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清水湾白色独栋别墅汤宅
小汤生正焦灼地, 在客厅中走来走去。
现在,距离歹徒所说,再打来电话的两个钟时间, 只剩十五分钟。
漫长等待的每一分钟, 都像是一种煎熬。
这,比他拍任何一部电影, 都要紧张、都要焦虑。
这, 关系着一个小朋友的人命呀!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汤文若。
此刻, 大汤生戴着他的金丝平光眼镜,深坐在白色真皮意大利沙发中,正在用笔记本电脑, 专心盯美国股市的盘。
周遭的一切, 在他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有种泰山压顶而不变色的气度。
重案组探员们,正在紧张工作。
“Sir,查到了!”在设备上十指如飞的美丽女探员,抬头报告。
正在不断走来走去的小汤生蓦然驻脚,即刻望住她, 问:“靓女,是不是查到绑匪行踪了?”
女探员斟酌了下用词才说:“查到刚刚最后那通电话的行踪了, 他们此刻正在九龙角码头附近。”
在场级别最高的邱沙展, 一挥手下令:“全部都有,即刻行动。”
“等等,等等!”小汤生忙将人喊了回来,“最后一通电话?那不是秦霜树打过来的嘛?她都说她脱困啦!你们怎么还要冲她行动?”
汤家是本城豪富, 同总警司都有直接关系。
邱沙展不能不解释:“我们方才联系过香江电讯,已经查到那部手提电话的持有人, 是汤家竞争对手谢云隐谢生所有。”
“警方怀疑,绑匪绑猪油渣师奶同她儿子是假,实际上是谢生为了打击汤家做的假局,就为明天上新闻纸,打压汤氏股价。”
“我们还查到,此前,他通过不同买手,目前沽空汤氏兄弟影业股票,两百五十万股……”
就是两千多万港纸!
如果汤氏股票急跌,谢生将是最大受益人。
猪油渣师奶同谢生,突然走到一起。
匪徒又莫名奇妙勒索,只不过是她老板的汤生。
办案经验丰富的邱沙展,立即判断这是一出声东击西,自导自演的好戏。
“不可能!阿树我了解,她绝对不可能勒索谁,更加不可能用儿子性命来做豪赌。”
“更何况,谢生的确是我们汤家的老对手。但做股票,向来在消息,在行情。为了两千五百万亲自出手?不过是一辆超跑的价位。我都不会啦!”
邱沙展被他说到噎住。
几千万,在这些阔佬眼里,句句都是不值一提。
几千万,即使是他们这种警务人员,都是成世都赚不到!
好多凶徒铤而走险,杀人放火都不需要这样多钱。
电话中勒索汤家的,都只要了五百万!
小汤生口口声声都说,两千五百万不算什么……
坐在沙发中正在看美国股市的大汤生,抬眼看了弟弟一眼,慢悠悠道:“细佬,不好阻差办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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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你认为谢生,真可能为了打压股价出手段?”小汤生问。
汤文若淡淡道:“他那样级数的人,就算想要出手,都不可能亲自动手。他又不是癫。”
“连何爵士都高看几分的男人,不知香江多少人可以被买动做事……”
他这话一出,邱沙展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显然这位大汤生,也并非是真认可他的推测方向。
只不过警方要是出面难为一下谢生,汤文若也相当乐见其成。
反正影响了对方名誉,到时候要赔不是的是他们,不是他汤家!
就在这时,一个探员走到邱沙展身侧,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
“又是九龙角码头?这是做咩?”邱沙展皱了皱眉头。
他思索了一刻,一挥手:“行动。”
他所率领的大队人员,只留下女探员同另两个探员,留守等待绑匪电话。
其余全部出去,执行任务。
他们刚刚离开,大汤生的手提电话,忽然响了。
他从笔记本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有些诧异。
绑匪要打电话,都应该打给他弟弟呀。
怎么打到他电话上了?
是察觉了阿SIR在监听电话?
所以玩花样?
女探员微微示意,他接通电话。
只听那边哭嚎道:“报告汤董,货仓失火!烧啦,咩都烧啦!”
汤文若蓦然站起。
…………
白色福特面包车
何坚劲开着车,一路兜兜转转。
终于找到理想的收赎金场所。
码头。
这里交易,他只需要准备只船。
即便汤家真够胆报警,他都能随时从海上逃走。
何况,他还有一身相当不错的游水功夫。
“劲哥,劲哥。”水鱼仔连声呼唤。
“咩事呀!”何坚劲回应得相当不耐烦。
他这个小弟,一向傻傻的。
不过,也因为够傻,才一直都是他最忠诚的心腹。
其他人,大部分都因为受不了他的火爆脾气,动不动打人。
大家早就一拍两散。
所以,何坚劲大多数时候,也只好忍受水鱼仔的憨憨傻傻。
“劲哥,你快点看呀,怎么的士越来越多啦?”水鱼仔大呼小叫。
“大惊小怪,香江哪个地方,冇超多的士?”何坚劲随口骂他一句。
他望了一眼后视镜,成个人立即如定格一般。
好半晌,何坚劲才揉了揉眼,探头从车窗望出去。
妈呀——
只见,四面八方都是的士车。
眼睛望出去,到处都是一片红色。
不知道有五百架,还是一千架。
孤清的圆月洒落光辉。
照耀在蔚蓝色的海水边,码头上。
一辆白色半旧面包车,被铺天盖地的红色的士车紧紧包围。
如果有人从夜空中俯瞰,便可以看到极其震撼人心的壮观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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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夜色中,无数的车灯照映,灯光闪烁,连成一片。
如同漫天繁星。
成山成海的红色海洋中,可怜巴巴蜷缩着一点小小的白色。
夜色,那样漆黑。
车灯,那样璀璨。
照彻人心,也照彻整个码头。
“叼你老母,不是啦?”何坚劲骂人的声音,都变小了。
水鱼仔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劲哥,是不是刚刚,你话要斩死同你比中指的的士佬全家,他不服气,所以把行家全都叫来了。”
何坚劲怔了一怔。
想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一向听说,香江的士佬最为团结。
惹了他们一个,就招来他们一窝。
自己怎么这样衰!
早知道,他就收声啦。
水鱼仔对他,比他对自己还有信心,忽然大声吼道:
“的士佬,你们知不知劲哥究竟是咩人呀?你们今日将人围住,就不怕明日,他斩杀你们全家啦?”
的士佬中,立即“嗡嗡”声炸响,显然都在议论纷纷。
又是马冰河,从车里拿出一只大喇叭。
放在嘴边喊:“何坚劲,水鱼仔。我们今天敢来,就不怕你们。快点将……”
他话还没喊完,白色面包车中,忽然炸响一道求饶声:
“各位司机大佬,求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啦。”
“我刚刚是同你们那位兄弟讲笑,绝对冇骂他的意思,更加不敢伤害他屋里人。”
连水鱼仔听到,都愕然回头。
一向穷凶恶极的何坚劲,见到这样铺天盖地的车潮,比水鱼仔滑跪还快。
他都快吓尿了。
如果不是车子被堵在中央,他跳海都要逃走。
这些的士佬,单打独斗,他一个都不怕。
可是几百个,一千个……
就是蚂蚁啃大象,他都尸骨无存啦!
水鱼仔傻,他又不傻。
车窗中立即伸出一根长杆,上面还挂着一件白背心。
表示举白旗投降。
的士电台中,众人正议论纷纷。
开始,他们听到水鱼仔那样嚣张放狠话。
心头还是胆寒了一瞬。
毕竟他们开计程车的,又不是蛊惑仔。
同这种烂仔对上,就怕后患无穷。
但对凶徒的愤恨、对小朋友的怜惜、对猪油渣师奶的同情,还是在这些侠肝义胆的人们心中占了上风。
何况,他们几百上千个人,都将两个烂仔围起来了,还不敢救人,这不是笑话么?
马冰河立即拿出大喇叭喊话。
他们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凶狠的悍匪,竟然滑跪最快。
都还没打斗,何坚劲就举白旗投降了。
马冰河正要叫他将嘉峰交出来。
谢云隐立即在电台中出声阻止:“如果点名我们为嘉峰而来,这两个烂仔一定会伤害嘉峰来要挟我们。到时候,大家是让一条路?还是不让?”
他两世为人,最熟知人性。
何坚劲同水鱼仔,伤害小朋友寻求生路,他们真做得出来!
大家在电台中,又是一阵商议。
马冰河这才举了喇叭道:“何坚劲,你方才骂我兄弟,还要斩他全家!我们这些行家,个个都不服。你给我滚出来挨打!”
何坚劲又是一声哭嚎:“大佬呀,我愿意斟茶认错。你们放过我啦!”
他虽然凶悍,却生怕惹到的不是计程车公司,而是的士佬们开的堂口。
他自己是混江湖的,就以为这些人都是混江湖的。
听马冰河吼得凶悍,更加吓得屁滚尿流。
谢云隐当先下车,秦霜树躲在一侧,怕被歹人看见。
他带着一群的士佬,手拿棒子,在面包车上敲敲打打:“何坚劲,出来斟茶认错!出来跪地道歉!”
马冰河拿着大喇叭,跟着高喊:“出来斟茶认错!出来跪地道歉!”
无数的士佬山呼海啸般应声:“出来斟茶认错!出来跪地道歉!”
面包车在棍子的敲打下,不断震动。
何坚劲同水鱼仔更加瑟瑟发抖。
他一眼看见,同他比中指的那个的士佬,正得意洋洋,站在人群中间。
他都快吓尿了。
不下车,不行了。
没办法,只好将车门拉开半截。
何坚劲正准备下来,规规矩矩斟茶认错,跪地道歉。
谁知,面包车车门刚刚拉开一截。
一双手伸出,立即将他拖了出来。
看清楚拖他的人,何坚劲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猪油渣师奶?你怎么出来了?”
一句话没说完,他的眼睛,立即被拳头狠狠揍了一拳。
何坚劲的脸上,即刻多出一只熊猫眼。
秦霜树又奉送他另一只眼一拳。
两只熊猫眼新鲜出炉,齐齐整整。
另一边,谢云隐也将水鱼仔拖了出来,正在胖揍。
所有歹徒,顷刻间都被制服。
的士佬人群中,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直到秦霜树将满腔的恨意、焦虑同担忧,全都在人肉沙包身上发泄完毕。
何坚劲从哭爹喊娘,被她打到声音都发不出。
水鱼仔抱着头,乖乖任谢云隐一拳一拳痛揍。
两个凶徒,都被打得服服帖帖。
的士佬中,涌上几个十分健壮的大汉,一齐将何坚劲同水鱼仔按倒在地。
他们瞬间接手。
秦霜树这才探身,钻进面包车。
她一眼看见后座上的嘉峰,立即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
早都已经止住的泪水,此刻,忍不住又落下。
一滴晶莹的泪珠,正落在嘉峰的脸上。
似是母子间的心灵感应。
原本正在熟睡的嘉峰,忽然轻轻抽动。
秦霜树忙低头去看儿子。
只见,嘉峰巴掌大的小脸,泪痕犹未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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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长长密密的睫毛,扇了一扇。
他缓缓睁开了眼。
“嘉仔。”秦霜树低声唤。
嘉峰伸手揉了揉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才渐渐恢复清明。
等他看清楚是秦霜树,小朋友的眼中泪意汹涌而出。
小小身子立即投入她的怀中,道:“妈咪,我都以为,我再见不到你啦……”
秦霜树以为自己乖仔吓坏了,忙轻抚着他的背,边拍边安抚:“乖仔不怕,妈咪永远都在乖仔身边啦。”
萌萌的嘉峰,努力向妈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的眼角,却不受控制,一直淌下泪水。
他不敢告诉妈咪:刚刚,他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他甚至梦见——
大火,将妈咪全身都烧着了。
还好!
还好,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嘉峰伸出双手,牢牢抱住妈咪。
秦霜树也紧紧抱住,怀中软软的小身子。
泪眼朦胧。
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呀!
62
良久。
秦霜树才轻轻松开嘉峰。
她环顾周围, 入目到处都是晶莹车灯,到处都是红色车海。
如同繁星般闪亮在夜色中,那些明亮的车灯旁, 有好多人正满心善意, 看着他们母子笑。
绝处逢生,救回了心肝宝贝, 母子重逢。
秦霜树心情如同海潮般激荡翻涌, 一时。忘记了周围所有人。
热心帮手救援嘉峰的人群, 都能感同身受一个妈咪, 对她的孩子失而复得的珍惜和惊喜。
他们一直没有出声,打扰母子俩的相聚。
直到这时,秦霜树才如梦初醒, 心中涌动, 难言的温暖。
她弯下腰,蹲在身侧,轻声对嘉峰说:“乖仔,今夜,这里所有阿叔阿姐为了你, 连工都不开。”
“他们成晚奔走,到处找寻你下落。不惜以身犯险, 对上凶穷凶极恶的烂仔, 都要救你!你快点同妈咪一齐,给大家行礼,给大家致谢。”
秦霜树说得十分郑重。
香江这座城市,这本书中的背景, 真正溶为她的生命底色。
因为这里有情,有义!
的士佬们, 则比秦霜树轻松好多。
很多人甚至根本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举动。
“都不用啦,小朋友平安比咩都强。”
“大家都是举手之劳啦!”
“吉人自有天相,小朋友今后要更加乖乖听妈咪话呀。”
“我都冇做咩啦!”
“妈咪同乖仔,快点返屋睡觉啦!已经好晚啦!”
……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海浪声声,显得人潮更加嘈杂。
每一个人脸上,都是轻快地笑意。
这些淳朴而善良的人们,并不懂得说什么华丽的语言。
他们有的,只是一颗赤心和满腔热血
他们的赤心和热血,被向来感受力最强的嘉峰小朋友,感受得清清楚楚。
他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移动很慢
因为他想记清楚,这里的每一位阿叔、阿姐。
嘉峰甜甜微笑,自妈咪怀里站起,握住秦霜树的手。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走到车海环绕的正中央。
“好多谢大家!”这是秦霜树还带着哽咽的声音。
“嘉仔好多谢各位阿叔、阿姐。如果不是你们帮手,嘉仔可能已经冇命啦!”这是小嘉峰又天真,又赤诚的声音。
母子俩人,手牵着手,他们向着面前的人群深深鞠躬。
时光仿佛定格一般。
连的士佬们都十分动容。
待两母子重新伸直了身体,又从容转身。
这一次他们换成背对的方向,再次郑重其事地向另一边的热心好人们深深鞠躬。
他们再转向左边,致谢……
他们又转向右边……
秋风吹过,海波涌动。
无数水珠,被大风吹落在人群中,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谢云隐轻轻抬头,仿佛在看天边那轮圆月。
其实是不愿被人看见,他眼中晶亮晶亮的东西。
善良的人群,被这样诚心正意的感谢。他们全都手脚无措,又心生感动。
“嘉峰真是好乖呀!”有夸嘉峰的。
“挨千刀的匪徒,竟然这么小的小朋友都舍得祸害!”有愤恨绑匪的。
这是那位比何坚劲中指的,热心后生的士佬。
他说着说着,又来气了!
提着硕大的拳头,将手底下按住的何坚劲又是一顿暴捶。
他开了头。
周围的壮汉们,个个不甘示弱,争先恐后。
将已经制服按在地上的何坚劲同水鱼仔,打得哭爹喊娘。
计程车司机中的师奶忙笑着劝:“大家不好再打啦,吓到小朋友啦!”
“那也不可以,就这样放过他们呀!”义愤填膺的人群低吼!
“如果放过坏人,就是祸害更多好人!”的士佬都金句频出。
“即刻押他们去交给警方!”另一个师奶出了个主意。
立即得到了所有人响应。
“这就走!我驾车载他们去!”
“我驾车!”
“我驾车!”
“大家都去!不可以让祸害走脱啦!”
……
正在群情汹涌的时候,码头上空忽然响起高昂严肃的喇叭声音:
“这里是香江皇家警察,里边的人你们被包围了……①”
此时,地上鼻青脸肿的何坚劲同水鱼仔,如获救星,一齐向着警察大叫:“阿sir,快来抓我呀,我全部都认罪!”
而今,他们一心只想,赶紧被关起来!
隔五分钟,就挨一顿打。
这,谁遭得住呀?
的士佬们哄堂大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平时都是古惑仔欺负他们。
他们又几时见过?
古惑仔被修理到,渴望被阿SIR抓去蹲监?
大喇叭又重复了一遍喊话:“……即刻交出武器,释放人质!”
的士佬们赶紧挪车的挪车,让路的让路。
瞬间,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红色海洋,打开了一条通路。
他们的身后,果然多出一层包围圈。
好多辆警车前,全都站着荷枪实弹的香江警察。
带队的最高长官警署警长姜sir,带领一队人,从通路中大步进入。
姜sir看了一眼,地下还被压着的何坚劲同水鱼仔,皱眉问:“听人讲,你们的士佬大出动,在码头集会,究竟发生咩事呀?”
的士佬们还没来得及回答。
地下的何坚劲鬼哭狼嚎:“阿sir,你快将我抓去蹲监啦,我全部都认罪,我真是不想挨打啦!”
