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了变化
◎在本王的身边,你还有心思担心太子。◎
楚式微的眼里尽是轻蔑, 今日入宫不让佩剑,纵然没有武器在身,南宫银霞也有一种他能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压迫。
南宫银霞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以她现在的处境怎么敢在皇宫动手。
“你去哪了?”南宫银霞问的是他茶宴不辞而别之事, 她本以为楚式微在塞漠仗着手握兵权嚣张跋扈, 没想到在皇宫中,他也是这般目中无人。
怪不得早在南疆,就听闻这位未婚夫在齐朝名声极差。
如今看来,不是没有原因, 他并非厌烦她一个人, 而是每个人。
“这不是你该问的。”楚式微不悦, “你只能见他半刻。”
“为何只有半刻?”南宫银霞不满。
“半刻都是本王开恩, 等你觉得可以说出地宫方位了,届时和南宫远远走高飞,你们有的是时间叙旧。”楚式微道。
南宫银霞将信将疑, 垂眼思考此事。
皇宫地牢。
楚式微走的不是正门,地牢有一处暗门, 把守之人是薛萦安插好的,早有吩咐郢王会来。
“殿下。”侍卫见是郢王来了, 打开暗门。
“薛萦在哪?”楚式微问了句。
“薛将军今日换了班,说是老夫人生辰快到了,要去挑些生辰礼。”侍卫道。
楚式微的生辰也快到了, 他一向不喜欢繁琐声张,偏偏皇帝每次这个时候都要将他从塞漠召回。
“殿下可要召薛将军回来?”侍卫问。
“罢了。”楚式微径直走入地牢。
地牢内常年不见日光,供着几盏烛火, 不算黑暗。
比起在青州的地牢, 皇宫内的地牢整洁干燥许多, 一般是用于关押紧要之人,这些人多为犯了罪的王公贵族,士可杀不可辱,该有的尊严会给他们。
甚至有些囚犯所住的牢狱如客房一般,还有专门的侍从照料。
地牢的一处暗房,所用的锁是司空所设的机关。
楚式微轻松开了锁,南宫银霞急切地冲了进去,“王兄!”
一个青年披散着发坐在墙角,南宫远换了干净的衣衫,看起来虚弱,暗房里的药味诉说着他的伤势不轻。
“霞儿,你怎么来了?”南宫远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南宫银霞冲到南宫远身旁,看着他身上缠绕的纱布,质问楚式微,“你们对我王兄用刑了?”
“本王没什么耐性陪你绕,十日内你若是说不出什么,会有人先卸了他的胳膊。”楚式微没有要给二人单独聊话的意思,站在门口处,不愿踏进牢内。
南宫远面色一变,不敢相信道,“你都跟他说了?!”
“我没有”南宫银霞谨记着被捕前南宫远交代她的话,自从在南疆皇宫被捕之后,南宫银霞再也没有见过南宫远,如今相见,泪水难自控地流下,“王兄到底受了什么样的苦?”
“在这,比在青州受的苦轻。”说罢,南宫远怨恨地盯着楚式微,在青州,他没少被楚式微身边的那个侍卫用刑法逼供。
楚式微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你觉得,皇帝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如今的礼待不过是给南宫远机会,他若再不识好歹,齐朝皇帝自不会再与他耗费时日。
“你们就这么想知道南疆的宝矿所在?都说齐朝重礼,如今看来是劫匪!”南宫远怒道。
楚式微不恼,“犯我南界,到底谁是匪徒?”
南宫远被堵得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愤懑地盯着楚式微。
南宫银霞拉了拉南宫远的衣袖,她知道现下惹了楚式微对他们都没有好处,反倒他是唯一能帮他们的。
南宫银霞用南疆话与南宫远叮嘱了几句,她的手自始至终抓着南宫远的手臂,明明自己也没有把握,却在安抚兄长他们一定会活着。
南宫远在问南宫银霞为何与楚式微走得这么近,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此事说来话长,南宫银霞只道日后再与兄长慢慢解释。
“时候到了。”楚式微道。
南宫银霞点点头,最后对南宫远说,“王兄,一定会没事的,你信我,我一定带你离开。”
南宫远叮嘱她定要小心,若出了事,她能跑就丢下他跑吧。
离了地牢。
南宫银霞一路擦着泪,刚才在地牢中她一直强忍着不让王兄担心,谁知一出来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兄长觉得你能跑得掉么?”走在前面的楚式微突然问了句。
南宫银霞一愣,随机美艳的面容上露出怒色,“你听得懂?”
“会些。”楚式微在看那本南疆古文时学了些南疆话,方才他们兄妹二人的谈话,他十有八九都能听出意思。
离开地牢后,很快到了宫道,宫道上来往的宫人多了。
南宫银霞眼疾手快地抹去眼泪,面上带笑,不失仪态道,“我不会跑的,你可以放心。”
楚式微瞥了南宫银霞一眼,她也没有那个本事能从他手底下跑走。
郢王府的马车停莲亭等候。
姜妃宫里的侍女本在马车边等候郢王,见郢王来了,说是姜妃娘娘要郢王留下一同用膳。
今日茶宴来了众贵女,是皇帝的意思,要为两个儿子选适龄的娘子。
楚式微不用想也知道母妃此番要他去用膳会说些什么话,猜到以后,楚式微能避则避。
他与淮乐约好了在郢王府见面,她出宫早,许是已经到郢王府了,楚式微想快些出宫去见她。
楚式微吩咐宫人将带入宫的礼物交由姜妃后,离了皇宫。
今日郢王府来皇宫的马车有两辆,马车宽敞,南宫银霞心里觉得楚式微多此一举。
马车到了郢王府,南宫银霞一下马车,便有两个侍女跟上来,一路带她回偏院,偏院门口有四个侍卫。
一入偏院,南宫银霞就和来的那几日一样不能出来,一切起居都有人照料盯看。
“殿下回来了。”小若迎上前。
“淮乐在哪?”楚式微问。
“乔娘子?”小若不知他在说什么。
见小若这副模样,楚式微懂了,面上一冷,往里走,“让人去找她在哪,人给本王带来。”
“是。”小若了然,去寻卯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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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繁盛,铺子众多,其中有许多衣料铺子,有着齐朝各地的不同料子。
淮乐让马车停在了一家颇为有名的衣铺。
下了马车,淮乐对驱车的侍卫道,“这位大人,你先回去吧,稍后我自己回家便好。”
待会淮乐还要去一趟郢王府,自是不必东宫的马车再相送了。
侍卫有些为难,“娘子,殿下吩咐过了,需安全送娘子回府。”
“乔府就在不远处,我现要去买些东西,大人回去就好,不必在此等候,若是让人看出是东宫的马车恐会给太子殿下添麻烦。”淮乐道。
见淮乐这般坚持,侍卫不好说什么,行了个礼,“还请娘子早些回府。”
“我知道了。”
淮乐看着东宫的马车消失在转角后,才走入衣料铺子。
“娘子为何要来这?”兰溪不解,去衣料铺子的贵人们大多是要么定制新衣,要么去取新衣。
淮乐没有在这家衣料铺子定衣裳,出门时也没有提起要来。
“太子殿下要生辰了,我想为他做一个荷包,来买些好的丝线。”淮乐道。
“此事让奴婢们去做便是了。”兰溪道,“娘子真是有心。”
“我亲自来挑些合适的,旁人买的,不如亲眼看选。”淮乐道。
这是要给楚子揭的生辰礼,自是要重视,皇宫里的人只在意郢王的生辰,太子未有过怨言,他们便以为太子不在意。
淮乐不知楚子揭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但他收到她的礼物时,确实是惊讶的。
荷包与太子收到的那些礼物比是不值钱的小物件,这种东西讲究心意,若是连心意都不愿付出,送这个有何意义。
这家衣料铺子人不多。
一般能在此消费,绝非寻常人家,为多非富即贵之人。
“乔娘子来了。”老板娘认出淮乐,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这样的铺子,她见过的权贵自然不在少数,还给宫中的不少贵人供过料子,故见了谁都不会太惊讶。
除非来的是太子皇后这种极顶皇族。
老板娘放下手中的活计,朝淮乐走来,她对淮乐已是算得上热情。淮乐虽是前公主,但她生得好看,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如果旁的贵女得知淮乐穿的是这家铺子,自然会给老板娘带些生意来。
刚入铺子的女子着了身青裙,如水波般丝绸,衬得身段玲珑有致,曲线妩娆,一时引了些目光去。
“老板,可有什么好丝线?”淮乐问。
“有的有的,刚从苏州那到了几种好料子,不知娘子要做什么用处?”老板娘细心询问。
“我想用来绣荷包。”淮乐道。
“有一种新料,做荷包不易脱色,光泽都是顶好。”老板娘说着,在前头带路,“娘子去看看?有好几种颜色呢,都是花料染的,带有花香。”
“好。”淮乐跟着老板娘上二楼。
这家衣料铺子的二楼常是有头有脸的客人才能上来,是一般富人买不起的料子。乔府给淮乐的月钱不算多,但皇后与太子对她多有贴补。
淮乐一开始对钱财使用没有分寸,常常落得窘迫的地步,又不好开口和乔府要钱,还要去与程萝忆借点。
有一次,程萝忆与她说借的钱都不必还了,淮乐狐疑,程萝忆笑着说,太子都替她还清了,还附加了息金。
淮乐听后并未有多开心,无奈道了句“你又与太子殿下说了”,离了皇宫,淮乐不想多承东宫的好处,总觉得是亏欠。楚子揭得知她在宫外的钱不够用,时常让人送些银票,淮乐不要,他又想着法的送值钱物件,还让上京多家贵铺将淮乐的账记在东宫上。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淮乐学了些营生之道,现下,淮乐在上京多家商铺有分成
通往衣料铺子二楼的台阶上。
快到时,老板娘压低声音提醒道,“今日二楼有个贵客,本是不招待人上二楼了,但娘子一向是我的破例。”
淮乐笑了笑,“多谢。”
在上京能被这位老板娘称作贵客的人不多,至少得像是大士族的有头有脸人物。
不知今日在楼上的可是淮乐认识之人。
在皇宫待过的原由,淮乐对一些士族和臣子有几分了解,面对他们不会生怯。
上了二楼。
装潢明贵的屋子宽绰,各式各样的料子整齐地摆放,有些料子一丝便是一金的价格。
一走上来,淮乐便对上了一双眼眸,青年似有些诧异会有人上来。
“薛公子,来来来,挑选的如何了?可有老夫人可能喜欢的?”老板娘忙上前去转移青年的注意力。
青年这才回过神来,“老板娘,还有没有更贵重的料子?”
老板娘笑着,“我去拿几匹给爷瞧瞧。”
老板娘走后,青年环顾四周,目光久久停留在淮乐身上。
淮乐转过身,青年眼前一亮,女子面若芙蓉,姿色是少见的清丽,他露出一笑,“不知娘子是哪家的姑娘?”
淮乐惑然地看着他不语,带有一丝警觉。
察觉到这一点,青年连忙解释,先自报家门,“我是薛氏的薛萦,此问,绝无恶意。”
面前是很难让人不触动的女子,他想认识她,以薛氏的名声,应是没有几个女娘可以拒绝。
淮乐一诧,薛氏的长子,正是皇后今日提起的,没想到在此处遇见了。
见到薛萦,淮乐有些失望。原来世上好的男子这么少,不是所有男子都像太子一样温柔,或是说这世上再没有像太子一样自持稳重的男人。
一开始接触的便是这样的男子,再去寻合心意的郎君反倒成了难事。
青年身段高挑,五官端正,就是眼睛像审视一件物品般打量着淮乐。“娘子这身衣裙真是相衬娘子的身段。”
哪有贵族子弟光天化日评价女子的身段,淮乐道,“我是乔府的长女。”
淮乐有意告诉他,她是前公主。
“乔府?”薛萦想了想,了然,问道,“是前公主?”
他未见过淮乐公主,但多少有所听闻。
“是。”淮乐颔首。
“原是前公主,不知前公主今日来买什么?”薛萦似打开了话匣子,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逼上来。
淮乐下意识后退一步。“我来买些丝线。”
“娘子是要做衣裳吗?”
淮乐不是很想告诉他这些,不过出于某种原因,还是如实说了,“皇兄的生辰快到了,我想做个荷包给他。”
薛萦走上前,“娘子选吧,可以多看几件料子做衣裳,待会记在我的账上。”
淮乐从他身侧溜出,“不用了。”
薛萦热情地固执着,抢先结了钱,然淮乐比他更固执,要将钱还给他。
“能博美人一笑,千金都值得。”薛萦将钱袋塞回了淮乐手中,他的手碰到了淮乐的手,淮乐如触滚烫的炭火,飞快地收回手。
淮乐在躲,薛萦还要伸手去拉淮乐,他凝视她时的神态奇怪,吓得淮乐留下银两,匆匆下了楼。
薛萦站在二楼窗口,看着楼下走出的女子,指腹摩挲,嘴角勾出笑,“前公主,果真好看。”
“爷可是喜欢了?”侍从道。
“喜欢啊。只是不知道郢王会不会同意。”薛萦想了想,“她离了皇宫,与太子皇后算是一刀两断,应该与郢王不冲突吧?改日可去乔府看看。”
“可是爷,乔氏是小门小户。”侍从又道,“老爷夫人能同意吗?”
“有何难?那便收她做个侧室。”
薛萦目送她的身影消失。
她去的方向似与郢王府是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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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王府。
淮乐出了铺子,快步走着,生怕被人追上,只是没走两步就被一辆马车拦下。
驱车之人正是卯卯,小若走下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们殿下。”
“我骗他什么了?”淮乐只觉郢王府的人大多不讲理,张口就来。
卯卯在一旁打手势,[娘子上轿吧,殿下在等。]
淮乐一下子明白了,楚式微回来了,见她没去王府以为是要失约。
淮乐让玲珑与兰溪先回去,一人随她们去了郢王府。
“这买的什么?”小若看向淮乐手中的东西。
淮乐没有回答她,只看着轿外,小若便不多问了。
下了马车,小若一路看着淮乐去书房。
楚式微在书房里,手中拿的是那本藏书阁的案史。
屋门被打开又关上,楚式微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子,继而接着看手里的书,“你去哪了?”
淮乐听出他的不悦,解释道,“路上有事耽搁了。”
不知为何,见到楚式微,淮乐想起方才的事情有些委屈。
楚式微好歹是皇室养出来的,断不会像个登徒子一样用可怖的眼神看人。
“什么事?”
“去买了点东西。”
楚式微闻言再抬眼,看到她手中之物,他放下书,“过来。”
淮乐无声轻叹,走了过去,她本要说些与楚式微如何两清的话,如今见了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式微指尖点了点身侧,让淮乐过来坐下。
淮乐坐在了楚式微的身边,她来时看到了侍从在搬女人用的镜桌,想来是给南疆公主的。不知为何,她自从看到楚式微与南疆公主站在一起,想的便都是这个画面,茶宴时想,在椒房殿想,现在也想。
淮乐不愿与他太近,之间隔了些距离。
楚式微揽过淮乐盈盈一握的腰肢,他声音清和,“买了什么?”
淮乐似是习惯了他过于亲密的动作,又许是被刚才吓到了,不再去做没有用的挣扎,轻轻答道,“丝线。”
淮乐安静的表现似是让楚式微很满意,他垂首去闻她的发香,唇碰了碰白皙的颈子。
与屋内沉冷的木香不同,她身上的味道是幽兰清芳,有些勾人,像是会让人迷失在云雾里。
他的唇和鼻尖蹭得淮乐后颈细痒,她缩了缩身子,转过去看楚式微,看惯了这样的脸,好像真的对其他年轻郎君生不出心动。
淮乐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宽容,她本以为自己能和二位皇兄亲近,就意味着能与什么样的人都能生活得下去,今日见了薛萦才知这是难事。
淮乐重新正视起男女之情,后知后觉要思量的东西很多。
与皇后待久了,淮乐一直以为家族权势远大于个人,而现在,淮乐觉得最重要的竟是自己是否喜欢这个人。
楚式微靠近,啄吻着淮乐的唇肉,他的手扶着淮乐的后腰,不让她的身子往后偏。
淮乐没有躲避,她有些出神,看着楚式微的脸,想的是楚子揭。
淮乐甚至在想,一开始是因为楚式微像楚子揭,所以自己才能接受与他亲热吗?
可是她又不愿与楚子揭这般亲吻亲热,总觉得像楚子揭那样的人,不该有那样情/欲的一面。面对楚子揭很心安,不会有心跳变快的感觉,除了庆功宴那晚,让她又羞愤又紧张。
唇舌间发出令人羞耻的水渍声。
楚式微虽平日总是吓唬她,但与人好好说话时说得上有点温柔,甚至会极认真地听她说话,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淮乐能不去蛮族和亲,按理说,全是归功于楚式微,她怎么会真的讨厌他。若是一个男子为她攻退蛮族,她许还会倾慕他。
淮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将楚式微考虑到男女之情上。
楚式微要吻第二次的时候,淮乐偏过头,面上没有情绪,像是在想什么。
两个皇兄,都该是她敬重的人,她像幼时一样,不希望他们相争。皇位相争,定是你死我活,淮乐谁也不想出事。
今日她本应告诉皇后,可在椒房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淮乐觉得对不起皇后,对不起太子,又不想对不起楚式微。
“怎么了?”楚式微扳过淮乐的脸。
他正在兴致上,见淮乐扫兴的模样,不免有些烦躁。
她总是一副对他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模样,要么抗拒,要么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楚式微无端心烦,心里更不愿承认这是被淮乐牵动的情绪。
她只是当了几年的公主,就真自认清高地冷着他。
若不是和亲,淮乐到现在都只会是一个身份轻微的官家女,哪里能见得到他。
以他的身份,要了淮乐从来都不是难事。
“皇兄,真的想当太子吗?”淮乐问。
若是二位皇兄不相争,她就不用与楚式微反目成仇。
想到日后他们会成对立面,淮乐生出类同舍不得的情绪。
“你想谁当太子?”楚式微反问。
淮乐抿唇不语,楚式微了然,面上并无多大神情变化,“本王对你再好,也不能因为你改变。”
“在本王的身边,你还有心思担心太子。”楚式微冷笑一声,对此也不生气。
他一向不相信真心,即便被骗也不会生气。
楚式微知道一个道理,有了权势,就能对一切触手可得。
他能用权势留住淮乐,即便淮乐心里没有他,这不重要,若是她喜欢谁,就当着她的面杀了,断了她的念想。
“我是不想皇兄出事。”淮乐恼道,她并非薄情,反倒对谁都留情。现在对楚式微是好言相劝,她对楚式微不甚了解,但对程氏和东宫了解,知道他想夺位,并非易事。
“真的在意我的生死?你也只能与我站在一起了,哪怕我死了,你都要陪着我。”楚式微一笑,按着淮乐的腰,让她的身子离他更近。
淮乐欲言,忽然美目一瞠,身子随之微微发抖。
她是经过人事的,知道男人身体会有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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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允许承诺
◎跟了我,以后你不会做你不情愿的事了。◎
淮乐正坐在楚式微的腿上, 二人的身子靠得极近,即使有衣料相隔,淮乐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意识到不对劲, 淮乐面颊瞬时染上了绯红, 她又惊又羞愤地看着楚式微。
忽地, 淮乐的衣襟松散,衣裙被一道不可察觉的力道轻轻一带,缓缓滑落,露出光洁白皙的削肩。
淮乐才发觉衣带不知何时被解开, 来不及思考, 便眼疾手快地环臂遮住胸脯, “你”
淮乐一张口, 就让楚式微把话堵了回去。
楚式微勾着淮乐的小舌搅弄,只手抚上细腻如玉的纤背,掌中的薄茧让淮乐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像是风雨中摇摆惶恐的小花。
喘息间,淮乐终能推开他了, 明明害怕,又强以正声警告道, “皇兄不可以。”
楚式微的唇碰了碰她的鼻尖,“没有本王不可以的。”
身子突然被人抱起,淮乐惊得下意识抓着楚式微的衣衫, 急忙道,“放我下来。”
楚式微走到榻边,将人放在了被褥上, 伏着身子, 手撑在淮乐身侧, 与那双惶遽的眼眸对视,“今日留下吧。”
淮乐摇摇头,她会了请求,想让他心软,“皇兄,此举不妥,我来月信了。”
淮乐心中忐忑,这话是她对他说了谎。
楚式微怔愣了一下,对淮乐的话持有怀疑,但没不耻到要去检验真假的地步。
淮乐见他没有动作,以为楚式微是放过了自己。
而帷幔被解下,一方床榻成了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楚式微解开腰带,淮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知是生气还是羞辱,身子颤栗得更厉害了。
楚式微拉着淮乐的手,引到身下。
淮乐明白了什么,耳尖泛红,指尖发颤,羞耻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楚式微半眯着眸子,呼吸逐渐变得又乱又重,只手揽过淮乐的后脑,手指微蜷。
淮乐以为弄疼他了,吓得松了手,下一刻又被他的手覆上,带了回去。
他说,“先别停。”
淮乐只好照做,眼睛不敢乱看,只敢看楚式微的脸。
她以往与皇兄都是在夜里做的亲密之事,熄着灯,看不清皇兄的身段。
楚式微平日看着高挑清削,衣衫下的身段肌理分明,宽肩窄腰,骨架极正。
楚式微俯身吻淮乐,身子贴着淮乐的身子,淮乐只觉得心跳飞快,匆忙伸手去推,碰到他滚烫的肌肤又慌张地缩回手。
吻毕。
楚式微披上衣衫,系好腰带,眸子很快清冷下来,彷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淮乐坐在榻上,微微发愣,脸颊薄红,对方才的事有些不可思议。
楚式微拿了一块帕子走过来,坐在榻边,仔细为淮乐擦拭小臂和手指。见淮乐出神,楚式微问,“怎么了?”
