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黑空中悬着一轮明月。
今日楚式微不忙，淮乐从凌符那回来后，他便一直与她待在一起。
汴州愈发冷了, 营帐里烧着暖炉, 淮乐坐在楚式微腿上, 他在看地界图，帐内安静，不知不觉淮乐睡过去了。
楚式微将淮乐身上的毯子拢了拢，环着她腰身的手臂收紧, 恨不得将人融入自己的怀里。
帐外铁甲声逼近, 来者不等回禀就闯入营长内。
楚式微怀里的人听到动静抬起眼皮, 淮乐动了动身子, 被灌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寒战，楚式微轻轻拍了拍她。
“何事？”楚式微问道。
来的将军急急道，军中有报, 说是楚子揭那边的眼线有消息了。
“本王知道了。”楚式微让人下去。
淮乐闻言担忧，蹙眉看向楚式微。
“无事的。”楚式微闻讯不慌不忙, 让侍卫先带淮乐去安全之地。
又要与他分离，淮乐有些不安, “皇兄，可是要开战了？”
“嗯，你留在此处不安全, 后山有处小院，我让人先带你去那，等事情解决了, 我们一起回京。”楚式微言语间轻描淡写, 恍惚间让人觉得他说的不是什么要紧之事。
“可是”淮乐知道自己留在此处帮不了什么忙, 也许还会带来不便，可是她不想与楚式微分开，更害怕他会出事。
楚式微看出淮乐的顾虑，他垂首，抵着淮乐的额头，“不必担心，楚子揭再有把握，也在我的计策之中。”
淮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许久不言。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不会有事，我答应你。”楚式微的唇落在淮乐的面上，他的吻像细雨一样轻柔又密，弄得淮乐痒痒的。
淮乐任他亲吻着，最后楚式微的唇落在淮乐的唇上，唇瓣被含吻，覆了层水润的光泽。
良久。
一吻毕。
淮乐轻轻吐着兰息，面颊薄红，楚式微双眸含笑，“有一人，你一定想见到。”
“是谁？”淮乐问道。
“届时你去了后山，就知道是谁了。”楚式微卖着关子。
须臾。
小若与卯卯来带淮乐离开军营，楚式微为淮乐披风大氅，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才满意，“安心待着，到时等我来接你。”
淮乐点点头，秀眉仍是微蹙，“皇兄一定不可以出事。”
楚式微指尖去抚淮乐的细眉，“不会的。”
已是夜半，军中的将士忙碌着迎敌，给人一种肃穆之感。
小若催促着淮乐上马车，淮乐频频回头去看楚式微，卯卯扶着淮乐上了马车，很快就驱车而行。
楚式微看着马车消失在黑夜中，而后快步走向商议军事的营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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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
小若与淮乐坐在马车中，卯卯在驱车。
小若看向一旁心事重重的淮乐，忍不住提醒道，“你先睡会吧，这里过去还要些时候。”
淮乐回过神，“我知道了，小若你也累了，你休息吧。”
“嗯。”小若将淮乐身上的毯子往上盖了盖。
一路上只有马蹄过绿丛的声音，等淮乐睡醒后，已经达到了后山处，小若叫醒了淮乐，淮乐下了轿子，隐隐看到前方站着一个身影。
是女子的身影，很是眼熟。
淮乐上前几步，试探地唤了一声，“萝忆？”
那身影朝她走来，现下无灯，只有一抹清冷的月光，淮乐借着月光看清来人，“萝忆！”
程萝忆抱住淮乐，哽咽道，“淮乐，真的是你。”
“萝忆，你去了何处？我一直很担心你。”淮乐道。
自程萝忆不见后，淮乐最害怕的就是她会不会出事。
“先进屋吧，外面冷，听说你怀了身孕，现下你自己的身子最要紧。”程萝忆道。
现下的大致情况，楚式微都告诉她了，程萝忆知道淮乐有了身孕。
小院里整洁简素，一行人进了屋子，点了烛火，淮乐看清了程萝忆的脸，她虽穿着厚实的冬装，但还是能看出来是消瘦了。
屋内烧了暖炉，很快就暖和起来。
程萝忆与淮乐说，她被楚子揭点穿了身世后还被他的人追杀，好在程萝忆也不是吃素的，她出自罗氏，身手亦然不差。
楚子揭追杀她，是为了罗氏的兵阵图，那图当年确实是在她母亲手中，是嫁到罗氏的二公主临死前交给她母亲的。
程萝忆的母亲是罗氏旁支嫡女，外祖是罗老将军的左膀右臂，二十多年前的屠族，她外祖为了保护她母亲，将年幼的女儿藏在了山洞之中，从而躲过一劫。
“我只叫罗忆，母亲给我起这个名字，是要记住当年之仇，与程氏的不共戴天之仇。”程萝忆道。
她委托程怀煦带出皇宫藏书阁的案史就是为了调查二十多年前的案子，冒险去青州见南疆皇室亦然是为了此事，如今得知幕后的罪魁祸首就是程氏，程萝忆只恨自己在程氏时没有早些下手。
提及程怀煦，淮乐想起了那日与临别时他的委托。
“萝忆。”淮乐顿了顿，不知她对程萝忆是否带有对程氏的憎恶，“那日是长公子带我离开皇宫的，他与我说，他喜欢你。”
程萝忆一愣，并非怀疑，而是意料之外，“兄长真的这么说吗？”
淮乐点点头，又道，“你喜欢他吗？”
他们二人没有兄妹血缘，如今自是能在一起的。
程氏虽恶，但程怀煦是好人，他这么多年对程萝忆的偏袒也是淮乐看在眼中的。