姜Sir目光凉凉,扫一眼鼻青脸肿的何坚劲。
邱沙展忙凑到面前,小声提醒:“何坚劲,绰号暴龙,大监常客。半个月前,刚刚保释出监。”
马冰河笑道:“冇事啦,我们都是协助阿sir抓坏人,等阿sir给我们发良好市民奖啦!”
“好市民奖,不知有几多奖金?”的士佬们纷纷畅想未来。
“如果冇奖金,阿sir都要记得给我颁张奖状,好让我在公司威风威风!”
气氛顿时松快起来,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玩笑。
姜SIR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挥挥手,两个便衣立即上前,接手了何坚劲同水鱼仔。
邱沙展接到长官示意,开口道:“请大家都同我们返差馆配合调查。等我们查清楚,应该颁奖自然有大SIR颁奖。”
秦霜树生怕阿sir误会热心帮手她的人群,忙道:“我是秦霜树,这是我儿子嘉峰。他给歹徒绑了。”
“是司机大佬们义气深重,奔走救援,大家都驾车,将何坚劲同水鱼仔堵在这里,才及时救了我儿子。”
姜督察的脸色,顿时变得和善好多。
他们接到线报,成千辆的士车,突然聚集开到码头。
警方生怕出什么乱子,赶紧安排了大量人手,赶过来。
如今知道是好人好事,做阿SIR的也就放心了。
等到查清楚,报上去。
还可以做为,他这区香江警民合作的典型宣传呢!
姜SIR过于严肃的脸,总算有些许笑意。
正在这时。
他腰上配备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姜SIR按下通话键。
里头清清楚楚冒出个声音:
“报告姜SIR,汤氏兄弟影业货仓大火,疑为有人恶意纵火。”
电话那头的探员,报告简明扼要。
“咩呀!”本来已经展开的笑意,在姜SIR脸上彻底凝固。
与此同时。
秦霜树听见消息,蓦然回头,看向谢云隐。
只见他微微张着薄唇,英俊的脸上,满是惊讶。
邱沙展立即意味深长地看看秦霜树,又看看谢云隐。
姜SIR急匆匆收队,他要赶回去向大Sir方荣达汇报。
汤家是本城影业大王,汤老先生又同大SIR多年交好。
影业公司货仓纵火案,本身就是恶性事件。
汤氏又有诸多大明星坐镇……
可以想见,传媒那些狗仔此刻怕已经蹲守在警署门口。
无论哪一条,警方都得火速破案给汤家,给市民和传媒一个交代。
姜Sir匆匆走了。
现场差佬里,职级最大的就是邱沙展。
他立即活跃起来。
指挥着同事,将何坚劲同水鱼仔押上警车。
又请在场所有人,统统回警署录口供。
他特意走到秦霜树面前,问:“货仓纵火内情,你知几多?”
做阿sir的,观察力最强。
秦霜树听到火烧货仓的惊异表现,早落在他眼底。
秦霜树老老实实答:“之前嘉峰是给凶徒关在货仓中。我去救人,自己都给关住。好彩谢生仗义出手,才冇事……”
“那你们就同小朋友一齐,返差馆落口供啦。”邱SIR即刻要求。
的士师奶即刻出声反对:“阿Sir,小朋友受了惊吓,而今都是半夜了。放人家母子返屋睡一觉再录口供啦。”
“是啦,小朋友又不是嫌犯,放人家母子睡一觉啦!”
“阿sir,你都有仔啦。如果今次是你个仔,你又舍不舍得觉都不给人睡?”
的士佬们纷纷怜惜,受了一天惊吓的小朋友
你一言,我一语出声响应。
“你们不好阻差办公啦!”邱沙展皱眉道。
秦霜树求情:“大家为我同我仔的事,已经奔走半夜……”
邱沙展忽然道:“我们警方为你为你仔,何尝不是都奔走半夜?而今,都还有同事守候汤家,等待绑匪电话。”
秦霜树怔了一怔。
环顾周围,好多阿SIR都还精神抖擞,等着执行任务。
她的心中,如同煮粥。
翻滚着好多暖意,同感激。
她牵住嘉峰,说:“嘉仔。记住这些阿叔,阿姐,他们每一个,都曾经帮手啦,要救你的命。”
嘉峰乖乖听妈咪话,又向警察阿叔们行礼:“好多谢你们,嘉仔的命……”
说了半截,小朋友人已经软软倒了下去。
“嘉仔!”秦霜树猛然抱住嘉峰。
邱沙展即刻按动对讲机:“速度CALL白车救人,被绑小朋友晕过去了。”
此时,他已经完全相信,这对母子是单纯的受害人。
嘉仔那样萌,那样乖。
又有谁舍得用他的性命去做局呢?
…………
香江人高效,香江警察更加高效。
只用了不到24小时。
警方已经查清,悍匪绑人案同货仓纵火案是关联案件。
何坚劲同水鱼仔绑人勒索,后来判了十五年。
肥波夫妇纵火行凶,肥波判了十五年,波嫂不是主谋,只判七年。
汤家货仓烧毁大半。
货仓底楼彻底烧毁,里头有个人,都被烧成了灰。
经警方查验DNA证明,证实死者周翔,害人终害己。
他是被肥波烧死。
汤氏影业货仓仓管段无明,纵容包庇恶人行凶。
睡梦中遭遇大火,他情急之下,跳窗逃生。
仓促间,被烧毁的木头压断了右腿。
在医院治疗期间,被警方告知行凶者是干儿子肥波。
肥波是故意连他一起烧,方便伪装意外失火假象。
段阿伯老泪横摔,痛不欲生。
出院后,不知所踪。
当夜四处出动的计程车,经警方查明,确实都是热心帮助救援小朋友。
警察公共关系科,特意为他们举行了“好市民”颁奖典礼。
香江警务行动处处长,亲自为七百多个的士佬,颁发奖牌和奖金。
三大出租车公司,相继内部颁奖表扬了这些行家。
“成千的士佬,勇救猪油渣师奶儿子”的故事,被传媒狗仔写到铺天盖地。
的士佬行家们也津津乐道、争相传颂,一时间,成为香江街知巷闻的市井传奇!
这次事件,损失最大的,除了几个恶有恶报的凶徒,就是汤家。
货仓大火,烧毁几多珍贵影片原版资源。
名震香江的影业大王,汤氏兄弟因此元气大伤。
除了本来就拿出来正在影院中播出的几只成片,就只剩已经杀青的《十二飞鹰》同还在拍摄的《香江爱情》两只影片。
影视市场份额总共那么多,你让出来,立即便会有别人抢占。
风云变幻的香江影视业,又崛起了几家新出头影视公司。
汤氏股票急跌。
几家欢乐几家愁。
如果说这次事件有受益者,大概就是谢生谢云隐了。
他一次过出清沽空的汤氏股票,一转手,净赚五千万港纸!
这是连这个重生者自己,都万万没有想到的。
炒股票,炒家们靠的就是消息灵通,处处快人一步,才能捉住股市风云。
谢云隐死而重生,两世为人。
前世就是股票狙击手同地产大亨的他,向来最留意的,就是香江股市同楼市相关消息。
还在从前,他就有收集新闻纸的习惯。
所以今生重头再来,他更加混得顺风顺水。
汤氏兄弟影业,在他的上一世败亡。
是因为接连发生了四大祸事。
《十二飞鹰》电影发行首映,林金龙被《星天地日报》狗仔踢爆城寨身世。
关涉母亲名誉,他被流言逼迫,无法面对,吞药自杀。
《十二飞鹰》电影沾上不吉传闻,汤氏影业股票暴跌。
这是第一件。
《香江爱情》主演叶香妮,在演戏时自天台意外失足坠亡。
坊间再传香江影城邪祟作怪,汤氏股票雪上加霜。
这是第二件。
忆子成狂的鬼马音乐人庄家明,受叶香妮坠楼身亡事件影响,忽然跳楼将自己摔成癫佬。
娱乐小报纷纷都炒汤氏影业是邪门公司拍摄邪门电影。
香江市民人人避之不及。
股票岌岌可危,汤氏濒临倒闭。
这是第三件。
这三件事,谢云隐上次都曾话给秦霜树知。
作为试探,他当时故意不讲,还有第四件事。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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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树全然不知,他因此确定——
秦霜树不是重生者,却是他更加没法理解的存在。
她能改变命运!
第四件,也是前世,彻底终结汤氏影视王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影城货仓大火!
当时影视业头把交椅的汤家连番巨创,伤筋动骨。
资金、口碑、股票全都岌岌可危。
对家公司,同样是影业大亨的蒲家。
趁他们病,打算要他们命!
蒲家掌舵人出一百万收买烂仔,火烧香江影城货仓。
他所收买的烂仔,就是暴龙何坚劲。
纵火烧仓罪名不小,何坚劲又怕万一汤家没打死,自己都要死。
何坚劲就做了两件事。
同今世一样,收买了货仓管理员的干儿子,当时的饭堂主管肥波,让他将武功高强的段阿伯灌醉。
另外,就是逼着欠了自己赌债的烂赌翔,做纵火的执行人。
连小报都没写,谢生都不知的。
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前世,烂赌翔放火烧仓,没注意跟在身后的儿子。
嘉峰被他亲手,烧死在货仓。
肥波喝得一时忘形,自己也同干爹一起醉倒。
心狠手辣的烂赌翔,根本没叫醒他。
将两人一块烧死。
蒲家百万佣金,如约付给了何坚劲,烂赌翔坚持他才是第一执行人,应该分大份。
被愤怒的暴龙,用凶刀穿胸杀死。
汤家影城遭此大火,所有片源灰飞烟灭。
影片票房排期,全面被蒲家抢占。
汤家股票跌破谷底。
他们连影片资源都没了,再也无法东山再起。
因此落到汤氏破产,影城清盘。
汤家老爷子汤显宗气到呕血三升,当夜暴毙。
大汤生、小汤生兄弟两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汤氏小公主汤雅芙,被儿童福利局收养。
前一世,从头到尾,谢云隐都根本没有参与其中。
所以,秦霜树脑海里的那本《90香江商业大亨》,一个字都没有记载过汤家的惨剧。
这一世。
谢云隐因为看过新闻,印象深刻,早就沽空汤家股票。
静候沽空的股票,为他带来巨额利益。
谁知,前三件事,因为这个世界,突然有了秦霜树的加入,一件都没有发生。
而第四件事。
因为谢云隐结识了秦霜树母子。
因为同嘉峰同病相怜,都有一个被亲生父亲伤害的童年。
谢云隐看待小朋友,就如看待二十年前的自己。
他没办法看着嘉峰出事。
谢云隐决定,放弃本来必然到手的巨额股票利益。
并且还要赔上自己的二千五百万本金。
他亲手将烂赌翔绑起来,关到货仓。
自己又亲身去追何坚劲。
前世的两个货仓失火案始作俑者,在今世都再没有机会放火烧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且,因为前三件事没有发生,汤家还连番炒作“猪油渣师奶”,股票乘机连番升值。
此时,仍然是风头无两的影业大王。
身居影视行业老二的蒲家,根本就没敢想动手打落他们下宝座。
这一次,他们没有拿钱出来,买人烧仓。
所以,连谢云隐都以为:
今次,他亏定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次,没收钱,烂赌翔仍然想要火烧货仓。
又谁知,要烧仓的烂仔,竟然阴差阳错,反而被前世他亲手烧死的肥波,烧死在货仓。
连谢云隐都唏嘘不已。
或者冥冥之中,真是有因果报应!
今世,林金龙因为一时善心,帮手劏房师奶寻到工作。
《星天地日报》爆料炒作焦点,离奇歪到了师奶作品猪油渣身上。
鱼蛋西施林母的事,报纸提都没提。
林金龙再不必抑郁成疾,再不用吞药自杀。
反而连番新闻炒作,名气大涨。
汤家股票不跌反升。
叶香妮遇到猪油渣师奶,女人同情女人,女人帮手女人。
两次都为秦霜树所救。
害人凶犯编剧辉被捕。
叶香妮再不会意外身亡。
《香江爱情》未出街,已经好多讨论,相信杀青上映时,又是一部拿奖佳作。
汤家股票没有急跌。
庄家明同猪油渣师奶母子相遇。
天生玄学能力的嘉峰,同情他们父子,为他显化鸿仔踪迹。
心病有了心药,忆子成狂的庄家明,竟然渐渐变得正常。
今次复出唱歌,一曲《天伦》红遍成个香江、大陆、东南亚。
他不会再疯狂。
汤氏影城,也没有传出任何不好传闻。
汤家股票欣欣向荣,不曾濒临崩溃。
今次虽然仍旧货仓失火,烧毁汤家历年苦心经营的电影、电视资源。
却也不至于像前世一般,伤筋动骨,彻底败亡。
小汤先生火速指挥公司,全力宣发《十二飞鹰》,即时上市。
《香江爱情》剧组加班加点,所有班底连轴转开通宵赶拍进度。
汤文若更自美国股市赚返大笔美金,充盈汤家资金池。
汤老先生汤显宗亲身出来奔走,用一张老脸,换取四大香江名导全部同意。
亲身操刀,为汤氏再拍佳作。
今次,有充足的资金。
成个香江的明星班底,都任四大名导挑。
四大名导都有合作惯的顶级编剧、摄影、灯光班底。
他们本身就是作品质量的保证,更加是票房的保证。
甚至可以说他们本身,就是香江传奇。
虽然香江影城货仓全部烧毁,再无片源。
但是,汤家团结一心。
大家都深信,只要渡过眼前这一关。
香江影视圈人才辈出,香江影视人才华横溢。
天长日久,假以时日。
他们的货仓,片源又可以成山成海。
四大名导之一的王导,听到坊间传奇,更加感兴趣。
同御用编剧编剧海商定后,宣布下一部开机内容:
《的士佬》!
讲诉一个的士佬,鸿运当头的一生。
影片中最为壮观的场景,就是男主角同上千行家一起追堵绑走小朋友的劫匪。
遮天盖地的夺目红色,像海潮一样吞没一点白色。
63
秦霜树接了嘉峰出院。
“妈咪, 对不住。”嘉峰精神不太好,整个人蔫蔫的。
听到儿子软软糯糯的声音,秦霜树好心疼, 忙将人抱在怀中, 问:“乖仔,做咩讲对不住呀?”
嘉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 多出好多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忧郁和歉疚:
“如果不是我相信那个人……妈咪都不会受那样多苦, 都不用劳烦那么多阿叔、阿姐, 为了嘉仔奔波。”
他口中的那个人, 指周翔。
嘉峰第一次,没有叫烂赌翔做“老豆”。
今次,小朋友终于对烂赌翔彻底死心, 也彻底伤心了。
“乖仔, 不是你的错。是坏人做恶事,不是受害人不够警惕。”秦霜树认认真真同他讲道理。
“何况,你年纪小,力气也小。你相信不相信他,都会被强制带走。乖仔, 错的那个人是周翔,不是你。你不好责备自己啦!”
嘉峰恹恹答一声:“哦。”
他始终兴致不高的样子。
秦霜树从随身背的包里, 拿出一个铁盒子, 塞到小朋友手里,哄他开心:“这是妈咪亲手做的礼物哦,欢迎嘉仔平安归来!”
铁盒子上画着蓝色地球,闪耀夜空。
中央飞行的小朋友, 是嘉峰好喜欢的铁臂阿童木。
礼物!
嘉峰没有神采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
从前妈咪送他的礼物——
那台大电视机!
那件白色小西装!
他都可喜欢了。
这一次, 妈咪又会送他什么呢?
小朋友双手飞快,将铁盒子即刻打开。
好多五颜六色的糖纸包,立即跳入嘉峰眼帘。
糖纸包有三种图案:
蓝色的是哆啦A梦。
金色的是圣斗士星矢黄金版。
灰色的是汤姆和杰瑞。
每一种图案,都好似长在了嘉峰的心上。
全部都是他的心头挚爱!
“好多谢妈咪。”嘉峰亲昵的抱着秦霜树,他的小脸轻轻贴上她的脸。
妈咪真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嘉峰,也最爱嘉峰!
不被老豆爱,老豆想害自己的痛苦,在这一刻,似是被驱散不少。
“快点拆开看看。”秦霜树的声音,更加温柔。
白嫩小手伸出,拿起一颗哆啦A梦糖纸包,打开。
糖纸中央,露出一颗金棕色的巧克力。
嘉峰的小鼻子,立即嗅到一股好诱人的甜香。
他的小脸微微抬起,深深呼吸浓郁的甘美气息。
秦霜树轻轻伸出手,摸摸小嘉峰的脑袋。
费心思、耗时间做的零食,看到嘉峰这样喜欢。
做妈咪的,多出好多身为大厨,已经遗忘的满足感。
谁知,下一刻,她却看见,嘉峰又将“哆啦A梦”的糖纸,包了回去。
小手将包好的巧克力,重新放回盒子。
“怎么啦?”秦霜树忙轻声问。
嘉峰悄悄对妈咪咬耳朵:“妈咪话过,好东西要同好朋友分享。我想同朋友一齐食。”
秦霜树的心,都快给小朋友萌化了。
她粲然一笑,为这样可爱的儿子。
更为了他们母子,真正共同度过了这一关。
这世间,没了烂赌翔这个祸害,嘉峰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悲惨死去!