淮乐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想去拿楚式微手里的帕子自己再擦一边,又缩回手,小心地问,“有没有新的帕子。”
楚式微叫来小若,“打些温水,再那块帕子来。”
不一会,小若端着水盆进来。
淮乐想自己擦拭,楚式微却不允,他浸湿了帕子,为淮乐擦了两遍手。
淮乐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始终与楚式微隔着距离,“皇兄,我该回家去了,再待下去,家中该起疑心了。”
再待下去,怕是要出事了
“本王让人送你回去。”楚式微道。
淮乐点点头,她是明白了,跟楚式微没有拒绝的机会,与其费时间折腾不可能逆转的事,倒不如随着他。
“本王让人新寻了两本南疆古文的书,你带回去看看这种文字有何不同。”楚式微道。
小若送淮乐出去,一路上偷偷地去看她。
淮乐感受到了小若的目光,不去看她,也不去问她,心不在焉地走出了王府,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面上一红。
是卯卯驱车送淮乐回去。
与卯卯在一块,淮乐倒是愿意说上两句话,“卯卯,南疆公主是住在哪里?为何我方才在王府看见他们把镜桌搬去了很远的地方,她是住的很远吗?”
卯卯思忖着,还是告诉了淮乐,[南疆公主在西偏院。]
淮乐点点头,面上没有多大波澜,小声说了句,“皇兄为什么让她住的这么远。”
卯卯摇摇头。
回到了乔府。
淮乐觉得乏累,径直回了院子,玲珑和兰溪看到淮乐回来了,上去迎她。
“娘子,这是什么?”兰溪注意到了淮乐手中的书。
淮乐眼中这才有了一丝精神,她将书往怀里掩了掩,回道,“是诗集罢了。”
兰溪没再多问,只是告诉淮乐待会可以用膳了。
淮乐吃不下东西,潦草用了两口,就让兰溪备热水洗沐。
郢王府。
卯卯将淮乐今日在马车上的话都告知了楚式微。
楚式微若有所思,让人去准备热水洗沐。
卯卯思量了一下,还是告诉楚式微,[娘子似乎很在意南疆公主的事。]
“本王知道了。”楚式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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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式微给淮乐的两本南疆古文被淮乐藏在了书架深处,一连好几日才在夜里看了一些。
淮乐实在抽不出空闲去看,这几日皇后都在召她入宫。
正好,那善治腿疾的老神医远行回来了,淮乐又托老神医配了几副药一并带入皇宫给皇后。
皇后如常让琳琅收下了药,笑着说淮乐有心了。
淮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能做的不多,只希望皇后的腿伤可以早些痊愈。
淮乐行事稳重,不似外头的贵女活泼,她每日在皇后宫中做的要么是抚琴,要么是与皇后对弈。
她的棋艺中等,不擅长思谋,就连中等的棋艺都是楚子揭教出来的。
她的棋艺忽高忽低,有时走的每一步让人看不清思绪,故而不必故意放水,淮乐就会输给皇后。
朝中政务繁忙,淮乐入宫几日,只与楚子揭见过一面。
是淮乐有意避开能遇到楚子揭的时机,她不在太子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入宫。
每次都是楚子揭忙完去椒房殿,淮乐已经走了。楚子揭会无意间询问椒房殿的宫人,淮乐今日来做了什么,看起来如何。宫人们如实回答,不会去联想太子会有多余的心思。
毕竟太子与前公主兄妹情深,众所周知。
即便是前公主成婚,日后太子也会像母家倚靠一样帮衬她。
入宫多日后,皇后不经意地提起薛氏的长公子。
“薛萦今日在校场一展武艺,让皇帝龙颜大悦。”皇后道。
此话一出,淮乐的笑容有了一丝的变化,她没有接话,似在专心思考棋局要如何逆转。
“薛氏当年从龙有功,深得皇帝赏识,皇帝有意抬薛氏,朝中人尽皆知。”皇后继续道。
皇帝二十年来一直封赏薛氏,是想抵抗程氏,薛氏便是皇帝抵抗程氏的左膀右臂。如今的薛氏势头正猛。齐朝原来的四大士族,已成程氏、崔氏、薛氏三大士族。
皇后是程氏嫡女,本就一直看不上薛氏,如今若非为了太子,绝不会考虑薛氏。
皇后所提皆薛氏如何,半句未涉薛氏的长公子为人怎样。
淮乐只点点头,不知说什么是好。
淮乐本也以为薛氏不错,毕竟是皇后为她说的亲事,淮乐一直相信皇后,皇后总不能害她吧?应也没理应害她。许是她挑,看不上薛氏长公子。
“薛氏的长公子年轻有为,在南边打了不少仗,皇帝对他很是看重。”皇后看向淮乐,“本宫与其母年少交好,本宫打算明日邀她,你也见见。”
淮乐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头。
“你回去准备准备吧,今日你也累了。”皇后看了眼下得乱七八糟的棋局。
离了皇宫,淮乐靠着马车,确感疲惫。
不论在皇后还是楚式微那里,她的拒绝都毫无作用,反倒会叫他们生气。
本以为退了和亲,离了皇宫,她就是自由之身,没想到还是那么身不由己。
皇后看着好说话,实际是比楚式微还不好说话,淮乐在皇后那连说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翌日。
兰溪知晓今日椒房殿会有薛夫人来,兰溪早早地为淮乐准备好了端庄的衣裙,淮乐在床上躺了许久,说什么都不愿意换这身裙子。
玲珑便道,“那娘子想穿什么?玲珑去拿来。”
淮乐要玲珑拿了一件藕色衣裙,梳妆时,不知为何,戴的是那只她不愿意戴的玉簪。
马车入了皇宫。
椒房殿。
淮乐来得比薛夫人早,皇后看了她的妆扮,让琳琅等宫女带她再去梳妆一番。
淮乐应了,唯独那只玉簪说什么都不肯换。
薛夫人不知今日淮乐会在,入椒房殿看到淮乐时眼前一亮,而后似看出了其中用意。
皇后在与薛夫人寒暄,淮乐在一旁,中途皇后看了淮乐一眼,让她先去走走。
淮乐会意,行了礼退下。
薛夫人笑着看着淮乐的一举一动,待淮乐走后,道,“乔娘子的礼数可比许多大家闺秀要好上许多。”
薛夫人又道,“其实,我们家萦儿与我说过这乔娘子。”
皇后抿了口茶水,“如何?”
“萦儿是中意,只是乔氏是小门户,我们家就萦儿一个儿子,将来是要当家主的,这娶的正妻自然也得是程氏崔氏这样的。”薛夫人面露惋惜。
她不知朝中事,丈夫与儿子在家中从来不提,只是对于儿子的婚事,讲究门当户对。
她儿子是说过有意乔氏的娘子,若淮乐还是公主身份,这桩婚事自是再好不过。可如今淮乐不是,那这桩婚事不仅是对薛氏无益,日后还要贴补乔氏。
“淮乐是本宫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她再怎么样,日后都是本宫的孩子,太子的妹妹。”皇后加重了后面的话。
“我家老爷是想与崔氏说亲,可崔氏的长女又出了那等事,这事只能先搁浅。若是娶乔娘子的话”薛夫人面露难色,为难道,“只能做个侧室。”
如今的崔氏不是当年的崔氏了,在上京,没几个娘子是崔氏说不能娶来的。
皇后闻言眉头一皱。
薛夫人见状,赶忙又道,“只是先做侧室,萦儿不娶正妻,日后有机会,再抬乔娘子做正妻。”
皇帝偏爱二皇子,太子能不能做皇帝还不知道,若是太子做不了皇帝,薛氏娶淮乐还有何益处。
若是抛去了前公主的身份,淮乐只是个小士族之女,薛氏正妻的位置给她实属浪费了。
薛夫人的话很明显,是要等太子登基之后,再抬淮乐做正妻,若是太子做不了皇帝,那便再娶大户人家的女儿做正妻。
皇后思忖片刻,颔首,“也未尝不可。”
薛夫人有些意外,她儿子要死要活看中了前公主的姿容,说要去乔氏提亲,但薛夫人连同薛氏的长辈们不同意,瞧不上乔氏。
世族成婚,看中的都是家世,姿容才德在这面前都微不足道。若是家世微小,还生得貌美,反而会被人多口舌。
若是让乔娘子做个侧室供儿子玩乐倒是可以,只是她是前公主,是皇后养出来的,皇后在面子上定是过不去。
没想到,皇后竟能答应。
淮乐出了椒房殿,不知往何处去,便在皇宫人少处闲逛。
方才她看出皇后是有话要与薛夫人说,是她不能在场听到的话。
此时正是下朝的时候,太子每每下朝都要处置繁多的公务。
淮乐好奇能否遇到父兄,便走去了宫道。
谁知父兄是没有遇到,遇到了一位熟人。
楚式微穿着朝服,同行的大臣与他说了什么,他点点头,忽而看到淮乐,与大臣说别后,走了过来。
见到来人,淮乐转过身快步就走。
身后一道冷声响起,“站住。”
淮乐只好停下脚步,等着楚式微走过来。
“见到本王跑什么?”楚式微掐了一下淮乐的面颊。
“楚式微。”淮乐吃痛,挥开他的手。
楚式微看到淮乐发上簪的是之前在回京路上他给她买的发簪,在一头繁美的金饰中被掩盖了风头。
宫道悠长,有淡淡的干花香气。
二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宫道上没有人,楚式微也没说他要去哪,就是跟着淮乐走。
楚式微看了一眼淮乐的编发,说道,“这簪子应是配蓝色的衣裙更好看。”
“萝忆说我穿蓝色衣裙显得有些胖。”淮乐才发觉他是盯着那支簪子,她是要戴,但是不想让楚式微看到她戴,怕他误会什么。
“让她滚。”楚式微道。
淮乐轻叹了一声,若她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才好。
楚式微握着淮乐的手,淮乐试图抽离,不起效,只能盼着没有人看见。
走了一段路,楚式微停下来,将淮乐按在墙边,俯身去吻她的唇。
此处鲜少有人路过,淮乐没有抗拒,只是等他吻完。
“让你看的书如何了?”楚式微问,她今日的头饰实在碍事,日光下晃得刺目。
淮乐心虚,“有时间我会看的。”
楚式微没有怪她,“等那本案史破了,本王允你一个要求。”
“真的?什么都可以?”淮乐有些兴趣。
“不能与其他男人有关。”楚式微道。
淮乐瞬时没了兴趣,“我想做皇帝。”
楚式微冷笑一声,“胆子不小。”
“我要回去了,皇后娘娘应是要派人寻我了。”淮乐道,她出来有一会了,皇后应是已经让人来寻她了。
若是让人看到她与楚式微在一起,是要出大事了。
“你总那么听她的话做什么?”
“皇后有召我怎能不来?”淮乐又道,“就像你找我,我也不敢不听。很多事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后半句话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楚式微听出来了。
“跟了我,以后你不会做你不情愿的事了。”
^
等淮乐回到椒房殿时,宫女们说皇后与薛夫人去御花园喂鱼食了。
原来淮乐许久没有回来,皇后也没有派宫人去寻淮乐,淮乐有些庆幸,免去了皇后多问她一句去了何处。
椒房殿的宫女让淮乐在殿内先等片刻,说是皇后一会就会回来的。
淮乐坐了一会,等不到皇后,想着再晚些可能会遇到楚子揭来椒房殿,便打算回去了。
淮乐走到窗边看皇后是否回来了,却不慎碰倒了窗边架台底下的一个黑色木盒。
黑色木盒倒地,上头的盒盖跌开,与里面的东西一并散了出来,淮乐赶紧去整理,发现木盒里面装着的一包包全是药,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这种药的气味,淮乐已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淮乐从老神医那求来,带入皇宫给皇后用于治愈腿疾的伤药,原封不动的,全在此处,一个未用。
第43章 太子请婚
◎是我求淮乐与我在一起。◎
淮乐愣住, 犹如被冷水淋了一身,从头凉到脚,喉间似有东西哽住一般, 闷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到底是宫外的药物, 来历不明的, 怎么比得上皇宫御医的医术高明。
之前皇后的腿疾有好转,淮乐还以为是她求来的药起了效果,为此欢喜,如今看来, 有些可笑。
远处传来很轻的交谈声, 淮乐听出是皇后的声音, 僵硬的手指拾起地上的黑盒子收拾好, 整齐地摆放回了原位。
皇后回到了椒房殿,留在殿中的宫女与她说淮乐回来了,皇后点点头, 往殿里走。
从御花园回来之后,薛夫人便回去了, 她们去看了水湖里的新鱼,商谈了些事。
薛夫人临走前与皇后说会回去与薛大人商议此事, 皇后说等她的消息。
“淮乐。”皇后入了寝殿,看到了站着的淮乐。
淮乐行礼,艰难地扯动唇角, 露出一笑,“皇后娘娘。”
淮乐行举得体,看不出有何不对劲, 她在宫中一向乖巧懂事, 皇后没有察觉不妥, 只是让她过来坐下。
“你过来吧,我有话与你说。”皇后道。
淮乐走过去,坐在皇后对面,琳琅为她倒上一杯热茶,笑着道,“秋了,这几日外头格外的冷,娘子出去走了一圈,应是冻坏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皇后看着淮乐稍许苍白的脸,以为她是受凉了,“外头冷,待会回去时带一件披风去,前几日织室新送来了一件披风,想来你穿是合适的。”
淮乐摇摇头,“多谢皇后娘娘,淮乐不冷。”
“娘子身子薄,小时候一盖上披风就觉着累,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样。”琳琅笑着,只当淮乐是不喜欢穿披风。
淮乐笑了笑,“是。”
皇后柔柔地望着淮乐,“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小孩子,只是日后成婚了,去了夫家,可就不能这样了。”
淮乐缄默不语,如往常一样,安静地听着皇后说话。
皇后继续道,“本宫与薛夫人聊过了,薛夫人很是中意你,言你品性优卓,希望你能做她的儿媳。”
淮乐轻轻抬首,犹疑道,“我真的要嫁给薛郎君吗?”
“你不想嫁给他吗?”皇后柔和的语气不变,话里不是询问的意思,听不出一点可以挽留的余地。“薛氏是朝中人人想依附的权贵,日后圣上只会更加看重薛氏。薛氏是高门,你如今是有得选,若是错过了此次婚事,你将来打算嫁给谁?”
此话不差,薛氏愿意娶,又位高权重,淮乐过去,身份会比现在显赫。
除了薛氏,现下淮乐似乎没有更好的夫家选择。
淮乐见过了那位薛郎君一面,只觉得与他合不来,薛萦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不在意她感受,也不尊重她。
“我见过那薛郎君了,他”淮乐不知如何开口,她的身份,没有妄议薛萦的资格,若是与皇后说那些话,像是在状告。
皇后面上无过多惊诧,“不合你的心意?薛夫人与本宫说过此事了,道是薛郎君很是中意你,愿意到乔家聘亲。”
“我不是很喜欢他。”淮乐轻声说完,便垂下了眼睫,她几近没有与皇后说过相对的话,如今也是鼓足了勇气。
皇后叹了口气,没有动怒,只是劝道,“世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之事?很多时候,越是出众的女子,反而越没有抉择的权力。你在皇宫待了这么久,后宫这么多女子你都是见过的,你也都看到了,但又能怎么样,很多东西比喜欢重要。淮乐,你还年轻,看不透的,本宫不会怪你。”
淮乐没了声音。
见淮乐垂着头,皇后又道,“本宫也是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你出了宫,外头风言风语,落井下石的人不少。当初是你执意要走,经此一年,可是悔过选错了路?如今还要再悔一次吗?那日你可是答应的好好的,还是说,你心中有中意的郎君了?”
“你可是喜欢怀煦?”皇后冷不丁地问了句。
淮乐面上这才有了神情,明眸一闪讶异,接着摇摇头。
“前几日,怀煦与家中说,对你有意,本宫还以为你知晓此事。”皇后道,“本宫原是有意将你许给怀煦,但现在,你也知道,程氏不会应允的。所以,薛郎君愿意娶你,家中也答应,你有何不愿意的?”
这亦是皇后要嫁出淮乐原由之一,程怀煦重情意,若是淮乐一日未嫁,他就会多惦记一日,一直不肯娶妻。
“娘子,薛氏确实不错。”琳琅见状,出来打圆场,她鲜少见到这样淮乐如此,更少见到皇后如此。
二人这般,是从未有过的。
虽说琳琅姑姑说的是在安慰她,但淮乐知道,不管怎样,琳琅姑姑还是向着皇后的。
“薛氏虽同意,但要你先做个侧室,不过你放心,薛郎君不会娶正妻,等日后会抬你做正妻。有本宫在,你不必担心薛氏会欺负你。”皇后虽要淮乐嫁入薛氏,但不喜用哄骗的手段,以她的身份,也用不着使哄骗的手段。
此事淮乐迟早要知晓的,倒不如自己告诉她,免得她日后要说是受骗了。
“什么?”淮乐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嫁给人当侧室,岂不是羞辱。
“淮乐回去好好思虑吧,你不该只为自己考虑,要为了乔氏。本宫想你是出宫久了,宫里学的都忘记了。”皇后揉揉太阳穴,面露失望之色。
淮乐轻叹一声,起身作礼,“淮乐先退下了。”
出了椒房殿,淮乐一路魂不守舍,竟有一种不知该何去何从之感。
相处那么多年的皇后,对她的真心就像对待随意摆放在角落的黑盒子,还让她嫁给薛氏做侧室。若真做了侧室,上京的人们该如何看她?寻常人家的女子都知道要做正妻,侧室,实在太辱人了。
淮乐步子疾趋,似要逃出这座冰冷的樊笼,一心想着出了皇宫就好。
“淮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淮乐的步伐。
淮乐转过身,看到急急走来的楚子揭。
“淮乐,你怎么了?为何我叫你,你也不应?”楚子揭关切地看着她,只见淮乐眼尾樱红,声音又轻了几分,“淮乐,怎么了?”
