思,“你们若是再步步相逼,我们绝不客气。”

    此言一出,几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更大。

    “乔娘子,你先走。”小若瞥了一眼淮乐。

    眼看几步之遥,小若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小若提剑上去,身轻如燕,出手敏锐迅捷。

    卯卯卸下腰间的长鞭上前帮忙,几个大汉被打得恼羞成怒,愈战愈凶。小若与卯卯身法虽好,但抵不过几个壮汉的力气,打死三个后,小若手中的软剑被砍断,拳脚功夫对于皮糙肉厚的男人来说不过是以卵击石。

    “小若!”淮乐将手里的匕刃抛给她。

    小若迅速接过,抽刃出鞘,眼疾手快地划开分神的大汉的脖颈,动作一气呵成。

    大汉很快捂着冒血的脖子倒在血泊中,扑腾几下后动弹不得。

    一旁的卯卯持鞭子缠着壮汉的脖颈,壮汉也死拽着鞭子,力气大得快要将卯卯甩出去。淮乐见状,来不及害怕,一心想着救卯卯,拿着一块木板,不知哪来的勇气朝壮汉的后脑敲去。

    厚实的木板断裂,壮汉转过身,怒不可遏地朝淮乐走去。

    好在小若即使掷出飞刃,正中壮汉颈侧。

    小若上前,抽出匕刃,用帕子擦净后收回鞘中。

    卯卯扶起淮乐,安抚地抱着她。

    “娘子。”小若将匕刃递还淮乐。

    “你留着吧,万一再有什么危险。”淮乐起身。

    “这是殿下的刃,娘子还是收好吧。”小若道。

    想起这是楚式微的东西,给小若她是断不敢收,淮乐这才接过。

    “杀了人,这可怎么办?”淮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又是杀人又是被陌生的人跟随,依旧惊魂不定。

    [前面有个茶楼,我们先去避避。殿下来了自有办法。]卯卯指了指前方。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三人前往茶楼,路上小若与淮乐说了句“谢谢”。

    淮乐也回了句“谢谢”。

    茶楼之中,午后客少。

    三人出行,身上皆没有带银两,淮乐就连方才买簪子都是楚式微出的银子。

    但出去实在不安全,小城安防不如上京,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本想着等楚式微来了付银子,可老板硬是说让他们先交银子,见三人拿不出钱,老板看中了淮乐腰上系的玉佩。“此玉甚是不错,不如拿这块玉来抵茶费,正好我们这上了好茶叶,娘子们想不想尝尝?”

    “什么?你想的美!”小若打断道。

    “小娘子这般冲做什么?”老板笑颜不变,“我只是看着这玉好看,喜欢得紧,若是娘子不愿意,我不要便是。”

    小若紧盯着淮乐,彷佛若是淮乐说出愿意拿玉交换,下一瞬她就会夺回来。

    淮乐自然不会蠢到交出玉佩,“老板,这玉佩对我极为重要,我们只在此处待一会,至于银钱待会我兄长会来付,我们断不会做出吃白食之事。”

    老板见淮乐这般穿饰和涵养绝非寻常富家小姐,想了想,问道,“不知娘子可对茶有了解,若是能帮我看看刚到的新茶,我就应允了此事。”

    淮乐莞尔一笑,“自然可以。”

    淮乐在皇宫之中品鉴过不少茶叶,皇宫之中有不少上贡的好茶,淮乐也有茶课,对茶叶自有见识。

    老板点点头,在前面领路,她泡了几盏茶给淮乐,先是出了几个常见的问题试探淮乐,见她说的都对,又问她这些茶如何,是否值得多购买些。

    淮乐与老板认真解析,老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答应让淮乐先留下用茶再付钱。

    淮乐抿了口茶,此处的茶比不上京中,入口有些涩。

    回想起刚才的事,淮乐心有余悸,她是害怕的。

    卯卯看出来了,拍了拍淮乐,示意她没事了。

    淮乐问,“你们两个会武吗?你们怎么会武?”

    小若与卯卯是皇宫出去的,自幼在宫中,她们二人怎么会武?

    且看刚才的身手,二人的身法丝毫不输男子,稳而精准,防身绰绰有余。

    “是郢王殿下让人教我们的。”小若道。

    “你们是宫里送给皇兄的侍女,怎么会学武?”淮乐问道。

    “郢王殿下不曾碰过我们。”小若道,“我们入了王府,一开始我本想着去伺候殿下,却被殿下赶了出来,殿下没有杀我,只是让我们在府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本是宫里送去贴身服侍二皇子的,谁知二皇子一次都没有见过她们。

    有一次小若主动入寝屋,她穿的单薄,楚式微见到她瞬时冷了脸,命人将她拖出去。

    小若狼狈至极,她是宫里挑选出来伺候皇子的,相貌不差,却受到如此待遇,想想还是有些羞愧落寞。

    郢王不常回王府,即便出征也不会带上她们二人,有一次王府来了刺客,小若见到郢王的身手,便大着胆子问能不能跟着府上的侍卫学些武功。

    一旁的卯卯跟着点头,楚式微只丢下一句“随你”,自那以后,卯卯和小若便跟着学武,慢慢还能替王府做些事情。

    这是淮乐没想到的,她与旁人一样,以往楚式微对两个侍女是满意的,不然怎么这么多年只带她们二人在身边。

    淮乐诧然,“皇兄竟然”

    还是个未经过事的男子。

    齐朝男子及冠的大多已经成婚,早听皇后提起皇帝说及太子的婚事,想来也是担心过二皇子的。

    如今看来,确实该是担心。

    难怪,他的吻那般拙劣,动作还不知怜香惜玉。

    淮乐想起楚式微的第一次亲吻是和她,面上顿然红了。

    淮乐一直以为楚式微是有过男女之事的经历,现下得知他的这些私密之事,不免心跳变得快了起来,心中变了看法。

    他似没有那般轻浮好色。

    淮乐已不是处/子之身,她自认为没有资格去要求男人是,又会对□□清白的男人生出好感。

    仅是好感,无关男女之情。

    等楚式微寻过来时已是日落西山,淮乐听小若说,他是去救了南疆公主。

    小若还说,楚式微在塞漠,与南疆相邻,他与南疆公主在上京外是见过几次的,且是少时就见过,旁的事情,小若也不敢多管。

    出了城门,军队已离开原地,停在了相反的西向二百步处。

    既是如此,淮乐还是看见了不远处类似尸身之物,还有血迹的红。

    楚式微挡住淮乐往后看的视线,“看路。”

    淮乐这才收回视线,回到军队,侍卫少了,少的几个还是淮乐有过印象的,其中一人还为她打过水。

    想到此事,淮乐红了眼。

    楚式微以为她是被在城中的事吓着了,小若都与他说了被人围堵之事。

    楚式微鲜少安慰过人,他道,“没事了。”

    淮乐听到安抚的话,反倒小声哭起来。

    楚式微靠近,将人揽入怀里,“不该让你一个人的。”

    她这般胆小,定是吓坏了。

    那五个男子的尸身楚式微去看过了,已经被凌符一把火烧了。

    淮乐没有推开楚式微,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只觉得这一路很累,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或是说自离开皇宫的那一日起,才是梦醒的时候,外头的日子才是真实的。

    历经刺客一事,这下是真的要加快进度回京了。

    军队变改了原先的道路,接下来途径的每一座城都是楚式微只提前一日计划的,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下一条路线。

    淮乐自幼多学,对齐朝地界有些了解,楚式微懂的远比她多得多,淮乐只在书纸上了解。

    临近上京近的几个州淮乐倒是多些熟悉。

    见到安州,就知道快到上京了。

    “皇兄,可会说话算话?”淮乐问道,她说的是楚式微之前答应为乔氏和太子说情之事。

    楚式微正为淮乐盘发,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淮乐了然,将发簪递给他,再次唤了声,“皇兄?”

    那日淮乐多嘴了一句,说他给她的发盘的不好,这段时日楚式微便日日给她盘,如今看来,有些模样了。

    “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楚式微将簪子簪入云鬓之中。

    “多谢皇兄了。”发盘好了,淮乐转过身。

    马车驶入上京,离家的这三个多月,淮乐甚是想念,比她在皇宫十多年还想家,

    过了城门,为不引起注意,侍卫们带着南疆公主自小道走。

    淮乐掀开轿帘,看着周围熟悉的事物,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放下轿帘,淮乐坐了回来。

    “皇兄,萝忆呢?”淮乐知道楚式微不喜她提旁人,故这段时日不敢在楚式微面前提及太子和程萝忆,如今到了上京,想着要分别了,问了大抵也无事。

    “会有人送她回去。”楚式微道。

    “皇兄,送我到乔家附近便好了,我自己走回去吧。”淮乐不想让人发现她与郢王有过多来往,更不想这事传到了宫中。

    看出淮乐有意疏离,楚式微冰冷的凤眸睨了她一眼,抑制住烦躁,“本王送你回去,顺便去一趟乔府。”

    “什什么?”淮乐蹙眉,小心问道,“皇兄要去乔府做什么?”

    顿时,淮乐有些提心吊胆,楚式微该不会是想问责乔氏,还是他想把她与他那点亲密之事告知族中长辈?

    淮乐有一种做了坏事要被揭发的心虚。

    “去见见你父亲。”楚式微似笑非笑地看她,“你紧张什么?”

    这更匪夷所思了,淮乐的父亲,曾在朝堂上和一众文臣共同参本过郢王。

    第35章 在怕什么

    ◎皇兄真是肤浅。◎

    朝中分为主和派与主战派, 主和派对郢王贪战不满多时,觉得皇帝纵容郢王,会助养其愈发肆虐妄为。

    淮乐是知道父亲与文臣们参本郢王一事的, 一年前众文臣私下商议共同上书奏郢王无法无天, 目中无人。

    淮乐曾劝谏过父亲不要参与此事。

    淮乐在宫里做过十多年的公主, 也算对楚式微有过了解,知道郢王不是乔氏可以招惹的。无用功的上书,只怕会引其记恨,引火上身。

    谁知父亲坚决要上书, 还未等淮乐二次劝告, 父亲已同另六名文臣上奏长文, 列举郢王恶行。

    皇帝偏爱郢王, 自然没有理会,似乎在太子和郢王之间,皇帝更欣赏次子的性子。

    参本之事闹过一阵风波, 楚式微虽在塞漠,但不可能不知

    马车一路前行。

    沿街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是卖跌打膏药的小贩,常在乔府不远处支摊。

    快到乔府了。

    “皇兄为什么要见我父亲?”淮乐问道。

    父亲的官职说不上高, 应在朝堂上和郢王说不上几句话,即便有机会,想必也是无话可说。

    在家中乔父还曾不止一次说过楚式微行事恣意妄为, 屡次三番直言其过失,对郢王早有不满。

    和众臣一样,父亲欣赏温和风雅的太子, 对郢王颇有微词。

    楚式微道, “拜访。”

    “皇兄与父亲大抵是话都没有说上过, 怎的突然到访乔府?”淮乐神情显然是不信,“皇兄以往可是从未去过乔府的”

    “是,本王对乔府并不熟悉,还得劳皇妹带路了。”

    “”

    马车已经停到了乔府,楚式微的性子淮乐是见识过一二的,见他是定要去了,只觉无奈。

    乔府的侍从们见是淮乐回来了,面上又惊又喜,口上说着要去回禀老爷夫人,便一路小跑着去了。

    这几日,淮乐心里想着如何面对父母亲的措辞,她不告而别去了青州,父母亲应该是担心着她,如此想到,淮乐心中泛起愧疚。

    此去青州是她鲁莽了,淮乐将当时之事仔细想来,好像是程萝忆有意拉她同去。

    意识到被程萝忆利用,淮乐有说不上的复杂。

    程萝忆没有做坏事,又迫不得已,淮乐只怪程萝忆不与自己说清楚,若程萝忆说了,她未尝不会帮程萝忆一起想办法。

    府上家仆见了淮乐皆是如出一辙的诧然,他们认不得郢王,只觉得青年神色冰冷,看起来不易相处,虽年轻,但风度不俗,像是某位大人。

    即便是淮乐这样好脾气的人在,他们也不敢上前了,只远远地行礼。

    ^

    乔府陈设古朴,正统雅致,可以看出主家的是个板正之人。

    淮乐快楚式微半步带路,她尽量与楚式微保持距离,礼待把握得恰如其分,旁人看去,只觉得是主宾。

    二人面上自若,不会引发他人过多猜测。

    “娘子,娘子真的回来了?”