一定不会!
终日高悬在秦霜树心上的尖刀,总算消失无踪!
雨过天晴!
母子俩手牵着手,一路回到影城宿舍。
才走到门口。
他们的目光,都被坐在自家门口的小小身影吸走。
只见——
一张小椅子上,坐着一个扎双辫的小姑娘。
她的身边,坐着一只小小的白狗。
一人一狗,一动不动。
好似两个雕像。
不知已经坐了多久。
“阿珊!”嘉峰低声喊小女娃的名字。
正面对着秦霜树家大门的阿珊,听到声音,蓦然回首。
“嘉仔!”看清楚人,她腾地站起。
小脚丫甩开,向嘉峰飞奔过来。
秦霜树微微一笑,将嘉峰放在地上。
让两个小朋友,可以更加亲近。
阿珊刚刚冲到嘉峰的面前,她的眼泪,立即像珍珠串子,掉个不停。
“嘉仔,好对不住。是我贪凉要饮汽水,才将你弄丢了。你打我吧,嘉仔。”小姑娘伤伤心心地大哭。
秦霜树都被哭呆了,这才想起,小姑娘其实一直挺自责。
她忙于救儿子,忘了回来交代一声。
看情形,小阿珊不知坐在自家门口多久。
她一直都在等嘉峰。
嘉峰递过去张面巾纸,安抚她:“我冇事呀,阿珊,你不好掉金豆子啦。”
阿珊还是好难过,她伸手拉住嘉峰的手,一叠连声问:“嘉仔,坏人有冇打你?有冇弄伤你?我好挂住你呀,嘉仔。”
说着说着,小姑娘的泪珠源源不断滚落,掉了嘉峰一手。
隔壁房间,阿珊妈咪听到女儿哭声,忙从屋中走出。
一眼看见秦霜树母子,又意外又愧疚,忙道:“嘉仔,你有冇事?”
“都是aunt不好,冇留心顾好你,让你……”
这么小的孩子被匪徒绑走,一定受了好多罪。
阿珊妈咪都不忍心说下去。
“我们阿珊好挂住嘉仔,这两天都同阿白守在这里等你返来。太好了,真给她等到。”
秦霜树找人一天,嘉峰住院一天。
而今,已经是第三天。
听到阿珊三天来,都一直坐在这里,守住他们家门口,等嘉峰归家。
连秦霜树都感动不已。
嘉峰已经平安归来,她又怎好意思,让邻居母子那样自责?
她忙道:“不可以怪阿珊同阿珊妈咪啦!如果不是有阿珊同庄生,我都不可以那么快找到嘉仔!我都要多谢阿珊。”
秦霜树虽然不知道,阿珊是怎么遇见庄生,怎么同他一起上了电台节目。
但是,小囡囡那声嚎啕大哭,那句:“是我弄丢了嘉仔,我都好自责。嘉仔,千祈你不好出事呀!”
不知,打动几多为人父母的成年人心肠。
的士佬们群情汹涌,帮忙找嘉峰,至少有三成,是被孩子的哭声哭得心都软了。
秦霜树一番话,全出自赤心。
阿珊妈咪心中,也十分感动。
她预想过好多次,再见到这个邻居师奶的情形。
她以为她会骂她、骂阿珊。
说不定,还会动手打人。
小朋友在她手上走丢,即使找回来,也受了好大的罪。
连她和阿珊都那样焦急,那样难过。
她完全能够理解,一个妈咪的心又有多痛!
她万万没想到,秦霜树竟然那样大度,她说她还要感谢,他们家阿珊。
“阿树,你人实在太好了……”阿珊妈咪都有些哽咽。
阿珊更加满脸都是泪。
秦霜树赶紧递一张面纸给阿珊妈咪,正要说话,却看到一幕奇景。
顿时,忘记讲话。
只见,小嘉峰看阿珊不接面纸,珍珠串子掉个不停。
他竟将面巾纸拿在手中,学着妈咪平时对他一样。
仔仔细细、温温柔柔地,替阿珊擦眼泪。
两个妈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大笑出声。
嘉峰一边擦,还一边轻声道:“阿珊不好哭呀,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返来。”
“咩呀?”抽抽噎噎的阿珊抬头,一张脸好似花猫。
嘉峰从兜里,掏出铁臂阿童木铁盒子。
小手打开盒子,拈出一颗金光灿灿的,圣斗士星矢黄金版糖纸包。
拆开糖纸,露出金棕色的巧克力。
那是一块可爱的,小兔子形状的巧克力。
阿珊的眼睛,立即一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家也不富裕,很少买巧克力这样昂贵的糖果吃。
何况,那块巧克力看上去,就好好吃的样子。
她伸出小手。
嘉峰嫌弃地看一眼。
“阿珊,你手好污糟呀!张嘴啦!”
听他话,阿珊懵懵地张开小嘴。
两只白嫩的手指,拈着巧克力,喂到她唇边。
好甜呀!
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香,直接滑入喉咙。
又丝滑又清甜。
巧克力与牛奶巧妙融合,又丝滑又醇香。加上若有若无的桂花清香,更加带来奇妙的体验。
小阿珊只觉得满口生香。
氤氲在口中,升腾在心中的那种感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幸福呀!
甘美得,她差点连舌头都吞了。
令她沉醉的丝滑口感,让她瞬间,就将那块巧克力,吃得一干二净。
原本满脸都是泪的小姑娘,情不自禁荡漾起一朵笑容。
闪亮犹如雨后阳光。
看到阿珊开心了,嘉峰这才放心。
这一次,他的手指,挑中的还是他最喜欢的“哆啦A梦”糖纸包。
抽出金色丝绳,打开糖纸。
金棕色的小猴子巧克力,在掌心散发幽暗而迷人的光泽。
嘉峰送到小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酥酥脆脆的响声,在空气中迸响,引人垂涎。
随之而来的,是连牙齿都生香的香脆。
夏威夷果、杏仁、榛子、蔓越莓……
每一口,都是不同层次的酥脆和香甜。
“咔嚓,咔嚓……”他捧着吃个不住
嘉峰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只“小猴子”巧克力,瞬间被吃完。
嘉峰完全意犹未尽。
两个小朋友,捧着铁盒子,并排在自家门口坐下。
嘉峰手忙脚乱,忙着剥糖纸。
他要剥自己的,还要剥阿珊的。
两个妈咪相视一笑,各自回屋。
进门前,秦霜树回头看一眼嘉峰。
只见他正用两只手指,拈着一块小猫形状的巧克力。
阿珊昂着头,张着小嘴。
巧克力轻巧而准确,喂入阿珊口中。
…………
两个孩子在外边玩。
秦霜树进屋,替嘉峰收拾背回来的换洗衣服。
她做惯各种家务,手脚十分麻利。
三两下,将衣物归置好。
目光忽然碰触到柜顶。
那上面,摆着一个铁制饼干盒。
秦霜树怔了一怔。
顺手将它拿了下来。
打开——
盒子中躺着几份文件。
最上面的,是她离家前,诓骗烂赌翔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她怔怔看半晌,双方签上的名字。
忽然展颜一笑。
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是啊,烂赌翔终于死了!
她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嘉峰出事啦!
她厌恶至极的那个烂人同她秦霜树,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从此以后,自动解除了!
这份离婚协议书,也用不着了!
否则,只要烂赌翔抵赖。
就还需等上两年,她才可以上家事法庭,单方面起诉离婚。
何况,那烂仔为了要挟她,必定同她抢嘉峰到底。
如今,也算是雨过天晴,逃出生天!
秦霜树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整个人第一次这样松懈。
她忙了一整个中秋节。
刚刚忙完,嘉峰又被绑走。
她吓到魂飞魄散,连觉都不敢睡,饭也吃不下。
连番打斗,到处跑来跑去。
她实在太累了……
如今,总算可以好好休息。
秦霜树什么都不打算想。
睡在床上,偏偏有无数念头钻入脑海。
在耳边不断响起最多次的是——
出院时,嘉峰的主治医生所说的话。
经医生检查,嘉峰的身体并没有事。
所有机能正常。
但是医生话,经过这样生死一线的谋害事件,嘉峰又是被亲爸下手。
做妈咪的,尤其要注意观察。
看看小朋友精神上是不是受到刺激,是不是有PTSD。
即创伤后遗症。
想着想着,秦霜树的笑容,在嘴角微凝。
创伤后遗症?
她松弛的神经,再度紧绷。
脑海中忽然又出现:
嘉峰温温柔柔,用脸贴住她的脸的画面。
又出现两个小朋友,你一口、我一口吃着巧克力,一脸灿烂笑容的画面。
秦霜树摇摇头,重新展颜一笑。
嘉峰看上去,比从前还开朗。
完全不似有创伤后遗症的样子
她从床上爬起来。
重新打开那个铁盒子。
将离婚协议书拿出来。
看都不看,撕得粉碎。
才又伸手,拿起离婚协议书,下面压着的另一份文件。
这是当初,烂赌翔为了诓骗秦霜树,让假戏更似真的,他自己给自己买的那份人寿保险的合同书。
秦霜树怔怔看着那份文件。
如果是在从前,秦氏集团有几十亿身家。
她还真不会将这份保险,看在眼里。
根本不屑去领。
可是如今不同了。
她日做夜做,辛辛苦苦一个月,不过挣万把块钱。
衣、食、吃、住、行,件件都要花钱。
她还要带嘉峰,去好好检查。
绝对不能留下,终身的后遗症。
这份保单讲明,烂赌翔在一年内身故,最高可理赔获得五百万赔款!
秦霜树定定看住保单。
她忽然一笑,将它重新放回铁皮盒子,将盒子放在柜子顶藏好。
这才又躺回床上。
她下定了决心。
明天就走一趟香江保险公司,走索赔流程!
她的心,彻底松快下来。
整个人,很快沉睡。
过了好些时候,嘉峰从门外轻轻走入。
他将巧克力盒子,放到写字台上。
回过身,发现妈咪已经睡着了。
嘉峰轻脚轻手,走到妈咪旁边,坐到床上。
眼睛定定看着床脚,他缩成小小的一团。
自己抱着自己,不住颤抖。
…………
几天后,汤氏兄弟影城 总裁办公室
小汤生一边听女秘书讲四大名导的片场排期,以及他们所指名邀约的香江巨星们的演员档期。
一边飞速,在电脑键盘上计算《香江爱情》准备申请的奖项,以及宣发的大致资金预算。
汤家遭逢难关,他倒是比平时更加落力。
等到女秘书报告完毕,他手上的评估也已完成。
一抬眼,才发现门外,秦霜树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他怔了怔,道:“阿树,进来。”
汤文华又随口,做出许多安排调度指示。
女秘书领命而去。
顺手将门带上。
留给BOSS和秦主管,谈工作的空间。
“阿树,返来开工啦?嘉峰有冇受到惊吓?”汤文华满怀关心。
秦霜树听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关心嘉峰。
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内疚。
好半天才道:“对不住,小汤生,是我同嘉峰连累汤家。货仓全毁这样大的损失,我会慢慢赔还公司。”
汤文华听到她这样讲,本身不开心都被逗笑了:“阿树啊,坏人烧仓,关你何事。哪有反过来怪受害者的?”
“何况,你一个月人工才一万二。如果真是要赔,光是股票,短短几天,汤氏就蒸发了八千万。你的人工需要六千多个月,也就是五百多年才可以赔完!”
秦霜树默然。
她已经想到,这一次汤家损失惨重。
恨只恨,她现在只是一个厨房阿姐。
不再是,百亿集团继承人。
她就是想赔,也有心无力。
汤文华看她脸上都是浓浓内疚神色,反而笑了:“阿树,我同你讲笑呢,你又当真。股票游戏,冇到最后,永远都只是一个数目字。”
“你放心,《十二飞鹰》上映,香江市民热捧,如今股价已经稳住,不再急跌。四大名导卖我家老爷子人情,近日就要相继开机。”
“一次跌倒算咩?我们香江人的精神,就是无畏无惧,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走!我们都信,只要冇死,总会翻身!”
“货仓的损失,保险公司已经进入理赔程序。我大哥都注入好多新资金,足够我们东山再起!”
“唯一可惜是,那样多年,风华绝代明星的倾情演出,就此烟消云散。”
“不过我同爹地、大佬都相信,只要努力去搏,以我们香江影视人的才华横溢同逼人灵气,必然会出更加多的精品。汤氏货仓的片源,只会比以前更加丰富壮观!”
秦霜树诚心诚意道:“我都相信,一定会!”
但是,如果有机会,她的确想要偿还给汤家。
她同嘉峰被绑,大汤生、小汤生竟然愿意出五百万赎金救人。
汤家的货仓,烂赌翔和肥波想要烧的都是她秦霜树。
他们对她有恩,她却连累了他们。
更加让她愧疚的是——
汤家这样大的损失,小汤生见到她,仍然一句怪责都没有。
反而不住口开解她,告知他们的各种解救措施。
只为了,让她的心里好受一些。
这个事件,按法理,的的确确怎样都算不到她秦霜树头上。
错的是匪徒!
是何坚劲!
是周翔!
是肥波!
她也只是受害人。
可是,情理上,她深深觉得,是她连累了汤家。
一想到这样大的亏欠,她的胸口就像压了座山。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嘉峰的感受。
秦霜树将手中的两个书册,轻轻放到小汤生的办公桌角落。
“咩呀?”小汤生目光疑惑,看不出秦霜树到底什么意思。
秦霜树低着头,好艰难才可以说:“好对不住,小汤生。这个时候,我都要提出辞职。”
汤文华蓦然站起:“阿树,你不要傻。我话过不关你事,就是不关你事。你更加不需要,为此引咎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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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树声音哽在喉头。
对汤家、对小汤生,她的胸中无限内疚。
知遇之恩……
雪中送炭之情……
是公司,在她最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给她工开。
他们母子,才不至于饿死。
又是小汤生,欣赏她、信任她,才将厨房主管的位置,委托给她。
如今才三个月,她却要走了。
“对不住,小汤生。”能说会道,上电台、电视台都不怵的秦霜树,如今却只懂得反反复复说这一句。
汤文华紧紧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口闷闷的感觉。
他勉强问:“你总要话给我知,究竟是为什么呀?”
秦霜树双手互相握住,手指交缠。
她将自己都捏得生痛,才说:“我都知,此时要走,亏欠汤家好多。不过,我又不可以不走。”
“我儿子嘉峰,返影城,创伤后遗症发作。他竭力掩饰,都给我发现。他好害怕这里,尤其怕片场和仓库。”
“当日,烂赌翔将他迷昏带走,不敢由大门管理处进入。就是从片场后翻墙入。”
“小朋友虽然失去意识,但他的潜意识还记得一切。他根本没办法面对这里。”
“这两晚,我都发现,他不敢睡,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困倦了,倒头睡一会,成晚我都听见他在喊‘放开我’。”秦霜树渐渐说不下去。
汤文华怔怔地听。
“我问过医生,只有离开刺激源,嘉峰才可以慢慢恢复……”
汤文华已经完全懂得秦霜树。
她那样内疚,依然不得不做这个决定。
她心中,又几多难过,几多惭愧?
可是,身为妈咪,她只可以将她的儿子,放在第一位。
但是,阿树真是要走了……
汤文华的心里,忽然烦闷不已。
看他不开口。
秦霜树伸手,将自己带来的两个册子打开。
“这一本是我自己编订的《厨房员工手册》,上面写有厨房同饭堂,每个人的性格、专长同潜质。”
“这一次技能比赛的评分,我都有列入参考。厨房主管职务,我建议,任命大D。他的厨艺虽然普通,但做人就好厚道。”
“他同大家都结善缘,一定可以将厨房管理得有条不紊……切工管理可以交给阿东……”
秦霜树一个人一个人说过去,如数家珍。
汤文华怔怔地听。
她又指着另一个册子道:“这一本,是我所记录我的厨艺心得,同刀工训练方法。小汤生可以作为公司传承,交托给下一任厨房主管。”
小汤生惊讶地看着她。
古往今来,每一项技艺专精的专家,永远都会对自己的技术保留几分。
因为大家都怕,教会徒弟,没了师父。
秦霜树竟然毫不藏私,就这样将她的厨艺心得,成本都给了他。
他明白。
给他,而不是直接给什么大D、阿东。
是让以后的主管,感激感念公司,而不是感激她秦霜树。
她永远都为公司,考虑的那样周到。
永远都为他,考虑的那样周到。
他好想出声,留住她。
他不愿意她走。
可是,小朋友的应激伤害,却又不能不顾。
“你离开这里,又去住哪?”汤文华忍不住问。
秦霜树道:“我还有几万块钱,可以同嘉峰租一个劏房,还有政府的综援可以领……”
她话还没说完,汤文华忽然开口打断:“如果一定要辞职,阿树,你搬入我们汤家啦!”
秦霜树震惊看住他。
什么意思?