“其实，兄长是罗氏正脉。”程萝忆垂下眼睑，“是我先说的喜欢他，他迟迟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他是讨厌我了。”
当年罗氏长子与二公主诞下了一儿一女，他们的女儿名为罗洛，罗洛喜欢程筵笙是人尽皆知的，本以为可以凑做一段良缘，谁知罗氏遭遇了如此变故。
其实罗洛当年没死，她被程筵笙带走了，还为程筵笙诞下了一个儿子，罗洛却因大出血香消玉殒，程筵笙带着儿子回京，将儿子给了正妻抚养，对外称是嫡子。
“难怪幼时就觉得长公子与皇兄有些相像。”淮乐道。
“我在外面受到追杀，还好遇到了郢王相救，他让人把我安置在此处。”程萝忆握着淮乐的手，“彼时我以为见到他就能见到你，谁知他告诉我，楚子揭带你入了皇宫。楚子揭可有对你做什么？他真是衣冠禽/兽，以往虽是能感受到他没那么简单，但没想到他这么畜/牲！”
程萝忆愈说愈气，淮乐安抚着她，“我无事，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楚子揭变得暴戾，对任何人都做到了极端，独独没有对她做出过分之举。
“无事，我已将罗氏的兵阵图交给了楚式微，这一场战，楚子揭必败无疑。”程萝忆道。
淮乐笑了笑，楚式微说过，若是能留楚子揭的性命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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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不仅是离京州最近的州府，也是皇陵所在。
楚子揭到了汴州，去过皇陵。
父皇的葬仪是他亲自安排的，没有繁多的过程，只简易举行。
父皇功绩无数，一直是他心中引以为傲的父亲，楚子揭想得到他的一句肯定，不论是政事上还是战场上，父皇从未对他有过赞颂。
楚式微可以得到的东西，却是他难以触及的。
先帝的墓碑旁是一位不知姓名的嫔妃，她的墓碑上没有刻字，但与先帝的墓碑并排，相靠甚近。
这是楚子揭第一次来看他的母亲，这段日子，他打听了生母的生前的事，得知她性情温婉，可能真如淮乐所言，若是生母在，大抵会爱他。
那她会更爱他还是楚式微？
也不重要，只要能让他感受到被爱着，就足够了。
南宫远不知为何要开战了，楚子揭还有闲工夫来此处，楚子揭带了贡食与火盆，做了一行祭拜的礼数，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出了皇陵，楚子揭问凌云，“凌云，你说父皇和阿娘会保佑我，还是保佑式微？”
“陛下定会胜的。”凌云道。
“当然。”楚子揭道。
现下天时地利人和，中了毒箭的楚式微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开战的前一天，京中快马加鞭带来书信，说是京中有了动荡。
楚子揭看完书信气笑了，“都要背叛朕。”
不等调查结果，楚子揭都能想到是谁，应是他那个“好表弟”。
他与程怀煦不是亲的表兄弟，但对程怀煦有了几分恻隐之心，故而没有在降罪程氏的时候牵连他，谁知如今是养虎为患了。
“陛下，是谁要怎么做？属下这就让人先杀了他。”凌云道。
“是怀煦，留不得他了。”楚子揭道。
“是。”凌云领命。
翌日。
楚子揭带上南宫远，直击天启军的所在。
谁料路途中有埋伏，一番厮杀，还是吃了败仗。
当夜，京中的消息也来了，说是程怀煦被劫走了。
“看来除了怀煦，还有旁人。”楚子揭着了件单薄的里衣，身上的伤已经沁出了纱布。
“叫南宫远来。”
南宫远是被五花大绑带到楚子揭面前的，他一路上骂骂咧咧，“楚子揭，你这是何意？！”
“京中是不是你的人要动手脚？”楚子揭问道。
“你又怀疑我？”南宫远愤懑不已，“你若是不信我，就不要与我合作！”
“朕从来没信过你。”楚子揭一笑，开始提笔书信，“银霞公主的生死就在你的手中，若是你再在京中有动作，朕会先杀了她，再杀了你。”
“楚子揭！”南宫远咬牙，受够了他的猜疑，当务之急只能先认下来。“是我做的，我会本分，你先不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楚子揭停了笔，“朕还知道你与楚式微有过来往，你是不是早已被他收买？”
楚式微攻了南疆，南宫远还能与楚式微来往，这样一个人，让楚子揭怎么能相信他。
“我是假意投过楚式微。”南宫远承认。
“所以今日的败仗，也是你作祟？”楚子揭执笔的指节泛白，今日吃了败仗，折了不少人马，楚子揭怎么能真的淡然。
“是。”南宫远连忙又道，“我这是为了最后之计，今日的败仗，换来了楚式微的消息，他让我明日带你去北道过，那有他的陷阱，实则楚式微在南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楚子揭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我与我妹妹都在你手中，如你所言，我没得选，只有你赢了，我们才有都活下去的机会。”南宫远道。
“好，明日你走起百步前，朕要看看是不是南道才有埋伏。”楚子揭冷笑道。
“好，我走前面。”南宫远双目坚定，没有丝毫惧怕之意。
彷佛所言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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