    淮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顿下脚步,只见是玲珑与兰溪两个侍女快步而来。

    确认真是淮乐后,玲珑与兰溪眼里迸出欣喜的光,不过在瞧见淮乐身后的楚式微后收敛了神光,面上多出一分疑虑。

    二人不敢多问,毕恭毕敬行礼,“郢王殿下安。”

    远处听到的侍从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来不及多想,忙去禀告家主,说是郢王来了乔府。

    “爹爹和阿娘呢?”淮乐问道。

    “老爷应是在正堂中,夫人与二娘子今日出门置办物件了。”兰溪与玲珑相视一眼,“我与玲珑是听到管家说娘子回来了,这才赶忙过来看。娘子真的回来了!可叫我们好阵担心。”

    玲珑连连点头,眼泛泪光。

    “既知担心,还放任你们娘子去青州,像这样的奴才,是该杖毙。”楚式微道。

    兰溪听后,霎时脸色苍白。

    淮乐锁眉看他,“这是我的侍女,暂且轮不到皇兄费心。”

    “你是该好好管教,再纵容的她们在皇宫胡言乱语,先受罚的是主子。”楚式微在点淮乐,说的是几个月前在皇宫,玲珑妄言姜妃娘娘之事。

    “宫里不是每个人都像本王这样好说话。”

    淮乐轻叹,口上说到,“皇兄说的是,是皇兄大度。”

    路上,有了玲珑与兰溪同在,淮乐多了安心。

    玲珑与兰溪狐疑着郢王为何会出现在乔府,她们眼神对视,碍于郢王在,不敢询问自家娘子。

    二人印象之中,自家娘子与郢王交集甚少,往年都没什么来往,怎的这段时日相见次数都多了。

    莫不是在青州发生了什么,兰溪想着,待会问问娘子。

    正堂。

    淮乐走到正堂转角处,正巧碰见进府前的小厮匆匆从里面走出来。

    那小厮禀告了乔老爷,乔老爷听是女儿平安回来了,很是惊喜,再是听闻郢王来了,面色又沉了下来,复让小厮将具体细节说来,边听边想。

    郢王到访,实属不可思议,按理说,他们应是对头。

    乔老爷在朝中任五品官职,乃御史中丞,职责便是监察官员,故常有人想拉拢,逢年过节皆有送礼之人。

    乔中丞为人刚正不阿,那些送来的礼物全令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还因此在朝中得罪了人,被不少人视作眼中钉。

    好在这些年都有东宫在暗中笼罩。

    “父亲。”

    淮乐步入正堂之中,只见堂上的中年男子着了件朝服,蓄了长胡,身形偏瘦,身板挺正,宛如岩松,庄严自现。

    “问父亲安好,女儿回来了。”淮乐作了礼。

    父亲本就是严父,这十几年淮乐又不在家中,分别这么久,父女间的情意淡了不少,如今二人行止有度,像是隔着沟壑。

    淮乐并无不满,她一直崇敬尊重父亲,以这样的父亲为荣光。

    何况淮乐见得多了,大多数世家的父母与子女皆是如此,之间持有距离。如皇后与楚子揭,程氏与后辈亦然如此,并不奇怪。

    程萝忆倒是对这样的情意不甚满意,许是性情原有,她喜欢直来直往道出的感情,淮乐则是顺其自然。

    “小婉你真是任性了。”乔中丞叹了一声,视线越过淮乐,落在她身后的楚式微,“罢了,你先下去。”

    “是。”淮乐行礼,转身后看了楚式微一眼。“殿下,臣女先退下了。”

    淮乐眸含忧色,担心他二人会起冲突。

    方踏出门槛,就听闻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不知郢王殿下到临寒舍是为何事?”

    “本王与小婉一同自青州回京,今日送小婉回家,想着既然来了,就进府拜访乔大人。”楚式微淡淡地陈述,眼眸平静,像是说起一件平凡微事。

    淮乐在门口听得紧拧衣袖,不知楚式微到底要说什么,一颗心紧提着,生怕他会说出骇人的话。

    “娘子。”兰溪对淮乐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偷听了。

    淮乐看到了远处盯着她的侍从,只能先行离去,却又不放心,在正堂附近的小亭等候楚式微出来。

    正堂内一时无声。

    “多谢郢王殿下送臣女回府了。”乔中丞话里言谢,语气却丝毫没有感激之意,他对楚式微一向没有好的印象,女儿与他一同回来,甚至是件值得担心之事。“小婉任性,不该麻烦殿下。她兄长在青州,让他们兄妹二人一同回来是了。”

    “小婉曾经也是本王的妹妹,本王照顾她,理所应当。”楚式微道。

    听旁的男子叫女儿的小字,乔中丞总有说不上来的心烦,“小婉已离了皇宫,怎可再与殿下攀亲,实属承受不起。”

    “实不相瞒,今日晚辈来,是有意与乔大人交好。”

    在楚式微极平的声线之中,乔中丞竟听得出谦和之意。

    乔中丞皱眉,若不是亲耳所听,乔中丞根本想象不到楚式微亦有这样的一面。“什么?”

    “中丞大人公正廉明,参本过晚辈数次,字字诛心,那本写了晚辈数十条错处的文书至今还留存王府。”楚式微浅浅一笑。

    乔中丞以为郢王是来兴师问罪的,别过头,“臣上奏的不过是事实,殿下若有异议,大可叫圣上定夺。”

    “中丞清正,晚辈钦佩。”楚式微道,“本王回京,对朝中众臣不甚了解,中丞任职十三载,应是知道许多。”

    “原来郢王殿下是想借微臣之手,指掌百官。”乔中丞冷笑一声,“既然殿下说了臣清正,自然应该知道臣接下来会说什么,郢王殿下请回了。如殿下所言,臣,不结党。”

    楚式微不恼,势在必得的沉稳,“此事不急。”

    “想必中丞已听闻青州之事,本王今日回京,还未入宫与圣上禀明。此事只望圣上宽仁,饶过随行二十三臣。”楚式微起身,身骨端然,“改日得空,再访大人。”

    提及青州一事,乔中丞眉头更突,在青州死了一位南疆皇室,此番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一行人全都难辞其咎,而随行的二十三臣之中正有长子乔谨言。

    这叫一向正直的乔中丞犯了难,他一贯公事公办,教导后辈更是如此,长子从未犯过错,此行实在是天降横祸。

    “郢王殿下,”乔中丞蓦然开口,顿了顿道,“该不会是对太子之位感兴趣吧。”

    楚式微唇角轻扯,迈出正堂。

    正堂附近有一处小亭,是为石亭,亭檐雕着四君子之一的梅花,栩栩如生。

    一别三月,家中有了细微的变化。离家时还是葱蔚洇润,如今秋至,树叶开始飘零,洒在石阶上,水塘里也换了别品种的鱼类。

    淮乐让玲珑与兰溪先回去,她在此处等候郢王出来。

    有一些事,淮乐不想让人知道,毕竟不光彩。

    淮乐坐在亭中长椅上,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正堂紧闭的大门,对里面的谈话猜测纷纷。

    楚式微,莫不会胡说八道吧?真是这样,她无颜面再对父亲母亲了。若父亲母亲知道引以为傲的女儿是这样轻浮的人,想来会恨不得没有她这个女儿。

    乔氏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豪族世家,但行径端正,族中之人没有出过污迹。

    淮乐不想做这第一人,更不想为乔氏蒙羞。

    思忖间,淮乐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忙起身走去。

    “皇兄。”淮乐叫住楚式微。

    楚式微转过身,“本王还以为你走了,你在等我?”

    “嗯。”淮乐点头,踌躇道,“皇兄与父亲说了什么?”

    楚式微玩味地看她,“你在怕什么?怕你父亲知道我们做的事?”

    楚式微没有拿自己的私事与人说的嗜好。

    “父亲年岁大了,他想法笼统,怕是知晓了会动怒,觉得有违俗理。”淮乐越说声音越小,这样的事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认为正确,更何况父亲?

    男女私相授受本就不对,淮乐所做的事,更是早已违背了礼序。

    “不公之于众,岂不是私情,你在意名声,如今真的愿意?”楚式微黑瞳深邃,“你别是妄想与我了断,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他和淮乐算什么兄妹,今日就算是来乔府提亲,外人也说不得。

    父皇向来随他心意,定会应允。只是还未与淮乐商榷过此事,楚式微不轻易行事。

    若是要娶,该有的礼数规矩会到位。

    “好,皇兄且告诉我,喜欢我什么?”淮乐听得绕,楚式微怎么就对她这般中意了,现在话里话外似乎都已经认定了她是他的人。

    楚式微看着淮乐,一会后道,“姿容过得去。”

    楚式微是说不出深情话的人,对人说好听的话都难,他没说过,也没必要说。

    若是让楚式微做,他能做很多对她好的事,但如果要他说出口一句“喜欢”,那就难了。

    淮乐被气笑了,“皇兄真是肤浅。”

    和旁的男人一样。

    楚式微轻笑,“你不是么?如果我帮不了你,你还会多看本王一眼么?你这般偏袒皇后,到底是因为她收养了你,还是因为她是皇后。你以为楚子揭将来会登上帝位,觉得他做了皇帝第一件事会是除掉我,所以你害怕和我扯上关系,害怕会受到牵连,所以你偏向皇后与太子。”

    “淮乐,看来你要比本王想的聪明一些。知道择良木而栖,你不选本王,是觉得我不行么?”楚式微低头,吻了吻淮乐的唇瓣。

    淮乐轻轻别过脸躲开,“我不知道皇兄在说什么,只知道太子殿下不会做出骨肉相残之事。”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是该比本王了解。”楚式微凤眸微挑,“那你,想了解我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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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依附本王

    ◎皇兄,这会有人来。◎

    离得太近了, 淮乐能感受到楚式微的每一寸呼吸。

    “淮乐不敢揣测皇兄心思。”淮乐垂下眼睫,不敢与他相视,知道的太多, 对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是不敢, 还是不想?”

    她的眸子很灵动, 总是像沁了一层水色,亮亮的。

    “你害怕皇后知晓了你与本王亲近之事,会与你了断情意,担心她日后不会帮衬你么?”楚式微道。“以后, 本王做你的靠山。”

    淮乐离了皇宫, 仍受皇后恩惠, 就连对乔氏都在朝中暗有相助。

    她未免太小看他了。

    淮乐想要的, 他可以给。

    即便那一日是药效始作,即便淮乐对他不够喜欢,都无关紧要, 如今是他对她起了兴致。楚式微愈发喜欢与淮乐相处,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喜欢她唤他“皇兄”。怪不得楚子揭以往常带淮乐在身边,若是早些发现皇妹这般讨人怜, 他若是在皇宫,大抵也会想多和她接触。

    楚式微是亲王,想要一个人不难, 何况是有权有势的亲王。

    “原来皇兄是将我想作了趋炎附势之人。”淮乐侧过脸,“我信任太子和皇后并非权势,是因为他们对我好, 我自然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

    若是全为了权势, 她为何还要出宫。留在宫里, 永远冠皇室之名,岂不正好?

    楚式微真是自负,他再如何,也不是太子。

    “那本王呢?”楚式微眯眼。

    “自然也不想皇兄受到伤害。”淮乐声音轻得有些缥缈。

    楚式微这人虽平日里欺负她,又礼秩不端,但他有时候又对她好得不真实。他们亲亲抱抱,淮乐又年轻,情史极少,难免对他有几分情分,不过心里又时刻提醒自己持有清醒理智。

    楚式微闻声,眸子温和了些。

    她并不是对他毫无情意,若不是心里在意,怎么会说不想他受伤的话。

    楚式微按住淮乐的后颈,让淮乐抬起头与他相视,他低头,想再次去吻淮乐。

    此处正在后/庭,平日会有家仆清扫此处,淮乐担心被人看见,想往后退拉开距离,见他如此强势,淮乐着急提醒道,“皇兄,这会有人来。”

    “依附皇后和太子,不如依附本王。”楚式微松了手,嗓音低沉,“皇后与太子还能掌权多久,还能掌多少权?你看不出来,局势变了。”

    一时间,气氛像是深潭底下的冰在裂。

    淮乐双眸睁大,怀疑地看他,“皇兄是想”

    做太子?

    淮乐不敢说出口,害怕有人听见,更害怕楚式微。

    “皇兄与我说了野心,难道就不怕我告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叫他们提防皇兄吗?”淮乐确实会这么做,即便是对楚式微有几分情意,但在太子与郢王之间,淮乐还是会选择太子。

    “他们会不知道么?”楚式微笑道,“还是你要蠢到去告诉圣上,让圣上在你我之间定夺该降罪是谁。”

    淮乐自是没有那么蠢,她在皇帝面前说这种话,皇帝毋庸置疑是给她定一个污蔑亲王之罪。

    郢王和太子虽不和,但淮乐未想到会争到储君之位上,楚子揭做了二十年的太子,朝堂有程氏辅佐,帝位于他来说万无一失,淮乐也认为这是板上钉钉之事。

    何况这么多年来,二方是一直在争,但姜妃与郢王对储君之位毫不在意,从未表现过对储君之位有心思,至少外界仅是在传皇帝许是要换储。、

    见淮乐如紧绷的弦,楚式微漫不经心道,“你当真了?”