小汤先生眼睛发光,想到一个绝妙主意:“你带着嘉峰搬入汤家,可以做我们厨师阿姐。”
“雅芙日日都挂住你做的菜,她又钟意嘉峰!大家一定会住到好开心!”
64
清水湾白色独栋别墅
“哈哈哈!”汤文若指住弟弟, 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小公主汤雅芙放下手中的筷子,鼓掌:
“二叔,二叔, 小豆丁的妈咪, 是不是真要入我们家啦!太好啦,我好想她的薯条、腐乳饼呀!”
汤文华还没回答。
站在小汤先生身后的娥姐, 哀怨望住汤雅芙, 说:“小小姐, 你是不是不要娥姐了?”
本来满腔兴奋的汤雅芙, 顿时安静下来。
她有些抱歉地看着娥姐。
这位厨房阿姐,在汤家服务已经有七年。
汤雅芙今年才五岁。
自她出生起,就一直吃娥姐做的住家菜。
刚刚她这样开心, 小豆丁的妈咪, 可以来汤家做厨师阿姐。
娥姐会不会好伤心?
可是,小豆丁妈咪做的每样东西,都好好吃呀!
汤雅芙想起,中秋嘉年华吃到不住口的腐乳饼,口水都快下来了。
可是, 看着娥姐哀怨看住自己的眼睛。
再看着面前她所做的满桌子菜:
明炉烧响螺、红烧大排翅、清炒西施舌、金汤花胶扒……
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每一样都是汤雅芙平日里最爱吃的。
娥姐照足口味, 费尽心思, 就为了她能多吃一口饭。
真是好难抉择呀!
汤雅芙想来想去,两个都舍不得放弃。
她抬头,用那双大眼睛望住汤文若,央求:“爹地, 我们家可不可以请两个厨师阿姐?”
“这样,我就又可以食小豆丁妈咪做的小食, 又可以食娥姐的海鲜大餐!”
穷人才做选择,有钱人可以全都要!
汤文若还在哈哈大笑。
听了女儿的央求,好半天,好不容易停下来,说:“最近我们家蒸发好多钱,全家都要共度时艰,请不起两个厨师阿姐呀。”
站在他们对面的娥姐更加慌了,哀求:“大汤生、小汤生,你们不好赶走我呀。如果我有菜色滋味做得不够,我都可以再学呀!”
汤文若忍不住又大笑。
相伴五年,一直都对她很宠溺的厨师阿姐的哀求,勾动汤雅芙的心肠。
她咬了咬唇,在心中天人大战。
好久好久,终于下定决心,闷闷道:“好啦,我不要娥姐离开啦。”
可是,一想到再也吃不到aunt做的零食,再也见不到好朋友小豆丁。
雅芙就好不开心呀!
看到女儿嘟得老高,都可以挂个小油瓶的嘴。
汤文若笑得更开心了。
“爹地,你究竟一直在笑咩呀?”小公主跺脚不依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汤文若好容易才憋着笑,说:“我笑你二叔舍不得人家走,原来是担心汤家冇厨娘。”
汤雅芙眨巴眨巴眼睛,没听懂。
“大佬!”汤文华懊恼地喊。
他一直臭着一张脸,直到这时才发声:“阿树又冇应承……”
汤文若总算彻底停下了笑声,说:“我都猜到。阿树人才又出众,讲话又玲珑。哪里是久居人下之人!”
“就话你给我看过那张,中秋夜嘉年华晚会餐饮规划PPT,就绝对不是一个只懂得厨艺的师奶,有能力做出来的。那样精美熟稔的制作,成个香江,我都冇见过。”
“汤家的一个厨师阿姐?池塘太小,困住她啦!”
小汤先生听了大汤先生这话,脸上露出怅然之色。
阿树真是要离开了……
自此一别,也不知几时还能相见?
香江这个城市,说大不大,可说小,也绝对不小。
阿树离开香江影城,走进七百万人群中,就如泥牛入海。
也许连消息都再难听到。
他们毕竟是两个阶层的人。
汤文华也不知,为何一个员工辞职,自己心中滋味那样复杂。
汤文若淡淡笑望着弟弟,忽然道:“细佬,你是不是真是希望,阿树可以留在汤家?”
“她都拒绝啦……”小汤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
汤文若笑道:“那就是好希望啦。”
大汤先生又转头面向女儿,问:“雅芙,你又是不是真是好希望,小豆丁同他妈咪,都可以住进汤家?”
汤雅芙就没大人那么复杂了,马上道:“如果可以不炒娥姐,我当然好希望啦!”
娥姐感动得眼泪汪汪,轻轻在旁边道:“我的好小姐……”
汤文若一笑,自欧式长餐桌前站起,擦了擦手,道:“我去同阿树谈一谈。”
汤雅芙和小汤先生一起震惊抬头,看他。
一个,即刻转为欢喜,鼓掌道:“爹地最棒!”
另一个实在想不通,自己能说的都说过了,大哥又可以用什么条件留下她?
…………
“黄莺”幼稚中心
秦霜树早早就等在了栅栏之后,等待嘉峰放学。
上次嘉峰被绑事件,她虽然不怪阿珊妈咪。
却相当自责。
她已经递交辞职信,影城厨房剩余的都是交接收尾的工作。
再没有从前忙碌。
所以现在,她都有时间亲力亲为,过来接儿子。
不一会,便听见学校打铃声。
随着铃声,教室中涌出一大堆小朋友。
嘉峰同阿珊手牵着手,走在中央。
看到妈咪,嘉峰飞扑过来。
阿珊跟着过来,投入自己妈咪怀中。
两个妈咪接到孩子,有说有笑,正要离开。
“阿树。”街对面,忽然传来一声男声呼唤。
“漂亮阿叔。”嘉峰伸出小手指,指向街对面。
秦霜树蓦然回首。
只见,一辆黑色的平治房车,静静停在街对过。
车门打开,里边跨出一只大长腿,紧接着钻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他斯文俊秀,贵气十足。
正是汤氏影业这一代的掌舵人,大汤先生汤文若。
阿珊妈咪知道是大老板,忙识趣同女儿挥别母子俩。
秦霜树牵着嘉峰的小手,赶紧过来马路这一边。
“汤董。”她尽量扯出一个相当职业化的笑容。
这一位气质太清贵高华,他们又实在不算熟。
她心中暗想:大老板这是偶然路遇,还是特意找她?
“上车讲。”汤文若为嘉峰打开后座车门。
他明显是有事要谈,秦霜树望一眼坐得乖乖的嘉峰,自己钻进了副驾驶座。
汽车发动,走在路上。
汤文若才问:“听讲,阿树打算辞职,离开汤氏影业?”
秦霜树心中更加惊异。
她只是个厨房主管。
一般公司流程,离职同直接主管后勤部部长提之后,总经理同意,就可以同人力资源部门走程序。
为何,今次,竟然连不太过问公司具体事务的董事长,都亲自来找?
“是的呀。医生建议,嘉仔换个环境,对小朋友更加好一些。”
嘉峰就在跟前,秦霜树回答得很有分寸。
汤文若目光晶亮,透过后视镜看着她,道:“阿树,你有冇想过,一个人带小朋友,要找新住所、新工作,好容易顾不到嘉仔。”
秦霜树苦笑。
她现在是穷人,父母亲人都在内地,不自己带小朋友,又怎么办?
如果请保姆的话,她可以算是在为保姆打工了。
还不知道够不够。
“我有一个建议。”汤文若面带微笑,风度翩翩。
“好多谢你,大汤生。请讲。”
汤文若转头,眼镜片后的眼睛满是笑意:“我想过啦,你都可以带着嘉峰,住进我们汤家。只是,要辛苦阿树了……”
秦霜树好歉疚地摇摇头,道:“多谢大汤先生一番美意,我就不做汤家的厨娘啦。”
“头次,我都话给小汤先生知啦,我打算带着嘉峰,自己出摊做饮食。我相信,可以尽快筹到比较多的钱,才好带嘉峰去好好检查……”
她话没说完,大汤先生已经道:“阿树,我不是要你做汤家的厨娘,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做雅芙的后娘。”
“嘉仔的一切所需,我都可以照应啦。你都有个安定的环境。”
秦霜树蓦然转头,去看他。
汤文若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闪闪发光的看住她。
秦霜树张口结舌,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大汤生,不好同我讲笑呀!”
汤文若微微一笑,笑容文质彬彬,风流儒雅:“阿树,我是认真的。”
秦霜树满脸震撼,仿佛被天雷劈中。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大汤生这是在求婚?
她只觉得风中凌乱,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前这一位,她真的不熟呀!
唯二记忆中的交集:
一次是他同小雅芙,来约嘉峰去海洋公园。
另一次就是——
汤氏影业同香江电视台举办的中秋嘉年华夜,他忙于应酬上流社会,将小公主拜托给了她。
他们俩,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呀!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求婚,究竟从何谈起?
坐在后座的嘉峰没听懂,奶声奶气地问:“漂亮阿叔,咩是后娘呀?”
汤文若向着小朋友温柔一笑:“就是你妈咪,都是雅芙的妈咪,我都是你爹地啦!”
听见“爹地”二字,小嘉峰的脸色微微发白,不出声了。
秦霜树问他:“我记得,同大汤生,连今次一齐,不过是见面第三次?”
汤文若淡笑:“是呀。”
秦霜树认真问:“婚姻不是儿戏,大汤生怎会同一个才见面三次的师奶,提求婚?”
汤文若微笑不改:“我细佬不希望你离开,雅芙都不希望你离开。连我爹地,都赞过你的厨艺。小豆丁都需要钱同照顾。”
秦霜树忍不住扶额。
这位说来说去,都是小汤先生和雅芙怎样,他爹地怎样,她儿子又怎样。
完全提都没提过,他们两个本人怎样。
“不好意思,大汤生,我并冇钟意你。相信你都并冇钟意我……”
秦霜树向来打直球,有话直说。
汤文若笑容灿烂:“而今的确又冇。不过,有好多人都可以先结婚,后谈恋爱。”
秦霜树上辈子,的确听过好多网文小说,经常都会写先婚后爱的浪漫故事。
现实中,也有好多人,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凑合结婚。
不过,她不一样。
她一向认为,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做到。
如果真是要同人结婚。
那么,只有一个理由。
“不好意思,大汤生。我暂时冇想过再婚。”
“如果再结婚,一定是遇到大家情投意合。他钟意我,我钟意他的人。是咯,还要钟意嘉峰。”
秦霜树认认真真作答。
嘉峰听到妈咪最后一句话,原本缩在角落的小身体,渐渐舒展开来。
汤文若看着秦霜树,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在镜片后闪过一丝黯然。
车开返影城,他将两母子送至屋门口,才轻轻叹息一句:
“只怕,我成世都再遇不到,好似娴姿那样,大家情投意合的人。”
等平治车绝尘而去。
秦霜树才想明白。
他口中的娴姿,只怕就是雅芙的妈咪,他的亡妻。
…………
一周之后
秦霜树推着一个巨大的铝皮小推车,走到宝珠戏院门口。
小推车是她花五千块特别定制。
全铝皮打造,分量不重又坚固。
盖上盖板,光光滑滑。
嘉峰坐在推车上,任妈咪推着。
小朋友怀里,还抱着一叠透明饭盒。
等到了地方。
秦霜树伸出双手,嘉峰甜甜一笑,由妈咪自车上抱了下来。
幼稚园四点放学。
秦霜树白天准备菜色材料,下午接了儿子。
晚上正好母子两一起出摊。
如果说做吃食生意,最出名最好做的,当然是庙街夜市。
但是,庙街也是好多蛊惑仔经常混迹的地方。
经过嘉峰被绑这件事。
秦霜树再不愿意,勾起任何死去的记忆。
宁愿生意没那样火爆,都不想招惹出新的蛊惑仔。
香江本身娱乐业发达。
香江影视向来自成一格,风靡成个亚洲。
香江人本身,看戏需求极旺盛。
所以成个香江,从五、六十年代起,就戏院林立。
宝珠戏院,就是最早一批建立的老戏院。
下午、晚上放电影。
早上还可以听粤剧。
有时还能排期,听乐坛天王、天后们的演唱会。
香江人有的来这里拍拖。
有的来这里,一家人娱乐一晚上。
这里,是好多人的温馨记忆。
这座老式洋楼,分为上下两层。
装修得,十分有当时的时代特色。
两层外墙,都贴满活色生香的大明星,朝你粲然一笑的发光广告牌。
远远看去,五光十色,好似夜里放光的宝珠。
戏院由此得名。
又因为它坐落在内街。
一入夜,影院周围都是推手推车的摊贩,贩卖各种吃食。
秦霜树交给影院一笔地租,可以在这里摆摊一个月。
走到目的地。
她将铝皮车的特制盖子打开,露出一个特制的煤气灶。
麻利将煤气罐接上。
再将放在二层的两张折叠桌子,十多张折凳,全都摆好。
妈咪在忙,小嘉峰也没闲着。
他将一叠饭盒全部都打开,放在变矮了的小车上。
妈咪配好的菜色,他一份份拿出来,摆得整整齐齐。
“好乖的乖仔,还这样小,就知道帮妈咪做事啦?”旁边早早摆好摊,卖凉果的阿婆,笑得一脸慈爱。
秦霜树还在忙着开摊。
小嘉峰笑眯眯回答:“阿婆,妈咪一个人好辛苦。我如果不帮手,她都会累到病啦!”
“小朋友真是又乖又靓!”旁边卖炒葵瓜子的阿叔,也忍不住赞道。
等秦霜树终于将摊位摆停当,回首看儿子。
蓦然发现,嘉峰满手,捧着好多零食。
凉果、炒瓜子、地瓜干、烤红薯、爆米花、雪糕……
嘉峰的小朋友外交,范围广阔。
不但连相邻的摊贩,就是影院另一侧,都有人送东西请他吃。
秦霜树心中暖洋洋的。
是这市井间的人情味,让穷,都变得不再那样可怕。
别人送吃食给儿子。
秦霜树当然要回礼。
只见,她将煤气阀打开,灶头立即蹿起猛火。
小铁锅中,倒入一层厚油。
火旺,油辣。
迅速加入蒜米。
蒜一遇热油,立即喷发出一股浓郁的奇香。
火猛油大,秦霜树翻炒的动作也十分迅速。
随着她手指飞舞,辣椒圈、薄壳、金不换、
鱼露,沙茶酱……
一样一样飞入锅中。
“轧轧”,爆响声不绝。
那些早已用盐洗净的薄壳,灿烂盛开。
露出中间一点肥美鲜肉。
薄壳就是海瓜子,可以说是体积最小的一种海鲜。
秦霜树加佐料的手不停。
另一只手的木铲也不停。
空气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浓郁奇香。
“好香呀!阿嫂,你真是好手艺!”最先称赞的,还是卖凉果的阿婆。
随着香气迸发。
好多摊贩,动作全部整齐划一。
都在抽动鼻子,四处寻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处都是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阿嫂,几多钱一份?我买一份。”隔壁卖炒葵瓜子的大叔香得受不住了,主动开声。
“我都要一份。”
“我都要。”
电影院还没散场,客人还没到。
周围的摊贩,就被这热腾腾的异香,勾引得受不了啦。
秦霜树忙笑道:“这一份就是炒给大家食的。大家千祈不好同我客气呀。”
“那怎好意思……”
“你都还冇开张,冇这个道理啦。”
虽然被香到馋得不行,摊贩们还是纷纷婉拒。
一个阿嫂,自己带一个小朋友在这里摆摊。
一望可知的艰难。
谁都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
“不好客气啦,你们都送嘉仔好多吃食,大家一齐分甘同味呀。”
秦霜树一边说,一边麻利将出了锅的薄壳,装成一盘又一盘。
让嘉峰,给一个个邻居小贩送过去。
看到萌萌哒的小朋友,端着香到诱人的盘子,摇摇摆摆走过来。
无论是老人家,还是年轻人,心都给萌化了。
嘉峰走一圈,送出去一盘盘炒薄壳。
又揣回来,好多各种摊位的零食。
看他坐在妈咪面前,伸手一样样喂妈咪。
摊贩们才纷纷笑着,伸手去拿秦霜树赠送的炒薄壳。
外壳微张的薄壳,还汪着一汪浓浓的酱汁。
卖葵瓜子的阿叔,第一个放进嘴里,轻轻一啜。
连酱汁带壳肉,全部滑入舌尖。
又鲜甜又浓郁的味道炸裂。
微微的辣同无比的鲜香软嫩,融合在一起。
连舌头,都差点吞到肚子里。
“实在是太香了!”到处都是一片赞叹。
卖雪糕的阿姐,停不了嘴地嗑。
正在雪糕车面前买雪糕的小情侣,闻到香气,又看摊主不住地吃。
忍不住了,终于问:“靓女,你这个炒薄壳哪里买的?闻起来好香呀!我都想给我女朋友买一份。”
一粒一粒吃个不住的雪糕阿姐,根本顾不得说话。
她一只手继续飞速夹了吃,另一只手伸出,指向对街秦霜树的方向。
那靓仔丢下买雪糕的钱。
拖着女朋友的手,两个人一起飞奔。
跑到秦霜树面前的摊位。
跑得太猛,两人都喘不过气。
只拼命指着秦霜树盆子中的生薄壳,竖起一只手指。
“妈咪,阿哥、阿姐要一份炒薄壳。”嘉峰看他们这样费劲,口齿伶俐地帮忙报菜名。
两个年轻人听到,拼命点头。
“好嘞!”秦霜树轻快答应。
飞快洗锅、开火、倒油。
又是手法轻灵而快速。
手中木铲的舞动,优美如舞蹈。
顾客都还没看清,一份新鲜出炉的炒薄壳,又已经炒好了。
秦霜树替他们装在透明饭盒中。
年轻男生迫不及待付了钱。
此时,他女朋友早已经吃了起来。
“阿婷,味道怎样?好不好食呀?”他随意问了一句。
被唤阿婷的靓女,根本没空理他。
飞速一只一只,如同嗑瓜子般吃薄壳。
男生一看,这不行。
他尝都还没尝呢!