遇见亲近之人,淮乐心里愈发委屈,又不想让他发觉,侧过脸。“没什么。”
与皇后生了隔阂,淮乐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楚子揭。
在皇宫时候,楚子揭是她最亲近的人,东宫是她可以喘息之地。楚子揭从未伤害过她,淮乐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你是从椒房殿出来的,可是母后与你说了什么?”楚子揭问。
几日前,母后与他说过,有意将淮乐许配给薛氏的长公子。
楚子揭自然不愿,他问皇后可否愿意,皇后说淮乐是愿意的。
这几日淮乐入宫,楚子揭一直想着寻个机会好好问问淮乐,她怎么愿意嫁人?
他们青梅竹马,互相依靠,很多第一次都交付了对方,理应是天下最亲近的人,他了解淮乐,世上只有他能照顾好她。
淮乐为什么会同意嫁人?是母后给她的压迫,还是她嫌他的承诺来得太晚了?
楚子揭想问问淮乐,问她是不是真心想要嫁给薛氏。
薛氏一个后来居上的士族算什么,淮乐在宫里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过得惯外头的清苦日子,薛氏怎么能供得起这颗明珠。
见她过得不好,楚子揭比谁都自责。
淮乐鼻尖微红,小声道,“皇后娘娘要我嫁给薛郎君。”
皇后说是为了太子,有了薛氏,东宫便是锦上添花。一开始想着能帮到皇后与太子,淮乐自然愿意偿还这分恩情,她是有心,然皇后不在意她的真心,便让淮乐觉着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庸人自扰。
淮乐是付出了真情的,如今知道了这些,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像是视若珍宝的玉佩破碎了一般,荡然无存。
皇后是知道她求药的不易,如果皇后不喜欢那些伤药大可直说,何必叫她日日担忧此事,为求药劳神费力。
皇后明明教了她做女子该有自尊,教她如何自立,却又要她去做一个侧室,让她如同一个可以随意赠予他人的精美花瓶。
淮乐彻底认清,她不是皇室的公主,是乔氏之女,是可以让权贵决定命运的
“你真的,愿意嫁给薛氏郎君吗?”楚子揭像是不敢问一样,他怕得到淮乐肯定的回答,担心她心里有了旁人。
“我不愿,又能怎么样呢”淮乐没有反抗的资格,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楚子揭心中的大石落下,坚决道,“我不会让你嫁给薛氏的。”
“皇兄?”淮乐眼眸里簇出一抹亮色,犹如看到希望的稻草一般,想要抓住,“真的吗?皇兄,我不想嫁,薛郎君要我做侧室。”
“什么?”楚子揭眉头一皱,“薛氏真是好大的口气。”
不过是得了一些圣宠,真当自己在上京是个东西了。程氏还在,东宫还在,薛氏算什么。
此话说出来便是羞辱淮乐,羞辱东宫,怪不得叫她这般难过,想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子揭安抚道,“没事了,有皇兄在,断不会叫他们欺负你。”
“我以为皇兄也会想我嫁。”淮乐还以为皇后与太子说过此事了,太子利弊分明,若是一个没有血脉关联的妹妹能换来薛氏的支持,何乐不为。
“怎么会?”楚子揭诧然,有种被误会的冤枉,“皇兄是最不想你嫁给其他郎君的人。”
这话说得淮乐猝不及防,袖下的指尖微动,淮乐不太肯接话,“为何?”
她心中有了一个答案,此番询问眸子里无过多期待,像是确认。可还没等楚子揭开口就心乱如麻,懊悔自己不该戳穿。
楚子揭是才学与品貌极为少见的卓越,即便没有这么多年的情意,淮乐也喜欢他,只是淮乐对他的喜欢,是只可远观,像看待遥不可及的神明一样看他。
楚子揭默然良久,没有回答,反问道,“淮乐,你喜欢我吗?”
淮乐心里对此事有了大概,但听到楚子揭问出口时,还是怔住了,惊慌失措地当作没有听懂,“皇兄在说什么?与我亲近之人,我都喜欢。”
“你想嫁给我吗?”楚子揭紧盯着淮乐的眸子,似今日一定要得到她的回答。
“我们之前的关系,如何能成为夫妻?”淮乐蹙眉,她不想把话说到极点让两个人都难堪。
“此事不必担心,我会与父皇请婚,我们本就不是亲兄妹,如今更不是,有何关系?”楚子揭说此等有失伦理的话也面色淡然,越说越大胆,“何况,你我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淮乐,我说过,我会负责的。”
淮乐看着他坚定的眼睛,眼里的神光像是照明了她所处的黑暗。
楚子揭,好像一直是她生命里的光,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如他所言,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是该坦诚相见,彼此信赖依偎。
太子卓越,温文尔雅,世上有几个女子可以拒绝这样的男子?
“淮乐,你喜欢我吗?”楚子揭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淮乐好似真正被说服了,承认他们本就没有兄妹这层隔膜,做的也都并非兄妹所为。
既然如此,淮乐找不出否认的原由,“自是喜欢皇兄的。”
比起嫁给薛氏,现下楚子揭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嫁给谁都是不堪的,何不在其中选一个自己能接受的人。
何况她对楚子揭,了解得更多,也更为亲近。
“等我过了生辰,我就向父皇请婚。”楚子揭温柔道,“不论如何,都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不管对错,都与你无关。是我求淮乐与我在一起。”
他不想淮乐有所压力,淮乐一向良善,心里许是会受自责,日后的苦难,楚子揭愿意替淮乐承受。
淮乐见他如此,又不忍起来,“青史该如何书写皇兄?”
楚子揭光风霁月,本是明月光的存在,在青史上也应清清白白。
“我不在乎。”楚子揭一字一句道,“我只在乎淮乐怎么看我。”
淮乐动容,上前抱住了楚子揭。
怀中的温软让楚子揭身子一僵,而后抱着淮乐,拍拍她的肩膀,“无事了。”
这一幕,却早已被不远处高台上的凌符看得真真切切。
凌符冷了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楚式微,你个蠢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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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生辰礼物
◎“她是我的。”◎
是东宫的马车送淮乐出宫的,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一路上淮乐在想一切的对错。
然世间任何关于感情的事,都不能用对错来衡量, 唯一不变的是, 谁都想真心能得到回应。
淮乐自幼生活在皇宫之中, 看着是被人围绕拥簇,实则孤独,皇宫处处分寸,人与人之间不管怎样都有着距离, 是感情都要含蓄的地方。
这些年来,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唯独对不起自己, 对不起只会讨好顺从的自己。
若是在真心爱她,与她爱的人中选,她会偏向爱她的人, 只是真切地感受到爱好像是一种难事。
楚子揭的出现,像是暗室逢灯,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淮乐在黑暗中一道光。
他亦兄亦父, 大抵是天底下最在乎她的人。
楚子揭说得没错,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做过最亲密的事, 理应在一起。
楚子揭,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不知为何,淮乐心中没有半分喜悦,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手中的玉簪, 一路想的都是楚式微。
在京外的那段时日, 楚式微为淮乐簪发,簪的不好,松松垮垮的,每次小若看了都在憋笑,是簪的不怎么样,他还嘴硬哄骗她说好看。
淮乐将发簪紧紧捏在手中,楚式微这个人自负又蛮横,他王府已有了一位绝美娇娘,将来对她定会腻了。
日后与楚子揭在一起了,他们许是要成对头,她为何要去想他。
淮乐回了乔府,收起了那两本南疆古文,想着过几日送回王府。
既然不必再花心思在那南疆古文上了,手头上自有更要紧的事情做,楚子揭的生辰快到了,淮乐答应了楚子揭要做一个荷包送给他。
之前忙于看南疆古文,现在荷包只绣了一点,得抓紧时间了。
如今他们互相表明心意,那荷包上的图案绣对鸳鸯寓意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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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王府。
这几日,楚式微下朝回来后,便在书房内处理公务。
楚式微如今回京不久,朝中很多事情及人都需透彻了解。
每日除了公务,楚式微就是在看上京近年来的的形势记事。
在塞漠时,安插在上京的眼线会告知他上京的风吹草动,但这与真正置身棋局之中,还是有所不同。
“殿下。”小若推门而入,手上拿来了今日的信,是从十二楼来的信,“这是程家那位今日送来的。”
“嗯。”楚式微拆开信,扫阅一遍丢入火盆中。
信纸被火舌缠上吞没,火势一起一落,信纸成了灰烬。
“还有什么事?”楚式微问还站在原处的小若。
“南疆公主近日又在闹,说要见殿下一面。”小若犹豫着此事该不该告知郢王,再三思虑后,还是说道,“她说殿下若是不去,就要自缢,让殿下永远得不到想要的。”
那日皇宫茶宴回来之后,南疆公主一直被软/禁偏院之中,有侍卫重重看守,不能踏出半步,郢王从未去看过一眼。
南宫银霞每日都吵着说要见楚式微,这话侍从通报给了郢王两次,郢王厌烦了,说此事不必再告诉他,等哪一日南宫银霞愿意开口了,他再去。
南宫银霞什么法子都用遍了,楚式微这人软硬不吃,定是要她能开口说了,再去见她。
楚式微起身,走出书房,径直去了偏院。
偏院之中,几个侍卫配着剑,对院中的吵闹面不改色,早已习以为常。
“殿下。”见了郢王,侍卫作揖。
楚式微步入偏院之中,院内被摔了几只瓶器,几棵桃木的树梢也被折断,肉眼所见,尽数摧残。
“殿下。”几名侍从从屋内走出来,“南疆公主说什么都要见您,为此已经绝食三日。”
听到屋外有人在唤“殿下”,南宫银霞快步走出,“楚式微。”
“你若不肯说,你要死,本王不会拦着。”楚式微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说出的话也极其冷漠。
南宫银霞不开口说出南疆地宫所在,那她对他没有活着的意义。
南宫银霞不怒反笑,“楚式微!你何必逼我那么紧,你让人在我的饭菜里下慢毒,当真是会放过我?你叫我怎么敢告诉你!你这般,那便全都玉石俱焚!”
楚式微在她的膳食里下了慢性毒,她怎么还敢再用侍从送来的膳食。
楚式微明明答应过她,只要她愿意说出南疆地宫的方位,就让她和兄长离开,既然答应了会放她离开,为何还要在膳食里面下慢毒?他当真会放她离开?
“这毒短期服用死不了,长久了难说。”楚式微道。
“我王兄如何了?”南宫银霞走到楚式微面前,直直盯着他。“你我好歹有过婚约,你且告诉我,我王兄如何了!”
楚式微凤眸透着嘲讽,“婚约?你王兄要是知道你是作为南疆战旋之物送到郢王府的,会作何感想?”
说得好听,其实她是皇帝赐给郢王玩乐的侍妾,与家妓无异。
“你要做什么?”南宫银霞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式微,她以为楚式微再如何,也不会像旁的将士一样将掠来的女子占有。
不然为何一直没有碰她。
两国起战,齐朝痛恨霸占了青州的南疆人,将南疆人为奴,不少女子被掠去做了营妓。
那日兵临城下,南疆城破,他们将她带到了楚式微面前,在帐内一夜,楚式微没有碰她一下,还留她在帐内避寒,她以为楚式微是对她有情意。
他们自幼相识,虽没见过几面,但南宫银霞知道,郢王是她的未婚夫。
南宫银霞是南疆唯一的公主,自幼虽被父王母后要求学习不少课业,但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一开始听闻楚式微是个庶子,根本难入她眼。
齐朝就算要她,也该让她嫁给太子,让她嫁给一个庶子,实在是侮辱她。
后来听闻齐朝皇帝最宠爱的正是次子。
南宫银霞去过齐朝为皇帝贺寿,见到过楚式微。
楚式微对她冷漠如冰,在南疆,任何男子见了她都会两眼放光,楚式微竟对她爱搭不理。
原来齐朝的淮乐公主也生得这般好看,怪不得那二位皇子见到她是波澜不惊。
南宫银霞在齐朝与淮乐公主相处过几日,淮乐公主丝毫没有皇室架子,反而十分好相处。淮乐公主与她说,楚式微对谁都是这样的,淮乐公主安慰了她,叫她不必放在心上,南宫银霞这才释怀了些。
再后来,郢王在塞漠的名号实在响彻。与之交过手的都知道,楚式微年少起身经百战,没吃过几场败仗。打仗这种事,靠武学和兵力不够,还得有谋略。
他们在南边见过几面,十七八岁时,楚式微五官身段都已长开了,在一众将士中很是醒目。唯一不变的,是楚式微对她的态度还是冷漠,说不上两句话,他就走了。南宫银霞还以为是自己的齐朝官话说得不好,楚式微听不懂,于是回去后又苦学了齐朝的官话很久。
每逢南宫银霞生辰,皇宫之中都会送来珍贵的生辰礼物,齐朝使者说是郢王送的。
刚来郢王府,南宫银霞套近乎地问起过楚式微这件事。
楚式微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副事不关己态。
这些东西都是皇宫里以他的名义送去的,毕竟是要和亲,他不在意,皇宫里也要为了体面做做样子。
凉风拂过,一阵冷意,寒得彻入南宫银霞的骨髓。
齐朝的秋比南疆要寒凉。
南宫银霞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楚式微,“你要做什么?你敢碰我,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我王兄不会放过你的。”
南宫银霞面上强硬,抱有同归于尽之心。
“真以为本王想碰你。”楚式微双眸沉冷,扫了眼地上的一片狼藉,对侍从说,“这些让她自己收拾,若乱着,便不给她饭吃。”
楚式微回了书房,看见书房外等着一个男子,正与小若说着什么,将小若气得双颊通红。
见到楚式微来了,二人一齐看了过去。
小若如同获救,赶忙迎上去,“殿下。”
楚式微走进书房,看也未看边上笑意盈盈的男子,冷冷丢了句话给他,“你再轻浮本王府上的人试试。”
“哪敢哪敢。”男子笑着跟入了书房。“殿下这侍女是貌美,我从前也想要,但如今我娘给说了门亲事,未婚妻比小若还要美上足足七分。”
“你是专程来说这个的?”楚式微道。
“顺口一说,公务,公务要紧,”薛萦知道郢王的性子,他与楚式微说了地牢里关乎南宫远的情况,禀告完后,又情不自禁提起那桩婚事。“说起,那位娘子与殿下还有些瓜葛。”
楚式微在军中鲜少回京,为人又冷淡,对谁都不上心,淮乐是皇后养大的,他应是没把她当过妹妹。
“薛萦,你再与本王故弄玄虚,本王就当你是公务清闲,想找些事做。”楚式微道。
“好好好。”薛萦口上应着,下一句又开始言其他,“前段时间我在南街衣料铺子遇到了前公主,问公主是来做什么,公主说是要买丝线做荷包,还说是给‘皇兄’作生辰礼物。”
薛萦加重了“皇兄”二字,楚式微与楚子揭都是她的皇兄,不知这礼物该是给谁,他想打趣楚式微,本以为楚式微会发作,没想他竟然沉默了。
楚式微推测是茶宴那日,他以为淮乐早早地到了王府,她却说自己买东西耽误了。当天,楚式微问她买了什么,淮乐答的正是丝线。
原是要做荷包当生辰礼物。
“你要说什么?”楚式微面不改色。
薛萦对楚式微的反应有些失望,好在他没有发怒,薛萦趁时将话说完,“我瞧着那娘子生得好看,便问她是哪家的娘子,回去后让我娘上门说亲。”
薛萦说着,没发现楚式微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我娘应了,去皇宫与皇后说亲,皇后答应将淮乐许给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娶个公主,虽说是前公主,但是给我做侧室的,我也不算亏。”薛萦将话说完。“我娘说了,淮乐也是愿意嫁给我的,只等我家中去乔氏去提亲,果真,有权势就是好。”
“你胆敢再说一遍。”楚式微凤眸霜寒,墨色的瞳中像是黑色的暴风席卷而来。
薛萦见此,不敢再言,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又不知自己错在哪,只能先认道,“是我说错了,是我说错了,殿下莫怪。”
“你错在哪了?”楚式微问。
薛萦犯了难,绞尽脑汁地想,摇摇头不知为何。
“她是我的。”
第45章 你杀了他
◎你真的想吻我吗?◎
自那日薛夫人去过皇宫之后, 皇宫的马车没有再来过乔府。
似在皇后眼中,淮乐要嫁去薛氏是板上钉钉之事,那日见薛夫人是让她提前打个照面。
皇宫之中, 本就不该有太多的真心, 她竟然还蠢到想与皇后做一家人。
回想过往种种, 皇后所对她说的话,似乎都是在让她相信,她应该为了太子与皇后而活,以至于淮乐从未为自己考虑过后路。
她以为, 皇后和太子就是她的退路。
去薛氏做侧室, 与皇后曾教诲她的自尊背道而驰, 侧室与妾, 又有多少差别?薛氏说得好听,日后抬她做正妻,淮乐怎么会看不出, 他们是怕楚子揭做不成皇帝。
这点心思,可笑至极。
那日淮乐见过了薛夫人, 面上带笑,实是个精明的主, 想必日后去了薛氏,得看她的眼色过日子。
那薛氏的长公子她也是见过了,许是在军营待过的人皆是如此, 不顾礼数,光天化日之下可以对一面之缘的女子拉扯,哪里又有大士族的风度。
淮乐早早让玲珑去打听过薛萦了。
薛萦与楚式微一同在塞漠, 二人共事过。今年薛萦打了几场胜仗, 前段日子, 在朝堂上受郢王之荐,得皇帝所赐的十万兵权。
如此看来,薛萦理应早与楚式微为营,即使皇后让她嫁过去,薛萦又怎么会看在她一个侧室的面上倒戈太子。
这未免太高估她了。
淮乐思量过,皇后这是献女暗示薛氏拥太子,她不过是皇后抛出的橄榄枝,是用来一搏弈子,不成便当损失了。
这尝试对皇后来说,代价颇微。
还有一种可能,若是薛氏不站太子,她很有可能会变成皇后在薛氏的眼线。其中危险,不言而喻,只不过她的性命,本就不堪一提。
虽已知晓皇后不与她有过几分真心,可真的想到此处,淮乐心中还是有几分落寞。
玲珑还与淮乐说,薛萦回京没几日,便纳了几房美妾,与同僚流连花巷,甚至一掷千金为花楼头牌赎了卖身契。
这样的人,与皇后口中的如意郎君大相径庭。
薛萦是家中独子,薛氏对他有求必应,使得他看上了哪位良家娘子便会信心满满地上手戏弄,他觉得自己少有得不来的。
皇后与薛夫人见面的刚几日,薛氏常常派来贵重之礼赠给淮乐,皆被淮乐退了回去。薛萦还专程来过一次,与族内长辈聊了半个时辰,临了说要见淮乐一面,淮乐称病给拒绝了。
乔氏的长辈对淮乐能得薛氏这样的士族赏识而欢喜,就连父母竟然都默认了。乔父与淮乐说,乔氏难以与薛氏抗衡,加之薛萦百般殷勤,总一副会对淮乐好上一辈子的模样,让他们深信不疑,淮乐是去薛氏过好日子的。
乔母夜中劝了淮乐,说父亲在朝中受人排挤,如今处境窘迫,不好为了她拒绝薛氏,又说薛氏答应了日后会抬淮乐做正妻,一切只是时日问题。
薛氏族中数人是皇帝用来与程氏分权的近臣。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几个人愿意用全族荣誉去换女儿的幸福,反之大多士族后辈的婚事都身不由己,已成常态。
家中长辈轮番劝说,显得淮乐要是为此哭闹,倒是不懂事了。
家中大多人不懂朝政关系,他们将此联想不到太子郢王和皇后,只觉得薛氏庞大可靠,淮乐不与他们解释,只安静地听着,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
淮乐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总觉得与他们不是一路人,目光所及不同。
见淮乐不哭不闹,乔母倒是先忍不住哭了,说着对不起她的话,可话里又是劝着她为家里考虑。
一家人,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淮乐顿然觉得与她生疏,她好像不了解他们,他们也不了解她。
睡前发觉自己是孤独的,淮乐蓦然哭了,这个家中竟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这个世道,只身一人就像瓦影之鱼,只能先求庇护保全自身。淮乐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等,等楚子揭来救她。
这是淮乐第一次不考虑皇后、乔氏,不考虑旁人如何,但好像没能完全接受这样的自己,在道德上犯了难。
淮乐面上看着宁和,心中早已乱作一团,白日里靠着绣荷包分散神思。
听玲珑说,薛氏这两日都没有再送来礼物。
“还有一事。”玲珑似担心隔墙有耳一般,靠在淮乐耳边道,“薛萦被圣上收回了十万兵权,说是扩充南边的军队,还说日后会再赐给他的。”
这话听着耳熟,淮乐不想听到任何关乎薛氏的,移开话题问玲珑,“玲珑,你看这个鸳鸯是不是应该更近些?”