    “皇兄在与我说笑?”淮乐半信半疑。

    楚式微不回答,指尖绕着一缕淮乐的青丝,“稍后本王入宫面圣,会与父皇为你兄长说情,这是本就答应好你的事,定是要做到的。”

    “谢过皇兄。”淮乐伸手将发丝无声地从他指间抽回。

    楚式微离开后,淮乐回了自己的院中。

    兰溪与玲珑正忙着收拾院子,淮乐回来得突然,二人没有做好准备,匆匆摆弄好院中的盆栽,将物件摆放整洁。

    淮乐回了院子,兰溪将刚泡好的茶倒上,边倒边问,“娘子可是见着郢王殿下了?”

    “见着了。”淮乐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

    “娘子怎的与郢王殿下一起回来的?往时在宫中,娘子与郢王殿下并未过多往来,郢王殿下怎的这般好心?”兰溪奇怪道。

    “去青州半途之中遇到了郢王殿下,郢王殿下便捎了我一程,萝忆也是一同回来的。”淮乐喝着茶。

    兰溪并不知晓此事,听闻前半句还是讶异,后半句听到程萝忆也是一同才散了些疑虑。“原是如此。”

    “娘子,我可听闻了,青州那边死了个南疆皇室。这事可不小呢,太子殿下的文书刚送回京,圣上大怒,那几日文武百官在朝中不敢多言。”兰溪道。

    “此事我了解不多。”淮乐道,回想起刚才楚式微说的会与圣上说情,他开口,圣上应是会宽容处置。

    “对了,兄长可回来了?”淮乐问道,她刚回府不久,还没问过兄长是否回京。

    乔谨言与太子共同回京,他们先淮乐一步出发,如今淮乐回来了,还不知道兄长与太子有没有回到上京。

    “不知此事,回京是秘密之行,如果回京了,应是要先去一趟皇宫复命的。”兰溪道。

    淮乐点点头。

    兰溪还想再关心什么,却被玲珑打断,“好了兰溪,娘子这一路回来想必都累了,你且让娘子休息休息。”

    淮乐笑笑,这一路回来是累,累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玲珑为淮乐铺好床铺,取了床厚些的被褥,还没等淮乐躺下,便有侍从来说乔父乔母传唤。

    “母亲回来了?”淮乐问,方才兰溪她们说母亲与妹妹去买采购了,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来传话的侍从说,“娘子一回府,管事的忙让小的去寻老夫人。”

    “好,我这就去。”淮乐道。

    淮乐离家那日,乔母知道了很是担忧,乔父责怪淮乐过于冲动,她一介女辈,不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乔父一番指责后,跟着忧虑起来。

    另一边,程府的人也发觉程萝忆不见了,得知是拉着前公主一同出了上京,府上急切万分,与乔氏的人一同去寻二人。

    两拨人寻了好段日子,一路上根本不知二人所向,还是后来程氏收到了长公子的来信,说是程二娘与前公主已经到了青州,一切平安这才放心了些。

    此事传出去不好,两家都没有声张,不过宫里皇后那倒是知道了。皇后得到书信并未多余神态,只是道平安就好

    淮乐再返正堂。

    还未从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交谈声,二老都是斯文人,说话声音平和,断断续续,更多的是沉默。

    “父亲,母亲。”淮乐步入正堂。

    “小婉,你过来坐,你父亲有些话要问你。”乔母道。

    淮乐坐在了乔母身边,乔母眼神示意侍从们退下。

    待正堂内只剩下三人之后,乔父才开口,“小婉,你向来懂事,为何一声不吭去了青州?还不与家中商量,你可知你母亲担心得你数日未眠?”

    乔母用胳膊碰了碰乔父,示意他不必提此事。

    淮乐歉疚不已,“对不起母亲。”

    “所以你为何要去青州?你在留下的书信里也并未说明,你叫我们怎能放心?”乔父问。

    淮乐在书信之中是没有说明此事,思虑到前去青州是暗有行动,此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失败的可能。

    还是太子的文书到了上京,朝臣们这才陆陆续续知晓太子与郢王前去青州是为了带回南疆皇室一事。

    乔父起初若是知道长子是去执行此事,怕是要思量一番才决定是否能让他去。

    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后,乔父对懂事的长子与女儿皆是震惊,意想不到他们竟有如此胆量。

    然乔母与少夫人日日担忧,此去凶险,万一遭遇不测,乔家的天怕是要塌了一半。

    少夫人冯玉凤更是几度昏厥,生怕皇帝因死了一个南疆皇室勃然大怒,降罪乔谨言,她嫁到乔家不久,竟要面临守寡的可能

    事到如今,淮乐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是有人与我说这一趟有埋伏,我想着将此事告知军队,这才考虑不周去了青州。”

    “你糊涂呀!你一个女子,怎知上京外的世道多乱,你可想过后果?”乔父指着女儿,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乔母安抚道,“罢了罢了,平安回来了就好,平安回来了就好。我儿心善,只是太过莽撞,想来也是那位程娘子的意思,不然以小婉的性子,应不会去的这般急切。”

    乔母对自家女儿还有些了解。

    确实如乔母所说,淮乐当时在得知此行有埋伏,很是担心太子与兄长。而当时程萝忆又急着要去青州报信,淮乐怕程萝忆遇到危险,这才与她一起去。

    这一趟亦是淮乐第一次出远门,她对上京外的天地没有真切感受过,这一趟回来,才知道外头与上京相比,简直凶险至极。

    淮乐本是做好了外面不如上京的准备,谁知竟如此危险,就像她遇到的五个壮汉,光天化日之下,竟能出现此事。

    还有种种,淮乐第一次见到了死人,第一次去了牢房,第一次见到了残缺的人,一切的一切恍如梦魇一般。

    淮乐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幸是活着回到了上京,与外面相比,家中极为温暖和馨,就连秋也没有那么凉了。

    原来很多事情,并非她想象的简单,淮乐觉得自己有着“何不食肉糜”的可笑。

    “下次莫要这样了,”乔母见淮乐垂着脑袋,安慰道,“你父亲也是担心你。”

    “女儿绝无下次了。”淮乐道。

    即便是被父母责备,淮乐亦不会往心里去的,反倒觉得是被人关切了。

    “你在青州可见到你兄长了?”乔父问道。

    “兄长忙于公务,女儿只与兄长用过一次膳。”淮乐道。

    “你兄长可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乔母叹了一声,“你兄长是太想立些功劳为乔氏添光,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乔母说罢,哀叹连连。

    淮乐不忍见母亲如此,宽慰道,“圣上明理,想必会彻查此事。”

    “但愿如此。”乔母也不想女儿担心。

    淮乐离开正堂,乔念晚迎面而来,“姐姐,你真是回来了?”

    “是。”淮乐道。

    乔念晚主动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偷看兄长的公务文书,更不应该将此事告诉姐姐。姐姐若是不知道此事,就不会去青州了。”

    三个多月前,乔念晚得知了姐姐悄悄去了青州,又担心又害怕,她和家里人一样担心姐姐的安危,又害怕自己偷看了机密文书的事情会被人发觉。

    乔念晚更多的是后悔。

    “此事不怪你,是我执意要去。”淮乐见妹妹这般自责,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算是乔念晚不说这些,淮乐也得知得了此事,她在楚式微的书房里看到过那本文书。

    “日后我定不乱碰兄长的东西了。”乔念晚保证道。

    淮乐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

    “不知兄长何时能回家,得知青州出了事,嫂嫂哭得可伤心了,前几日回了娘家,若是她知道姐姐回来了,定会拉着姐姐好一阵问。”乔念晚道。

    淮乐思忖,“兄长许是已经回上京了。”

    郢王与太子同日出发,太子总不会是慢出几日吧,想来兄长与太子是到了上京,且极有可能现在皇宫之中

    ^

    皇宫。

    宝华殿内。

    太子与数位臣子将青州行迹清楚地交代给皇帝,皇帝面色阴沉,听太子将话说完。

    “南疆君主南宫远已经带到皇宫,听候父皇发落。”楚子揭接着道,“此事是儿臣看管不当,儿臣任凭父皇发落。”

    几个臣子低着头,生怕皇帝龙颜大怒。

    皇帝迟迟没有开口,宫外看守的侍卫进殿,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皇帝点点头,“让郢王进来吧。”

    “是。”侍卫退下后,郢王入殿。

    楚式微换了身官服,蟒纹玄衣衬得眉目凛冽,与堂上的皇帝几分相像。

    皇帝少时便是先帝的三个儿子众生得最出众的,还曾因此被先帝玩笑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楚式微行了礼,入殿至今未看楚子揭一眼。

    楚子揭看了看弟弟,又去看父皇缓和的神情。

    “此事当初朕说了,交由太子全权行事,太子可是答应得好,现下却出了这样的岔子。”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

    “是儿臣办事不力,理应受罚。”如以往一般,皇帝怪罪下来,太子认罚。

    见太子不做辩解,身后的臣子面如死灰,认命般静听发落。

    “父皇,”楚式微开口,“儿臣已令仵作剖尸检验,南疆皇子是疫病而亡,此事怪不得太子。”

    众人连同皇帝微诧,几个臣子眼里像是看到希冀一般。

    皇帝点点头,“好在出事的不是南疆君主与南疆公主,那南疆小皇子年岁小,受一波三折,想来是熬不过去了。”

    “你们先下去吧,太子与郢王留下。”皇帝道。

    “是。”臣子们急忙退下。

    殿门合上,留下父子三人。

    皇帝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生得相像,性子全然不同。

    “你们二人都已及冠,现皇权巩固,天下海晏河清,是该考虑婚事了。”皇帝道。

    不过在对于女子上,两个儿子有着相同之处,兄弟二人似乎都对美色不感兴趣。皇帝有细细观察过,不论是宫宴上曼妙的舞女,还是世家里端庄的贵女,不管多绝色,儿子们眼里都不起波澜,更不曾向他讨要过哪个女子。

    太子是东宫里连一个侍女都没有,本以为次子会好些,他好歹收下了赏赐的两个宫女,但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这两个宫女。

    皇帝子息单薄,生了两个儿子后,后宫再无动静。

    皇权重要,皇室血脉亦然重要。

    今日皇帝倒要好好问问儿子们如何看待婚事。

    “朕相中了几个世家女,都是清白世家,知书达理。更重要是家世,为君,也要让臣子们安心。”皇帝道,“崔司空的两个嫡女,极为卓越,才德过人。改日让皇后举行茶宴,叫些适龄的臣女,可以看看是否有得心意的。”

    “儿臣有中意的女子了。”楚子揭道,温润如常。

    “是哪家的女子?”皇帝眼底闪过一瞬讶异,“若是合适,也该成家了。”

    先前皇帝听闻过太子与崔司空家的嫡长女有过来往,可皇后一心往皇宫送程氏的人,这点皇帝不喜。

    “儿臣想等她应允再说。”楚子揭道。

    皇帝想了想,看向一旁的次子,“式微,南疆公主可是安顿下来了?”

    “按父皇所说,已经安顿在京中王府。”楚式微道。

    “南疆公主才华不俗,齐朝与南疆和亲,朕本有意让你娶南疆公主,你们也有过相处。现下你破了南疆,想必她定对你记恨,在王府,不要怠慢了南疆公主。”皇帝道。

    楚式微沉默一会,才道,“是。”

    “先退下吧。”皇帝再拿起公文默览。

    “是。”

    兄弟二人一路无话。

    走出一段路,楚子揭开口,“式微。方才,你为何要帮我说话?”

    “不是帮你。”楚式微视线依旧在前路。

    “进地牢的不可能是孤的人。”楚子揭。

    在青州,楚子揭极其谨慎,不放心旁人。他那边,只有他一人能入地牢。

    这事不是他做的,那么还能有谁。

    “重要的不是谁的人,而是谁是领头的人。你现在可以返回去和父皇说,只是这话从你口中说出,父皇会如何处置,就该当别论了。”楚式微道。

    楚子揭淡淡一笑,“你说的没错,父皇宠爱你,不会怪罪你的。孤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南疆,是有你要的东西么?”