阿婷这吃法,岂非一下子全吃光光!
他再不客气。
捋起袖子,抢了一只在手。
啜一口汤汁。
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好半天,才大声赞叹一句:“味道好正呀!”
他赞叹这功夫,女朋友阿婷已经又嗑了三只。
这下,年轻人再不敢分神。
火速同阿婷,你一只、我一只吃起来。
只不过十分钟,就将一份炒薄壳扫光光啦。
正在这时,电影院散场了。
一大堆观众,从宝珠戏院中汹涌而出。
阿婷一看,赶紧催促男朋友:“阿生,快点再买两份。那些人过来,就卖光光啦!”
靓仔看一眼乌泱泱涌出来的人群,赶紧道:“阿嫂,我还要两份,打包带走。”
“妈咪,两份炒薄壳!”小跑堂嘉峰认真大声报菜名。
“好嘞!”秦霜树轻快答应,重新洗锅、开火。
动作优美如行云流水。
又是好多薄壳,飞入锅中。
阿婷这时才有余裕看周围环境。
看一眼嘉峰,立即萌到了:“小朋友好乖呀,比海报上的大明星都靓!”
阿生故意装作吃醋:“阿婷你讲清楚啦,小朋友靓?还是我靓?”
阿婷笑嘻嘻道:“小朋友靓过阿生,但我还是更加钟意你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谈恋爱的滋味,连空气都仿佛甜甜蜜蜜。
“轧轧”声不绝,那是油锅中薄壳开花的声音。
异香氤氲。
炒薄壳迸发的奇香,果然引来观众潮的注意。
一连串人循着香,往这边找过来。
这时,两个年轻人的两份炒薄壳,又已经炒好。
秦霜树飞速打包,收钱。
她动作极快。
阿生和阿婷动作,就慢了一点。
因为慢这一点,人潮已经挤在摊位前。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人圈里挤出来。
看见高高拎着的打包盒,不时有路人问他们:“咩呀?好食啦?”
阿生每次都是大声喊:“超正啦。”
引得更多听到的人,又朝这边挤过来。
最怕人潮的阿婷,赶紧牵着男朋友的手。
两个人一起疯跑。
跑得远了,还隐隐约约听到奶声奶气的童音,在不断报菜名。
65
直到凌晨两点, 秦霜树才收摊。
宝珠戏院的午夜场,是从晚上十一点开始,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最后一波来吃炒薄壳的客人, 快到两点才散尽。
她的摊档, 就她和四岁的儿子两个人,人手严重不足。
经营一天, 当然超级辛苦。
不过, 这种辛苦, 带给秦霜树的是满满的满足感。
在戏院出摊, 同在影城厨房做事又不一样。
上班党不管每一天有多辛苦,她一个月拿的工资,永远都只有那么多。
但是, 出摊卖饮食, 每一分辛苦都是为了自己。
多一分辛苦,便多一分收获。
秦霜树只希望,今后的每一天,她都可以这样累并满足着。
总算将摊档收拾妥当。
她才将坐在凳子上,靠着影院墙壁, 早已经熟睡的嘉峰轻轻抱起。
秦霜树的心中有些歉然,又有好些心疼和骄傲。
小朋友第二天, 还要去幼稚中心上学。
却一直在努力帮妈咪忙:
嘉峰招呼客人报菜名
妈咪忙不过来时, 还要帮手端盘子。
他才四岁,就已经过早地尝过人间百味。
嘉峰也好似妈咪一样,从无抱怨。
只用一双手,埋头去做。
秦霜树将小朋友, 重新放到擦拭干净的手推车车盖上。
推着车,一路回到新租的劏房中。
因为她不愿意, 嘉峰又回忆起,烂赌翔怎么暴打原身、暴打他。
所以两母子,并没有回到从前深水埗租住那间劏房。
她宁愿多出一点租金,重新另租一间新的。
花了一天时间,在嘉峰学校附近,她终于找到这一间唐楼劏房。
价格低廉,又交通便利,位置绝佳。
秦霜树之所以会选择在宝珠剧院摆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里是离新家最近的戏院。
步行可达。
住在这里,她接小朋友和摆摊都很方便。
再不用去等,那永远都在等人的红色小巴。
秦霜树将手推车,锁在楼下。
返身,自己把小朋友抱入屋。
打了盆水,替他擦过手和脸。
才将嘉峰放入床上,盖上小被子。
让儿子睡得舒舒服服。
她才自己去洗漱。
洗漱完,秦霜树却没上床。
她将收钱箱拎到木桌上,打开。
一张张展开,堆积在钱箱中那些花花绿绿的港纸。
一张张抚平。
一张张点数。
纤长美丽的手,轻轻摩挲着那些钞票,一种奇异的喜悦,在心中升腾。
连秦霜树自己,都被这陌生的情绪震惊。
上辈子,在秦氏集团,钱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数目字。
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有人穿越回2023,告诉上辈子的她:
有一天,她会为挣到一两千块钱,开心到睡不着觉。
只怕以前的她,会认为那个人头壳坏掉了!
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就是发生了。
秦霜树嘴角的弧度,弯得很明显。
原来一点点亲手挣钱,这样让人满足!
今夜出摊,除开食材和煤气的费用,她净赚1288块!
如果每天,都可以有这样好的生意——
只需10天,就可以赚到,她在影城做厨房主管一个月的人工。
满心喜悦。
秦霜树收好钱。
理账。
这一算帐,把她给算呆了。
才过了短短一周,原来她花了这样多的钱!
定制手推车,五千块。
新劏房的房租,一个月五千块。
她一共签了一年租房合同。
讲明押一付三,所以先付给房东两万块。
又置办了许多,诸如:锅、碗、瓢、盆、煤气灶,煤气以及食材等家什,总共花费一千五百块。
办理饮食牌照、缴纳杂费,总共一千五百块!
影院地租,一个月两千块。
林林总总的开销,加起来足足花费三万块!
她一共才五万多块存款。
瞬间,已经不见了一大半。
两母子还要生活,还要筹措下个季度的房租……
还有嘉峰下学期的学费……
还有小朋友看医生,治疗PTSD的费用……
越算账,秦霜树越怀疑人生……
不行!
她还得想办法,赚更多的钱!
秦霜树倒在床上,心中盘算不已。
“炒薄壳”在戏院特别行销,好多观众都钟意吃。
只可惜,而今都过了中秋啦!
薄壳即刻就要下市了。
也许,她应该再增加一些买菜金的成本。
引入更加贵价,利润也更高的餐品。
想着、想着,秦霜树眼睛一亮。
有一样,香江好多人好爱吃的食物,跃入她的脑海。
她明天就去市场买材料。
疲累不堪的秦霜树,终于放心睡去。
…………
半夜,嘉峰睡醒了,自己爬起来喝水。
走到桌前,端起他的小水杯,“咚咚咚”喝个不住。
成杯喝光。
他才放下杯子。
正要转身,回床上继续睡觉。
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样东西。
嘉峰又重新回到桌子前。
小手伸出,脚尖微踮。
取了那个本子在手中。
此时,幼稚中心已经教过他好多方块字和数字。
妈咪的字迹,他全都认得。
小嘉峰一行行地看。
那是妈咪的账本。
原来,今夜他们赚到的利润,足足有1200块。
嘉峰年纪小小,却也好开心。
他已经知,一千块钱,就可以买到家里那台电视机。
也就是可以买到好多快乐。
笑意充盈着嘉峰脸上小小的酒窝。
可是,等到小朋友的目光,再往下扫。
他直接呆在当场。
这一周,他们家竟然已经花了三万块!
妈咪都没钱了!
三万块,就是足足三十台电视机!
小朋友的脸色苍白。
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好多台电视机,同时在放着各种各样的画面。
这些电视机,又全都蓦然消失。
妈咪真是太辛苦了!
如果他可以,帮手妈咪赚钱就好了。
…………
嘉峰又跟着妈咪,出摊了两天。
这两天,在不忙的时候,小朋友到处看相邻的摊位。
隔壁摊位的摊贩阿婆、阿叔们,都对他好熟悉了。
嘉峰长得粉妆玉琢,秦霜树会做人又厨艺好好。
摊贩们都无限欢迎这个小朋友。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满载而归。
秦霜树当然又礼尚往来,给大家炒薄壳、分薄壳。
周围一片其乐融融。
周遭卖吃食的,每一位售卖的品种都不同。
一家生意火爆,常常还可以带旺别家。
吃货顾客们,总是这也要尝尝,那也要尝尝。
不会只买一家的食物。
所以,他们还会互助合作,互相介绍主顾。
没有恶性竞争,这里人与人间的的关系,比秦霜树在影城厨房时,又要融洽好多。
她虽然好辛苦,工作起来倒也很舒心。
唯一忧心,就是影院的客流量。
这里和庙街夜市不同。
周围摊贩的生意,同影院的票房生意息息相关。
饮食生意的波动,至少受两方面制约。
第一,时间!
戏院属于娱乐业。
同其他娱乐业一样。
只有周六、周日,两天生意最好。
香江人全家,齐齐上戏院看戏。
周一至周四是工作日,戏院观众都不多。
只有到周五下午开始,才又彻底回暖。
所以好多电影的黄金档,都是放在周末的夜晚。
也因此,客流量更加聚集在周末。
第二,影片的质素。
戏院放的电影内容好看,才会场场爆满。
垃圾时间放垃圾片,就更加门可罗雀。
受这两方面制约。
秦霜树的车仔摊,有时能赚一千多,有时又只能赚到五、六百。
相当不稳定。
不过,她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去楼下推车。
等到嘉峰下楼。
却看见,他背上背了一个大书包。
秦霜树惊讶,问他:“乖仔,而今,幼稚中心都布置功课啦?”
香江人都相当重视,孩子的学前教育。
好似维多利亚国际幼儿园那样的国际学校,已经开始布置好多功课。
目的是让小朋友养成,从小专注学习的习惯。
不过,嘉峰读的是公立幼稚园。
就没有这么紧迫逼人。
“冇呀。黄老师话,要到嘉仔升入K3班,才会布置功课。”小嘉峰乖乖回答妈咪。
秦霜树将嘉峰同他的书包,全部抱上铝制手推车盖子。
沉甸甸的,还真是不轻。
“话给妈咪知,嘉仔都放学了,怎么还驼住书包呀?”一边推车,秦霜树一边同儿子闲聊。
嘉峰奶声奶气回答:“我都学妈咪,都要开档做生意。”
秦霜树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更加惊讶,问儿子:“嘉仔,你做咩生意呀?”
嘉峰只是神神秘秘地笑。
母子两讲讲谈谈,好快到了宝珠戏院。
秦霜树忙着开档,都没注意嘉峰。
直到耳朵里传来对话声,她才看过去。
“嘉仔呀,你都学妈咪开档卖东西呀?”问话的,是左邻卖凉果的阿婆。
“是嘞,阿婆。我们家好穷,妈咪赚钱好辛苦,我都想试下,看可不可以帮补到家用。”
嘉峰打开大书包,拿出一张塑料纸,正在手忙脚乱铺塑料纸。
看到这样的情形,周围所有摊贩,加上过路客人集体震惊。
一个萌萌哒的小团子,这样幼小,就已经开始学做生意啦?
“嘉仔真是好乖呀,好心疼妈咪。”
“我家那个仔,比嘉仔还大两岁,成日只知玩游戏机。如果他有嘉仔一半醒目,我都好开心。”
这是卖葵瓜子的阿叔。
“阿娟呀,以后你找个老公,一定要擦亮眼。生得要靓还要足够体贴,才生得出这样懂事的崽。”
卖白糖糕的阿姐,欢快打趣卖雪糕的少女。
秦霜树听到,心中五味杂陈。
嘉仔还这样幼小,就这样懂事。
真是贴心又感动。
但是,他年纪这样小,就将“我们家好穷”挂在嘴边。
又真让她,好生歉疚。
她已经摆好摊,忙走过去帮手儿子。
这时,才看见嘉峰从书包中,拿出来的全是明星周边。
海报、明信片、恤衫……
秦霜树随手拿起其中一叠海报。
一看,上面的每个人,她都认得。
每一个,都是汤氏影业的当家红星。
叶香妮、林金龙、黄维知、庄家明、李之婉、陶子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等,陶子强?
这不是从前的邻居阿强吗?
怎么连他的都有?
“乖仔,你哪里找到,这样多明星周边呀?”秦霜树微微愕然。
嘉峰笑眯眯指着戏院,另一侧摆出的摊位,说:
“我看那位阿姐,每天都有卖好多阿叔他们的海报同照片,就想到我都有一大叠。”
他指着那些海报一张张如数家珍地说:“这张,是林阿叔签给我;这几张,是干爹同几个歌星签给我……”
林阿叔是指林金龙。
干爹是说庄家明。
电台寻人事件后,嘉峰将庄家明拜做了干爹。
住在影城,嘉峰天天都有机会见到大明星。
林金龙、叶香妮、庄家明都受过他母子援手之恩,送几张签名海报和周边哄小朋友,只是顺手之劳。
就是黄维知、李之婉等明星,看见嘉峰这样玉雪可爱,已经十分喜欢。
何况,连圈子里的一哥一姐,都那样关照嘉峰,他们自然也不会摆架子。
秦霜树仔细一看,海报中那些熟悉的美人们,正笑得嫣然有致,活色生香。
在海报的下方,或边角处。
字迹各异。
签着明星们的亲笔签名。
有的龙飞凤舞,有的飘若浮云,有的婉转多姿。
“咩呀!是不是真?叶香妮的亲签你都有?她眼睛一向生在额角上,理都不理人呢!”
同样卖明星周边的阿姐,过来翻看。
一边翻,一边羡慕不已。
“单是这一张,都可以卖五百块!嘉仔,你真好彩!”
嘉峰甜甜一笑:“多谢阿姐,承你吉言,大吉利是啦!”
听到这句话,秦霜树又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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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前,仿佛浮起一双带笑凝视的桃花眼。
“阿嫂,来一份炒薄壳。”有熟客唤她。
才摆摊几天,就有好多人都知。
看电影买一份“炒薄壳”,一边看一边吃,最香不过。
“好嘞!”秦霜树脆生生答应。
轻轻一甩头,将那双无端端浮动在脑海中的眼睛甩掉。
开火、倒油、爆炒。
随着异香在空气中浮动,她的车摊前,生意越来越好。
有的客人,就在木桌边吃的。
更多客人打了包,悄悄带进戏院。
忙碌起来,秦霜树都顾不得关心,嘉峰在做什么。
更加想不起其他人。
“阿嫂,这是咩新菜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穿着时尚的女生,指着摆出来的几只越南大肉蟹,问。
秦霜树忙笑答:“避风塘炒蟹!”
这,是她想出来,可以接档炒薄壳的美食。
肉蟹足可以吃到十一月。
避风塘炒蟹,又是出名的港式经典名菜。
成个香江,很少有人没吃过。
比炒薄壳,又要贵价好多。
她进货不多,只等有人试吃。
“几多时冇食,来份试下。”男顾客已经牵着女朋友,在桌子边上,一人一张折叠凳坐下。
“好嘞。”秦霜树答应得利索,手脚更加利落。
她将早已清洗干净的大肉蟹,几刀斩件。
码上腌料,放在一旁。
“靓女,看下明星海报啦!”两个客人等菜正无聊,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即刻上前推销。
女生一看,是个可可爱爱的小靓仔,顿时来了兴致,开他玩笑:
“小靓仔,都有谁的海报呀?生到冇你靓,我就不买。”
小朋友急了,生怕做不成生意,忙道:“好靓的啦,靓女阿姐,你看下啦。”
说着,嘉峰踮起脚尖,吃力地将一叠海报,递到女生手边。
“《十二飞鹰》林金龙!”情侣中的男生阿广眼睛眼尖,一眼看到,惊喜万分。
今天,他们就是来看《十二飞鹰》首映的。
阿广是林金龙的忠实粉丝,女朋友迁就他,陪他来看。
“叶香妮!竟然有叶香妮!小靓仔,你老实话给我知,这是不是,真是叶香妮亲签海报?”女生陡然爆发尖叫。
在戏院卖明星周边,再对口不过。
会来戏院看戏的,多多少少都有自己追捧的明星。
90年代,那时的香江娱乐圈造星能力一流,无数巨星随之崛起,香江人也好热情地掀起一股追星狂潮。
“当然是啦,我同我妈咪原来就住在香江影城。好经常见到叶阿姐的啦!”嘉峰老老实实说。
他长得又乖又萌,没有人忍心怀疑他说谎。
阿广同他女朋友立即相信了。
“几多钱啦,小靓仔?”