淮乐的女红不是很好,只能草草绣出一个大概。
她将荷包拿到了玲珑面前,想着楚子揭收到鸳鸯荷包该是如何心情。
“这般挺好的,娘子真厉害,绣工越来越好了。”玲珑一如既往的捧场。
淮乐终于有了笑容,如今难得多了话,问道,“兰溪呢?”
“应是出府采购了。”玲珑回答道,手上帮着穿针。“她今日总是不见人影。”
淮乐点点头,继续绣手上的荷包。
玲珑穿好了针线,想为淮乐倒杯茶水,发现茶壶中没了水,与淮乐说过一声后下去煮水。
淮乐不喜太多人伺候,平日大多只有玲珑与兰溪二人在身边,其余的便是清扫送些用物的府内侍从。
玲珑走后不久,脚步声又响起了,淮乐以为是玲珑回来了,着急唤她,“玲珑,我的手流血了。”
方才失神,细锐的针尖刺到了手指,瞬时洇出鲜红的血水,淮乐担心弄脏荷包,着急地想叫玲珑来帮她。
那人步子快了。
淮乐抬首对上一双凤眸,不禁一怔,“皇兄。”
“哪伤着了?”楚式微略显急切地上前,看到她指尖的血,敛了神色,说了句,“娇气。”
“你怎么在这?”淮乐无端生出心虚,身子往后退了退。
楚式微抓着淮乐的手,用帕子给她擦去血迹,“本王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嫁给他人了?”
淮乐闻言心跳骤停,第一反应便是以为楚式微说的是她要嫁给太子。
“薛萦说,是你自愿要嫁给他?”楚式微抬眼,眸子如刀刃飞来,似是她的回答不得他心意,就会落得不好的下场。
淮乐不想与楚式微说她的婚事,只问,“你是怎么知道?”
“薛萦是我的部下。你与他何时纠缠在一起的?”楚式微坐到淮乐身边,像是在等她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他纠缠我。”淮乐不悦,纠缠一词,真是乱用。
纠缠薛萦这样的人,她疯了不成?
“不要骗我。”楚式微侧首看她,“不然本王会让你下场很难看。”
“你是何意?”淮乐不与他相视,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并非是心虚。
“下次受了委屈可以告诉本王。”楚式微在淮乐面上看不出说谎的痕迹,提及薛萦时,她眼里的不满倒是真的。
薛萦的性子,楚式微是了解的,他没有管别人的私事的癖好,以淮乐的心性,不至于看上薛萦。
毕竟薛萦与他怎能相比。
淮乐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一丝波动,像是镜湖中落入了一片花瓣,荡开圈圈涟漪。
不过只动容片刻,就烟消云散。
楚式微圈过淮乐的腰身,垂首抵着她的肩膀,“淮乐,你上次让我很满意。”
“你”淮乐霎间红了脸,胡乱道,“待会我的侍女会回来。”
“你在想什么?”楚式微低笑出声,眼底越过一抹怀疑,“她们不知道我们的事么?”
淮乐默认。
楚式微本想等做了太子再娶淮乐,现在看来,好像这太晚了
屋外传来侍女的语声。
“是兰溪来了。”淮乐像警惕的兔子,环顾有没有可以容人躲避之处。
“在找什么?”楚式微不悦。
“不能让她发现。”
太晚了。
兰溪一进屋,便看到交吻得难舍难分的二人。
淮乐惊恐万分,推搡着楚式微,楚式微睨了呆站在门口的兰溪,沉声道,“滚出去。”
兰溪匆忙离开,险些被门槛绊倒,脚下一个踉跄。
兰溪走后,淮乐瞪着他,胸腔起伏,“你疯了。”
楚式微突然问。“本王的玉佩在哪?”
淮乐又气又恼,指了指妆台,“在盒子里。”
楚式微走过去寻,找到玉佩后走来为淮乐系上,“薛氏不会再来烦你,你还需等我一段时间,届时成婚,你要的礼数,本王都会给你。”
“什么?”淮乐一诧,“是你与薛氏说了?他们不会来提亲了?”
“不会再有人敢来提亲了。”楚式微道。
淮乐有些难以置信,垂首看到腰间的玉佩,“如此简单吗?”
这件事,他办起来,如此简单。
“这绣的是什么?”楚式微拿起桌上的荷包,不是很好看,但如果她一定要他佩戴,他还是会佩戴的。
“鸳鸯。”淮乐答,看到楚式微嫌弃的眼神,淮乐知道自己绣工不好,羞愧地伸手去夺,“你不要碰我的东西。”
楚式微面上一顿,若有所思。“绣的一般。”
淮乐将荷包藏在绢绸之下,不让他再多看一眼。
楚式微笑她多此一举,他的生辰快到了,迟早要看到的。
楚式微走后,淮乐走出了院子,这几日,她不出院子,不想面对家中人的劝说。
淮乐出了院子,去询问家中侍从,郢王今日到乔府所为何事,侍从迟疑后,还是告诉了淮乐,说是郢王与乔老爷在正堂商榷了一个时辰。
淮乐奇怪此事,父亲一向对郢王有偏见,怎么会与他有那么多话说。
如今薛氏不会再来提亲,淮乐心中的大石落下。
只是皇后许是还会将她许给旁人。
皇后许是知道了薛氏不再提亲之事,翌日宣了淮乐入宫,淮乐不得不去。
椒房殿内。
皇后与淮乐对弈良久,二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言。
皇后开口的不是薛氏之事,而是问她,“你与郢王,是不是来往颇多?他对你,是不是有意?”
淮乐袖中的手紧攥,“郢王殿下说他待我如兄妹,想来是没有旁的心思。”
皇后轻笑一声,淡淡的,淮乐却听出嘲讽之意,“淮乐,你是不是忘了,子揭才是与你一同长大的兄长,你出了宫,转头与郢王亲了。”
“我没有忘。”淮乐蹙眉,她虽对皇后失望,但楚子揭是真正对她好,不似皇后。
“淮乐,你才是精明人,知道利用旁人对你的好做事。”皇后突然道,“子揭这些年为你、为乔氏做的,还少吗?本宫这才发现,养了这么久的淮乐,并不简单。淮乐还有多少事是本宫不知道的?”
淮乐身子一颤,“淮乐只想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
“活着,与好好活着可是不一样的。”皇后笑了笑,“与南蛮和亲是百年之习,你自知一己之力难以力挽狂澜,两年前,撺掇子揭去攻打南蛮。”
“我没有撺掇皇兄。”淮乐红了眼尾,眸子却如说出的语态一样坚定。
“你是没有撺掇,你与他哭了好几夜,他怎么会不心疼你这个妹妹?”皇后看着淮乐红润的眼睛,“有时候哭着示弱,确实比让人觉得聪明好用。”
淮乐抿唇不语,呼吸微乱。
皇后看着她,并不生气,心平气和道,“本宫能坐在皇后这个位置这么久,靠得不止是程家。淮乐,你是与本宫有些相像。当年的事,本宫不怪你,只是子揭,差点为你丢了性命。”
当年南蛮一战,是太子与郢王一同出征,太子为救郢王身中毒箭,危在旦夕。
当时皇帝有换储之心,有意无意提起郢王如何比太子好,经此一事,皇帝再没说过。
太子昏迷半月,期间吐了很多血,是淮乐公主日日去照顾。
淮乐双眸失神,彷佛在想当年的事,“淮乐曾经说过,太子殿下一直是淮乐的光。”
她未及笄便风华耀人,南蛮王见过一面后,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淮乐。
眼看着及笄之日愈发近了,淮乐害怕虎背熊腰的南蛮王,更是为此夜夜梦魇,折腾得憔悴,楚子揭见了,关切询问。淮乐只落泪不语,说着和亲后会舍不得他和皇后的话,皇妹清瘦貌美,啜泣的模样楚楚可怜,楚子揭轻轻叹气,应允她,不会让她去南蛮受苦。
她对楚子揭有一套信手拈来的本事,下垂眼睫,无声落泪,再用一双含有秋水的眸子不舍地看他。
“本宫知道,自幼你要的,子揭都会给,他是将你当作亲妹妹了。”皇后道。
不论是珠宝首饰,还是代做课业,楚子揭都能满足淮乐。
淮乐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眼眶也不红了,只是眸子还是水润的,她轻轻道,“我也将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当作亲人,若是亲人,太子殿下帮我,也没什么吧?”
他们处境如此相似,难免心心相惜。皇帝不宠太子闹得人尽皆知,宫人们都说太子可怜,她自然也要可怜他。
“娘娘管我们严格,不准我们玩乐,我们面上都做到了娘娘想要的端方得体,为娘娘撑足了面子,为什么娘娘不肯多看我们一眼?有时候连一句赞赏都吝啬给。”淮乐流露一丝落寞,“甚至,极其冷血无情。我与娘娘不同,我是有感情的人。”
她也想拥有感情。
琳琅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脸色煞白,阻止道,“娘子!”
皇帝最常与皇后说的话,便是冷血无情。
“感情,只会成为累赘。”皇后淡淡道,“本宫这辈子是为了程氏和太子而活,你若是再让子揭做什么,本宫只能毁了你。”
“相反,你若是愿意帮子揭,我们永远是亲人。”皇后道。“皇帝不情愿立子揭为太子的原由,你都听到过了。只要郢王在一日,皇帝眼里永远看不到子揭。你对子揭,应是真心的吧?”
“自然。”淮乐平静道。
楚子揭对她的好,比楚式微稳固,楚子揭比楚式微更容易受她言语。何况楚子揭是太子,将来要做皇帝的。
淮乐想过了,如果可以嫁给楚子揭,未必不是好事。
淮乐对楚式微试探过几次,他性情不定,不是她能所控的,反之,楚式微让她领略了世道凶险无常。
“杀了他吧,本宫知道,你们之间有来往,他应是信赖你的。”皇后示意琳琅,琳琅回过神来,忙去取来一瓶毒药,“杀了郢王,你要什么,本宫都允给你,日后可以让子揭封你做长公主,在青史上,流芳百世。”
淮乐面上一僵,看着面前的毒药,“娘娘高看淮乐了,淮乐不敢杀人。”
她没有想过要楚式微死,甚至对他还有几分兴趣。
他帮了她不少次,攻退南蛮,青州救了乔氏,替她摆平薛氏。
“淮乐,你是舍不得他吗?”皇后起了兴致,“郢王这样的人,你怎能看入眼?你连青州都敢去,怎么会不敢杀了他呢?你口口声声说在意子揭,若是真在意他、在意本宫,怎么还会与郢王扯上瓜葛,你最在意的人,是你自己。”
淮乐不答,只是侧过脸道,“我做不了这样的事,娘娘不要为难我了。”
“本宫不喜欢一句话说两次,这瓶毒药,不是你喝,就是他喝。”
淮乐顿然起身,警觉道,“娘娘要杀我?你杀了我,太子殿下定会为我伤心的。”
“本宫不在乎子揭会不会伤心,只在乎子揭能不能做皇帝,只要他可以做皇帝,怎么恨本宫,本宫都不在意。”皇后道。
琳琅将那瓶毒药塞到淮乐手中,劝道,“娘子,皇后娘娘是在意你的,你就听娘娘的话吧。”
皇后拿起淮乐方才喝过的茶,“淮乐,你再聪明,到底还年轻。你那些手段太嫩了,只对男人管用,只是后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本宫没有见过。淮乐,知道你不安分,这杯茶里,本宫下了毒,你将毒药用了,本宫便会给你解药,还会许你和乔氏荣华富贵。”
淮乐彻底红了眼,强抑因害怕乱了的呼吸,“我杀了郢王,还有退路吗?”
“会的。”皇后安慰道,“这毒药无色无味,半个月后人会死得毫无征兆,不会查到你身上。”
“真的吗?”淮乐狐疑。
“本宫不会骗你的。”皇后道。
淮乐攥紧了药瓶,终是无力点点头。
待淮乐走后,琳琅不忍问,“娘娘,真的在茶水里下毒了?真的会放过乔娘子吗?乔娘子待娘娘的眼神可是骗不了人的。”
琳琅自幼照顾皇后,以往也有真心待她之人,亦是死于她的手中。
“以前是骗不了了人,所以本宫才一直没有发现她比想象的要有心计。琳琅,本宫与你说过,身边的人太聪明,会很可怕。”皇后将淮乐用过的茶递给琳琅,琳琅了然,颤抖着手接过,一饮而尽。
见琳琅颤颤巍巍,皇后笑道,“茶里没有毒,不过淮乐确实也留不得。本宫总觉得,子揭与怀煦待她的心思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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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乐的荷包绣得慢,因为这几日她在看南疆古文。
起早贪黑地看完了两本书后,淮乐准备将书送回郢王府。
出发时,淮乐带上了那瓶药,椒房殿那边在催促她动手,说她体内的毒撑不过十日。
淮乐让人寻了几名医师来诊脉,各说纷纭,唯一相同的是,都说她的身子不好,有中毒之症。
听闻郢王府近日来了一位南疆的神医,说是南疆公主中了奇异怪毒,神医在王府待了两日,为她诊治。
淮乐去了王府,今日不知为何,兰溪说什么都要跟着来,说是担心淮乐的安危,玲珑一听也要跟着来。
马车上。
淮乐让二人进来坐,看着外头卖糖葫芦的,淮乐突然道,“你们想吃吗?”
玲珑说“想”,兰溪说“算了吧,正事要紧”。
“无事的,我让车夫去买三串。”淮乐让车夫停下,车夫二话不说去买来了糖葫芦,淮乐将糖葫芦分给二人。
“以往在皇宫中,我只吃过一次,是出去看花灯时,郢王殿下买过一串给我。”淮乐笑道,“宫里没那么好,至少吃不到糖葫芦。”
她说的笑话一向不好笑,二位侍女良久才反应过来,扯了个笑容。
入了郢王府,淮乐那串糖葫芦始终没有打开,玲珑问她,“娘子为何不吃?”
“我想带给皇兄吃,那日花灯会,皇兄没有吃到。”淮乐道。
得知淮乐来了,小若快步去迎她。
“娘子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小若看到淮乐手中的糖葫芦,问道,“这是”
淮乐解释道,“这是给皇兄带的。”
小若鄙夷地看她,“殿下不吃甜食,你不知道吗?”
淮乐摇摇头,又问,“听说南疆公主病了,可好些了?”
“她?好多了吧,毕竟那位是南疆的神医,号称体内什么毒都能看出。”小若道。
淮乐点点头。
楚式微在书房内处理公务,他看了一眼淮乐手里拿着的糖葫芦,继续看手中的信,“少吃点甜食。”
淮乐道,“这是给你的。”
“给我?”楚式微放下手中的东西,思忖着,“今日怎么这么好?”
淮乐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如哽在喉,声音温柔了许多,“我帮皇兄拆开吧。”
楚式微本没有要吃的意思,见淮乐打开了,便接过,第一口递给了淮乐,“你应是喜欢吃的。”
淮乐咬了一颗,甜脆的糖渣有些划嘴,她看着楚式微吃,见他吃了一颗就放下,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在给她面子。
不知为何,淮乐心中泛起苦楚,她竟对楚式微下不了手。
淮乐袖中的手将暗袖中的毒药藏得更深,楚式微与她一视,似察觉什么,“你怎么了?”
淮乐害怕露陷,想要寻个说辞离开,门外小若这时候进来,说是那位神医要来回禀南疆公主的毒势。
小若看了一眼淮乐,似是介意她在此处,楚式微却道,“让人进来吧。”
神医入了书房,说了毒势状况,最后说南疆公主体内毒已退,暂无大碍,只需调理一段时日。
“神医,真有那么神吗?”淮乐开口问楚式微。
“这位娘子问你话。”楚式微看向神医。
“自然自然,小娘子可莫要小瞧老夫。”神医摸摸长须笑道。
“那可否为我看看?”淮乐不经意道。
“这”神医看向郢王。
楚式微道,“照做吧。”
神医上前,放下药箱打开,一番诊脉,神色无多大变化,只是道,“娘子只是身子虚,许是最近劳心伤神所致,可要好好休息。”
“再无其他?”淮乐问道。
“再无其他。”神医笑道。
淮乐唇角微微上扬,转头看到楚式微正盯着她,淮乐又转向神医道,“为皇兄也看看吧。”
神医又看向郢王,楚式微伸出手腕,示意他照做。
神医把脉后,夸赞道,“郢王殿下身子极好,身强体壮,很是安康。”
楚式微似笑非笑,“退下吧。”
淮乐似舒了口气,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这几日府上的医师,都是兰溪请来的,皆将她的身子说得好似中了毒。
那日皇后说茶水里有毒是在诈她。
“留下用膳吧。”楚式微的话拉回淮乐的神思。
淮乐想了想,垂下眼睫,“好。”
“本王让人去备你爱吃的糖醋鱼,你还要吃什么?”楚式微见她这状,拉她入怀,吻了吻她的面颊,“今日是怎么了?”
“只觉得皇兄对我格外的好。”淮乐道。
楚式微面上没了笑意,一双眼要看透淮乐一般,淮乐匆忙移开目光,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落下一个湿润的吻。
他比楚子揭难缠。
淮乐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亲吻楚式微的脸庞,一下接一下地轻触。
“你真的想吻我吗?”楚式微打断道,“你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淮乐哑然。
“下去吧,本王要看一会文书。”楚式微话里听不出语气。
淮乐从他腿上下来,在书案边拿起砚台,“我帮皇兄研墨。”
楚式微默许。
二人没了话,淮乐偷看他看文书的模样,郢王的公务,似乎不比太子轻松。
淮乐看到书案上有一本文书盖的官印很是眼熟,是她父亲的官印。
片刻后。
小若来说膳食都备好了。
淮乐一出书房,兰溪便跟上来,“娘子,可是要回去了?”
“我要在此用膳,你们候在外面吧。”淮乐道。
兰溪却道,“我与娘子一起吧。”
淮乐像是了然了什么,将袖中的毒药给兰溪,“待会帮我下在酒樽里。”
兰溪面上无过多讶异,接过毒药,“是。”
楚式微处理着公务,让淮乐先去吃,淮乐坐在桌前等他来,面前摆放着一杯酒。
等楚式微来后,看到一筷未动的菜,“为何不动筷。”
“我想等皇兄一起吃,自青州之后,再无与皇兄一起用膳。在青州的日子,虽苦,但无所顾虑。”淮乐道。
楚式微落坐。
“你想念青州的日子?”楚式微问。
淮乐不语,直直看着他,双眸含着别样的情意,心下跳得厉害。
楚式微一笑,“用膳吧。”
淮乐端起面前的酒樽,“皇兄喝酒吗?”