    “是不是本王做的,本王都无需告诉你。”楚式微瞥了他一眼,“你若是想知道南疆什么,可以与父皇求取南疆公主。”

    方才在殿中,楚式微听到楚子揭说有中意的女子,他并未多想,只觉得是楚子揭为了躲避成婚信口胡来的。

    “孤有喜欢的人。”楚子揭道。

    “不必说与本王。”楚式微对他的事丝毫没有兴趣。

    “淮乐与你一同回来,现在可是回府了?”楚子揭问。

    在青州实在公务繁忙,楚子揭不能像楚式微一样想去便去,很多事情常要亲自盯着,随行之中又有皇帝的人看着他,他现在容不得半点错。

    毕竟去青州并非游玩,没有空歇的时间。

    楚子揭本安排好了照料淮乐的人,谁知淮乐的客房突然搬了,她在北苑几近不出门,楚子揭更没办法见到她。

    “她好得很。”楚式微停下步伐。

    “既然离了宫,她就不是皇室的人,你总管她做什么?”楚式微道。

    楚子揭只觉莫名其妙,不过楚式微一向如此,他以为楚子揭是看不上不是皇室后的淮乐。“淮乐在皇宫十数载,即便出了宫,孤也将她视作亲妹妹。”

    “妹妹真够多的。”

    楚子揭不与他多说,想着待会请安过母后,再出宫去乔府看看淮乐

    ^

    乔府。

    前几日去了娘家的冯玉凤得知小姑子回家的消息,忙往家中赶。

    果不其然,如乔念晚所言,冯玉凤一回家就与淮乐问了许多。

    淮乐在青州时就待在北苑居多,对政务并不了解,曾经她问楚式微,楚式微也不与她详说。

    且淮乐与兄长几乎没怎么相见

    面都长嫂抛出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淮乐能答得上来的不多。

    见淮乐一问三不知的,冯玉凤怎么能不急。

    还未她们聊完,就有侍从说长公子回来了,就在正堂之中。

    淮乐与冯玉凤忙往正堂去,果真见到了乔谨言。

    冯玉凤拉着丈夫好一阵哭诉,乔谨言安抚着妻子。

    等他们空闲下来,淮乐与兄长应证,“兄长,皇上可有怪罪?”

    “皇上只罚了我们俸禄,并无过多责罚。”乔谨言道,“还是郢王殿下开了口,皇上才没那么生气。”

    淮乐点点头,与乔父二人都呈若有所思态。

    看来楚式微真的说到做到,没有骗她

    这三个多月来实属疲累,淮乐在家中休息了几日。

    这几日乔念晚天天来她院中从早待到晚,会带来些外头的小道消息解闷。

    淮乐看着乔念晚逗着小猫玩,程萝忆送来的那只猫长大了不少,淮乐刚回来有些认不出来它。

    听玲珑说,淮乐不在的这段时日,乔念晚常来看望小猫,还为小猫起名“福福”。

    乔念晚与淮乐说,程萝忆回程家后被家里人训斥后罚了禁足。

    不过想必很快她们就能见面了,淮乐收到了一份宫中的请帖,说是皇后娘娘举办了茶宴,邀众贵女前去。

    送请帖之人还说,皇后送了请帖去王府,邀请郢王与南疆公主也去。

    听说回京路上军队遇到了刺客,南疆公主中了箭伤,郢王还带宫里的御医去府上为她医治。

    那天太子与郢王的军队同一日回京,途中只郢王遭遇了刺客,家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关切问淮乐有没有受伤。

    淮乐当时不在场,不知那场面,不过淮乐也没有将遇到人跟随之事告诉家人,恐他们会徒增惊怕。

    乔念晚抬头道,“姐姐,南疆公主一直住在郢王府上,我听说皇帝是将南疆公主赐给了郢王呢。”

    淮乐微愣,泛起复杂的心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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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兄妹传言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美艳的女子。◎

    皇帝要将南疆公主赐予郢王的事, 淮乐听到了不少次,本觉得无所谓,如今听得多了, 心里不觉闷闷的, 说不上来的感受。

    淮乐摸猫的动作慢了下来, 心想,若是楚式微与南疆公主在一起了,大抵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这应是好事。

    回家后的日子慢慢恢复了平常,与淮乐过去一年在家中的生活并无不同。

    青州一行大抵是淮乐人生中最大的波折。

    真如兄长所言, 皇帝没有惩戒随行青州的二十三臣, 就连南疆君主被关押至地牢后都没了后续, 此事就像翻篇了一样。

    茶宴前一日。

    夜里, 月明星稀。

    玲珑为淮乐挑选好了明日该穿的衣裳,玲珑一向对这些事上心,她对自家娘子的姿容引以为傲。淮乐每试了一件衣裙, 玲珑皆是在夸,夸到了词穷, 主仆二人同时而笑。

    “娘子,玲珑说的可都是真的, 娘子花容月貌穿什么都好看。”玲珑说到,“尤其是这套青裙,娘子不喜欢出风头, 穿这套清雅婉约,想来也是合娘子心意。”

    淮乐着了小衣,坐在榻上, 身子靠在墙上, 始终笑着看玲珑, “你眼光想来不错,便这套吧。”

    屋门被推开,兰溪端了新的安宁香进来,劝道,“娘子该睡下了,若是休息不好,明日脸色该差了。”

    “我知晓了。”淮乐躺了下去,玲珑上前为她理好被褥。

    “娘子歇息吧。”玲珑去挑灯烛。

    屋里瞬时暗了,关门声轻而缓。

    淮乐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她猜测,明日的茶宴大抵是为了给太子挑选合适的贵女。

    太子及冠,平日里不近女色,迟迟没有定下太子妃的人选。

    当今势头最有可能的就是程氏的程语嫣,程语嫣是皇后堂兄独女,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在程氏帮着管了些后院之事,小时就像是被当作了太子妃培育。

    齐朝皇帝选后大多是先从四大氏族之中考虑,先帝的皇后便是姜氏女,前太子楚惟的正妻则是罗氏女,而今皇后正是程氏嫡女。

    如今姜氏与罗氏已经没了,只余下风头正盛的程氏,和不喜招风的崔氏

    旁人看来,自然是程氏女更有机会做这太子妃。

    淮乐不以为然,崔司空家中有两个与淮乐年岁相仿的孪生姊妹。崔氏长女名为崔月芙,幺女名作崔月蓉。

    淮乐亲眼所见,其中崔氏二娘与太子有过眉来眼去,更远远见过二人单独相处。

    此事不作假,皇后也知晓了,却拆散了二人,自那以后太子不可再与崔二娘会面,然淮乐在东宫见过崔二娘赠予太子的砚台。

    那时淮乐就在想,皇兄大抵还是念着崔二娘的。

    崔氏家风端正,后辈正直高洁,皇兄与这样的家族为伍,应是好事一桩。只是皇兄日后若是有了皇嫂,大抵就不会多关照她这个出了宫的妹妹。

    想到太子皇兄要成婚了,二皇兄也有了南疆公主,她是不是也该寻个郎君了?淮乐第一次思虑起自己的婚姻之事。

    早些成婚似乎没有什么不好,还可以少去一些麻烦。思来想去,淮乐唯一不变的要求就是要找个相貌过得去的,至于其他的,只要是不太糟糕,她与谁都能把日子过得去

    翌日清晨。

    玲珑为淮乐梳妆,兰溪走进屋,说是宫里的马车特地来了乔府接人。

    “应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娘娘还真是记挂着我们娘子。”兰溪过来帮淮乐编另一边的长发。

    “皇后娘娘待娘子真好。”玲珑为淮乐戴上发簪。

    淮乐看着镜中的自己,女子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神容若芙,发上簪了一支玉簪。

    “不要带这支。”淮乐将发簪抽出。

    “为什么?这支玉簪很配娘子的这身衣裙。”玲珑虽口上不解,但还是拿出首饰盒,挑选合适的簪子。

    “总觉得不相配。”淮乐寻了个说辞,自首饰盒里取了支银钗,“戴这个吧。”

    “好。”见淮乐不想戴,玲珑点点头没有多说,接过银钗为淮乐戴上。

    “好了,娘子戴什么都好看。”玲珑看着铜镜道。

    “你呀,就会哄娘子开心。”兰溪无奈摇摇头。

    淮乐笑了笑,将那只玉簪放入单独的盒子里。

    她大抵不会再戴了。

    皇宫派来的马车就停在乔府正门。

    马车华而固实,见淮乐来了,驱车的侍卫行了个礼,拿出小凳子。

    淮乐上了车轿,车内茶果俱全,还有她爱吃的核桃干果,是剥好的,装在小玉盒里。

    淮乐狐疑,拿起玉盒,想起往日在东宫时,太子的桌案上常供着核桃果。

    淮乐幼时初尝,觉得好吃,就是不好剥开,楚子揭便常常为她剥好。

    马车一路过了皇宫,因是皇宫的马车,不必淮乐出面自证身份,驱车的侍卫有通行手令。

    一路无阻到了皇宫。

    淮乐下了马车,与侍卫多问一句,“是皇后娘娘派车来接我的吗?”

    玲珑不解地看向淮乐,兰溪倒是明白了什么。

    侍卫如实回答,“是太子殿下派属下去接娘子。”

    淮乐面上并未过于惊讶,点点头道,“多谢太子殿下。”

    马车驶走后,玲珑小声问,“娘子怎么知道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

    “猜的。”淮乐是看到了那盒核桃仁。

    有马车陆陆续续地自淮乐来时的方向驶来,都是今日参与茶宴的贵女们。

    今日茶宴是皇后举办,太子殿下亦会在场,贵女们大多都可以猜到这背后的心思,各自打扮得出众。

    一众年轻貌美的女娘犹如百花齐放,各有风韵,秋日里有了盛春之迹。

    当秋之时,外头有了凋零之色,宫里的草木依旧繁茂。

    女娘们三五成群,与各自闺友挽着手臂,谈笑甚欢。

    淮乐在京中本就很少与人结交,她做公主时贵女们倒是会来与她主动交谈,故大多贵女淮乐都认得。

    有些女娘见了淮乐有礼点头,淮乐皆回了个礼数。

    淮乐的闺友准确来说只有程萝忆一人,只是程萝忆回京后就被禁了足,不许有人探望。听闻程司徒十分生气,又是罚了程萝忆月钱,又是让她抄写家规,淮乐也不知她今日是否会来皇宫参宴了。

    淮乐在皇宫通道上等了一会,见等不到程萝忆,便先进去了。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女声,“乔娘子。”

    有些陌生的声音,若不转身见人,淮乐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

    淮乐转过身,女娘走来,“乔娘子,巧遇。”

    “崔娘子。”淮乐认出来人,正是崔氏二娘崔月蓉。

    双生子一般生得极为相像,淮乐倒是能分出崔氏的双生姊妹,缘由是楚子揭与崔二娘有来往,淮乐就跟着多关注了些。

    淮乐细细打量过崔氏的双生姊妹,崔月芙眼尾偏向上,多一分艳丽,崔月蓉眼尾偏向下,多一分柔和。

    之前在皇宫之中,淮乐与崔月蓉相处过几次,她说话轻声细语,待人温柔,只是后来皇后吩咐了什么,崔月蓉极少入宫了。

    今日连崔氏姐妹都邀来了,想必皇后定也在着急太子的婚事。

    淮乐在想,若只如初,皇后当初会不会后悔呢?

    “乔娘子这身青裙真好看。”崔月蓉道,她说话像江南的水,很轻很缓。

    淮乐有些不好意思,“崔娘子的苏绣也不差。”

    出了皇宫,崔月蓉邀过淮乐几次喝茶,皆被淮乐称病推辞了。

    她和楚子揭做了那种事,总觉得无颜面对崔月蓉,如果没有皇后阻碍,想必崔月蓉就是她的皇嫂。

    她却睡了皇兄。

    拒绝了崔月蓉几次邀请后,淮乐更不好意思面对她了,只能询问起其他,“月芙娘子呢?”

    此话一问,淮乐能明显感觉到崔月蓉的脸色一变,淮乐不免小心起来,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

    “姐姐受了风寒,来不了了。”崔月蓉说罢,找了个说辞,匆匆离开了,“我与路家娘子约好了相见,乔娘子,我先行一步。”

    “再会。”淮乐看着崔月蓉快步离开的身影,不知她是怎么了。

    “这崔娘子真是奇怪。”就连玲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走吧。”淮乐提醒道,“在皇宫里谨言慎行,今日会有很多双眼睛看着。”

    “是。”兰溪和玲珑二人道。

    今日的茶宴摆设御花园之中。

    不止是会有贵女,还有后宫妃嫔。

    御花园里景致不消,碧波清塘,层山峭岩,花开郁郁。

    园中设了桌椅,摆上了茶盏蜜饯,皇后坐在主堂上,众贵女过去一一问安。

    淮乐到了园中,见到了程萝忆,程萝忆也看到了淮乐,赶忙朝她过来,“淮乐,你可算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淮乐道,她方才还多等了一会。

    “爷爷本不让我出门,多亏姑姑再三让人带话,让我入宫参宴。”程萝忆叹了口气,“今日一别,我又要回去禁足了。”

    “你要禁足多久?”淮乐问道。

    “爷爷说是三个月,不过我已让兄长为我求情,唯一不好的就是要我抄写家规,程氏的家规你也知道,多成海了。”程萝忆喋喋不休地抱怨道。“爷爷竟要我写一百遍。”

    “这可如何是好?要我帮你抄写一些吗?”淮乐道。

    程萝忆悄悄道,“兄长在帮我抄写。”

    “长公子对你真好。”淮乐了然。

    “今日之宴竟来了这么多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贵女入宫。”程萝忆道出猜测,“莫不是姑姑想为太子表哥选个良人?”