“叶阿姐五百,林阿叔三百。”小朋友诚诚信信。
报价都是卖周边那位阿姐的价。
“两张我们都要。”阿广打开皮夹子,拿出一张一千块港纸,递给小朋友。
嘉峰接在手中,转头要去找妈咪找钱。
靓女伸出手,捏捏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说:“小靓仔,无需找返。剩下做你小费啦。”
“多谢靓女阿姐!”嘉峰天真的声音又甜又亮。
所以,当秦霜树将金红鲜亮、浓郁焦香的避风塘炒蟹,端上来前,嘉峰已经挣到一千块。
等到午夜场观众散尽,秦霜树总算又忙完了这一天的生意。
她将摊位收拾好,推了嘉峰和小车回家。
洗漱完毕,一算账。
今晚增添新菜色,净利润一千六百块。
多挣好多!
秦霜树不由一阵喜悦。
清丽的瓜子脸,绽放出恬静的微笑。
正在这时,已经睡在床上的嘉峰,爬了起来。
揉揉眼,将书包交到她手:“妈咪,这是今天嘉仔挣到的钱,我交家用哦。”
小朋友从前成晚看电视机。
早从粤语长片中学会,男仔大了,都是要交妈咪家用。
他第一次挣到钱,立即乖乖上交。
“嘉仔好乖!”秦霜树摸摸儿子的头,“吧唧”一声,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又将嘉峰哄去睡觉。
这才打开书包。
拉链拉开,花花绿绿的钞票,立即扑入眼帘。
秦霜树呆住。
她万万没想到,儿子是真的能够挣钱了。
而且一晚上挣到这样多钱!
她将那些钞票一张张展平,归拢。
数了一数,更加震惊。
小嘉峰这一晚上,足足挣了五千三百块!
那些明星周边,都是从前在影城,明星们随手拿来送嘉峰的。
所以,全部都是净赚。
秦霜树简直有些泪目。
嘉峰,才四岁。
就已经帮补家用了!
…………
只是,明星周边,总共这么多。
他可以贡献给妈咪的家用,也只有这么一次。
那天之后,依旧是秦霜树开档,小嘉峰跑堂。
母子在宝珠戏院门口,继续摆摊。
这一晚,秦霜树直忙到,戏院夜场开场。
午夜场开始,观众入场。
她的生意渐渐没了,她也才能松一口气。
此时,嘉峰早已经睡着。
她将嘉峰抱在怀里,她的脸轻轻挨着他的。
心中一片安宁。
只觉得这样简简单单生活,就好满足。
每一天都充满了忙碌和期待。
忙碌生意,期待更多的收入。
每一天,都像是不一样的人生。
遇到不一样的人。
正在思绪起伏之际。
耳畔突然听到,十分嘈杂的声音。
酒瓶子的响声……
男子的骂街声……
还有夹杂其中的,有气无力的女人声音。
不对!
好似出了事!
秦霜树站起身,想要过去看看。
才走出一步。
身后,忽然有人拉住她的衣角。
是卖凉果的段阿婆。
“阿树啦,不好看热闹啦。那个男仔我认得,是这附近最跳的蛊惑仔,我们惹不起啦。”
段阿婆光是提到,都胆战心惊。
但她拉住秦霜树的手,却好坚定。
她是真的关心,这个坚韧乐观的阿嫂。
不想她贸然惹出祸事,毁了母子两平静的生活。
“多谢你,段阿婆。我只是得闲,想去看下。”
秦霜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说得极为谨慎。
“哎,他们那样人,最好看都不看。我都要收档返屋了。阿树,你都快点返去吧!”
段阿婆一边说,一边收档。
午夜场都开了,如果还要做一波生意,就还要等足两个钟。
她人老了,没精力等。
凉果又是便宜果子。
不值当。
那边貌似又有蛊惑仔闹事。
所以她索性收摊了。
还不忘劝说秦霜树,也赶紧收了,避祸要紧。
“好,我都即刻收档。”秦霜树向段阿婆致意。
她能感受到,对方关心她的一片拳拳之心。
看到怀中的嘉峰,她也不愿,再节外生枝。
从善如流,秦霜树也开始收摊。
周围的摊贩,都是这样。
很快,热热闹闹的戏院门口,就收摊走人得一干二净。
秦霜树的东西最多,速度也就慢上好多。
等她将盖子盖上,把嘉峰放在上面,正要推车走人时。
静夜中,忽然爆响一个尖利的女子呼声:“走开,不要搞我啦!”
那声音,那样惊骇,好似遇到了极为屈辱、痛苦的事情。
秦霜树立即坐不住了。
她腾一声跳起。
想要奔向声源。
才奔出一步。
又回首看了一眼儿子。
她的脚步有一些迟疑。
心中天人交战。
既不忍心,看到静夜中,有女生被人欺负。
又不放心,嘉峰的安全。
更加恐惧,惹上不该惹的麻烦,从此再无宁日。
自己还可以,在这里平安摆摊吗?
正在她的心中万分纠结的时候。
静夜中,那女子又爆发出一声惨呼:“妈咪,爹地,救我啦!”
秦霜树呆在当场。
她再看一眼嘉峰。
忽然想到,如果她的嘉峰,遭遇歹徒那一天。
那些的士佬们,也全都考虑自己,一个都不敢去找人。
她可能永远,都再见不到儿子了。
如今被欺负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别人家的宝贝乖女呢?
她又如何忍心,见死不救?
秦霜树再不迟疑。
飞速将手推车推到角落,把嘉峰藏在车身后。
她的人,朝着声源处,飞奔。
66
秦霜树飞身冲出, 绕去传出呼救声音的戏院背后。
戏院后侧,是一条相当僻静的小街。
两边都是林荫道,好少有行人会走这么窄的横街。
只有电影散场时候, 会有零星观众偶尔走这个方向。
而今, 正是夜深人静,这条街上又有烂仔横行。
普通行人, 更加头都不敢露。
小街空空荡荡。
只有巨大的电影广告牌, 依旧在电影院的墙体上, 散发五光十色, 斑斓照耀红尘。
秦霜树一个箭步,正要冲出去救人。
才挪身,她忽然又退了回来。
将脖子上的丝巾扯脱, 三两层折叠了, 蒙在脸上。
她还要在这里摆摊,赚钱养家。
如果可以不被认出来,最好还是不要惹上烂仔。
烂仔之所以叫烂仔,就是因为他们阴魂不散,死缠烂打。
普通人惹他们, 都要掂量掂量后果。
秦霜树不为自己想,也得考虑嘉峰。
她打扮如蒙面侠女, 这才探头去看究竟。
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夜空, 皎洁清辉洒落人间。
与广告牌霓虹色彩的光,正一齐照在小街上。
一个穿旗袍的靓女,正面仰躺在大马路上。
月色与灯光,清楚地映照在她的脸上。
连秦霜树都看得怔了一怔。
好漂亮的一张脸!
娇娇嫩嫩, 只得巴掌大。
五官深邃,却又柔和精致。
她的双目紧闭, 眉头紧蹙,睫毛像是扇子般颤抖不停。
连那管高挺的鼻子,都皱成一团
看得出,她成个人都陷入极度害怕中。
她的鞋也不知哪去了,只露出白生生的一双脚。
她的身段也过分婀娜,引人犯罪。
此刻,靓女周围,正围了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地下角落里,还有砸烂的酒瓶。
没喝完的酒液,流了一地。
正弯腰去勾她下巴的那个烂仔,长得倒是眉目英俊。
就是一张脸,一看就油头粉面,活脱脱好似旧上海那种拆白党
“妹妹仔,你孤零零一个人躺地上做咩呀?阿哥带你去好好冲个澡,然后再在皇冠开个大床房。”
“那里的席梦思又大又舒服,任你怎样睡。不是比你睡在这大街上,舒服多了?有阿哥陪你,保证你永远都不孤单。”
女子一个字都没回应,她的身体正不断颤抖。
显然害怕已极。
“歪哥,你这次竟然这样大方?竟然舍得在皇冠开房?大家都知,那可贵得很。住一晚,可要一千多块!”他身后的烂仔大声打趣。
被叫做歪哥的男人,斜斜睨一眼后面的烂仔,轻声道:“你不看下这妞咩质素!一千多块算咩?她可以给我挣返座金山!”
他话语中的恶毒涵义,让秦霜树听到瞬间暴怒。
即刻就想走出去打人。
但转念一想,她反而又缩了回去。
“妹妹仔,你不讲话,我可就当你同意?阿耀,阿伟,一人帮下手,将靓女扶起身。叫部车,一齐去皇冠!”歪哥带着笑意的声音吩咐。
被叫做阿伟那个,又腻声问:“歪哥,今次,是不是见者有份呀?”
歪哥瞪他一眼:“去去去,少废话,不好吓坏靓女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滚开啦!”女人声音忽然响起,颤抖而无力的尾音,在夜色中发颤
“妹妹仔,你这样火辣,阿哥我最钟意啦!”
歪哥笑得十分邪恶,他大踏步上前,正要用强。
空旷的静夜中,忽然响起女子清清脆脆的声音。
“喂,999吗?这边是宝珠戏院,后街有三个烂仔企图非法拘禁一名靓女,我思疑他们意图强……”
“吊你老母,有人报警!”阿耀将手中还在灌的酒瓶子,“砰”一声砸在地上。
玻璃瓶落地开花,碎裂成一地玻璃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飞溅的玻璃渣,四处溅落,有几片落在躺在地下的靓女腿上,划出点点血痕。
“歪哥,快走呀!”阿伟最怂,听到警察就想跑路。
他已经偷偷摸到三个人的最后面。
随时都准备拔腿就跑。
歪哥不怒反笑,眉清目秀的脸上显现更重邪恶。
他非但不逃跑,还朝着女声发音处走去。
墙角后的秦霜树,一瞬不瞬地盯着往她走过来的烂仔。
她没有手提电话,当然并没有办法即刻报警。
一打三,她倒是不怕。
只不过,交上了手,很难不让对方看到脸吧?
那以后她的车仔摊,就永无宁日了……
可是,她又真没办法袖手旁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靓女,到现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连腿被玻璃渣割伤,都没点反应
她八成是被这几个烂仔下了药!
秦霜树思度。
听他们对话,这位歪哥不止是打算“捡尸”风流快活。
他明显是准备当这靓女摇钱树。
不知是准备卖给别人,还是逼迫做风俗行业。
总之,又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渣!
秦霜树双手十指交叉,活动手腕。
只打算等他走过来,就先下手为强。
攻他个出其不意。
只有把领头的这个烂仔控制住,一顿好打。
另外两个才会投鼠忌器。
她现在,只希望速战速决。
如果吵醒嘉峰……
被烂仔发现小朋友,她怕一个人顾不了儿子的安全。
烂仔阿伟又喊:“歪哥,快点走啦,再不走条子来了就走不脱啦!”
歪哥回头斜他一眼:“痴线啦!要走都要看清楚,是谁在坏我好事啦!”
他一边说,一边迈动大皮鞋,朝着秦霜树藏身的墙后,径直走过来。
这烂仔的意思,显然是要看清楚,今夜是谁报警。
日后才好报复。
秦霜树咬紧牙关,下定决心。
只要这烂仔过来,就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歪哥要过去,阿耀即刻跟随在其后。
两个人杀气腾腾,朝戏院墙后走过去。
秦霜树正待连环踢,一左一右踢上他们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
歪哥和另外两个烂仔,忽然一起捂住耳朵。
脸上的表情,极度痛苦。
戏院的玻璃窗,叮叮咣当响个不停。
“吊你老母,吵咩吵?”有人从戏院二楼,探出头骂街。
秦霜树莫名其妙,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墙之隔,阻挡了她的视线。
她看不到——
躺在街中央,仍然紧闭着眼的靓女,此时正大张着嘴。
她妩媚多姿的脸,已经完全扭曲,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颤抖。
如果秦霜树可以看到她的神情,一定会认出,她正在痛苦惨叫。
可是,深夜的小街,寂若无人。
根本没有任何女声响起。
倒是烂仔们,捂住耳朵,迸发鬼哭狼嚎。
秦霜树十分震惊的看到——
三个烂仔的耳朵,都在不断渗血。
终于。
歪哥捂着耳朵,惨叫一声直接冲出墙角。
他看都没看秦霜树一眼,对穿而过。
那两个烂仔也随之抱头鼠蹿,跑得人影都不见。
秦霜树面上罩着丝巾,人站得更加贴墙角。
应该没有被烂仔留意到吧……
她还是没明白,三个烂仔到底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威风凛凛的三个人顷刻间,跑得好似丧家犬。
不过,坏人跑了。
她可以放心救人了。
秦霜树三两步走进小街。
那女生竟然还躺在地上。
她的双目紧闭,面容痛苦。
但一张脸的姿容,的的确确不输给香江大明星。
“靓女,靓女,你有冇事?”秦霜树连连呼唤。
喊了半天,她都没任何动静。
秦霜树不由伸出手去,试她的鼻息。
一只手格开她的手。
再看过去。
她才发现,女仔还是没有睁眼。
“爹地,妈咪,你们不好……”女生忽然爆发出一声悲呼。
同之前秦霜树在车摊听到的一模一样。
“靓女,起来啦,不要睡地下啦。地下好冻。”秦霜树在她耳边喊。
喊了好久,才听到有气无力的□□声:“我……我冇力气了。”
秦霜树怔了一怔。
想出一个最大的可能——
她一定是被下药了!
秦霜树还要再问。
却听见一连串“咕咕咕”的声音。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嘉峰同她,从前经常饿得肚响。
她还在发怔。
地上的女子,已经晕了过去。
秦霜树忙搭了搭她的脉息。
发现她只是饿昏了。
这还是秦霜树头一次见到,有人饿昏。
在香江这样的国际化大都会,穿得这样光鲜靓丽的靓女。
竟然饿昏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秦霜树人都过来了,当然不可能任她就这么躺在地上不理。
看她那婀娜身段,雪白皮肤。
再在这街中央躺上十分钟,又得招来其他烂仔“捡尸”。
秦霜树努力将她扶起,架在肩上。
半扶半抱才将女生,好不容易扶到她的车仔旁。
这时,她才想起儿子嘉峰。
赶快看了看车后。
一眼看见——
小朋友还靠着车仔,坐在凳子上,睡得好香甜。
秦霜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又打开自己已经收拾好的摊子,重新开档。
对方既然是饿的。
那当然是,秦霜树一显身手的时候。
为了卖“避风塘炒蟹”,秦霜树的摊档还有少少配一些米饭。
她将米饭加水,就这样熬粥。
饿狠了的人,吃粥更容易消化。
螃蟹今天已经卖光光了。
她想了一下,从菜框中找出两根排骨。
她买的排骨七瘦三肥,肉质紧实,是猪身上极好味的部分。
秦霜树运刀如闪电。
将两根排骨全部斩件。
然后洗干净排骨,放入好些调味料腌制。
等待的功夫,同时切出配菜:姜、葱、蒜、红黄彩椒等
另一口锅开火,倒入黄油烧热。
逐步加入酸梅、山楂、番茄、辣椒油、酱油、姜片、洋葱和水淀粉,熬制出一锅她自己特别配方的酸甜汁。
这时,粥已滚开。
排骨也已腌好。
秦霜树将熬好的酸甜汁,全都倒在一个盆中。
洗了锅,用姜汁擦拭锅内。
她这是防止粘锅。
再用厨房纸将水全部吸干,她这才倒入菜籽油。
油宽,火小。
待到清凉的油液吐泡泡时,她将斩好的排骨全部下锅。
锅铲舞动如飞,小火不停翻炒。
直到排骨全部变成娇艳诱人的金黄色,肉的香气蒸腾而出。
才放入生抽提鲜,老抽上色。并加入好多调味料。
在这期间,她的右手一直不停翻炒。
等到排骨微微焦香,又将姜蒜等配料放入。
这才放入方才自制的酸甜汁,进行焖煮。
只用几分钟时间,连锅盖都盖不住,那种难以言喻的鲜香。
又酸又甜的气息,光是闻到,都让人口齿生津。
一边睡着的两个人。
同时被这酸甜馋人的香气,给馋醒了。
“妈咪,你在做咩呀?好香呀!”
嘉峰睡醒,只觉得馋到肚饿。
另一个声音,在另一边响起:“好香,好香,这是咩呀?”
秦霜树招呼一声:“嘉仔,招呼靓阿姐,生炒排骨即刻好!”