“给我的么?”楚式微冷声问,他垂眸看着她手中的酒,只见淮乐手指微微发颤。
淮乐像是鼓足勇气道了句,“是。”
楚式微接过,淮乐的目光紧随着他,他与她相视一眼,酒樽到了唇边。
兰溪与小若紧紧盯着楚式微。
“皇兄!”淮乐突然打断。“不要喝。”
第46章 生辰快乐
◎知道来与本王哭哭啼啼了。◎
淮乐神色慌乱, 伸手抓住楚式微的手臂,不让他去喝那杯酒。
楚式微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放下酒樽, “小若。”
小若会意, 几招押着兰溪到他面前跪下, 兰溪不识武,被小若踹了一脚小腿便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室外的卯卯听到动静闻声而来,小若一个眼神,卯卯掐着兰溪的下颌迫她张开嘴, 将那杯酒拿近, 势要给她灌下。
兰溪拼命摇头, 惶恐地看向淮乐, 求助道,“娘子,娘子!救我!”
淮乐慌了, 事情的发展在她意料之外,她起身想去拦卯卯, “卯卯不要!”
楚式微拽过淮乐,让她坐到他怀中, 桎梏着她,嗓音冷冽,“别动。”
淮乐挣扎着, 像乱动的猫,被楚式微按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卯卯给兰溪灌下毒药。
兰溪用完毒, 并未像皇后所说的半个月后发作, 而是当场发作, 兰溪倒在地上,整个人因痛苦蜷缩起来,痛苦地捂着腹部抽搐,面容因疼痛扭曲。
“皇兄,皇兄我求你。”淮乐拉着楚式微的袖子,泪水浸湿了小脸,“不要,不要杀她。”
楚式微迫她抬头看着兰溪挣扎死去,淮乐的身子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退,侧过头不愿去看那副惨状,可楚式微偏要她看。
兰溪死的实在骇人,淮乐没见过这等场面。好歹是照料了她十多年的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人,就这么毫无体面地死在面前,淮乐自然难以接受。
淮乐难以想象,这杯酒若是真要给楚式微喝,后果会是怎么样。
皇后骗了她,这是当场丧命的毒。
楚式微死了,她也逃不出郢王府,皇后这是要他们一起死。
“这杯酒,你是打算给本王的么?”楚式微看向淮乐,眸子像淬了毒的刀子。
“为何要反悔?”
“我舍不得皇兄。”淮乐麻木地看着地上没了声息的兰溪,她趴在地上,彷佛只是睡着了。
“兰溪”淮乐轻轻唤她,兰溪没有回应。
楚式微冷冷看着淮乐,“她是皇后的人。”
兰溪年长淮乐五岁,是椒房殿重重选出的宫女,淮乐四岁入宫时就侍奉在她身边的贴身宫女,这么多年,兰溪对淮乐无微不至的照料。
淮乐其实一直都知晓,兰溪是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即便不是兰溪,也会有其他人看着她,向皇后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这么多年来,怎么会没有一丝感情,兰溪向皇后隐瞒过淮乐的一些事,其中就有她与太子的秘事。
淮乐若出了事,兰溪也活不成,兰溪自然希望她在皇后面前没有差池。
淮乐虽心中对兰溪向皇后袒露她的事迹之行有所不满,但没有想过要杀她灭口。
“皇兄,皇兄快叫医师,求你,叫医师来。”淮乐哭道。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处理了。”楚式微道。
几个侍从迅速将兰溪的尸身拖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痕。
玲珑早已吓得腿软跌坐在地,她连发生了何事都还不知,不知那酒中为何有毒,不知娘子为何要杀郢王。
还未等玲珑反应过来,又一个侍从来拉她下去。
面前的人杀了她的贴身侍女,淮乐挣脱起身,心有余悸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眸子不再流泪,脸颊还是湿润的。
秋的寒凉入骨,让人不得不清醒着,地上的狼藉清醒地告诉她,兰溪死了。
“你要杀本王?”
室内剩下他们二人,这似在向淮乐说,轮到你了。
淮乐连忙摇摇头,急急否认,“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皇兄。”
从淮乐拿到毒药到现在,她确确切切都没有过想毒害楚式微的心,她想利用楚式微抗衡皇后。
踏入王府起,她都只是要演一出深情的戏给楚式微看。
她对他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皆是在试探楚式微对她的情意,再抉择要不要进行最后一步。
膳食前的一切看起来并无不妥,不过淮乐对楚式微会不会降罪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只想挑起楚式微与皇后之间的恩怨,好借此避身。
“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逼我这么做的。”淮乐掩面啜泣,喃喃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她拿我的性命威胁我,说不是我死就是皇兄死,我不想死。”
淮乐说的是实话,本就是皇后要杀郢王。
此事与她无关,淮乐不想参与其中,更不想受牵连。如今的一切,都是皇后逼她这么做的。
皇后当真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看来皇后一开始就想好了,她不会留着她的性命。
楚式微始终没有动作,淮乐用手背擦拭着泪,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她心中没底,懊悔方才是不是冲动行事了,还因此害死了兰溪。
楚式微比淮乐想象中狠戾果决,他竟直接把毒药灌给了兰溪。
淮乐惊魂未定,想着若是没有及时拦下他,那杯毒酒会不会灌给自己。
或许皇后说的没错,她这些招数,果然只能对楚子揭奏效。
面对皇后与郢王这样见惯诡计的,她的手段,显得笨拙。
高大的身影越逼越近,笼着淮乐在阴暗中。
淮乐肩膀微微发颤,轻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楚式微。
“本王早与你说过,皇后绝非善类。你真是蠢笨,被人威胁了性命,知道来与本王哭哭啼啼了。”
微凉的手指拂过她面上的泪,淮乐不躲不避,任由楚式微擦拭。
不知为何,得他算不上安抚的安抚,淮乐的心像是安了下来,也委屈得更汹涌。好像在旁人面前,淮乐都不曾有过委屈。
待他擦好,淮乐小声道,“皇兄,是我错了”
“饭菜凉了,本王让人热一热再吃。”楚式微道。
淮乐默然不语,纤长的睫羽浸了水,湿漉漉的,看着他的眼里尽是依赖,“皇后娘娘不会放过皇兄的,她真的要杀了皇兄。”
这是淮乐始料未及的,原来皇后真的敢对郢王下死手,此事被皇帝知晓,皇帝怎么会饶得了她。
这些年来,皇后做得干净,几近不会做可能留下把柄之事,楚式微不愿事事与皇帝说,他们父子早就没什么话说了。
“你那个侍女,大抵也是皇后的人。”楚式微说的是玲珑。
凌符前几日与他说,看到淮乐身边的侍女孤身一人入了皇宫,楚式微让凌符去盯,发觉那侍女不止一次进皇宫去了椒房殿。
淮乐怕他要将玲珑杀了,摇头道,“玲珑不是。”
玲珑虽是琳琅姑姑挑选出来的,但她与旁的宫女不同,与兰溪更是不一样。
“即便不是,也是个没脑子的。”楚式微道,“本王会让卯卯和小若去照顾你。”
淮乐欲反驳,受楚式微凌厉一眼,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菜肴被重新热了一遍,经方才一事,淮乐没有什么胃口,闻着荤腥就泛起胃酸,楚式微见她脸色难看,便让侍从将饭菜端了下去。
侍从们在清洗地上的血迹,淮乐看着被冲淡的血水,心上一堵,求楚式微将兰溪好好安葬。
楚式微见淮乐一直看着侍从清扫,便不让淮乐再待在这了,拎着她出门。
淮乐强忍着心中压抑,脑中想起的都是兰溪这些年照顾她的画面。
身旁的楚式微与她说话都未听见,淮乐反应过来,茫然地看他。
看到淮乐樱红的眼尾,楚式微按住了要质问的话,再重复了方才的问题,“你那个荷包绣的如何了?”
淮乐不解他问这个作何,如实道,“我在看南疆古文,这几日没怎么绣,而且我本就绣的慢。”
“嗯。”楚式微应了声。
“南疆公主为何会中毒?”淮乐问道,“当时在青州,南疆公主与我说,她在南疆皇室见到过南疆古文的译书,若是皇兄可以寻来,想来解开那本案史会容易很多。”
“正好手下的人要去一趟南疆,本王会让人去寻你说的译书。”楚式微道。
昨日,南宫银霞终于愿意开口了,楚式微让南疆神医解了她体内的慢毒,又让人去南疆证实南宫银霞所说的地宫方位是否属实。
走了两步,淮乐觉得累了,想要回去。
楚式微让卯卯与小若和淮乐一同回去,道是让二位侍女日后照顾她。
淮乐知道她说不要的话也是无用,临走前,淮乐再次忧心忡忡地提醒楚式微,“皇兄定要小心皇后娘娘。”
“本王知道了。”楚式微望向淮乐发髻上的玉簪。
她今日,好像格外温顺,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淮乐上了马车,卯卯驱车,小若与她一道坐在马车内。
“给。”小若递上一枚药丸。
淮乐看着,没有动作,“这是什么?”
“还怕是毒吗?”小若嘲讽一笑,“我们殿下可不会使那种手段,更不会害你。”
“这是安神的。”小若补充道。
淮乐接过,想都没想就着茶水咽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现在少了一个皇后派来盯着她的兰溪,来了小若和卯卯,她们未必不是楚式微派来盯着她的。
回了乔府。
淮乐给了玲珑一大笔钱,让她回去老家,玲珑哭着说舍不得淮乐,淮乐叹气,心一横让玲珑走了。
现下玲珑在她身边并不安全,她虽与皇后没有来往,但到底是椒房殿出来的人,皇后不会放过她,有小若和卯卯在,她们得了楚式微的令,定也容不下玲珑。
玲珑走后,淮乐又让人送了一笔钱连同兰溪留下的物件一同寄回了兰溪家中。
淮乐在自己的院中为卯卯与小若安排了房间,卯卯倒是每日贴身照料她,小若有时看不到踪迹。
有一次,淮乐询问小若去了何处,小若竟说她去熟悉乔府的布局,淮乐没有多说,随着她去了。
得知自己没有中毒后,皇宫椒房殿的人再到访乔府送书信,淮乐一封都不再回。
许是没有得到淮乐的回信,又或是得不到兰溪传递的新消息,椒房殿那边不再来人,不过淮乐听卯卯说是郢王的人抓着把柄扣下了程氏的几名近臣。想来皇后正与程氏忙于此事,自然无暇顾及她了。
淮乐对朝政无兴致,一心在绣荷包上,楚式微与她说过对太子之位有兴趣,楚子揭做了二十年的太子,若非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皇帝怎么会轻易废了太子,此举有失民心和臣心。
楚子揭向来严律于己,他是最不会落人把柄的人。
楚子揭为得皇帝认可,不会与程氏走得太近,程氏出了事,与太子牵连不大。
太子与郢王的生辰将即,上京似都跟着忙碌起来。
听闻宫中已经安排好了筵宴,今年办得很是隆重,皇帝许了各臣子可携家眷前去。
乔念晚想着可以见到皇室的贵人很是喜悦,高兴得好几日睡不着,还缠着淮乐问太子的事。
乔念晚发现姐姐院中换了两个侍女,生得都好看,就是一个不能说话,一个架子不像丫鬟。乔念晚问过姐姐,见姐姐不愿多说,就不再多问了,她还是更在意太子。
淮乐起初会与她说一些,后来乔念晚问的多了,淮乐就移开话题让她去试去宫宴要穿的新衣裳。
乔念晚还问起郢王与太子谁更好看,“都说二位皇子相像,总有伯仲之分吧。”
“我觉得是郢王。”淮乐道,小若与卯卯在,她不确定她们会不会告知楚式微,但绝不能说是太子。
若真要让淮乐去分个伯仲,她是更喜欢楚式微的长相。
太子,太温和了,也可能是她看得多了。
鸳鸯荷包赶在太子生辰前一晚绣好了。
期间小若问过淮乐绣的是什么,淮乐回答她是鸳鸯,小若不像玲珑那般捧场,说了句不像,弄得淮乐觉得有些送不出手。
当下来不及重新绣了,淮乐只能改了改,好像改完后更好些。
太子与郢王的生辰宴办的很是盛大,觥筹交错,鼓乐齐鸣。
淮乐是以乔氏之女的身份去的,乔氏不比豪门大族,位置偏后,乔念晚左顾右盼地看着前方,寻着太子的方向看去。
“太子殿下好高。”乔念晚明明看不太真切,嘴里还是说着赞颂的话。“当真是天人之姿。”
淮乐不像乔念晚那么有兴致,她总觉得皇后在看她。
宴会开场,歌舞升平,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淮乐父兄在内的大臣们忙着举杯敬酒。
皇帝喝得多了,说起两个儿子,赞赏太子品学兼备,又道郢王是最像他的儿子。
皇帝城府深沉,不然不会从程氏众权臣手中一步步收回皇权,他巩固皇权二十载是有雷霆手段在的。
先帝与前太子仁和,讲究以和为贵,正是如此,先帝从未没有考虑立为他征战的三皇子为储君。
“式微,是最像朕的儿子,处事决绝,与当年的朕很像。”皇帝此言一出,堂下没有几位大臣敢附和。
大皇子才是太子,皇帝竟在众臣面前这般看重二皇子,着实不给皇后与太子颜面。
何况二皇子做了不少被臣子们参本之事,皇帝竟说二皇子像他,这叫哪个臣子敢说话。
淮乐也能听出这话中的不对劲,不知楚子揭听了,是何滋味。
宴会过半,有人零星散去。
淮乐悄然离了宴会,去了与楚子揭相约的地方。
楚子揭早早在那等着她,五步之遥,淮乐停下步伐,她不知皇后有没有告诉楚子揭那些事,一时进退两难。
“淮乐。”楚子揭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声音春风般清和,“今日你很美。”
淮乐着了件紫色罗裙,裙裾随风飘然,薄得像是紫雾,娇靥秀丽,宛如玉人。
淮乐这才上前,秋风轻拂,淮乐能闻到楚子揭身上淡淡的陈酒气息,“皇兄饮酒了?”
“嗯,淮乐,你陪我走走吧。”楚子揭的嗓音有些干涩。
淮乐点点头,走在楚子揭身边,像小时候一样。
走到御花园,此处静谧幽香,与宴会上的欢腾雀跃成了反衬。
淮乐与楚子揭坐在假山上,看着水塘里若隐若现的红尾鱼。
月色溶溶,云雾似纱,温柔地覆在一角。
“皇兄,生辰快乐。”淮乐取出荷包,犹豫道,“有人说我绣的不好,皇兄若不喜欢,我重绣了下次给你。”
楚子揭看到了荷包上不太美观的鸳鸯,柔和一笑,“我喜欢,淮乐绣的,我都喜欢。”
楚子揭如获珍宝地接过荷包,佩在腰侧,对淮乐保证道,“我会好好珍惜的,这一次,定不会再弄丢了。”
淮乐柔柔一笑,“皇兄,今日圣上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在意的。”楚子揭轻轻摇摇头。“父皇允我娶喜欢的女子了,明日我就告诉父皇,让父皇为我们赐婚,届时有了圣旨不会有人说什么。”
皇帝上心太子的婚事,问过多次,太子终于愿意成婚,求皇帝能为他与喜欢的人赐婚,皇帝说了,只要家世清白,他都会答应儿子。
淮乐木讷地点点头。
楚子揭看着淮乐,身子徐徐靠近,淮乐微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些,楚子揭抓住她的手,“淮乐,你从小时候总是说‘喜欢皇兄’。”
“小时候不知羞耻。”淮乐道,她初入皇宫,觉着楚子揭人好看又温柔,故而总是黏着他。
“我也喜欢淮乐。”楚子揭倏然道。
楚子揭靠近她的唇,淮乐看着他明晰的眸子,一时不知所措。
忽然一个人影掠过,吓得淮乐匆忙推开他。
即便与楚子揭说定了婚事,但二人单独相处,淮乐还是时刻警备。
“会是谁?”淮乐担忧道。
“不重要。”楚子揭安抚道。
淮乐还是不放心,劝说楚子揭先回去。
宴会到了尾声,陆续有人散去。
淮乐打算回去了,小若过来告诉淮乐,让她在宫门口等郢王。
今日亦是楚式微的生辰,每年的这一天,淮乐自是在意楚子揭更多,楚式微有皇帝的圣宠,楚子揭什么都没有,他比楚式微更需要她。
乔念晚想着与淮乐一同回府,淮乐要等楚式微寻了个说辞让妹妹先回去了。
宫门要下钥,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淮乐在宫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看到楚式微,想着是他被皇帝留下闲谈了。
等楚式微来时,淮乐已经沉沉睡去,楚式微看着她的容颜,不自觉伏下身子。
淮乐觉得身上一沉,顿然蹙眉,迷糊睁眼,看到身上压着的楚式微,大惊失色,“皇兄在做什么?”
楚式微的手正探入在淮乐的裙底,冰冷的手指像蛇游走在肌肤上,让柔软的身子止不住的哆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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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东窗事发
◎这里做不了什么。◎
乔氏的马车不大, 轿内简素,容不下桌案,马车中的软榻只够淮乐的身长躺下, 平日仅供家中人出行使用。
楚式微久久不来, 淮乐担心宫门下钥, 便让卯卯将车轿停在离宫门不远处。
夜风瑟瑟,树叶晃动得如同乐章,淮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淮乐醒来,对上楚式微的容颜, 下意识后退, 然逼仄的马车中没有她能躲避的余地。
楚式微温热的呼吸洒在淮乐的脸颊上, 一双黑瞳深不见底, 看久了似能看见燃起的簇火。
“皇兄”淮乐伸手去推楚式微的身体,膝盖蜷起,抵着他的腹部。
不论淮乐怎么推搡, 他都像是一堵墙,纹丝不动。
冰凉的衣袖摩/挲着淮乐的腿, 冷得淮乐像突然跌进了湖里。
楚式微面色淡然,长指探着, 淮乐呼吸一滞,痛苦地蹙眉,瞳孔微微颤动。
楚式微低头吻淮乐的眉眼, “淮乐,看着我。”
淮乐抬起眼皮,眸子覆了一层水色, 耳尖羞窘地红了, 羞愤不敢言地瞪着他。
耳边是车轱辘辗过的声音, 断断续续有宫中的马车出来,是宴会散去回府的臣子与家眷们。
没人注意到停在宫门口那辆寂然的马车。
淮乐紧抿着唇,像是遇到恶狼的小兽,身子因害怕颤栗。她觉得楚式微真是疯了,竟在这里,要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小婉,你太紧张了。”楚式微叫她的小字,手上的动作没停。
淮乐移目,不去看他的脸,贝齿紧咬,“皇兄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做不了什么。”楚式微话外之意是嫌车轿太狭隘。
楚式微握着淮乐的后颈,低头吻她的颈子,一路向下,只手解开了衣绦,淮乐倏地身前一凉,而后传来温热的柔软触感。
淮乐只能闭上眼,渐渐乱了呼吸,脸颊染上霞云,睫毛湿濡,双唇紧抿。
良久,宫门似合上了,好长时间没有了马车驶过的声音。
淮乐睁开眼,兰息起伏未平,她看着衣冠整肃的楚式微,反观衣衫不整的自己,心中顿生难堪。
楚式微正在漫不经心地用淮乐的衣裙擦拭着如玉的手指,淮乐瞥了他一眼,气得胸脯起伏。
楚式微捞过淮乐的身子入怀,帮她穿好里衣,又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淮乐任他动作,有气无力地将额头抵靠在楚式微的肩头,不愿面对方才发生之事。
“不喜欢吗?”楚式微捏着淮乐柔弱无骨的手,满车轿都是她身上的幽香。
记得后面她没了反抗,眼眸变得迷离。
突然肩上传来尖锐的阵痛,像是被猫咬了一口。
楚式微眉头微皱,见怀中的人迟迟不松口,开口,“淮乐,可以了。”
淮乐松了口,别过脸,肩膀因吸气起落,像是生闷气的模样。
“我的生辰礼物呢?”楚式微整理她鬓边沾湿微乱的发丝,淮乐越是这样凌乱娇怜,楚式微越想欺负她。
淮乐回过神来,他是专门来找她要生辰礼物的?