    “我也觉如此。”淮乐道。

    一听如此,程萝忆兴致更甚,“那可有热闹看了。”

    这么多的女娘,然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

    “你待会可要与我一起坐,和我一起看热闹。”程萝忆道。

    “知道了。”淮乐道,“我先去与皇后娘娘请安,稍后来寻你。”

    “好。”

    皇后正打量着今日到的贵女们,似要寻一合心意的宝珠,程语嫣坐在皇后身边,虽说笑着,但能看出她并不喜今日之宴。

    皇后本有意让她做太子妃,可太子一直无动于衷,今日竟设宴挑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顿时让程语嫣有了危机感

    淮乐来了皇后跟前,问了安好,皇后见了淮乐,面上有了笑意,“淮乐,萝忆今日也来了,你与她多说说话吧,她定是闷得慌。”

    “是。”淮乐退下时,无意间与一旁的程语嫣相视。

    程语嫣只淡淡的扫了淮乐一眼,今日她没有心思与淮乐多来往。任何人都可能对她成为太子妃造成威胁,只有淮乐不会,淮乐与太子曾是兄妹,太子之品性不会与淮乐有这等心思。

    淮乐与皇后请过安后,去寻了程萝忆,这会此处的贵女们多,都想着与皇后请安,好让皇后对她们有印象。

    二人看了一眼众多的贵女,不约而同去了水塘边。

    淮乐对宫中熟悉,就连这个时节水塘里养的什么品种的鱼儿都能猜到。

    水塘附近的花开得正繁,空中都是浓郁的花香。

    此处也有十几位贵女在观鱼赏花,贵女们入宫少,对御花园中的盛景赞叹不已,她们不认得淮乐与程语嫣,只当是寻常臣子家的女娘。

    有人看过一眼后,微微一诧,今日来宫中的贵女们个个姿容出色,本看得眼累,没想到见了淮乐还能眼前一亮,觉得此女子姿色上乘。

    不免小声议论起,“你看那个娘子,腰肢可真细,太子该是喜欢这样的女娘吧?”

    “她?”有人认出淮乐。“不必担心,绝无可能,那是前公主淮乐。”

    “原是前公主,早闻前公主倾国倾城,此言果然不差。”

    此话被二人听见,程萝忆正揶揄地看向淮乐,淮乐轻咳一声,走去看边上的花盏。

    是皇宫花房培育出的芍药花,与四个月前宫宴上的相比有些逊色。

    许是皇后那边请安的贵女们太多了,水塘处又陆续来了些贵女,瞬时多了欢笑与交谈声。

    程萝忆正与淮乐说着这些花的差别,她懂花种,淮乐静静地听着。

    一旁的贵女们说着话,“你们可知崔氏的崔月芙为何今日不来?”

    “为什么?我只见来了崔二娘,这请帖可是皇后送去上京有头有脸人家的,哪个贵女敢不来?”众人疑惑。

    淮乐与程萝忆下意识停了说话声。

    “我哥哥与崔氏的郎君是同僚,听说崔长公子也好几日未出门了。我兄长特地去看望崔长公子,无意中听到崔府人的谈话,说是崔长公子竟然与自己的妹妹行了苟/合之事,被捉/姘在榻了。出了这档子腌臜事,崔司空自然生气,将两个儿女打了个半死,崔月芙被打得昏迷不醒,今日自然是来不了了。你们说,崔氏可是四大氏族,怎么能出这样的事”

    那贵女话还未说完整,身后传来了一声瓷碎之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淮乐与程萝忆脚下碎了一盏芍药。

    后知后觉,淮乐一惊,她方才不小心碰倒了。

    有贵女听得正入迷,被打断,不禁抱怨,“这可是宫里的花,这位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有宫人立马过来清扫,“娘子莫要扎到了。”

    程萝忆将出神的淮乐往后拉了拉,见她脸色不好,关切询问道,“淮乐,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淮乐面色苍白,摇摇头,“我没事。”

    “还是你被她们说的话吓到了?”程萝忆打趣道,“不过她们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吧,今日我与兄长来时,听兄长提了一嘴,说是崔长公子抱病多日未上朝。”

    怪不得,淮乐方才遇到崔二娘时,只是问了一句她姐姐,崔二娘就匆匆离开了。

    想必是真事了。

    “崔氏的长子和长女可都是长辈口中品性极佳的,怎么会做出这样事,平日里根本看不出。”程萝忆奇怪。

    士族出了这样的事,将后辈打死都不足为奇,崔氏的长子长女在上京也是才德有名,崔氏下起手来仍是丝毫不心软。

    一旁的淮乐心不在焉,注意到程萝忆直视的目光,才道,“这样的事传出去,是不是很不耻?”

    程萝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自然,你看方才那些人都在笑。天底下男人这么多,谁会惦记自己的兄长?”

    “那可是郢王殿下?”程萝忆看到了把不远处的一抹身影。

    淮乐顺势望去,衣冠整肃的青年也在看她,而且看起来像是看了她很久,从淮乐打碎花盏起。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美艳的女子。

    “那是,南疆的公主?”程萝忆率先认出他身边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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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准确直觉

    ◎他在淮乐与太子传目间察觉到了什么◎

    桃木之下。

    站着一男一女, 二人容貌卓卓。

    青年眉目冷厉,俊美无俦,女子冷艳绝伦, 如精雕细琢的玉人, 天生的尤物。

    远远看去, 是天作之合,很是登对。

    “她们所言,是真是假?”女子开口,声音自带着酥骨的绵。

    “什么?”楚式微回了神, 轻瞥了身侧的女人。

    “崔氏长子长女之事, 是真是假?”南宫银霞又问了一遍。

    “你想听闲言碎语可以过去与她们一同聊, 不必跟着本王。”楚式微淡声道。

    “那怎么行?”南宫银霞笑了笑, “现在上京都知道,我是郢王的女人,我自然要跟着殿下了, 日后还要仰仗殿下。”

    楚式微闻言面不改色,“既是本王的女人, 为何不肯说出南疆地宫的方位?”

    南宫银霞面上一僵,继而嘴角挂笑, “若是我说了,我于殿下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本王既然承诺了,自会做到。”楚式微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青衣女子身上, 她腰侧别了一块莹润的玉佩,不是他的那枚。

    “那就先带我见我王兄,我要知道他还活着。”南宫银霞收了笑, 肃正的语气带有一丝威逼。

    见楚式微不理她, 南宫银霞皱眉, 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水塘边的两个女子。

    “是她?!”这两个女子,南宫银霞都认得。

    其中一个人是南宫银霞再熟悉不过的齐朝前公主,另一人,是在青州回上京随行的军队里见到过的。

    “那个女人怎么会在皇宫里?她是谁?”南宫银霞诧然,琉璃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前公主身侧的女子。

    “她是皇后的亲侄,你若动手给本王添麻烦,你不会好受。”楚式微连威胁都说得轻描淡写。

    “程氏的人,怎么会和你混在一起?”南宫银霞奇怪道。

    程氏理应与郢王互相对付,程氏的人怎么会帮郢王做事,还是程氏的正脉。

    南宫银霞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问道,“如此,淮乐公主也是你的人。”

    “当然是本王的人。”

    ^

    水塘之中跃出一尾红鲤,像是飘零的枫叶,沉落水底。

    “南疆人生得果真昳丽,一眼便能看出与齐朝女子的差别所在。”程萝忆打量着南疆公主,“听闻南疆公主受了箭伤,如今能出现茶宴,看来是伤口痊愈了。”

    “对了,南疆公主受伤一事,你可知晓?”淮乐问道,当时她并不在场,而程萝忆是在军队之中的,淮乐还来不及关心她,“你受伤了吗?”

    “我无事,我睡了一觉,听到外头有打斗之声,不敢出去,好在后来郢王带人赶到,那些刺客都被杀尽了。”程萝忆道。

    “杀尽了?”淮乐只依稀看到过血迹,她不知竟如此惨烈,那时她回到军队时,只觉得气氛凝重,再无旁的动静。

    “落在了郢王手上,还有活路吗?”程萝忆笑了笑。“好多人可是自行了断的。”

    淮乐暂没意识到楚式微是这样冷漠的人。

    楚式微是战场里杀伐出来的,自然比旁人做事更决绝,只是没有亲眼见到,淮乐想象不到他会狠绝到何等地步。

    思忖时,淮乐无意中与楚式微相视,他似乎一直在看她。

    只是隔得有些距离,淮乐看不清楚式微眼中的神情。

    零星有贵女散去,到了该是茶宴开场的时候,听程萝忆说,今日茶宴寻来了宫外的有名戏子。

    众贵女到齐,首座之上的皇后仪态端庄。

    次座上的是姜妃娘娘,姜妃华裳宝钗,华贵风致,纵使是三十七的妇人,亦看不出岁月在面容上留下的痕迹。

    之前在皇宫众,淮乐与姜妃难免会有照面之处,许是她是皇后养大的缘故,姜妃似乎不太喜欢她,故而两个人交集不多。

    不可否认的是,在一众妃嫔中,淮乐的确觉得姜夫人姿容最丽。

    淮乐多看了几眼,只觉姜妃与郢王母子确有相似,一样的看不上人,神态里尽是高高在上。

    “今日就当是陪本宫寻个热闹,大家不必多礼,就座吧。”皇后说到。

    众贵女纷纷落坐。

    这样的场合,有着这样的意味,淮乐想也没多想,落坐在了后方的位置,程萝忆自是同她一起坐在后面。

    待众贵女陆续都坐下后,有一宫人小跑来传话,与皇后说了什么。

    “让太子早些过来吧。”皇后道,众人这才知道,太子要晚些来了。

    太子未到,郢王也未到,众贵女们有些失望。

    “姜妃,郢王可来了?”皇后问道。

    太子不能准时而来,郢王不到,也得有个原由,不然实在没有规矩。

    如今楚式微回了上京,总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没规矩,若还是和从前一样,那意味可就不一样了。从前是年轻不懂事,现下便是挑衅了。

    话音刚落,男声传来,“娘娘的请帖送到了王府,怎敢不来。”

    众人顺声望去,青年金冠朝服,冷厉清贵,身段英挺,早听闻郢王与太子兄弟二人生得俊美,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皇室已是大多数人想攀附,有能力的皇室更是,年轻俊朗还又能力的皇室更更是。

    只一眼,有些面薄的女娘就低下了头。

    只是楚式微身边还有一位女子,面容秾丽,一出现便瞬时让大多人失了颜色。

    有人私下低笑,南疆已败,这位南疆公主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灭国仇人的身边,还真是不知亡国恨。

    “即便皇帝将南疆公主赐给郢王,她如今一个阶下囚,也配不上郢王妃的位置。”有贵女轻声嘲道。

    而后受了南疆公主短短一眼,那贵女有些心虚。

    “郢王与南疆公主,且落座吧。”皇后道。

    楚式微坐在了前面的位置,南疆公主坐在他的身侧。

    南疆公主笑吟吟地与楚式微说了什么,楚式微回应了一句,看起来二人是能相处的,而后南疆公主别有深意看了方才那位贵女一眼。

    淮乐远远看着他们的言行,等反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为何要去关注楚式微。

    皇后让宫人们端上这个月的新茶,品了新茶后,太子才款款而来。

    “儿臣才处理完公务,母后勿怪。”楚子揭作了礼,与方才郢王来时的随意成了衬比。

    太子幼时便文才过人,在座有好诗文的贵女读过太子的文章。太子自幼被严格培育,一言一行皆是无可挑剔,循秩知礼,尽显士族风度。

    “坐下吧,大家皆在等你。”皇后留给太子的位置别有深意,那个位置,可以将所有贵女一览无遗。

    楚子揭只看了一眼,便看见了淮乐所在的位置。

    今日茶宴意图,想必淮乐定是猜测到了,她会不会误会?故而坐的这么远,远得他几近要看不见她小小的身子了。

    几日前,皇帝谈及儿子们的婚事。

    楚子揭明确表示过自己有了中意之人,没想到父皇还是让母后设了茶宴,邀来了一众上京贵女。

    楚子揭与皇后说过不必举办,皇后却道他应该多挑选几个女娘,好为皇室开枝散叶。

    然十五岁前,皇后多番提醒儿子不能痴迷女色,楚子揭本就对女子提不起多大兴趣,觉得母后过于担忧。虽楚子揭与皇后暗示过多次自己不会贪恋美色,但皇后还是不放心,甚至当初还旁敲侧击了崔司空,让其幺女少入宫。