“哎!”嘉峰脆生生地答。
他从小凳子上坐起来,走到靓女身前。
之前她在昏睡,秦霜树只好让她也靠着墙。
“靓阿姐,我们坐过去呀,妈咪做菜,好快就好!”小嘉峰兴高采烈地邀约。
小朋友都钟意美丽的人同事。
眼前的靓女,靓到都可以同叶香妮争艳。
他看到,不由就有亲近感。
加上妈咪正在做的菜,都把他馋虫勾出来了。
嘉峰更加期待不已。
空气中酸酸甜甜的气息,随着火力的熬煮,越来越浓郁诱人。
连那个女生,都忍不住悄悄抽动鼻子。
她在深深吸取,空气中那种馋人的香。
嘉峰伸出手牵她。
她跟着他走到桌子边。
在折凳上刚刚坐下。
秦霜树就将一盘金红油亮的生炒排骨,端了过来。
还汪着酱汁的排骨,在盘子中颤颤巍巍,让人看到,就想一口将它吞下去。
酸酸甜甜的勾魂滋味,让人闻到都是满口生津。
靓女本身就饿得狠了。
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她吞了一口口水。
她的眼睛,悄悄打量周围。
确认,这是一个卖饮食的摊档。
将那盘排骨看了又看。
她终于下定决心,期期艾艾说:“老板娘,我都冇钱……”
拒绝这么诱人的食物……
话一出口,她的肚子立即抗议。
一连串的“咕咕”声,好似肚饿哀嚎。
秦霜树将一双筷子塞到她手中,道:“靓女,快点食啦,今夜全部免费赠送。”
女仔有些迟疑,好半晌才问:“老板娘,我真是可以食呀?”
嘉峰为她盛了一碗白粥,道:“靓阿姐,你肚子都饿到咕咕叫了。再不食,又该昏过去啦!”
那女生腼腆一笑。
这笑容不过微绽,已经让她那张脸好似发光一般,靓到勾魂摄魄。
嘉峰呆呆看住她,忍不住道:“靓阿姐,你真是靓过叶阿姐啦!”
“叶阿姐是谁呀?”成个香江人人听见,都会骄傲的夸赞,女子却根本没听懂。
这时,秦霜树将自己同嘉峰的白粥,也端到桌子上,拍拍嘉峰的手:
“乖仔呀,你不是一直喊肚饿?怎么不食?只管看住人家阿姐呆住。”
“哦!”嘉峰这下才想起,刚刚还想吃到了不得的生炒排骨。
他拿了筷子,说一声:“妈咪,阿姐,我开动了。”
小筷子伸出,稳稳夹住一块,七分瘦三分肥的肉排骨。
塞进小嘴。
雪白牙齿咬破金黄酥皮,一汪金红汁水迸出。
满口都是酸酸甜甜的滋味。
排骨肉又滑又嫩,好吃到爆。
小嘉峰只觉得齿颊生香,舍不得不吃。
再喝口白粥。
连粥水都香甜起来。
看小朋友吃得那样满足,那女子早被勾得馋虫大发。
这时,再也忍不住了。
她也举筷去夹。
秦霜树留意到,她仿佛还不太会用筷子。
夹一块排骨,都费力好几次。
这才总算夹到一块大的,排骨连同上面的肉,颤颤巍巍停在筷尖。
好似在提醒她,如果不赶紧吃。
这排骨,就消失不见了。
别人是用筷子就口。
这靓女是伸了头去,用嘴接筷子上掉落的排骨。
金黄色的排骨,被她的小嘴稳稳接住。
才进嘴,尝到浓郁酸甜的滋味。
一个灿烂笑容,就在她唇边绽放。
从未吃过的酸酸甜甜绝品滋味,吃到她沉醉!
秦霜树不由也看得呆了一呆。
嘉仔没有说错,这一位确实美得很啊!
难怪会被歪哥,那几个烂仔“捡尸”。
靓女吃到一口排骨,立即化身孩童。
她比小嘉峰还吃得快,还吃得狼狈。
仿佛八百年没吃过东西。
小嘉峰再也不敢颜控,也飞快去抢。
心中只是纳闷,最近遇到的好看阿叔、阿姐,怎么一个比一个馋?
一个比一个能抢?
他如果不全力以赴,根本都抢不过他们!
女仔动作飞快,吃排骨又吃粥。
风卷残云般,一碗白粥喝光。
半盘排骨下肚。
她这才抬起头来,怯生生问秦霜树:“老板娘,我可不可以食多一碗?”
秦霜树失笑,道:“当然可以。”
她又为靓女,盛了一碗白粥。
又是几分钟,风卷残云。
成盘排骨,全部扫光光。
秦霜树都还没开动。
小嘉峰抢得也飞快,却也一共只吃到四块。
他都快馋哭了。
心中只暗暗发誓。
回家一定要苦练飞筷大法。
以后才能快抢、多吃。
妈咪这群朋友,实在是太能吃了!
他竟然一个都抢不过!
小嘉峰暗暗沮丧。
那位靓女吃完一盘生炒排骨、两碗白粥,竟然还意犹未尽。
她又抬头,用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住秦霜树,问:“老板娘,我可不可以食多一碗?”
秦霜树忙道:“靓女,你这是饿到狠了,不宜食到过饱。小心胃穿孔呀!”
听到拒绝,靓女终于放下碗筷。
只是那双美丽的眼睛,流露出好失望的神情。
被这样一双眼睛瞧着,秦霜树都差点心软,想起身再去为她做道菜了。
但,她又真的怕极饿的人吃得过饱,给撑死了。
秦霜树劝了句:“来日方长呀,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我摊档食饭。”
靓女幽幽叹了口气:“我都冇钱……一想到以后,再食不到这样好味的食物,我的心就好痛。”
被人这样诚恳的当面夸奖,做厨师的当然一本满足。
不过,也不由勾起秦霜树的满腹好奇。
她忍不住问:“靓女,还没请教怎样称呼?为何,夜麻麻,你又一个人躺在街中央?你这样靓,怎么又身无分文?”
好似她这样的姿色,如果去影城演戏,相信好快都可以成为当红明星。
自古以来,靓女又向来最多人献殷勤、送礼物。
这样美,这样穷的女子。
秦霜树还是第一次见。
那靓女苦笑道:“我的名字叫做海珠。不是这边的人。好难才游水过来,成香江都问我要港纸。”
“我冇,买不到食物,捱了两天。走过那条横街窄巷,终于肚饿昏迷。”
原来是个内地偷渡客。
秦霜树心中暗想。
阿珠一个人到香江,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确实好可怜。
她想了想,说:“如果你真是钟意我的厨艺。晚上我都在戏院门口开档,你肚饿都可以过来找我。我请你食。”
海珠漂亮的大眼睛,立即睁得更大:“真是?老板娘,好多谢你。如果冇你,我一定饿死啦。”
秦霜树拍拍她的手,道:“你我相遇,都是有缘分。多摆对筷子,只是举手之劳啦。”
海珠的一双眼望住面前的空盘子,又问:“以后是不是,还可以食到今天这样……”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菜名,停在一半。
秦霜树微笑道:“当然。我还有好多菜式,你全部都可以试下。”
海珠拍掌欢笑:“好多谢你,老板娘。”
她开心起来,好似个孩子。
可是,一张脸又实在娇艳得很。
秦霜树想起她是偷渡客,担心她住处都找不到,忙问:“阿珠呀,这些天,你都住在哪里?”
“海边呀。”海珠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秦霜树正要叫她,同他们母子回家。
大家在劏房挤一挤。
宝珠戏院的楼上楼下,忽然涌出好多人。
原来是午夜场,散场。
肚饿的客人,本来就有秦霜树的熟客。
加上,今天其他摊档全都收了。
只剩一家。
好多人纷纷涌过来,争先恐后排队点菜。
生怕老板娘的菜式,也卖完了。
半夜找不到吃的,空着肚子走老远。
好惨的!
客人蜂拥而至,秦霜树再没时间闲聊。
她立即又去洗锅、炒菜。
小嘉峰蹭一下站起,也走过去替客人点单。
等到炒好一样,又摇摇摆摆帮妈咪端盘子。
海珠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看了半天。
嘉峰好快就觉得轻松起来。
这才发现,海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帮客人点单。
又帮着秦霜树端盘子。
一大一小两个人跑堂。
秦霜树炒菜又快。
卖东西的速度,立即增快一倍。
仍然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
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建议:“老板娘,你多添置一些台椅呀!两台够咩呀?”
秦霜树苦笑。
遇到这种人多的时候,她不是不想添置。
实在是戏院的客流量,真是好难讲。
今天,人多得坐不下。
明天,就可能连一桌都冇。
准备再多桌椅板凳,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好飞快做餐,一边敷衍过去。
三个人齐心合力,将午夜场散场的客人一一招待。
等到人群吃过,渐渐散尽。
秦霜树正打算招呼海珠,一起回家住。
等她收拾好车摊。
再抬头时,海珠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站在手推车前,人有些恍惚。
一时不知,今夜的遭遇,是梦还是醒?
是不是真有一个,好靓却又身无分文的偷渡靓女?
是不是她冇钱,却又好能吃……
67
这一夜, 秦霜树的车仔摊,总共赚到2100块。
多一个手脚利落的成年人帮手,客单都多做了几台。
如果天天都可以多一个人帮手, 秦霜树都没那么累。
也可以更加多赚一些。
只可惜, 她现在只不过是小本生意。
香江人工又那么贵,她哪里请得起人帮手。
这一夜, 秦霜树是想着那个叫做海珠的奇异女子, 渐渐入睡的。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 她做了早饭, 母子俩吃过,就送嘉峰去上学。
她自己却没有去菜市场,而是登上了小巴。
等车落站, 一路找去香江保险公司。
周围都是高大的写字楼, 穿着十分俭朴的秦霜树淡然自若,无视那些眼光,迈进保险公司大门。
她是来追保险理赔的。
很快,就有理赔员接待了她。
两个人交谈之下,秦霜树不免大失所望。
“秦女士, 不是我们公司不肯赔给你。你这一张单,真是有好多可疑的地方。”
“你亡夫周翔, 既是投保人, 又是被保险人。他有牵涉在那两起恶性刑事案件中,并在“货仓纵火案”中身故。”
“我们保险公司的免责条款……”香江保险公司的理赔员十分公事公办,语气又专业又严肃。
不过,他说来说去的意思, 其实都是他们公司不想赔。
秦霜树马上接口,辩驳道:“我都熟读贵公司免责条款, 你们关于寿险方面的唯一条款,只有“投保之后一年内自杀不赔”①。此外的其他情况,都应该照足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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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赔员有些意外,一个师奶,也懂得看法律条款?
他更加打起精神,继续解释:“你讲得对。我们公司的人寿保险,真是只有这一条免责条款。所以我们才冇,直接否了这张保单的索赔要求。”
“如果今次,你是在内地投保,只要被保险人违法犯罪造成死亡,保险公司都是一律不赔的。”
秦霜树淡淡道:“那不就是咯,这里是香江,不是内地。”
她早就知道保险理赔流程复杂,理赔条款限制大。
理赔过程艰难,她有心理准备。
理赔员笑了笑,又道:“秦女士,我们公司都好同情你的不幸遭遇。不过,‘货仓纵火案’,不单只是你亡夫周翔,牵涉其中。”
“据我们所知,你同这张保单的受益人周嘉峰,都牵涉其中。”
“所以,我们公司有理由怀疑,被保险人周翔投保,有可能是为了儿子获得巨额利益。他是有心自杀。”
秦霜树听到,简直哭笑不得。
烂赌翔那个烂仔?
为了嘉峰拿钱,故意自杀?
他哪里有这样伟大!
他都巴不得,他们母子原地去世!
才好让他自己,发笔大财呢!
这张保单,可以说是冥冥中的因果报应。
他想害了他们母子,领他们的保险钱。
结果反而自己被人烧死了,让他们母子领他的保险钱。
“如果贵公司的理赔,就靠这样天方夜谭的臆测,不如转行去开家影视公司啦。”
“你们胡编乱造的才能,用在写剧本上,或者还可以卖到盆满钵满。”
秦霜树愤怒之下,讲话十分尖刻。
理赔员摸摸鼻子,递过来一杯水,道:“秦女士,你饮杯水,冷静一下。”
“我都好冷静。如果贵公司真是企图抵赖不赔,那我只好去法院告诉,一定维护儿子嘉峰的正当权益。”
秦霜树说话掷地有声。
她是2023年穿过来的女性,本身就具有相当的法律意识。
他们家又紧迫用钱。
嘉峰需要更好的看顾。
还有她承诺过,她要给嘉峰最好的教育。
何况,她其实内心,真的还惦记着给汤家带来的损失。
她希望,可以尽快弥补他们。
现在摆摊卖美食,按照目前的状况估计,一个月大概可以赚三万块。
还有地租、房租、生活费种种支出。
如果想要短时间攒出好多钱,最大的希望,就是通过这张保单,获得保险公司的巨额赔偿。
该得的,她不会放弃。
保险理赔员知道无法糊弄,继续说:“秦女士讲笑,我们公司理赔流程科学公正,具有相当的公信力。”
“绝对不会因为个人臆测,甚至好似你所讲胡编乱造,拒绝任何一张保单的赔付。这样都是对公司商誉的损害。”
“您来之前,公司已经开会决议。因为以上阐述疑点,我们将对这单保险启动保险调查程序,现已授权第三方调查公司,进行有关调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届时,如果公司拒绝赔付,必定会拿出给你信服的证据。即便是对簿公堂,呈上法庭都可以支撑我们的决策。”
他这话有理有据,有软有硬。
连秦霜树,都没办法多说什么。
只好问:“纵算你们要调查,都总要有个时限啦!”
理赔员露出职业微笑,十分工具人的口吻:“一般case,调查流程只用三十天。”
“秦女士,你亡夫周翔,同时牵涉两宗恶性刑事案件,既是加害人,又是受害人。”
“加上受益人周嘉峰,都曾经牵涉其中。案情错综复杂。我们决议的调查时限,是3-6个月。”
所以,这张保单,想要拿到钱,还有得等。
…………
到得晚间,秦霜树仍旧推了手推车,去宝珠戏院门口摆摊卖小食。
刚开档,就听见左邻右里的摊贩们,全都在议论纷纷。
话题都是,昨天晚上那几个烂仔。
“你们听讲冇?歪哥耳都聋了一只!”头一个八卦的是卖瓜子的阿叔。
嗑瓜子,正好讲八卦。
“歪哥?就是那个拆白党?端女人饭碗那个狗屁烂仔?”卖烤红薯的义愤填膺
“嘘,你想死啊!讲话这样大声。给那些烂仔听到,你这烧番薯就不要想卖了!”
卖烤红薯的迅速噤声。
卖白糖糕的阿姐笑道:“瓜子佬,你不是话他都聋咯,还要怎样听到?”
卖葵瓜子的阿叔,也嘿嘿笑:“听讲,歪哥耳朵只是聋了一只。另一只冇事。所以,还是听得到哦。”
“天冇生眼呀!这样冇天理的祸害,怎么不收了他。做咩聋耳朵,都要给他留一只。”卖雪糕的少女恨恨咒骂。
“阿娟,你小声些。我知你好憎恨他,所以更加要小声。”卖凉果的阿婆轻声劝她。
这里的摊贩,属阿娟年纪最轻,长相也最清秀。
从前,她刚刚到戏院门口摆摊。
歪哥以找她谈恋爱为名,天天到雪糕摊拿雪糕吃。
这种人,自带一口甜言蜜语,长得又眉眼英俊动人。
死缠烂打之下,阿娟被磨得动了一颗少女心。
那时,她真的相信,他会养她一辈子。
不用她卖雪糕,这样辛苦。
差点就真跟他走了。
还是邻近的摊贩,对那个烂仔知根知底。
个个都在背地里劝她。
她当时还打死都不信。
以为个个人都是恶毒后妈,特意来破坏她同王子的爱情。
直到后来,她都跟他到了旅馆。
她在里边洗澡,他在外边打电话。
忘记拿换洗内衣,她走出来拿。
亲耳听到歪哥讲,要将她睡了之后,卖她到夜总会做舞小姐。
他特别嚣张地说,推她入火坑,还要她养着他。
阿娟吓得,当晚就抱着衣服,从洗浴间的窗口,跳窗跑了。
后来她才知道,歪哥手里有大把舞小姐。
好多都是这样,被他骗取芳心后,卖入夜总会拿一笔钱。
更加甜言蜜语哄得那些妞,死心塌地为供养他赚钱。
阿娟跑了,歪哥不想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又来雪糕摊找她。
阿娟识破歪哥真面目,当众骂他,宣布两人绝交。
歪哥这样的烂仔,既然都被人识破真面目,当即撕破脸皮,发难。
他同阿耀、阿伟三个人一齐大打出手,将她的雪糕摊,全部掀翻在地。
那一天,她的雪糕,全部都化成冰水流了一地。
她那一周辛辛苦苦卖出去的雪糕,全都白干了。
三个烂仔,还要强行拖她,去夜总会做舞小姐。
幸好,她有个邻居,是做阿sir的。
阿娟求过他,他又特别留心。
即时出面,教训了歪哥。
歪哥才再不敢,来雪糕摊闹事了。
但是,阿娟又怎么可能不恨他?