可淮乐什么都没有为楚式微准备,她以为楚式微这样不顾礼秩的人,不会在意生辰这种日子。
“这两日我再给你。”淮乐道,她若是此刻说了没有准备,想必楚式微还要为此与她生气,不如明日她出门采买一个合适的再给他。
“好。”楚式微以为她是没有绣好荷包,淮乐说过,她绣的慢,又笨到会扎到手,荷包没有绣好也不是奇怪的事。
楚式微环着淮乐的腰肢,“不急。”
马车回了乔府。
淮乐回到自己的院中,第一件事便是让侍从去准备热水洗沐。
以往在青州都是卯卯侍奉淮乐,淮乐只让她一人相伴,不愿小若过来,小若见她如此,不高兴地抱怨了两句,将淮乐皱了的紫裙拿去清洗。
今晚在宫门口,小若与卯卯都是守在马车外。
淮乐没有过多挣扎,马车里动静不大,她不知卯卯是否猜到里面发生了何事。
卯卯为淮乐唤上干净的小衣,淮乐出了浴室的屏风,看到衣架楚式微的衣物,对卯卯道,“卯卯,你明日将衣裳送回郢王府。”
乔念晚常来淮乐的院中玩,若在她的房间看到了男人的衣物,淮乐不敢保证她会不会说出去,届时麻烦大了。
卯卯点点头。
淮乐上了床榻,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上还有楚式微的气息。
他们今夜靠得太近,淮乐一闭上眼就是楚式微看她的眼神,淮乐蓦然认清,他不是兄长,是一个及冠的男子。
以往淮乐总觉得需要顾及皇后,不敢与郢王走得亲近,她以为皇后与郢王是相对的,她理应与楚式微相对。
可如今看来,她并不讨厌他。与他一起,也没有与楚子揭在一起时,有那么严重背德之感。
只是她与楚子揭有了肌肤之亲,又与楚式微再有肌肤之亲,才是真正说不过去。
他们虽不相对,但好歹是有血缘的亲兄弟,前后与亲兄弟有亲密之举,这种事不论在哪都是难以启齿的,何况他们还是皇室,传出去更是笑话。
以二人倨傲的性子,说不定最先遭殃的是她自己。
真要淮乐在其中选出一人,淮乐会选楚子揭,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世上最相像最了解彼此的人。
再言,淮乐与楚子揭行了周公之礼,要她再与楚式微做这种事,实在接受不了。
今夜在皇宫,楚子揭与她说,明日便会向圣上请婚。圣上不知二人早有亲热之举,应是当作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生了情意,淮乐又是皇帝看着长大的,以淮乐端庄规矩的品性,皇帝未必会不同意
淮乐回到乔府已是深夜,府上侍从疑惑为何是一家人一同去参加宫宴,夫人老爷都已回来,为何淮乐回来得却那么晚。
主子的事不敢多问,侍从们只敢私下说,有人猜测淮乐是与哪家郎君有了来往。
淮乐在上京贵女中是佼佼者,如今虽家世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但学识礼数丝毫不输,近年来想来献殷勤的上京公子不在少数,其中最出众的还是薛氏的长公子。
族内的人还欢喜着皇后念及旧情给淮乐说了门好亲事,羡煞旁人,只是那薛氏的公子许久没来过乔府了,又叫他们担忧起来,生怕这门成了泡影。
乔氏若能攀得薛氏这样的人家,无疑对乔氏的声望来说是好事。
薛氏现下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朝中都道薛氏极有可能超过崔氏,成为齐朝的第二士族。就连鲜少与人为伍的郢王曾为薛氏长公子在圣上面前好言过,薛氏长公子日后定会平步青云,前途无量,有这样的贵婿,怎能不喜。
乔氏族中的长辈多次向乔中丞提起淮乐的这桩婚事,乔中丞被说动了,他是男子,又不好直问女儿家的心事,便让妻子去寻淮乐,打算让母女俩私下了解。
秋意深浓,檀窗半开,院中的金桂郁芳。
淮乐刚用过早膳,她让卯卯出门将楚式微的衣裳送回郢王府。
小若早早地就不见了身影,等她回来时,发现卯卯不在,便问淮乐,“卯卯呢。”
“我让她去郢王府送皇兄的外衣了。”淮乐看着她,不解道,“乔府有什么值得你来回看的?乔氏族上没出过几个官臣,就连府邸也是我父亲入朝后新建的,家中没有什么出众的。”
乔氏本就不是大族,在乔中丞入朝前族中更是没有几个在外有名号的,族中读过书的都少,故而旁人看不起淮乐的家世不足为奇。
百年来,乔氏最值得记载笔墨的,大抵就是当过公主的淮乐,和父亲这个御史中丞。
好在父亲注重后辈的诗文课业,将兄长培育得有几分文采,将来乔氏大抵会越来越好,只是如果要去探查过去,大概没有什么能说出于口的人物事迹了。
“你若介意,我日后不再去便是。”小若道。
“倒不是介意,我没什么好介意的。只是见你似要将乔府翻过来里里外外查一遍,我是好心提醒你,免得落了空。”淮乐道。
“你好像对乔氏并不关心,你真的了解乔氏吗?”小若怀疑道。
“乔氏一个小族,族中能记载的东西要不了多少,难不成你能比我了解我家里?”淮乐蹙眉。
“好好好,我不与你多说,我安分待着就是了。”小若想到什么,又道,“你近几日的梦魇可好些了?安神的药没有了,我待会再去药铺抓点。”
“好多了。”淮乐道。
自从见了兰溪的死状,淮乐一连好几夜都梦魇着,夜里要点上一盏昏黄的烛火在帷幔外。
好在服用了安神药,才能堪堪入睡。
淮乐又开口喊住要走的小若,“小若,你再去抓一点吧,银两在妆台上。”
小若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若前脚刚去,乔夫人便进了院子。
“夫人好。”小若行了个礼,比乔府的侍从作的礼要端正很多。
乔夫人心下生疑,面上还是对小若笑了笑。
“母亲。”淮乐见到乔母,上前搀扶。
乔夫人抬抬手,让侍女们候在院外就是,又与淮乐进了屋内。
“怎么了母亲?”淮乐看到站在院外的侍女们,想是母亲有不能让人听见的话要与她说。
“淮乐,你坐下,母亲有话要与你说。”乔夫人拉着淮乐坐在案边。
淮乐所坐之处,檀窗外静好的景色一览无余。
“母亲是有何事要说?”淮乐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对乔母要说的话并无期待。
母亲上一次也是这样,说的却是要她嫁入薛氏的话。
果不其然。
“薛氏的人近日怎么不来了?”乔母问。
“大抵是不会再来了。”淮乐面色无过多神色,只觉得对这件事乏累了。
“为何?”乔母有些急切地追问。
“我不会嫁入薛氏的,”淮乐顿了顿,把话说明白了,“我许是马上要成婚了。”
“什么?你与谁成婚?”乔母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淮乐口中说出来的。
她竟将婚事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女子提及婚事,面上没有羞赧之色。
乔母直直盯着淮乐,不知她是与哪家的公子私定了终身,竟然要成婚了才来通知她这个做母亲的。
她好歹是做过公主的,受过皇室教诲,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乔母不知自己该是生气还是悲哀,为何出了皇宫,引以为傲的女儿就成了这样。
“母亲这是怎么了?”淮乐竟然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愤怒,向来对她温柔的母亲,也有这样的一面。
淮乐心中凄凉,垂下眸,神态平淡,“母亲是觉得我不堪吗?”
“不是,你怎么能与人私定婚事?淮乐,你为何不与我们商议,到底是哪家的郎君,为何从不听你提起过?”乔母皱眉。
“是太子。”淮乐道,“太子说,他会娶我。”
“太子?”乔母的脸色舒缓了些,“太子是不错,你们自小一起长大,这么说来倒不奇怪了。你怎么不与家中说呢,皇后那边可是会同意?”
乔母猜测是不是皇后的意思,若是帝后同意,淮乐能入东宫自然是好。
“皇后自然不会同意。”淮乐道。
“什么!”乔母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从惊讶变成生气,再到慌乱不安,最后直接与淮乐道。“你疯了,皇后不同意,你还要与太子在一起,你觉得皇后能容得下你?程氏能容得下乔氏?你真是冲动,去青州也是,从不思虑后果。”
“不思后果之事,念晚做的,不比我少,母亲的心真是偏向妹妹更多。”淮乐道,乔念晚做的错事,乔母从不会真正责怪,这些年来,妹妹早就替代了她的位置,家中哪里还有她的空席。
淮乐这一瞬能明白楚子揭的感受了,圣上偏爱郢王,太子大抵也是这样的心绪。
淮乐这一年都看在眼中,一句话都没有抱怨过,她像极了在皇宫不受宠的楚子揭。但楚子揭比她能隐忍,二十年从未有所怨言,而她只是一年,就忍不下去了。
被冷落的感觉并不好受,淮乐愈发觉得楚子揭可怜,他们一样可怜。
她懂楚子揭,楚子揭也懂她,他们像是照镜子的存在。
二人在一起,更像是为了互相舔舐伤口的。
“你妹妹只是小孩子,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乔母闻言气甚。“你在宫里受了皇后这么多恩惠,你怎么能这么对皇后。”
宫里宫外,都觉得皇后仁慈。
“这是我自己的事,若是乔氏对此有异,大可与我断绝关系。”淮乐移开红了的眼睛,指尖抹了一下眼角。
“你!”乔母被气得拍了拍胸脯,大口喘息。
“母亲?”淮乐担心地看她。
“阿吉。”乔母唤了声贴身侍女的名字,院外的侍女们连忙进来,扶着乔夫人离开。
窗外的枯叶飘入了室内,孤零零地落在书案,与大树还有其他叶子们分离。
^
皇宫。
下了早朝,宫人们过了忙碌的晨时,宫道上来去的人少了。
两个青年站在僻静的小道上,此处是荒废的宫殿,牌匾上写着 “望月殿”,望月殿摒弃已久,往日鲜少有人途经。
“听说这里之前关了一个背叛皇帝的弃妃,后来病死了。”其中一个侍卫模样的青年道。
楚式微在看凌符给他的信条,上面是皇后的动向。
凌符看楚式微似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有些不满,追问着,“你说,被人背叛是种什么感觉?”
“你要另寻新主?”楚式微看完了信条,在手中捏作团。
“不是我,是乔氏那位。”凌符接过纸团,扔到了水中,纸团被水波冲荡,化作纸絮。
“什么意思?”楚式微抬眼。
“我本是不想当面说这种让你丢脸的话,但又觉着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前几日我看见乔氏那位与太子搂搂抱抱,实在不像兄妹之举。”凌符道。
“你胡说什么?”楚式微眸光一寒。
“我是不是胡说你去一问便知,你觉得我会闲着功夫与你说笑?乔氏那娘子不简单,占着两个皇子,说来你和楚子揭都是蠢货,竟都没发觉彼此。”凌符笑了一声,“乔娘子这谋男人的策略若是放在朝堂上,说不定也能闯出一番名堂。”
楚式微不等凌符说完,冷着脸走了。
凌符看着楚式微离开的背影,回过头,又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像是那位乔娘子身边的贴身侍女,凌符眯眼,南宫侍女不是离开上京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
御书房。
皇帝在案前处理公务。
宫人来禀,说是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让太子进来吧。”皇帝道。
“是。”
宫人退下,很快太子入殿。
“父皇。”楚子揭端正行礼。
“子揭,你说要娶的是哪家的娘子?你如今二十一了,该是成婚了。”皇帝道。
“儿臣喜欢的人,是淮乐。”楚子揭微微垂下睫羽,盖住眼里的情绪。
“你喜欢淮乐?”皇帝皱眉,“你与淮乐都是皇后带大的,你们虽不是兄妹了,但传出去多少有风言风语。”
“是儿臣爱慕的淮乐,淮乐温柔良善,儿臣不能拒绝自己的心。”楚子揭嗓音清润,他极少与皇帝求过什么,以往即便皇帝罚他,他都是一声不吭地认下,这是皇帝第一次见他这般低头。
“罢了,你若真心喜欢,朕就把淮乐赐给你。”皇帝道。
太子一直不婚,皇后又一心想塞程氏的人入宫,如今太子娶一个小官之女,也可防止他在朝中与人结党。
淮乐安分守己,向来听从皇帝的话,这孩子乖巧不敢生事,让她入东宫未必不是好事。
“多谢父皇。”楚子揭行止稳重,他生熠的眼眸是皇帝从未见过的。
楚子揭一直这样本分守纪,皇帝觉得无趣,他更喜欢次子那样的性子。
果然,还是式微更像他一些。
太子退下后。
皇帝看完了今日的文书,他身体大不如从前,大多公务都交由两个儿子去做,重担轻了许多。
身侧的贴身宫人整理好了书案上的文书,笑道,“圣上,太子殿下如今终于肯成婚了,恭贺陛下的心事又了了一件。”
“子揭是要成婚了,式微还没定下,朕还是最担心式微。”皇帝叹了口气,“这些年,朕愈发觉得亏欠式微,总想起他的娘亲,你说,朕该怎么补偿他们母子是好。”
宫人没了声音,他不敢说,怕皇帝的意思是要改立郢王为储君。
“陛下,要不先为太子殿下写赐婚的圣旨吧。”宫人弯着腰笑着,这么多年了,连他都看不下去皇帝的偏袒。
太子仁德,会是明君的。
“好,研墨吧。”皇帝道。
赐婚的圣旨写了一半,殿外传来了恐吓声和女子凄厉的哭喊。“奴婢要见皇帝陛下,求让奴婢见一面,奴婢有要事要说!”
“你去看看外面是何人再闹?”皇帝对宫人道,他本就头疼,经此呼叫更是厌烦。
“是。”宫人心里暗骂是哪个不怕死的,定要叫人拖下去杖刑。
宫人出去片刻,带着一个婢女入了殿。
“怎么将人带进来了?”皇帝不悦。
“陛下,此人是淮乐身边的贴身侍女。”宫人解释道。
听闻是淮乐的贴身侍女,皇帝脸色稍缓了些,但还是凌厉地看着堂下跪着的侍女,觉着淮乐管教奴才愈发随意了,“何事?”
“奴婢有一事要禀告圣上。”玲珑道。
“说。”
“乔娘子,与太子早已苟合。”
第48章 揭发旧事
◎楚式微紧盯着楚子揭怀中的淮乐◎
玲珑家中贫苦, 出生穷僻之乡,她是长女,下面有五个弟弟妹妹, 父母无力抚养六个孩子, 便将玲珑与两个幼妹卖入皇宫之中。
玲珑小小年纪便会察言观色, 入宫半年因聪明好学被送入大姑姑琳琅手下处事,身边人都与她道,在琳琅姑姑手下做事,将来极有可能回去椒房殿侍奉皇后娘娘。
能去侍奉中宫娘娘便可以得到更高的月钱, 就能寄回家中供养父母弟妹, 玲珑自是要更加努力。只是宫中不乏出色的年轻宫女, 其中一位叫兰溪的佼佼者被琳琅姑姑选中, 亲自教导。
玲珑本以为自己无望,只能成为普通宫女时,皇宫里来了为封来的公主, 公主年幼,皇后让琳琅挑选年岁小的宫女去侍奉淮乐公主。
琳琅会说话, 性子又讨喜,轻易得了公主的青睐, 一直做淮乐公主的贴身婢女。
这一侍奉就是十多载,就连淮乐公主出了宫,都随着出去。
淮乐出手阔绰, 常给宫中的宫人赏银,这些年来,玲珑也从淮乐那得了不少银钱, 如数寄回了家中, 写信让父母亲在乡中帮她买一座宅院。
这一年, 淮乐虽出了皇宫,但玲珑得来的赏钱还是不少,宫外还比宫里少了束缚。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一直对淮乐很好,玲珑以为能一直跟着淮乐享福。
谁知淮乐不知怎么惹上了郢王,郢王府一趟,兰溪惨死在了玲珑的眼前,回到乔府,淮乐还要遣散让她回老家。
前几日乡中刚来了家书,说父亲生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医治,信上还说为给父亲救治,家中更是为此欠了戚友们一大笔钱。
家中寒苦,玲珑是不愿离开的,奈何淮乐这次很是强硬,看样子是定然留不下她了。
淮乐让乔氏给玲珑安排好了回乡的船只,玲珑回到了乡中,发现父亲病危,无钱买药,就连之前买的宅院都拿去抵债了。
父母见玲珑回来,哭诉家中没了主力,二老闹着要上吊,逼着玲珑回京寻旧主要钱救命。
玲珑被打的没办法,只能回京,父母拿走了淮乐给她的钱,只留给她回京的路钱。
玲珑回到京中,在乔府门口苦苦求了许久,侍从们像是听了谁的教唆,如同不认识她一般。玲珑在府口等了好几日,始终不见淮乐的身影,倒是遇见了郢王府那位叫小若的侍女。玲珑对小若毒杀兰溪的事情仍有后怕,见到她只敢战战兢兢地问一句乔娘子在哪。
小若恐吓了玲珑,让她不要再出现在淮乐面前。若非淮乐是这么想的,小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淮乐此举不顾多年主仆情意,是要将她全家往死路上逼。
等不到淮乐,玲珑心灰意冷,以为是淮乐故意躲着她。
一连饿了好几日,玲珑走投无路了,去寻了守宫门的侍卫。她在宫中时就与那侍卫相识,二人私下有过情意往来,玲珑骗了那侍卫,说是淮乐让她入宫传话。出于信任与淮乐的名号,侍卫没有多想,没有手令也让玲珑进了皇宫。
玲珑入了皇宫,直去御书房,抱着玉石俱焚的报复之心
御书房内。
“奴婢是乔娘子身边的贴身侍女,名为玲珑。”玲珑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让人听了就觉着痛。
皇帝与长子都接触不多,更是别说养女,对淮乐身边的宫人并不熟悉。
玲珑额头所触的地上蜿蜒出可怖的血水,看得一旁的宫人紧紧皱眉,不忍直视。玲珑视死如归一般,字字铿锵有力,“早在一年前,乔娘子便与太子殿下有了私情,更是行了周公之礼,二人私相授受,不止一次。”
宫人低着头不敢看皇帝,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待会皇帝会如何龙颜大怒。
方才在殿外,玲珑被侍卫们拉着丢出去,正要送去刑罚时,皇帝身边的贴身宫人福生正好出来。
福生对宫里各位娘娘都记得清楚,认出此人是前公主淮乐身边的贴身侍女玲珑。
彼时玲珑正害怕侍卫要杀她,口不择言地说着太子殿下与前公主乱了伦/理。福生听得冷汗直流,呵斥玲珑闭上了嘴,带她入了御书房内,听从皇帝定夺。
皇帝的脸色阴郁得可怕,质问道,“你所言可是属实?”
“奴婢断不敢妄言,奴婢是乔娘子身边的贴身侍女,对此事不敢外说,如今不得不告知圣上定夺。二人之事,不是一日两日了,兰溪还因此被灭了口,奴婢害怕,害怕乔娘子也会杀了奴婢。”玲珑抖得像个鹌鹑,既然淮乐对她不仁,那就休怪她不义了。
“圣上若不信,大可去查。奴婢在家乡认得一味可识女子是否是处/子之身的药,只要饮下,手腕上就可现真假,若是皮肤变红,就不是处/子之身。”玲珑说得极其坚定,彷佛这件事真的不能再真了。
“你胆敢污蔑太子!”皇帝猛然打断,面色阴鸷,“来人,将此人割去舌头,拖下去乱棍打死!”