    那时崔二娘与淮乐来往甚多,淮乐性子有些怯,极少有说得来的人,楚子揭有时会有意无意地向崔二娘打听淮乐的事。

    那时淮乐已有十二三,对他这个皇兄有了不能说的秘密,大多与身边的女娘说,楚子揭是担心她有不开心的事情憋着,更怕她被哪家的郎君蒙骗了。

    淮乐小时便生得好看,世家公子们赶着献殷勤,更有人想借太子与淮乐公主多些了解。每逢这些人,楚子揭皆是少有的冷漠。

    淮乐性子单纯,一看便是极好骗的。

    楚子揭极少在淮乐面前提起过哪家郎君,更不会在她面前夸别的男子,只怕她喜欢上他们。

    名伶上了台,珠圆玉润的腔调婉转动人,听的人带入其中。

    只是好多人心思不在戏曲上。

    皇后看了太子一眼,楚子揭意识到母亲的意思,只好抬起头看向贵女们,他的目光看向淮乐,程萝忆在与淮乐说着什么,淮乐被哄得莞尔一笑。

    见她笑了,楚子揭下意识跟着浅笑。

    母后让他多挑选几个女娘,说是日后做了皇帝,后宫也得多些女子考虑子嗣之事。

    楚子揭不愿想这些,他只想与淮乐待在一起。他与淮乐连那种事都做了,自然而然觉得淮乐就是他的。

    不然为何,淮乐十七了,都未提过一次婚事。

    她大抵,也在等他。

    只是他让她等得太久了。

    在朝中的几年,东宫的权势逐渐巩固,现在只需寻个时日问淮乐可否愿意。

    淮乐同意,他便去与父皇说,他和淮乐本就不是亲兄妹,就算会有世人说三道四,但父皇大抵会同意吧。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向皇帝求过什么。

    贵女们争相说好话让皇后开心,交谈中,有贵女提出献些才艺。

    有人抚琴,有人起舞,并非真的为了让皇后开心,而是想博得太子青眼。

    还有人去看楚式微,只是楚式微的性子,就算有人在,也不会给人面子。

    “早闻郢王殿下英勇神武,殿下回京不久,不知殿下平日喜欢看舞,还是听曲?”那贵女想循着郢王的喜好献艺。

    面对贵女小心翼翼地询问,楚式微道了句“都不喜欢”,让人极其下不来台。

    那贵女从未遇到过这等遭遇,女子面薄,被人这般回绝了,站在那红着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若是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吧。”连南宫银霞都忍不住道了句。

    楚式微半垂着凤眸,冷冽的眉眼间似写着“别来烦”。

    淮乐与程萝忆坐得后面,看不清前面的事,她们本对歌舞不关心,听到楚式微说了让人窘迫的话,皆注意起。

    “楚式微莫不是疯了?”程萝忆道,皇后的宴会,他闹得难堪,还真是不给皇后面子。

    淮乐看着那位女娘,若是她遇到这样的事,定也难堪。

    若是被中意的男子这样拒绝定是很难受,楚式微再怎么样,也该给女子体面才是。

    那站着的贵女是今日与淮乐互道过安好的,淮乐起身,“这位妹妹声音极好,不如唱一首轻曲如何?我可抚琴为你伴奏。”

    那贵女眼前一亮地看着淮乐,点点头。“好。”

    闻声,楚式微看向淮乐,淮乐走上前,察觉到楚式微的目光,淮乐蹙眉看了他一眼。

    他这般光明正大地看她,真是疯了。

    楚式微全不在意,自始至终看着淮乐,只见女子青衣裹身,腰身盈盈一握,柔顺的乌发垂落在弧度柔美的背脊。

    曼妙的身影倒映在楚式微的眼眸里。

    楚式微蓦然眸子一沉,这是太子选妃的茶宴,她打扮得如此动人做什么?

    淮乐落座台上的位置,刚要调整琴弦,就听见太子的声音。

    “去将孤的流光琴取来。”楚子揭对宫人道。

    “是。”宫人忙前去东宫。

    “还请二位娘子稍等片刻,此番应是配把好琴。”楚子揭道。

    “多谢太子殿下。”那贵女道。

    传闻前朝有一把流传下来的古琴,名为流光,所奏之弦清泠悦耳,经过修复,流光琴换了更稀贵的丝弦,能弹出旷世奇音。

    太子爱琴,流光琴被精心收藏,鲜少见太子弹奏过,今日竟要让大家见一眼流光琴的风采。

    楚式微看向楚子揭,楚子揭与他相视,只觉不解。

    不出片刻。

    宫人捧上了琴盒,动作慎重地取出流光琴,淮乐之前在东宫奏过此琴,后来怕弄坏皇兄真爱的琴,后没有再碰过。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流光琴的琴弦还是之前没有调过的。

    与淮乐喜好习惯相合。

    淮乐看向楚子揭,楚子揭正平和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对前公主这个妹妹似是很上心。”南宫银霞饶有兴趣的看着太子与淮乐,似看出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只是南宫银霞还未有看到身侧楚式微的眼神。

    楚式微敏锐地在二人传目间察觉到了什么,手指似要将手中把玩的玉佩捏碎。

    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配合准切灵动的琴音,引人沉下心来静听。

    一曲毕。

    宫人又将流光琴收回琴盒之中。

    唱歌的贵女临近淮乐身边时,道了声,“多谢。”

    淮乐微微颔首,无端感受到后背一凉,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眸光像冰刃一样刺来。

    回了座位,淮乐觉得闷,与程萝忆说过之后,离了席位。

    楚子揭本想与淮乐多说几句赞赏的话,她走得急切,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她方才看他的眼眸里,似在惊讶。

    难道她发觉不出他的心意吗?

    东宫派去乔府接她的马车里,放了她爱吃的核桃果,是他亲手所剥。

    流光琴的琴弦自淮乐碰过之后,楚子揭从未更改。

    那日回京之后,楚子揭本想再出一趟皇宫,去乔府看望淮乐,在青州时,他们没能说上几句话。

    只是那日,父皇突然召他处理公务,等忙完时已是天黑。

    往后几日皆是在忙,楚子揭总想着多替父皇做点事务,父皇会知道他的好,会应允他要淮乐。

    楚子揭一直在寻一个与淮乐说开的时机,然他们一直在错过。

    今日茶宴与淮乐见面,许就是这个时机的到来,楚子揭已经想好如何与淮乐解释今日茶宴并非他所愿。

    他心里一直是她。

    楚子揭看向淮乐的位置,指尖一颤。

    淮乐不见了踪影。

    失神间,收回目光时,发现楚式微不知何时竟也不见了。

    第39章 不打自招

    ◎本王还以为你也想做太子妃。◎

    御花园中语笑喧阗, 颜丹鬓绿的女娘们神采奕奕,歌舞添欢。

    女娘们各怀心思,眼神有意无意地去看太子方向。

    堂上的人也在注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考察一般。

    “今个美娇娘众多, 姜妃娘娘可有入眼的, 可叫圣上许给郢王殿下。”骊夫人笑道,她与姜妃向来交好,私下会聊些密事。

    后宫分作两方,一个心向皇后, 一个心向姜妃, 旁的人没有子嗣傍身, 只能依附受宠之人。

    “式微娶谁做正妻都好, 王妃的位置就是那南疆公主坐不得。”姜妃嘴角扯了一抹轻慢的笑,眼眸瞥了眼那南疆美人,“这长得也不过如此, 哪有齐朝的女子好。”

    姜妃倒是不在意那些个家世身份,若是儿子喜欢, 只要是齐朝女子,都可允他。

    在齐朝, 姜妃还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讨厌的女娘。

    南疆公主注意到了姜妃的目光,对她一笑,姜妃霎时目移。

    “娘娘眼界真是高了, 那南疆公主是南疆第一美人,几个男人看了走得动道。臣妾看,郢王殿下还真像是对她有几分喜欢。”骊夫人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旁的女子, 郢王是看都不看一眼, 却能让那南疆公主坐在身侧,若非有几分喜欢,殿下怎么会容她跟着来。殿下的性子,娘娘可是了解的。”

    听骊夫人这么一说,姜妃眉头一皱,觉得有几分道理。

    儿子虽说府上有两个侍女,但也就只有那两个侍女。这些年,姜妃挑了不少美人让儿子看,只是儿子对美色并不起兴致。

    骊夫人见姜妃神色不对劲,安抚道,“殿下年轻,男人喜欢好看的女子再正常不过。只是得多为殿下寻几个,莫要让那南疆公主生下长子才是,那不就乱了皇室血统?”

    骊夫人放低声音,在姜妃耳边道,“太子能是太子,原因之一不就是圣上的长子。”

    “此事绝无可能。”姜妃口上这么说,目光已经寻起合适的女娘。

    “那崔二娘岂不正好?那可是崔司空家的女儿。”骊夫人的视线停留在了不远处行止落落大方的女娘身上。

    “崔家?你怕是还不知道,崔家长子长女厮混到了一张榻上,这样的人家,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一旁的陆夫人以帕掩唇笑着。

    “真有此事?好歹是大户人家,也是读过不少书的,竟能做出这样的破事。”姜妃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本也中意崔二娘。

    “谁知道呢,那崔长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平日里端端正正,崔家娘子更不用说了,你我都见过,在上京还被颂作仪态像皇后。”陆夫人道。“怪不得臣妾之前看那二兄妹实在好得奇怪,就算是一家人,哪有兄长那般喜爱照顾妹妹的。”

    “照你这么说,淮乐公主和太子从前也是亲近,难不成也”骊夫人意识到不妥,及时止损地闭了嘴。

    陆夫人目光一动,声音轻了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太子与淮乐又不是亲兄妹,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这么多年来,总会生出情意的。

    姜妃若有所思,“那也是笑话,淮乐再怎么样也是做过公主的。那丫头倒是生得不错,又会装可怜,日后说不定攀个权贵。她这辈子,是享尽了福气。”

    “是啊,听说乔府给说亲的是海了去,本来皇后是想将她说给程氏长公子的。这是这丫头笨的很,这样的好亲事不要,公主身份也不要,好好的日子全让她作没。”陆夫人说罢,还有几分羡艳。

    如绝大多人所见,淮乐定是有富贵命的,小门小户的官家女做了公主,由中宫皇后亲自养育。到了和亲日子,皇兄攻退了南蛮,皇后还给说了门好亲事,本是无忧的一生,却让她给舍弃了。

    “听说是舍不得家里人。”骊夫人道。

    “什么家里人,淮乐入宫才是多小的年岁。再言,她与皇后太子十几年的情意,还比不过那什么家里人?”陆夫人不屑轻笑。“怕是山珍海味吃惯了,想去体验苦日子,说白了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二位夫人闲着无趣,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话着。

    姜妃听她们提到淮乐,便看了一眼淮乐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

    郢王也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

    御花园后山之处,有一处极为僻静。

    与远处的热闹景象天壤之别。

    青衣女子站在山壁之后,看着落在枝梢上的一只小鸟。

    那鸟白腹黄羽,看着淮乐发出声声脆鸣,淮乐想了想,喂了荷包里的几粒核桃果给它。

    小鸟见了,不怕生地去啄淮乐掌心的核桃果,不一会便吃完了。

    “是还要吗?”淮乐见小鸟不停叽叽,以为它是饿了,还没等淮乐再喂它,那小鸟就突然展翅飞走了。

    小鸟的动静来得太过突然,将淮乐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往后一退,后背撞到了结实的人墙。

    淮乐转过身,正好对上玄衣青年的目光,淮乐拉开距离,“皇兄?”

    他怎么会在此处?

    此时此刻不应是在陪南疆公主?