玲珑惊慌失措。“圣上!圣上,奴婢句句属实,如有虚假,天打雷劈。”
外头的侍卫闻声入内,将玲珑拉到了殿外,当场割了舌头,又拉去了刑房。
御书房里静得可怕。
宫人上前跪下磕头认罪,“全是奴才不好,不该让此女入殿,让她与陛下胡言乱语。”
皇帝没有说话,良久,将未写完的圣旨掷入了火盆中。
“你说,皇后是不是给朕教出了好太子、好公主,”皇帝冷笑一声,“朕还真以为子揭温良品佳,淮乐顺和软弱,他们二人竟是胆大到在宫里偷偷摸摸做出如此勾/当。表里不一,虚伪至极,辱我皇室名声。这就是朕的好太子,好长子。”
“太子殿下许是年轻,一时糊涂了。”宫人的头始终贴着冰冷的地板,看样子,皇帝是信了此事。
“福生,你说,该如何好?”皇帝像是问自己,他觉得长子倒是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皇帝总觉得,太子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皇帝看人向来很准。
“陛下不可全信那个宫女,不妨去试一试乔娘子,这样也不会坏了与太子的父子情意,方才那位侍女所言的药汤,奴才有所耳闻,太医院应是可以开出这方药。”福生道。
皇帝抬手,让人出去,“去办。”
“是。”福生起身,匆匆出门。
谁知玲珑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生死,早早地将消息放了出去,只一个上午的时间,皇宫与上京就有流言说太子与前公主淮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前有崔氏的长子长女传出这样的消息,后有太子与前公主,众人除了不可思议就是不可思议,彷佛这四人是最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椒房殿得了消息,琳琅马不停蹄地回去告诉皇后,气都未顺就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宫里有人在传,说太子殿下与淮乐有了肌肤之亲。这,这一听便是假的,怎的也有人信,定是有人要害娘娘和太子殿下。”
两个人都是琳琅看着长大的,她相信淮乐与太子不是这样的人。
皇后闻言,手中的茶盏不稳,摔在了地上,“你说什么?让人去叫子揭来。”
“等等,让人将乱说话的人都杖罚了,千万不要让事情闹大。”皇后叫住琳琅,叮嘱道。
“是,奴婢知道怎么做。”琳琅郑重点点头。
皇后一开始是有看出儿子与淮乐之间的端倪,只是后来,二人不怎么来往,她还以为是淮乐出宫二人关系淡了。
没想到他们竟藏的这般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疯事。
她真是小瞧了淮乐,这丫头当真胆大,敢对一同长大的兄长起了这样的心思。
莫不是想做太子妃?
真是好大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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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玉殿。
后宫一众与皇后有隔阂的妃嫔听了太子与前公主的传闻,不约而同去姜妃殿中道喜。
“二人好歹是受了皇室教诲,怎么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得,闹了这么大的笑话,皇上定是生气。”
“早就看出淮乐与太子关系好得不简单,没想到这二人厮混到一张榻上去了。”陆夫人忍不住笑了。“太子也真是的,哪有对妹妹起色心的,淮乐看着单纯,又貌美,上京哪个郎君不喜欢?依我看阿,定是太子的城府深,诱骗了淮乐。”
“就是,外头还都道太子自持稳重。我看还是郢王殿下好,从不为美色误事。”骊夫人趁时在姜妃面前多好言了几句郢王,“郢王殿下做事直率端正,哪里会做这样的事?”
“那是自然,式微可做不出这样的畜/牲事,好歹淮乐是叫过几声‘皇兄’的,也算半个妹妹。”姜妃倚在贵妃榻上,素手撑着额角,神态自若。
姜妃对淮乐是厌屋及乌,但淮乐看着单纯蠢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姜妃倒是对她有几分同情怜悯。
太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虎毒尚不食子,皇帝膝下子嗣单薄,自是不会狠到杀了太子。
“听闻这事还是淮乐身边的侍女自己说出来的,皇上一怒之下日日砍了那婢女的舌头,那婢女砍舌前还在说,说二人苟合。”有旁的夫人光是听宫人陈述就心悸,脸色都白了。“身边有这样的婢子,真是要了命了。”
“既是贴身侍女说的,我看倒不像是假的,不然皇上怎么急着灭口。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太子还能做太子吗?”
朝臣和齐朝的百姓赞颂太子,颂的便是其品德卓越,如今出了这样让人大失所望之事,不知散了多少人心。
东宫。
楚子揭还不知此事,听琳琅说母后要他过去,路上才听琳琅说了。
楚子揭面不改色,只对此事传到了宫外有些担忧。
到了椒房殿,楚子揭见太医们刚走出,便出声询问太医,“张太医,母后怎么了?”
“皇后娘娘是气急攻心,休息片刻就好。”太医们低着头,不敢去看太子,又想去看太子,最后只是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的身影。
寝殿内,皇后坐在榻上,宫女为她盖好锦被,小声提醒,“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让太子进来。”皇后直直目视前方。
“是。”
楚子揭入了寝殿,关心皇后的身子如何。
皇后面上无色,迟迟才回他,“你跪下。”
楚子揭沉默了片刻,跪在了榻前,背脊挺正,看不出悔过认错的意思。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儿子,竟是如此的,皇后一时宛如天塌,“程氏一族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你真是疯了,你可知我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眼看就坐稳了太子之位,你竟落人把柄,为何做事不衡量对错?你真是变得叫本宫认不得了。”
楚子揭开口,“儿臣对淮乐,是真心的,一切尽是儿臣的错,与淮乐无关。”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心系着她,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险些为她丢了命,还要再丢第二次吗?”皇后少见的动怒,冷静下来后,说道,“此事本宫会想办法。”
“母后要用什么办法?”楚子揭皱眉。
他自然知道,淮乐的那点小心思藏不住,他心甘情愿入她的圈套。
即便淮乐不说,他也会去南蛮为她征战,当初她来找他,楚子揭很高兴,高兴她信任他。出了事,他才是淮乐可以依靠的人。
不过既然淮乐算计了他,那他也算计她,应该不算过分。
“此事你不用管了,若是皇帝问起,你千万不可认下。”皇后道。
楚子揭眯眼,眸子一黯,“母后这是让淮乐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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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外。
上京中流言蜚语起了。
乔府。
乔母还来不及与乔父说淮乐与太子私定终身之事,就听到了外头在传太子与前公主的秘事。
听闻此消息,乔母吓得当场昏厥了过去。
乔父也赶回家中,族内长辈堵在了淮乐的院中,面对紧闭的房门,七嘴八舌地说着。
他们想让淮乐出来说句话,说此事是否真实。
淮乐将自己关在屋内,紧锁房门,不放任何人进来。
东院寝屋内。
“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小若看起来比屋外的乔氏长辈还要生气。
见淮乐呆坐着一声不吭,小若急道,“你倒是说句话!”
淮乐在想此事是怎么传出去的,小若怒气冲冲地将这话带回时,淮乐像被泼了冷水的猫,浑身发冷湿黏。
这件事被揭开后,像是丑陋的伤口暴露在众人面前,淮乐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寻死,但她又怕死。
院子里围满了人,她像困兽,只能一遍遍问自己该怎么办。
这件事,当真有这么不耻吗?
想的次数多了,淮乐好像分不清廉耻了,若只是寻常人,就不会有这般压力了吧。
那两次的酒来得奇怪,分明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她饮完后就出现了身体变化,酒是自己倒的,这无从查起。
“你是不是真的做了?”小若上前追问。
卯卯过来拉开小若,做着手势,让她不要吼淮乐,小若看都未看完,气得走到正屋中坐下。
卯卯走到淮乐身边,[娘子别怕。]
淮乐不知为何,这时候受人一句安慰,就泪珠直掉。“我许是要死了。”
她到底年轻,没经过风雨,接二连三地面对这些事,心里有些承受不住。
[还有殿下在,殿下会护着娘子的。]卯卯道。
提起楚式微,淮乐更是连连摇头,小声掩面哭起来。
卯卯懂了什么,身子一僵,眼里闪过难以置信,而后拍了拍淮乐的肩膀,不知该再言什么了。
外头的劝言渐渐变成吵闹,吵闹又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传来了又重又吓人的敲门声,还有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皇上有召,还请娘子速速入宫。”
卯卯与小若同时向淮乐看去,像是没料想此事来得这么快,当即做不出应对。
淮乐的手一僵,垂落了下去,而后深吸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泪水,向外走去。
久闭的门被打开。
“我随各位大人去。”淮乐道。
“娘子,请吧。”几个带刀侍卫,让出一条路,神容语态强硬,容不得淮乐拒绝。
她一路走,只觉得这条路十分漫长,族人们落在淮乐身上的目光灼热得让她头晕目眩。
好在宫里给了体面,没有押送她,而是让她坐在马车上入宫。
离皇宫的路每近一段,淮乐的心跳就快一分,到最后快到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马车直接停在了御书房,明表着此事有多急切。
那些宫人侍卫们别有深意地看她,不再似从前那般温和友善。
“娘子,请吧。”侍卫威胁道。
淮乐进了御书房。
只见不止是皇帝,还有太子与皇后都在,皇后的目光如刀一般,像要将她千刀万剐,与从前判若两人。
“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淮乐行礼的动作都在发颤,极为不稳。
皇帝没有让淮乐起身的意思,正在翻阅手中的文书。楚子揭眉头一皱,上前一同跪在淮乐身边,像多年前在御书房,淮乐为他求情一样,他们一起面对。
“真是朕的好太子。”皇帝将手里新呈上来的参本扔了出去,飞出的文书重重砸在楚子揭的额角,砸得他的头偏向一边。
楚子揭重新从容跪直,默不作声,如以往一样,逆来顺受。
淮乐紧张地看向他,只见楚子揭的额角瞬时红了。
“你可是心疼他了?”皇帝冷笑一声,将淮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还未等淮乐开口,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是楚式微进来了。
他似不知发生了何事,手中拿着文书,“儿臣来送战事文书。”
楚式微将文书送上时,扫了跪在地上的二人一眼,更像是居高临下的睥睨,淮乐与他相视,很快低下头。
皇帝未看战事文书,而是让楚式微在一旁候着。
“宫中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说太子与前公主三番两次在夜中私/会。”皇帝没有直接说,也没有直接问,只是道,“皇宫是何地,被他们说得像是供人偷乐。淮乐乖巧懂事,朕相信你是不会做出这种不齿之事。”
皇帝的声音肃正威严,淮乐闻言,如被山压,乱了呼吸,袖中的指甲紧紧陷入掌心,像要刺穿皮肉。
皇帝看向桌案上的一碗黑色汤药,示意宫人端过去,“喝了这药,能自证你的清白。”
“娘子,这药若不是处/子之身的人喝了,手腕会起泛红之症,若处/子之身喝了则相安无事。”宫人端着温热的汤药走来。
楚子揭骤然看向皇帝。“父皇!”
楚式微眉骨微突,他与淮乐有过一晚,淮乐喝了这药汤定会有症状,以父皇的性子,不会留着淮乐。
“这种偏方,还有人信?”楚式微淡声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是真的。”福生看向边上的徒弟,“月生,你去喂乔娘子。”
看着愈走愈近的宫人,淮乐吓得跌坐在地,面上有抗拒之意。
几个宫人上前,作势要拉着淮乐,楚子揭起身要护着淮乐,却被几个侍卫动作迅捷地压迫着再次跪下。
“太子。”皇帝沉声提醒道。
楚子揭像是没听到一般,可身子被几个侍卫摁得死死的,他警告靠近靠近淮乐的宫人,“不要。”
几个宫人按着淮乐,月生上前,掐着淮乐灌下这碗汤药,动作并不和善。
一碗汤药不顾人死活地尽数倒了下去,宫人们才松开人。
淮乐伏在地上,口鼻被苦涩的汤药呛得剧烈咳嗽,肺部如同撕裂的疼痛,她咳得双眸泛红,清瘦的身子害怕地颤抖。
然皇帝只顾着看着淮乐的变化,月生上前,拽起淮乐的手臂,衣袖滑下,只见手腕的红逐渐明显。
淮乐做不了反抗,被拽得生疼,如砧板上的鱼。
楚式微长指攥拳,正欲开口,太子抢着道,“全是儿臣不好,是儿臣强/迫的淮乐,父皇要杀,便将儿臣杀了。”
“子揭你闭嘴!”皇后厉声开口。
楚式微匪夷所思地看向楚子揭,霜冷的眸子掠过一抹狠意。
“滚开。”楚子揭挣开侍卫,冲过去一拳砸在月生脸上,而后抱着淮乐,柔声道,“皇兄在。”
楚式微看着严丝合缝相拥的二人,很是刺目,顿生的怒意像是有什么珍要之物被人抢走了。
原来她与他的兄长早有了肌肤之亲。
怪不得那夜她看他的眼神,不像以往,还少见地主动唤他“皇兄”,过了那晚,她对他又是另一副模样,像是变了一个人,像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式微好像明白了,那晚,淮乐是把他当作了楚子揭。
楚式微紧盯着楚子揭怀中的淮乐,她竟然迟迟不推开楚子揭。而他抱她时,她百般不愿,他还以为她是羞于与他相触。
如今看来是分人。
这番,楚式微恨不得她去死了。
第49章 废黜太子
◎赐死淮乐◎
淮乐埋在楚子揭的怀里, 像受伤的鸟寻到了可以落足之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
淮乐不敢相信楚子揭为她做的这些事,他刚才是想一人担下所有罪责, 又为她在皇帝面前大打出手。
太子变得不像太子, 仪态尽失。
一时间, 淮乐竟觉得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死了也是值得。
这世上,果真只有皇兄最在乎她。
楚式微的目光阴鸷,见他们这般情深的模样只觉得烦躁, 恨不得将楚子揭抱着淮乐的手砍下来, 再拉起淮乐好好质问一番。
皇帝脸色愈发难看, 二人还未相触多久, 便被侍卫拉开。
“淮乐行事不端,引诱太子,押入地牢, 择日赐鸩。”皇帝冷着脸,继续道, “太子品性不洁,执鞭刑, 废黜太子之位,今日便搬出东宫。”
“皇上!”皇后双目睁大,“废黜一事重大, 皇上需与众臣商议。”
“朕是天子。”皇帝瞥了皇后一眼,声音肃穆,极具威压, “今日不准程氏的人入宫, 朝中谁敢为求情照罚不误。”
“皇后管教太子不力, 禁足三个月。”皇帝道。
废了太子,又罚皇后,皇帝此举丝毫不给母子留有余地,更是不给程氏面子。
淮乐坐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头,像开得过盛蔫败的芙蓉,纤弱息微。
“将儿臣一起杀了吧。”楚子揭唇角扯出一抹淡笑。
君子看重名声,楚子揭出身高贵,再不受帝宠,也是天之骄子,皇帝此举,无疑是抹杀他。
淮乐闻言,缓缓看向他,一张小脸苍白湿濡,她缓缓道,“太子殿下品行高洁,是我引/诱的太子,是我处事不端。”
楚子揭看着她,一颗泪滚落,双眸泛红,轻声,“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可又很沉重,像是交代最后一句话。
“都愣着做什么!”皇帝怒声道。
几个侍卫忙将二人拖下去。
这事来得快,皇帝解决得也快,众人离去后,御书房内只剩下郢王和皇帝。
皇帝还要继续处理公务,他拿起战事文书,一目十行地看,与往常一样道,“如今朝堂,薛氏可与程氏相抗,你应该重用薛萦才是。”
本该给薛萦提拔的官职,郢王给了旁人。
“事关军心,应该让品性端正之人胜任。”楚式微回道,脑子里却一直浮现淮乐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方才若是肯看他一眼,肯向他求助,他怎么会不帮她。
可淮乐眼中只有楚子揭,见她方才与楚子揭如此亲近,他真的恨不得杀了淮乐。
淮乐竟然将他当作了楚子揭,若那晚她知道是他,定是不会再贴上来吧。
若不是这张与楚子揭相像的脸,淮乐根本不会与他有那晚,楚式微心生厌烦,明明是淮乐主动吻上来,他却觉得自己像个贼。
难怪淮乐总是喜欢看着他的脸,她看的究竟是他,还是楚子揭。
他还一直当淮乐对他有情意,甚至连婚事都考虑周全,她却早早和楚子揭有了夫妻之实,那晚只有他还是第一次。
原来一直是他在庸人自扰,不知从何时一直念着淮乐。
罢了,让她死了也好。
又蠢,又不懂得识人。
“式微,你回去吧。”皇帝揉揉太阳穴,露出乏累之态。
“是。”楚式微只听见了这一句。
楚式微出了御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他扫了一眼合上的门,离开了此处。
皇后的人杀鸡儆猴重罚了几名乱嚼舌根宫人,一时间皇宫里大家都谨言慎行,不敢再提太子与淮乐。
天阴了下来,宫道上静得可怕,宫人们见了郢王只敢行礼,一句话都没有说。
楚式微没有理会他们,只一路走着,身后忽而传来声音。
“郢王殿下,郢王殿下!”那人急切地跟上来,走到楚式微面前。
来人正是皇帝的贴身宫人福生的徒弟,月生。
楚式微睨了他一眼。
月生是个鬼精,惯会趋炎附势,见如今太子没了势头,那郢王极有可能做那新的储君,便想着来献殷勤。
“殿下有所不知,今日乔娘子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女是奴才的结拜兄弟放进来的。”月生弯着双眼笑着,左面上因为挨了太子一拳有些肿胀,像是发了面的馒头,笑起来极其滑稽。
见郢王没双眸耐性,月生长话短说,“如今太子失势,奴才觉得郢王殿下才是最有可能做太子的,日后郢王殿下可别忘了奴才今日做的。”
“你做了什么?”楚式微眸子一沉。
“多多少少算是帮了殿下”月生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一拳,这一次直接人飞了出去。
月生反应过来,面露惶恐,鼻血涌出,身子不停地往后退。“殿下殿下饶命”
“滚。”楚式微道。
月生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他眼前。
^
椒房殿。
皇后被福生送回了椒房殿,说是送回,其实是皇帝以此威逼皇后回去。
福生一直跟着皇后进了椒房殿寝屋之中,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奴才也是授陛下之意,还请娘娘莫怪。”
“福生公公,”皇后叹了口气,“太子愚钝,可好歹是陛下的长子,陛下向来对太子严苛,此次太子纵然有错,可废黜之事”
皇后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太子也是福生公公自小看着长大的,他是真的喜欢淮乐,绝非临时起意,太子从不是随意妄为之人。”
“是是是,”福生连连点头,“太子殿下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奴才知道殿下是做错了,可罪不至此。娘娘放心,陛下那边,奴才会帮着劝上几句的。”
“多谢福生公公了。”皇后看了一眼琳琅,琳琅会意,取来了一只成色上好的翡翠镯子。
福生见了连忙推辞着,“不可不可,使不得。”
“福生公公收下吧,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琳琅道。
三番你推我往,福生收下了镯子,“多谢娘娘了。”
“皇上禁足了本宫,宫里宫外想必是胡言乱语了去,还请公公托人将话带到程氏,让本宫的父亲入宫说句公道话。”皇后道。
这让福生左右为难,后悔方才手贱收下了镯子,面对皇后的目光,他只能应下,“奴才竭尽所能。”
“多谢公公了。”皇后若有所思道。
福生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宫人,侍奉皇帝几十年,在宫中人脉颇多,稍稍提点几句不用说得太明白,便有人去办成了事情。
消息带到了程氏。
宫外早就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太子与前公主违背纲常,惹怒圣驾,如今前公主被传入宫了。
只是他们还不知晓,皇帝早就为淮乐定下了死法。
程氏于此事更是上心,毕竟太子是程司徒的亲外孙,太子出了事,程氏自会受到利害牵扯。
宫里带出了消息,说是皇帝要废了太子。
一拿到消息,程司徒便让人备车入宫。
马车驶到了皇宫门口,守门的侍卫为难道,“圣上有旨,说是不让程氏的人今日入宫。”
程司徒冷笑一声,拿出了先帝赐下的金令,迫使让道。
程司徒一路入了皇宫,在御书房外让宫人进去通报,宫人不得不入殿通报,皇帝不语,晾了程司徒在御书房门外站了一个时辰。
气得程司徒甩袖便走,又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外的侍卫不敢拦着他,只能让人进去了。
椒房殿。
皇后将来龙去脉与父亲说了,程司徒怒骂了皇后看管不力,“两个人都是你带大的,你怎么连这种事都没有发觉。”
“父亲,我也不知她竟是个祸害,子揭也是,竟蠢笨到这种地步。”皇后气得身子不稳,坐了回去。
“将错都推到淮乐身上,子揭那边,我会让人上书劝皇帝,若他真要传位郢王,便是逼我们玉石俱焚了。”程司徒舒了口气,“你教的儿子,被人提防了,还要与他父亲那般亲近,若他亲近程氏,早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皇帝知道谁更能做太子,他只是忘不了那个女人,才对郢王百般溺爱。”
“子揭真是随了他父亲。”程司徒冷哼一声,“优柔寡断惦记着感情有什么用。”
^
皇宫地牢。
淮乐被人提到了此处。
地牢内关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为天皇贵胄,淮乐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只不过她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来到此处。
侍卫将淮乐粗暴地扔进了牢里,淮乐像被丢出去的猫,摔在地上,掌心和小臂磨红了一小片,渗出丝丝血珠。
比她手臂还要粗上许多的铁链绕了牢门好几圈再上了锁。
淮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撑着身子爬起来,她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尘,因为手掌受了伤,动作格外缓慢。
地牢里没有窗,点着几盏昏暗的蜡烛,只能堪堪看清牢内构造。
说是牢房,其是实土墙隔出的房间,空间不大,有简单的桌榻。
这是淮乐第二次进牢房了,第一次是在青州,许是见过了青州的潮湿可怖,淮乐竟觉得此处尚可,至少没有那么浓重的血腥霉臭味道。
皇帝已经对她下了死令,住的怎么样又如何呢。
淮乐在御书房时便已经手脚冰凉,像是死过一遭了,让她多活一两日反倒煎熬,等待着死亡来临的感觉不好受。
淮乐终于承认,自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怕死之人。
现下没有人救得了她了,楚子揭都自身难保,他的心气高,做了二十一年的太子,被皇帝轻易废黜,许是比死了还难受。
这件事若只是太子请婚,皇帝极有可能答应,只是不知是谁透露的二人早就有染,一下子事态变了意味,变成了霍乱宫闱,皇帝自然大发雷霆。
经此折腾,淮乐没了力气,随意倒在榻上。
说是床榻,就是硬木板,硬的硌人。
喉间那药的腥苦还回荡在口腔咽喉,淮乐思索起那碗汤药里加了什么,为何如此难以下咽,让人至今都胃中翻腾。
淮乐起身,去看桌上的茶壶,茶壶里面没有一滴水,淮乐沮丧地盖上壶盖。
蓦然。
隔壁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墙角松动,堆在墙角处的干草被拨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淮乐以为是老鼠,吓得往后退,警惕地看着那个洞。
只见洞口处伸出一只手,递来一个茶壶。
“喝吧,是干净的水。”那人道。
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淮乐没有上前,询问道,“你可是南疆君主?”
这声音不是正准的上京官话,她在青州听到过南宫远说官话,不是很准,带有南疆话的音调,容易辨认。
对面似乎一愣,而后试探地问,“淮乐公主?”
“是我。”淮乐没想到南疆君主被关押至此,竟然还只与她一墙之隔。
“公主可是渴了?这是干净的茶水。”南宫远道。
“多谢。”淮乐上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饮下,口腔里的苦涩被冲散了大半,身子的不适好过了许多。
“淮乐公主为何会被关押在此处?”南宫远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淮乐又道,“我不想说。”
她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有错,但大部分人应是觉得他们有罪,淮乐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即便快死了,也觉得难堪。
南宫远道,“那不说就好。”
他的声音春风一般暖,当时在青州,淮乐还以为南宫远会趁机添乱诬陷她,如今看来,她真是小家子气了。
“多谢你的茶水。”淮乐将茶壶递到了洞口,她狐疑,“为何此处会有一个墙洞?”
“此事淮乐公主能否帮我保密?”南宫远道,“这个洞是我挖的。”
“那你为何要让我发觉?你都不知边上是谁,就不怕被揭发吗?”淮乐问道。
南宫远苦笑一声,“我也是在赌,你有所不知,我们所在的这一处牢房长时间没有来过人,想来此处都是给重犯使用。既然横竖都是要死,我想让你和我一起挖,我们逃出去。”
“逃出去?”淮乐双目微瞠,心中似燃起了一星半点的希冀,“如何逃出去?”
“之前有一个犯人告诉我,皇宫地牢通着宫外,他给我画了图纸,只要顺着挖便是。”南宫远道。
“他在哪?”淮乐问。
“他死了,来这里的人都活不了多久。”南宫远道。
确实如此,挖地牢太慢了,淮乐许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我是活不到那一天了,”淮乐道,“不过我帮你一起挖。”
“真的吗?多谢。”南宫远道。“你可有什么心愿?我出去后可以帮你完成。”
淮乐摇摇头,想到南宫远看不到,又道,“等我想到了再告知你。”
“好。”
二人交谈的声音不大,可以听到远处而来的脚步声。
南宫远赶忙道,“淮乐公主,快帮我遮住那个洞,不要让人发现。”
“好。”淮乐蹲下,用干草快速地挡在洞前。
没想到那脚步声是靠着他们这边来的,淮乐胆战心惊,将洞遮掩得严严实实。
等淮乐刚弄好,她的牢房门便被人打开了。
淮乐吓得跌坐在地,门被推开,是一个锦衣青年。
与狼狈的淮乐相比,楚式微确实光彩夺人,华贵矜骄。
“你在干什么?”楚式微皱眉拎起坐在地上的淮乐。
她的发鬓都乱了,衣裙沾了尘土,裙摆被地牢的污渍染脏,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窘迫。
楚式微拽着淮乐的胳膊,淮乐挣开,动作间,他看到了她擦出血的手心。
楚式微神态冷漠,他坐到榻边,对站在那的淮乐道,“过来。”
淮乐无动于衷,楚式微顿时生出火气,他在御书房看得一清二楚,淮乐面对楚子揭百般顺从,对他却是这副抗拒的死样。
“本王同你说话。”他说话的语气冷硬了几分,带着肃杀之气。
淮乐只能僵硬地上前,她面对楚式微,也觉得难堪。今日在御书房,她仪态尽失的样子全都被他看去,如今再和他见面,淮乐生出想要一头撞死的想法。
她和楚子揭的事全被楚式微知晓了,那他如今还来做什么,是要看她的笑话吗。
想到此处,淮乐蹙眉,走到他面前。
再见面,她一言不发,也不唤他皇兄了。
楚式微眸子发深,让淮乐坐在身边,他的手握过淮乐不堪一折的细腕,她的掌心一片通红,沾了尘土也未擦干净。
她这副身子骨,不及时处理,怕是一点小伤,在这种环境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就能让她失了大半条命。
淮乐这才发觉方才在地上擦伤的手洇出了好些血迹,楚式微将她的手掌心朝上放在腿上,用一块干净的帕子为她拭去了擦痕上的污渍。
他动作不轻不重,有丝丝疼痛,淮乐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楚式微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撒在淮乐的掌心,淮乐这才痛的把手往回收。
楚式微抬眼看了她一眼,不温柔的语气,“忍着。”
淮乐看着他倒药的动作,“反正我是将死之人,殿下还是不要为我这种人浪费了好药。”
“呃。”淮乐话语刚落,楚式微的拇指就按在她的伤口处,将药粉按得被血浸染。
淮乐愠怒地瞪着他,楚式微不紧不慢道,“这样好得快。”
淮乐面上一惊,以为他还要继续按,吓得快速抽回了手。
楚式微将药和帕子放在桌上,淡声道,“早晚一次,记得上药。”
淮乐不语,手心的伤痛麻木了,渐渐没了痛感。
楚式微看着她的脸,“你与太子做那种事时,是多大?”
淮乐神色变得奇怪,“与你何干?”
“他在榻上的本事,很好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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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也能接受
◎本王喜欢你,你委身给旁的男人,自然在意。◎
“郢王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淮乐气得起身。
哪有人会问女子这种话?
即便是寻常人, 也不会喜欢被人询问床榻之事吧。
这是行者二人之事,第三个人知晓算个什么事?
“是你还是公主时,你们就做了?”楚式微声线很平, 无声中裹挟威压, 像是升堂审问一般的认真。
淮乐这般愚昧, 定是楚子揭欺哄她与他做这种事,楚式微这般想完,又生出烦躁,他为何要为她寻理由。如果是, 她当时多大?哪个受过伦理之教的女子能与还是兄长的人纠缠到一起。
淮乐发出极轻的一声笑, 楚式微是这般认为的, 那外头不少人说不定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不是?”楚式微声音加重了几分。“我为何要告诉你?”淮乐想着自己都要死了, 还怕他做什么,淮乐不觉得自己有何大错。
楚式微拉过她的手,见淮乐挣扎, 手上的劲道重了些,有能捏碎她的手骨之势, 痛的淮乐不敢再动。
淮乐蹙眉看着他,楚式微的手指轻抚她的手心, “本王喜欢你,你委身给旁的男人,本王自然在意。”
今日发觉此事时, 更是恨不得杀了楚子揭。
淮乐微愣,她与楚式微从前就交集不多,是他回京之后才渐渐多了往来, 近半年的相处。
淮乐不再是容易轻信感情了, 才半年, 应是不至于他爱得死去活来。
“一个与你亲兄长做过亲密之事的女人,你也能接受吗?”世道如此,大多男子不能忍受,觉得女子这样便是脏了,何况是楚式微这样自负的人,怎么能忍受旁人拥有过的,更何况那人是楚子揭。
淮乐这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好笑,她觉得楚式微就是这样的人。
故而不会在意,她与楚子揭是自愿的,没有错。
“本王是不满此事,”没有哪个正常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和旁的男人有了关系,“不过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淮乐不免想笑,她都要死了,自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除非楚式微要救她。
这世上若能活着,谁会想死?
还是说,楚式微会救她?
淮乐眸光一闪,手指微动,轻轻握住楚式微的手,眼睫垂下,“皇兄为我退了南蛮,破了和亲,淮乐感激皇兄,若是有下辈子,淮乐再报答皇兄之恩。”
淮乐的指尖收紧,紧紧握住楚式微的手,眸子里似有不舍,又隐匿着慌乱,楚式微反握住她轻轻颤栗的手指。
见楚式微有了回应,淮乐抬起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楚式微神情漠然,幽深的黑瞳似要看透淮乐。
她在看他。
楚式微不知道淮乐在透过他看谁。
她和父皇一样,面上说喜欢他,心里想着的却是楚子揭。
旁人都说父皇要立他做太子,其实楚式微知道,皇帝心里觉得最能胜任太子的人选,是楚子揭。
他们皆是口是心非。
小时旁人时常分不清两个皇子,皇帝亦然错认过,楚式微早已习惯,如今得知真相泛不起什么波澜。
只是对于他与淮乐的那件事,心里说不明有些芥蒂。
“那便下辈子报答皇兄吧。”楚式微道。
淮乐楚楚可怜的神态僵住,抽回了手,侧过脸不再看他。
楚式微看着她这副委屈的模样,淡然道,“下辈子可要认清了人。”
“多谢皇兄提醒,下辈子一定认清人。”淮乐话里另有所指。
楚式微神态依旧,反击道,“你那个唤作玲珑的侍女口不择言,已被割去了舌头乱棍打死,你们主仆向来情深,就连蠢笨都一致,想来很快就会相见。”
“什么?”淮乐不敢相信,纵使再迟钝也能听出楚式微话里的意思,是玲珑背叛了她。
到底是为何?
她分明给了玲珑一大笔钱财,又让人送玲珑回乡,玲珑何时回到的上京,又为何要出卖她。
“你早该听本王的,除了这个祸害,淮乐,你做事太心软。”楚式微早同她说过,她那个侍女会害了她。
这本就不是干净的世道,人不为自己着想,就会惹得一身脏。
玲珑是淮乐自己挑选的侍女,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玲珑了,知晓玲珑家中需要钱财,每次都会多给玲珑赏钱,未曾想被反咬一口。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对的?
淮乐自我怀疑,谁都能欺骗她,到底是她蠢笨,还是世道太恶。
难道让她谁也不信吗?
楚式微起身,“本王要回去了,记得上药。”
淮乐不语,也不去看楚式微一眼,她能感受到楚式微出了牢门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楚式微走后,一墙之后再次传来了南宫远的声音。
“楚式微竟是对公主有意。”
南宫远后知后觉,难怪之前在地牢看见了楚式微与淮乐公主一同出现。
淮乐想起方才楚式微无动于衷的态度,笑了笑,“他说过,只是喜欢我的皮相。”
“真是好色之徒。”南宫远替淮乐抱不平,他方才在墙后听得一清二楚,听楚式微的话,像是淮乐与太子有染。
南宫远没有过问此事。
楚式微离开后,很快就有狱卒送来干净的水和食物,还有厚实的新被褥。
在皇宫地牢的第一晚,淮乐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一团糟,她只能凭借猜测想象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担忧着楚子揭如何了。
今日御书房,皇帝说要废黜他的太子之位,还要刑罚。
帝王当真薄情冷漠。
西宫殿。
天如泼墨,黑得看不清一丝亮色。
太子被废,搬离了东宫,暂住僻远空旷的西宫殿。
宫殿内亮着烛光。
浓郁的苦涩药味充斥着整个寝殿,有人在煎药,有人在为大皇子上伤药,宫人们无一闲暇。
太医们在殿内帮着做事,来来回回,每过半个时辰就为榻上面色苍白的青年诊脉一次。
床榻上。
楚子揭受了鞭刑,昏死了过去,上衣褪去,只见身上血痕可怖,清俊的面上没有了血色。
送回来时,几个诊脉的太医去宝华殿禀告皇帝病情,说是性命堪忧,难以熬过今晚。
太医们找了说辞,说是大皇子自己不想活了。
皇帝阴沉着脸,让他们务必让大皇子醒过来,否则就去陪葬。
殿内几个太医忙得焦头烂额,害怕大皇子死了,他们都得跟着陪葬。
椒房殿那边知道了此事,皇后当场失态地流泪了,说什么都要出去看儿子,奈何皇帝下了禁足之令,几个侍卫为了脑袋不会让皇后踏出椒房殿一步。
皇后只能找宫人想办法出去打听太子的病况。
大皇子昏迷的第五日醒了,楚子揭眉头都不皱地喝下了腥苦的药汤,第一句话便是问淮乐如何了?
宫人们个个低着头不说话,最后直接跪了下去,求大皇子好好养病,不要再多管外头的事情。
楚子揭见状,知道发生了何事,作势要下榻。
宫人们吓坏了,忙按大皇子坐回去,只好告诉他事情真相。
在大皇子病危的第二日,皇帝下令,七日后赐鸩酒给淮乐,还说赐酒是保全她的体面。
现在满城都知道,淮乐犯了大罪,惹怒了圣上。
至于是何罪,宫里没有明说,但大家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知晓是与太子的事,不然为何太子会被废了储君之位。
本以为大皇子会因此动怒,然楚子揭冷静得可怕,只是让人寻凌云来。
主仆二人闭门而谈了许久,凌云出了西宫殿,没人再见过他了。
皇宫地牢。
淮乐在几日前便得知了皇帝会在此时赐死她。
虽说早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但得知死亡来临时,淮乐当晚还是没忍住哭了,她哭得小声,怕会被南宫远听见,惹人笑话。
哭着哭着,淮乐便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接受了现实。
这几日,淮乐帮着南宫远挖地洞,只是进度缓慢。这样的自救,真真切切等不到她活着的那日,但想到如果南宫远可以活着,淮乐还是为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而高兴的。
南宫远与她说,他一定要活下去,因为外面有一个能让他有理由活下去的人,他要活着去见那个人。
这是南宫远的私事,淮乐没有多问,只是鼓励他定会再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南宫远问淮乐有没有这样一个想见到的人,淮乐想了想,她进地牢后,本是最想见到楚式微的,那个时候还抱着一丝希望想他能救自己。楚式微确实来了,淮乐现在只恨当时没有胆量说出让他滚的话。
以后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赐鸩酒的前一晚。
淮乐仍在用瓦片挖着地洞,南宫远受了伤,行动缓慢,仍然挂念着挖地洞,淮乐劝他休息。
昨日不知为何,有人去了南宫远的牢房,对他用了刑罚。
那时是深夜,淮乐被动静惊醒,只听见隔壁传来了痛苦的惨叫,狱卒走后,淮乐询问南宫远是否还好,且将楚式微留下的伤药给了南宫远。
今日,南宫远似是伤口更严重了,许久没了动静。
“你怎么样了?”淮乐看不到南宫远,只能靠着询问。
“我无事。”南宫远这般说着,说出的话则是有气无力的。
淮乐担心他的伤势,掩盖好了地洞,起身去叫狱卒,“有没有人!这里有人要死了!”
“他们不会管我的,公主不必白费力气了。”南宫远出声道。
然淮乐继续叫着狱卒,迟迟没有人回应,就连骂她的人都没有。
直至远处传来沙哑的声音。
“着火了!地牢起火了!”
“薛将军,地牢起火了!”
地牢里的光确实比烛光要亮,也更炙热。
淮乐闻言后退两步,她的牢房外传来铁链被劈了几下的声音。
淮乐紧张起来,又后退了几步。
而后是铁链断裂落地的声响,沉重的牢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来人是一个带着银色鬼面具的侍卫。
“走。”那人的声音是淮乐陌生的,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柄剑。
淮乐不知此人是来救她还是杀她,之前吃了太多亏,淮乐警惕道,“你是谁?”
“想活命就跟我走。”他道。
有火光映照在他的银色面具上,可以看见跳跃扭曲的火苗。
火要大了,淮乐只能跟上他,突然,淮乐看向隔壁绕了好几圈铁链的牢门,“他受了重伤,大人能否救救他?”
“真是麻烦。”那人嫌弃道,他不知里面关的是谁,持剑利索地砍了几下,铁链脱落。
“快!快救火!有人要逃跑!”狱卒快跑而来。
火势再一次大起来,男子让淮乐沿着暗道跑出去,他去阻止赶来的狱卒。
生死关头,淮乐来不及多顾,只能听从男子所指的暗道,一路跑去。
果不其然,如男子所说,有一处暗门,门一推开,就是地宫另一个出口。
未料想,暗道出口之外早已厮打一片,刀光剑影,很是骇人。
领头的蒙面侍卫看到淮乐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迅速地让侍卫们拖住狱卒,然后拉着她上马,驾马一路向宫门而去。
事发突然,守宫门的侍卫还不知皇宫发生了何事,他们见骑马的侍卫拿出了一块玉佩,便听令放行。
过了皇宫,侍卫快马加鞭。
淮乐被他藏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下,离开皇宫好一段距离,才开口试探,“凌云大人?”
郊外的天色乌暗,淮乐丝毫不惧,反倒融入黑夜之中很有安全之感。
凌云扯下面布,“殿下托属下与娘子说,会没事的。”
淮乐还没来得及问他楚子揭如何了,后面突然追上来一拨人马,听那马蹄声,数量不少,杀意汹涌。
“怎么办?”淮乐紧张起来,落下的心再次悬起。
凌云飞快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人,面色严肃起来。
“他们不是皇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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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地牢走水,宫里乱作了一团,惊扰了皇帝歇息,皇帝听着狱卒的禀告,很是生气。
“地牢不知为何,莫名其妙起了熊熊大火,”那狱卒跪在地上,磕着的头始终贴着地,“有人趁乱带走了犯人。”
“哪个犯人?”皇帝问。
“经点认,是南疆君主,”侍卫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前公主淮乐。”
“还不快去寻,翻遍整个上京,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朕找出来!”皇帝道。
“是!”
地牢处。
夜里无端生出大火,好在宫外的郢王及时带人赶到,灭了大火。
地牢的火被浇灭,整个地牢湿答答的,地上的水变成了黑色,土木被烧得焦黑,散发难闻刺鼻的气味。
楚式微目色阴鸷,睨了眼身侧的凌符,“淮乐在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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