    “你今日这身打扮像是精心准备的。”楚式微的声音很平,是暴雨前的宁静那种平。

    淮乐不解,还是与他解释,“今日众贵人都在,若不妆点,会失礼。”

    “本王还以为你也想做太子妃。”楚式微冷哼一声。

    本是随口一说的话,淮乐听后却白了脸色,但凡听到有人说她与楚子揭放在一块并提,都有种羞耻之事被戳穿的心虚。哪怕是说他们兄妹情深,或是彼此亲切,淮乐都会不自在。

    “你可知道你这副模样,很像不打自招。”楚式微见她这样,顿时面色阴沉。

    若非淮乐真的对楚子揭有情,她怎会冒出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像被人说穿了心事。

    “够了!我没有这番心思,皇兄休要再胡说了!”淮乐急忙制止,不让他再说下去。

    这是在皇宫,这话要是让有心之人听见,她难逃祸乱皇室的罪责。

    楚式微不会受罚,她却是会丢了性命。

    淮乐愈是如此激烈的否认,楚式微的眼神就冷一分,他一贯在洞察上极为敏锐。“楚子揭看你的眼神,确实比本王多情,你是不是也心动了?”

    像那些贵女一样,喜欢太子,喜欢楚子揭。

    “皇兄没有资格管我。太子是我的兄长,我更不会觊觎太子妃之位。”淮乐想起了他与南疆公主并肩而立的画面,“皇兄如今有了南疆公主还不知足吗?再不济今日来了茶宴,再选几个貌美的女子。这里是上京,不是在青州了,我们之间两清了。”

    上京不比在青州,这里随处都有眼睛盯着,让人发现他们来往密切,淮乐日后如何与皇后交代?如何嫁人?

    楚式微承诺她的事已做到,她也让他有所得,早已两清。

    楚式微既说喜欢她的姿容,不妨今日趁着上京的贵女都在,挑选合他心意的便是。

    “南疆公主容色姝丽,已是世间少有绝色,既然皇兄已得良人,你我一拍两散后,我也会寻个喜欢的男子。”淮乐说罢,准备离开,却被人死死抓住手臂。

    一听她说寻个喜欢的男子,楚式微顿然怒火上窜,分明是寻死。

    “是公主当的久了,忘了尊卑?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敢这么与我说话?”

    别说淮乐是公主的时候,她这么与他说话就是不尊,如今她在乔氏,乔氏是在上京都排不上名号的氏族,她怎么敢。

    还是说,她仗着的是楚子揭给的底气。

    “不是的皇兄,我是觉得”淮乐被他的语气吓到,意识到惹楚式微不悦后,软了声音想要先解释。

    楚式微捞过淮乐的后颈,堵上她的小口。

    淮乐双目一颤,害怕得往后退,才发现后面是石壁,楚式微顺了她的心意,直接压她在石壁上吻。

    这下是真的无路可退了。

    楚式微大掌紧紧扣着她的后脑,他的唇是凉的,粗/暴地撬开淮乐的贝齿。

    淮乐的手推着他的肩膀,他们靠得紧密,是路过的人看到会觉得她不知廉耻的地步。

    淮乐还没想过自己会在房屋之外与人吻得这般粗犷。

    茶宴上的欢笑声就在不远处,淮乐又惊又怕,急得将要哭了出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被吞没。

    面上划过一瞬冰凉,楚式微抬起眼皮,松开了淮乐,看见她唇瓣周围洇开的浅浅口脂,楚式微取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唇,又擦了擦自己的。

    淮乐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央浼道,“皇兄,我们先回去好不好,让人看见不好。”

    楚式微还抓着她手臂,“回去做什么?为了楚子揭?”

    淮乐觉得他是疯了,笃定了她是想做太子妃,“不是的,不是为了见太子皇兄,是茶宴我不能不告而别,就算要走,我也要与皇后娘娘说一声。”

    一听她叫楚子揭“皇兄”,楚式微就莫名烦躁,“不准再叫他皇兄。”

    “为什么?”淮乐动了动手臂,想从楚式微手中抽离,然而是无用功。

    太子对她比楚式微对她好,他比楚式微更配得上这一声“皇兄”。

    “本王听得烦。”楚式微威胁道。

    淮乐莫名其妙,重重叹了一声,“那你先松开我,我们先回去,等出了皇宫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楚式微放开了淮乐,“再与我交吻一次。”

    既是逃不过了,淮乐只能先照做。

    只不过,楚式微身子微微靠近后,停了动作,他的意思似是让她去吻他。

    淮乐一愣,而后手搭在楚式微肩膀上,犹犹豫豫地贴近他的唇,下巴扬了扬,让两个人的唇更近地碰了碰。

    楚式微低首,启唇,淮乐没有躲避,似有若无地回应,只盼他能早些满意。

    他的气息洒在面颊上,淮乐被烫的身子一颤,楚式微只手揽过她纤柔的腰身,按入宽大的怀里。

    淮乐像被淹没一样,认命般双眸轻阖。

    蓦然。

    淮乐睁开眼,听到若隐若现的轻缓脚步声,愈靠愈近。

    淮乐心下一惊,忙去推楚式微,楚式微凤眸微抬,眸光锐利地看向某个方向,像是伏击的毒蛇,眼底还有被打扰的不满。

    近了,淮乐才发觉,他看的是脚步声来的方向。

    “呜。”淮乐想让他先起来,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淮乐,是你吗?”假山附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太子。

    “淮乐?”楚子揭又唤了一声。

    脚步声近了过来。

    淮乐催促着,然楚式微不受影响,还吻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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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我可以嫁

    ◎你若日后不满意,你提和离,你皇兄会答应你的。◎

    楚式微压得紧, 淮乐后背又着石壁,进退不得。

    来人的步伐不快,快的是淮乐的心跳声, 像要蹦出胸腔。

    楚式微没受多大的影响, 连亲吻的动作都没有受到影响, 吮得淮乐舌尖发麻。

    感受到来人愈靠愈近,淮乐绝望地闭上眼。

    脚步声戛然而止,那人似一愣,顿下了步子。

    人就站在楚式微的身后, 淮乐被楚式微挡住视线, 看不见来人的脸, 但她知道, 来的就是楚子揭,一时间心跳骤停。

    楚式微停下动作,徐徐抬起头。

    淮乐只盼楚子揭也没有看到她, 极快地将脸埋在了楚式微的怀里,意图用他挡住自己。

    楚子揭仅是一瞬, 飞快背过身去。

    他没看清楚式微怀里的女子,一开始是听到此处有动静, 就以为是淮乐在此,绕过假山,却看到弟弟在与一个女子吻得热烈。

    楚子揭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式微, 他没有想象中不近女色,方才的动作看起来很是娴熟。

    此处是皇宫,嫔妃等人还在不远处, 楚式微一向随心所欲惯了, 竟在这里做出失态之事, 传出去丢的可是皇室的颜面。楚子揭声线有些不稳,提醒说,“式微,这是皇宫。”

    楚式微看了看怀里的人,她头也不敢抬,看起来极其害怕被楚子揭发现。

    楚式微掐着淮乐的后颈,让她抬起头看他,淮乐不敢出声,蹙眉瞪着楚式微。楚式微再度俯身,含着她的耳垂,轻轻吸吮,发出细微的水渍声。

    没了楚式微的遮掩,淮乐能看到楚子揭挺拔的背影,他似被雷击,怔了怔,而后快步离去。

    淮乐松了口气,耳垂被湿热包裹,突然尖牙似要戳穿她的肌肤,淮乐吃痛,险些骂出口。

    楚式微慢慢起身,“晚些到莲亭等我,我要去处理些事,届时一起出宫。”

    “不行。”淮乐怕他生气,又道,“我去王府等皇兄。”

    楚式微看着她湿润的耳坠,终是点头应许了。

    淮乐回了茶宴,大家欢笑依旧,并未发现她不见了,只是太子还没有回来。

    程萝忆看着淮乐的唇,“你的口脂是不是掉了?”

    “我擦了。”淮乐又道,“方才在水塘照了,觉着这颜色不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挺好看的呀。”程萝忆道。

    淮乐低头吃着桃花酥,在想着怎么应对程萝忆的话,她不会再与程萝忆坦白所有,明白就算是朋友,也该有所保留。

    程萝忆没有等淮乐的回答,奇怪地看着前面空着的两个位置,“为何太子和郢王迟迟未回,说来真是奇怪,这茶宴应是为他们选正妻的,他们二人竟接二连三地跑了,莫不是真的不喜欢女子?”

    “应是不会。”

    他们二人喜不喜欢女子,淮乐再清楚不过了。

    “姑母似和姜妃在说什么。”程萝忆眯眼,想看得更清楚些,奈何位置远,连她二人的口型都看不清楚。

    淮乐不在乎这些,在皇宫的十几年她已经看得够多了。皇后与姜妃两派人马相斗多年,皇帝宠爱姜妃,但后宫掌权的是皇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们不相上下,总之是谁也不能杀了谁的地步。

    皇后外表柔和贤淑,实则手段果断。

    淮乐见过她如何云淡风轻地处置三番两次作妖的嫔妃,有程氏在,皇帝暂且动不了她这个皇后。

    这么多年,皇后与姜妃没少斗,妃嫔之间的争斗自是小斗,二位皇子才是引人关注的。

    皇后当年担忧皇帝喜爱二皇子,担心会改立二皇子为太子,便让程氏上书送二皇子离开上京。谁知这些年来,楚式微竟在塞漠立下不少功绩,比起皇帝的宠爱二皇子来说,二皇子自身能力出众才是最可怕的。

    皇后派了不少次刺客前去暗杀二皇子,甚至让人潜伏在二皇子身边多年。

    现下楚式微回朝安定上京,皇后更是多忧,许是她将儿子教导得太过正直,太子一直表现得对弟弟忍让,二十年来从未有过不满。

    就连皇帝也渐渐对长子有了不忍

    前座。

    “郢王许久未归,是去何处了?”皇后身边的林夫人问道。

    “是啊,这是皇后办的茶宴,郢王殿下若是不喜欢,大可推拒,这般中途不告而别是何意?”岑夫人附和着。

    “姜妃,这是皇宫,再如何,也不该乱了规矩。”皇后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式微许是打了几场胜仗有些得意忘形,本宫定会劝他像太子一样安分待在府邸。”姜妃口上这么说,语气全然不屑。

    不等皇后开口,林夫人便笑道,“太子殿下品性端正,有长子风度,郢王殿下是该好好跟兄长学学。这么多年,可是从未从郢王殿下口中听到一句‘皇兄’呢。”

    几个嫔妃说笑间,太子回来了,对皇后行了一礼,“母后,父皇突传公务,恕儿臣先退下了。”

    皇后点点头,“你父皇看重你,朝中的事,你要多为他分担。”

    这话听得姜妃面上一僵,朝中事务都是太子在协手,朝中众臣一直联手打压着郢王,皇帝给到郢王的实权没有多少。

    楚子揭听出母后话里有话,他鲜少参与后宫纠争,只道,“是。”

    太子离开没过多久,郢王也迟迟不归,姜妃本就对年轻的小女娘不在意,几个妃嫔待不下去也离了。

    皇后已经将众贵女看得差不多了,以腿疾为由先离宴了,琳琅姑姑让众贵女玩乐得尽兴,又去寻淮乐,让她去椒房殿陪皇后说说话。

    “是。”淮乐起身,随着琳琅姑姑去往椒房殿。

    一路上,淮乐多在思量,这是她自青州回来之后,第一次与皇后的见面。

    皇后面上虽温和,实际严厉,不然怎么教养出楚子揭这样挑不出错的太子。

    淮乐敬畏皇后娘娘,也相信她,如果没有皇后,便不会有今日的淮乐。这么多年来,皇后对她的课业起居皆很上心,本还为她寻了程氏这样的好夫家。

    是人都有不足之处,都有私心,皇后虽做过坏事,但没有对淮乐坏过。

    “琳琅姑姑,”

    跟在琳琅身后的淮乐开口,琳琅慢下了步子,等淮乐上来与她一同走,“怎么了娘子?”

    “皇后娘娘的腿疾如何了?”淮乐问道,离开将近四个月没有探望皇后,淮乐记挂着皇后的腿疾,她上次入宫带来的伤药应是早早用完了。

    “娘子心孝,皇后娘娘已经能走了,只是站的久了,还是会酸痛。”琳琅笑着回应道,皇后宫里的姑姑见了淮乐都是笑着的。

    淮乐自幼懂事,听从皇后的话,宫人们对她很是喜爱。

    淮乐点点头,说道,“下次入宫,我再带些伤药来。”

    收到皇宫茶宴请柬时,淮乐本想去寻那个神医要药,去了药铺,药童说老先生出远门了,得过几日才回来。

    “好。”琳琅笑着点点头。

    ^

    椒房殿。

    淮乐跟着琳琅入了殿内。

    皇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朱窗外的落叶,宫人提醒淮乐来了,皇后才收回目光。

    “坐吧。”皇后示意淮乐坐到对面。

    “是,多谢皇后娘娘。”淮乐上前落坐。

    “今日茶宴,你应是知道为何而办。”皇后道。

    “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婚事?”淮乐是猜的十有八九,太子迟迟未婚,皇后也着急此事。

    “如你所见,朝中哪位大臣的女儿合适?”皇后问。

    淮乐想了想,皇后说的是哪位大臣家的女儿,太子婚事,自是要以女方的家世为先。

    历代皇后本就优从四大士族之中考虑,如今四大士族仅余下程氏和崔氏,程氏,自是皇后看中的程语嫣,但楚子揭一向对程语嫣没有多少提起过,他又和崔二娘有过短短一段来往。

    淮乐本应顺着皇后说程氏的程语嫣,但她又想楚子揭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这些年过得太苦了,事事不能由己,若是能白头偕老的人都不能选择,他的日子又会少一分光彩。

    淮乐犹豫着。

    皇后看出她在担忧,说道,“直言便是,你和本宫之间,无需多虑。”

    话虽如此,但皇后不会像楚子揭一样,真的将她当作从前的她。

    淮乐这才道出,“崔家二娘性情温良,有咏絮之才,想来是能与太子殿下聊得来。”

    太子文采斐然,崔氏又是文墨世家,他们可以聊诗文,互赠砚墨。

    说来惭愧,淮乐与楚子揭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之前问过楚子揭,楚子揭看着她久久不语。

    楚子揭也从不与淮乐说起哪家娘子,更没有提起过哪家公子,他们在一起,聊的都是彼此的琐碎小事。

    皇后喝了一口温茶,思考般默着,淮乐也喝着茶,不知自己是不是说得不对。

    片刻,才闻皇后说,“崔家本是不错,可前几日出了难以启齿的丑事,崔家长女与长子做了违背伦/理之事。太子若娶崔二娘,恐会遭人口舌。”

    淮乐手上一颤,刚添满的茶水抖了出来,淮乐连忙放下茶杯,用帕子擦拭衣裙。

    皇后默默看着她,等淮乐抬起头,与皇后相视的那一刻,迅速移开了目光。

    皇后问,“可要换身干净的衣裳?”

    “不打紧,应该一会就干了。”淮乐垂着眸子道。

    与楚子揭来往的那段时日,淮乐与皇后说话都格外紧张,楚子揭则是看着比她自然很多,彷佛一切并未发生。

    皇后不再聊太子妃给谁做,换了个问题,“你觉得太子如何?”

    “太子殿下品性上佳,自是极好。”淮乐道。

    皇后笑了笑,“那是太子好,还是郢王好?”

    淮乐微愣,不知皇后问的是哪方面,但不管是哪方面,淮乐都会说“自是太子殿下好。”

    “听闻你青州回来,是与郢王一同。”皇后说。

    “是,”淮乐面色不变,依旧温和,“我与萝忆,都是与郢王殿下一同回来的。”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萝忆行事莽撞,想来是她拉着你去,你们二人真是让人不放心。”

    若非程氏和皇后保着,二人都会受罚。

    程氏保着程萝忆,淮乐又是皇帝之前的养女,皇帝知晓此事,颇是难以置信,不敢相信淮乐能这么大胆子。

    “郢王似是对你很关照,几个月前出宫,你也是坐的他的车轿。”皇后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日是正好碰见。”淮乐答道。

    “淮乐,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若是有中意的郎君,本宫会为你说亲,你的嫁妆,本宫也会给你添上。”皇后轻叹一声,“该有的自是不会少的,本宫早将你当作亲女儿看,太子也一直将你当作亲妹妹。你知道的,你若受了委屈,太子定会为你讨个公道,日后他登上大宝,他待你,不会比待皇后差。”

    淮乐心中触动,“太子殿下是对我极好,我也将殿下当作亲兄长,自是希望殿下与娘娘一切都好。”

    “所以,若是需要你做点什么,你会帮他的对吗?”

    淮乐不知皇后话里的意思,还是应了下来,“自然是。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淮乐的心自是偏向皇后太子,她与皇后太子是一条船上的,若是他们得益,不会落下淮乐。

    淮乐会帮他们,也不得不帮。

    “郢王回京了,他现在势头不小,若是要与太子相争,也能占上四分胜算。淮乐,你得嫁个好夫婿,能帮东宫的好夫婿。”皇后道。

    淮乐怀疑着,“娘娘,是想让我嫁给谁?”

    “薛家就一个嫡子,你以乔氏女去了是高嫁,但本宫给你的嫁妆,还有这么多年在外对你的好,就是告诉外人,本宫还将你当公主。”皇后面露内疚,“你若日后不满意,你提和离,你皇兄会答应你的。”

    薛氏是仅次四大士族之后的豪族,前太子去后,薛氏与程氏力荐三皇子为储,称得上从龙有功,一直受圣上看重。

    皇帝不喜程氏在朝中独揽大权,又需要靠得住的大臣,薛氏就刚刚好,皇帝分了权势给薛氏,前段时间抬了薛氏嫡子的军职,更是给了十万兵权。

    薛氏长房只有一位嫡子,今年刚好及冠,薛氏那嫡子薛萦在军营和楚式微有过照面,皇后恐薛氏会附郢王,故想先下手为强。

    “薛萦此人,本宫探过了,仁孝宽和,是世家子弟,知得分寸。如今你在乔氏,乔氏给你寻不到好夫婿。”皇后诚心道,“若是难以入眼的,本宫绝不会让你嫁去受苦受累。”

    淮乐骤然打断道,“我可以嫁。”

    皇后微诧,就连一旁的琳琅都忍不住去看淮乐。

    这几日,淮乐考虑过自己该是成婚的事了,她十七了,早到了适婚年岁。家里人也关心此事,淮乐关注过乔氏给介绍的几个门当户对的郎君,一般氏族对后辈要求没有大士族严厉,那些人要么多有侍妾,或是品貌有缺,远不如世家之后。

    “当真?”皇后又确认了一遍。

    “不过,我总得先见过他一面。”淮乐道。

    一个是在宫中本分的公主,一个是常年在塞漠的将军,二人能见面的可能不大。

    淮乐对这位薛氏郎君没有印象,许是见过,但应是小时候了。

    薛氏是上京第三士族,若是能嫁入薛氏,倒也不错。

    对淮乐,对太子都有益处。

    “自然,过段时间是太子的生辰,皇帝已经吩咐人准备筵宴,到时王公贵族皆会到场,你可见见那位薛郎君。”皇后语重心长道,“本宫想你嫁个好人家,对你也好。”

    淮乐点点头,又与皇后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椒房殿。

    她方走出椒房殿没多远,碰上了楚子揭,他似是有点急切,步子快。

    楚子揭远远的便看见淮乐从椒房殿走出,他听说淮乐被母后叫去了椒房殿,故一办完公务,就往椒房殿赶。

    好在淮乐还没有离开,这一次,他赶上了。

    处置政务时,楚子揭就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今日与楚式微亲热的女子是谁?

    从未听楚式微提起过哪个女子,今日他带了南疆公主入宫,府上又有侍女,在假山还有一个女子,想不到,他的弟弟也是这般风流。

    女人而已,楚子揭不关心楚式微的风流事,只是在想那女子是谁。

    楚子揭还未见过人亲吻,在皇宫之中,谁敢卿卿我我,怕是只有楚式微了。

    楚子揭没看清楚式微怀里的女人,只是见那女子似是很害怕,身段娇小,被楚式微挡的严严实实。那女子穿的不是宫装,不是皇宫的宫女,应是今日赴茶宴的贵女。

    他只看见,那女子穿的是青色的料子。

    想到此处,楚子揭让人去打探今日府上穿的青色衣料的都有谁。

    楚子揭记不得今日宴会上谁穿了什么衣裳,蓦然想起淮乐穿的是青色的衣裙,如此想来,颜色有几分像。

    楚子揭心中一震,可楚子揭相信,楚式微怀中的人绝不可能是淮乐,淮乐绝不会与楚式微这般亲密。

    他看得出,淮乐害怕楚式微,自幼都是离他远远的,怎么会突然与他这么好?

    椒房殿外,青衣女子走出。

    楚子揭见她身上的衣裙,确实是青色。

    “淮乐。”楚子揭快步上前。

    “皇兄,你要去见皇后娘娘吗?”淮乐没想到这么巧,而后想起了在御花园的假山发生之事,神色有些慌乱。

    楚子揭,莫不是认出她了。

    “今日,你有遇见式微吗?”楚子揭问。

    淮乐自不会承认,紧着说“没有”。

    楚子揭的心落下,他相信淮乐不会骗他,也相信淮乐不会与楚式微来往。

    “母后寻你所为何事?”楚子揭关切地问。

    “无事,只是闲聊几句。”淮乐觉得皇后有意为她说亲一事暂且不要告诉楚子揭,此事尚未定下,现在说过于早了。

    “我有话对你说。”楚子揭神色认真。

    “皇兄直说便是。”淮乐道。

    “之前的事,之前,我们做过的事。”楚子揭不好说出口,他本不是什么面薄的人,可总觉得对淮乐说这种话过于羞耻,心中一番犹豫,还是将话说完,“皇兄会对你负责的。”

    他会与她成亲,照顾她一辈子的。

    “皇兄,不是说莫要再提这事了吗?”淮乐小声道,楚子揭每次提起,都像揭开丑陋的伤疤,叫淮乐抬不起头来。

    而且,他说的负责是什么?以皇权罩着她,还是,他要娶她?

    淮乐想是前者,后者太蠢,不是楚子揭会做出的事。

    “我替父皇办了很多事,在生辰那日,父皇应该会应许我想要的。”楚子揭温声道,他做的都是为了让皇帝顺意,甚至替弟弟背了下青州的罪责,他认不认错,都是他的错。楚式微有没有错,都不会受罚。

    父皇已经对他有了几分怜悯,怜悯应也是宠爱。

    旁人一直觉得太子可怜,楚子揭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他有淮乐,已是幸事,哪里可怜。

    旁人怎么看,怎么想,有什么所谓。

    见楚子揭不再提那事,想起他的生辰,淮乐心软下来,“皇兄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楚子揭听到淮乐的话,温和一笑,淮乐果然是在意他的。

    二位皇子同一日生辰,皇帝更在意次子的生辰,这一次,宫里上下也是先照顾到郢王。程氏古板,对生辰从不大办,皇后也不看重太子生辰,更是让太子也不要在意落差。

    太子应着,全皇宫都不在意太子的生辰,只有淮乐在意。

    她会亲手做小礼物给皇兄,且早早地开始准备,用心的准备。

    生辰之日都厚此薄彼,楚子揭不喜欢这样的生辰,如今竟也开始对生辰有了盼头。他不在意旁人怎么对比他与楚式微的生辰,只在意淮乐给他准备的心意。

    “去年你给我的荷包,不幸丢了,再回去找,怎么也找不回来了。我想再要一个。”楚子揭道。

    “好。”淮乐点了点头,“待会出宫,我去看些针线,只是许久未绣了,兴许做出了会丑。”

    楚子揭笑了笑,“不丑。”

    淮乐睁大眼,“还没做。”

    淮乐离宫时候,还是东宫的马车送她出宫。

    椒房殿。

    楚子揭听从皇后的召令而来,皇后果然是来询问他今日茶宴上有没有中意的女子。皇后看着手中的名册,这本名册是今日在茶宴时,她让琳琅记下的几个合心意的女子。

    “儿臣有了心仪之人,若是父皇答应,儿臣可以即刻与她成婚。”楚子揭道。

    皇后翻阅的动作一顿,“是哪家的女儿?”

    说名字许是不知道,但朝中大臣,皇后虽在后宫,却都知得。

    “此事还是先等父皇应下之后,儿臣再说吧。”楚子揭道。

    皇后叹了口气,“罢了,不管如何,过了生辰,你就该娶妻,此事不可再拖了。”

    “淮乐,本宫为她找了个不错的夫家。”

    “什么?”楚子揭眉骨突起。

    “是薛氏,淮乐过去之后,不会吃亏。”

    ^

    御花园中,贵女渐渐散去。

    南宫银霞久久不见楚式微,以为他要失约,气得去寻,终于让她看到了人影。

    “你说过带我去见我王兄的!你竟骗我。”南宫银霞道。

    “本王不是你们兄妹,出尔反尔。”楚式微快步在前,南宫银霞见状急忙跟上他,“我们怎么才能进去?”

    南宫远被关押在皇宫的地牢之中,守卫皆是皇帝的亲信,耳目众多,进入并非易事。

    “看守地牢的薛萦,与本王甚熟。”楚式微道。

    “薛家那小子,我迟早也要杀了他。”南宫银霞目光凶狠。

    楚式微冷笑一声,“你现在就可以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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