一个少女,二十年的一颗芳心绮想,全都化作可怖噩梦。
她额角的那块疤,是歪哥,将她推倒在地造成。
她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伤,也都是这个拆白党,留给她。
只可惜,她只不过是个卖雪糕的小贩。
平日里,对歪哥,她躲都躲不及。
根本不敢报仇。
现在听到仇人突然遭难,当然心头暗爽。
恨只恨,那男人没被老天当场弄死。
“好多谢你,阿婆。”她也知,卖凉果的阿婆的确是为她好。
歪哥从前怕她邻居阿sir,不敢再来烦她。
但是,出来混的,最要脸面。
如果听到,自己这样诅咒他。
他刚聋了耳朵,正要找人出气立威。
只怕又会打上门来。
如果歪哥突然动自己,邻居阿哥都来不及救她。
阿娟愤恨收声。
周遭的摊贩们都同情她遭遇,纷纷出言,安抚她几句。
才又继续议论纷纷。
“咩事呀?是不是烂仔间火拼?不过,这附近,歪哥一向都是最跳的啦!”又有人问
最开头说话的瓜子佬,消息最多。
他神神秘秘压低了声:“听讲,他们这是撞到正!三个烂仔都话,是给尖利的吼声,给震聋了!”
所谓撞到正,就是撞鬼!
“但是,昨夜,成条街的人,谁都冇听到过,好似海啸般的吼声。”
卖白糖糕的阿姐颤声道。
“怪就怪在,戏院楼上,昨夜无缘无故跌落两块窗玻璃,摔到粉碎。今日一大早,成条街都听见,戏院经理在破口大骂。”
“妈呀,有怪莫怪!”师奶摊主声音发颤,整个人都在发抖。
听到撞鬼,个个幸灾乐祸的摊贩,全部都噤声。
他们都是在这里,长期讨生活。
如果真有那种东西,又有哪个,敢说一句不怕?
只有卖雪糕的阿娟拍手称快:“如果真是有鬼魂,都是只好鬼。成条街,个个都听不到咩吼声。”
“只有他们几个烂仔,给震到耳聋。做尽亏心事,半夜鬼敲门!我要讲,鬼大仙是在除暴安良,为民除害!”
阿娟这话一出,摊贩们个个左看右看,生怕周围多出陌生面孔。
说不定就是那种东西……
秦霜树一直默默不讲话。
瓜子佬忽然问她:“阿嫂,你又怎样看?”
秦霜树半点都不想人知道,她昨天在现场。
是她出手还救了那个靓女。
于是,她微微一笑,道:“我都不信,这世间有鬼。我看呀,是那三个烂仔自己内讧,又不好意思讲。”
她这样一说。
哪些吓得够呛的各位摊主,个个好似吃了定心丸。
瓜子佬最八卦,不甘心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答案,他又问:“戏院的那两块窗玻璃呢?无缘无故跌落,又怎样解释”
秦霜树笑容更加灿烂:“大家自己看下,宝珠戏院的老洋楼,都差不多有五十年历史啦。年久失修,跌落一两块窗玻璃,不是再正常不过?”
“是啦,阿树讲的对。”
“窗玻璃算咩?去年刮台风,戏院的广告牌都跌落啦!差点冇砸到我。”
卖明星周边的阿姐,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周围摊贩们,纷纷出言附和。
毕竟,如果戏院传出撞鬼传说,不单只是它的客流量会更加减少。
他们这些摆摊做生意的,都会被直接影响。
再找别的地方,全部都要重新适应。
大家都舍不得,月初才上交给戏院的两千块地租。
更何况,香江人,哪有不怕鬼的?
当然是,大家都宁愿没有那种东西啦!
经过秦霜树,这样普通又合理的解释,摊贩们没了八卦的兴致。
聚拢在一起的都渐渐散去,大家安心招待摊位前的零星顾客。
“妈咪,你看,是靓阿姐!”小嘉峰忽然伸出小手指,指向戏院墙后。
秦霜树抬头一看,果然看见,画着叶香妮的金黄色广告牌下,站着一个同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正是昨夜,她救回来的那个靓女海珠。
海珠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身宝蓝色鱼尾旗袍。
昨天,她躺在街中央,秦霜树还不觉得。
而今,她就站在广告牌下,秦霜树才发现她好高。
比香江本地师奶都高一些。
她的腰肢又极细。
雪白皮肤被灯光映照,整个人美得发光。
那身宝蓝色鱼尾旗袍,十分贴合身线。
仿佛长在她身上一般,凸显海珠的玲珑身段。
她正一瞬不瞬,看着秦霜树同她的手推车。
看到秦霜树同嘉峰望过来,海珠不好意思笑了一笑。
秦霜树向她点点头,示意她过来。
海珠稍稍踌躇,才举步走过来。
秦霜树低声问她:“阿珠,你昨夜怎自己走了,后来,可有住的地方?”
海珠笑容满面回应:“多谢老板娘,有劳你挂心。我都住惯海边啦。”
说完这句,她又露出十分腼腆的笑,不肯再说话。
秦霜树一看就知,这女仔是饿了。
她笑问:“是不是还冇食饭?刚刚好,我同嘉峰都还冇食过,我即刻就做……”
海珠听到吃饭,立即笑得天真灿烂:“太好了,我从昨夜起,就一直在等这一餐啦!”
秦霜树吃了一惊,问:“你又一天冇食饭?”
海珠美丽的脸,露出茫然的神色:“我都冇港纸……”
身上没钱,买不到吃的,只好寄望在萍水相逢的老板娘的善心上……
秦霜树心中一阵酸楚。
她以为她同嘉峰,已经过得够艰难。
再想不到,竟然有女仔还惨过她。
她的心中,升腾起一种悲悯的感情。
无论原身,还是从2023年穿过来的秦霜树本人。
都是内地人。
看见同胞,在香江这样的大都会,饭都吃不上。
她的心中,更加多一层不是滋味。
“阿珠,你稍等下。我炒几个菜,好快就好。”秦霜树匆匆站回车摊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海珠灿然一笑,好奇地跟着站在秦霜树身边。
看她开火,就问一句煤气罐是什么。
看她切菜,又问一句菜刀是什么。
听得连嘉峰,都忍不住笑话她:“靓阿姐,你怎么咩都不知呀?还冇我识得多。”
“嘉仔。”秦霜树忙唤住儿子,不想海珠伤心。
她估计,海珠可能是成长在,一个好穷的家庭。
内地深山的农村。
在八九十年代,确实还有好多,都在烧木柴、烧碳。
好多人,连煤气灶都没见过。
海珠自己倒是不介意,向嘉峰甜甜一笑,道:“我真是冇嘉仔见识广啦!所以,才更加要多学多看。”
嘉峰听到这样靓的阿姐夸他,心中也是一团高兴。
他忙道:“靓阿姐,我不是有心笑你。你如果有咩不会,我都可以教你。”
海珠高高兴兴地答应。
嘉峰立即带着海珠,两个人边走边讲。
不但讲了,自己摊子每一样东西的名字和用途。
连附近摊子,同戏院的陈设,也都讲给海珠听。
看着兴高采烈,手牵着手的一大一小,秦霜树不由笑了。
她都喜欢这女仔。
海珠长得那样娇艳,却又一片天真。
待人十分亲近。
完全没有一般美女的傲气。
待到秦霜树快手出锅一道滑蛋牛肉、一道蚝油生菜,一道猪骨玉米淮山汤。
这才叫回两个人吃饭。
海珠坐到饭桌前,看住三盘满满当当的菜,露出幸福笑容。
秦霜树微笑说:“阿珠,我知你钟意食,今日,多做一些。”
海珠感动地看向秦霜树,说:“阿树姐,我真不知,应该如何报答你。你救我条命,给返我这样鲜甜的饭菜,一餐又一餐……”
秦霜树笑道:“都是我们投缘啦。嘉仔钟意你,我都钟意你。出门在外,本要互相照应。几餐饭食,不算咩啦。”
海珠更加感动,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妈咪话给我知,得人恩果千年记。人家对我好,我都需对人家好。”
她停了一停,忽然欢呼:“我想到啦,阿树姐,我哭返一场给你!”
秦霜树听到,哭笑不得。
她帮人,从来都没想过,别人要报答她什么。
但是,无论怎样。
她停都没听过,有人把哭一场。当做报答人家吧。
对面说干就干。
海珠挤眉弄眼,使劲想挤出一些眼泪。
不过,美食当前,流口水是有的。
眼泪水,她是真流不出来。
海珠不肯就此罢休。
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就要使劲往自己白生生的腿上拧。
秦霜树忍不住一记擒拿手,格挡住那只漂亮玉手。
海珠自己舍得。
她可不舍得!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海珠残害自己的腿。
“阿珠呀,真是不好客气啦。我帮手你,是大家投缘。绝对不是想要咩报答。”
秦霜树顿了一顿,失笑道,“何况,你哭一场,我都冇用呀。”
嘉峰刮刮脸,羞海珠:“丑丑丑,靓阿姐这样大,还想要哭鼻子!”
海珠握住自己双腮,发愁。
虽然,她没有说出来。
但是,秦霜树也看得出。
她还是在犯愁,要怎样报答自己。
这位靓女,心如赤子。
想什么,别人一看都知。
秦霜树看到她这样,忽然想到小汤先生的反应。
是啊,海珠同她,恐怕是一样的人。
受人恩惠,如果不可以报答,就辗转反侧,一直挂在心头。
小汤生的感受,岂非也同自己的感受。
虽然是一片好心,却也认定对方和自己阶层不同。
根本还不起自己的情义。
对人好,不是施恩。
秦霜树暗暗告诉自己。
她笑着出声招呼:“阿珠快食啦。都不用谈咩报答。等戏院散场,客人都来了。同昨夜一样帮手啦。”
“就是用自己劳动换餐饭啦。谈不上恩情不恩情。”
她用对方最能够心安的方式,让她以后都可以来找她吃饭。
海珠灿然一笑,终于如释重负,道:“好多谢你,老板娘。”
她好似也并不知道。
她没有香江身份证。
秦霜树收留她做工。
其实都是很有风险的一件事。
嘉峰当然也不知,只是欢笑道:“妈咪,可不可以开饭啦?我早都想食牛肉啦。”
“大家食饭。”秦霜树一声令下。
三个人即刻齐齐开动,筷子飞舞。
小嘉峰埋头苦吃。
秦霜树斯斯文文喝汤,偶尔夹上两根菜心。
只有海珠,三样菜每样都吃了好些。
汤都喝足三碗。
她每吃一筷子,就发出一声衷心赞叹。
就连身为华国厨艺代表的秦霜树,平生都没听到过,哪个人这么多次赞美她。
被人这样钟意自己的手艺。
即使是秦霜树,听到都好开心。
等到戏院散场,成批观众涌出。
摊档的生意又开始兴隆。
海珠不用人叫,自动上前帮手。
有这样靓的靓女,作为生招牌。
秦霜树摊位的客人,都要比平时更加多一些。
何况,她的手艺又那样好。
成个戏院周围,属她的摊档客人最多。
有海珠帮忙,秦霜树出餐、翻台的速度,也要快好多。
从那天开始。
海珠真的晚晚都来报到,晚晚都来帮手。
秦霜树怕她总是一天才吃一餐,伤了肠胃。
总是会给她,包一些特意炒的饭菜。
让她带回去,白天也可以吃。
海珠更加开心。
她好容易满足。
秦霜树也不愿意,占她便宜。
还给了一些港纸给她,作为薪水预支。
让她可以,买一些自己钟意的东西。
女仔都爱靓。
海珠生得那样靓,又怎可以没有钱打扮呢?
当然,这样等于多请了一个人。
虽然人工开得很低。
秦霜树还是又多好些支出。
又多一重压力。
只不过,她习惯什么都自己扛。
根本不肯表露。
海珠面上看着天真。
心中却是十分聪慧。
她不说,她也看得出。
她的心里,更加感激秦霜树。
终日记挂在海珠心头的,还是妈咪那一句:“得人恩果千年记。”
只是,她十分困惑。
有人话给她知,全世界都渴望她的眼泪。
为什么,老板娘都不肯要,还觉得很好笑?
68
宝珠戏院周遭的摊贩们, 很快全都熟悉海珠了。
秦霜树告诉他们,海珠是她内地的亲戚,她专程请来大排档帮手。
完全没有人怀疑。
海珠她人生得靓, 又心如赤子。
对人从来都笑容满面。
谁开玩笑, 都永远不会生气。
大排档得闲时,还常常帮手相邻摊贩。
因此, 这里卖东西的摊档, 个个都好喜欢她。
她同嘉峰小朋友, 都有一样待遇。
走到哪里, 都有人给大把零食吃。
她每次接过吃,都好似吃稀世奇珍。
更加满足摊贩们的心理
海珠也就更加竭尽所能,帮手大家。
这一天, 又是戏院生意最差时段——黑色星期三。
秦霜树、海珠, 嘉峰,三个人摆好摊,炒了菜,早早吃过饭。
专心等待迎接生意上门。
可是,这一晚, 他们一直就没有什么客人。
因为连戏院的票房生意,都稀稀拉拉, 坐不满场。
门庭冷落, 没事情做,时间像是静止一般停滞。
只有越来越暗的天色,凸显时间变迁。
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摊,雨已经好似断线珠子般, 一个劲往下掉。
雨点落在他们的衣服上,头发上。
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雨越下越大。
秦霜树担心嘉峰, 怕他被大雨淋病。
她立即想要收摊回家。
可是,此时,雨帘已经将天地,都连成了一片。
大滴大滴的雨珠,将树叶、屋顶、街面……全都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没有私家车。
这样大的雨,根本没办法走回去。
秦霜树只好赶紧将嘉峰,抱到戏院屋檐下躲雨。
她正要再走回去推车。
发现海珠已经跟随在她后边,将手推车推了过来。
真好聪慧的女孩子!
秦霜树对海珠微微一笑,以示嘉许。
海珠也对她,露出天真而灿烂的笑容。
这时,好些没来得及收摊的摊贩,全都挤在戏院的屋檐下躲雨。
人一多,难免七嘴八舌讲话。
一阵寒暄后
所有人都在抱怨:
“该死的老天!该死的雨!该死的星期三!害得我直到而今,都还冇开张!”这是卖钵仔糕的阿哥。
雪糕阿娟就更加幽怨:“黑色星期三都够衰啦!又落大雨!”
“而今,是一层秋雨一层凉……我这箱子雪糕,都不知还卖不卖得出去……”
一箱子雪糕都没人买,意味着她会断了收入。
卖明星周边的女仔,也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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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真是黑色星期三啦!我都好衰!忽然落雨,我都冇来得及收档。明星海报同明信片,全部都湿啦!”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纸品不比其他。
打湿了,即便再晒干,看上去也不似全新了。
那就卖不出去啦。
海珠好奇探头,问:“大家,可不可以问下,做咩星期三是黑色的?那星期六是不是橙色?星期日又是咩色呀?”
大家都知,海珠是内地来的好奇宝宝。
她这话问得天真古怪,倒也没人笑话她。
卖凉果的阿婆出声教给她:“阿珠呀,每周三,成个戏院的人流量都最差。”
“我们的生意都最差,大家都赚不到几多港纸。所以大家都憎星期三,就都叫它‘黑色星期三’啦。”
别的话,海珠都听得似懂非懂。
但是,赚不到港纸有多严重,海珠清清楚楚。
她来香江好些天了。
在遇到秦霜树之前,她身上没有花花绿绿的港纸,连肚子都填不饱。
差点饿死在香江街头。
对没有港纸这件事,海珠至今还心有余悸。
她即刻转头问秦霜树:“阿树姐,是不是到了‘黑色星期三’,你都赚不到几多港纸?”
她的声音里,都是实实在在的关切。
秦霜树苦笑,解释给她听:“戏院生意不好,我们生意就都不好啦。”
海珠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想心事。
这之后,周围的摊贩,又说了些什么,她全都没听见。
大雨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个钟后,雨停风住。
秦霜树同各位摊主,又重新回原位,各种开档做生意。
都在等待戏院散场的零星客人。
海珠忽然走过来,对她说:“阿树姐,我知应该怎样报答你了!”
听到她又提要报答,秦霜树也只能微笑。
她到此时,反而有些明白小汤先生的感受。
这实心实意的姑娘!
如果不让她报答,只怕她永远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于是,秦霜树问她:“阿珠,咩呀?”
海珠嫣然一笑,道:“我想唱支歌,给大家听。”
秦霜树听得一头雾水。
这位靓女的心思,还真让人琢磨不透呀!
从前,她说要哭一场来报答她。
而今,她又说要唱支歌报答她。
秦霜树不懂她逻辑。
不过,唱支歌,总比哭一场要好吧?
秦霜树随口答应:“好啦,阿珠,你唱啦。”
如果太难听,影响到附近邻居。
她会即刻替她道歉。
秦霜树暗暗想。
海珠走到车档一侧,整个人亭亭玉立。
她的风姿,已经绝美。
一开口,更加动人。
她才一发声,秦霜树蓦然转头。
那美妙的声线,好似百灵鸟,在碧绿的枝头跳跃、欢唱。
又好似春风吹过森林,繁花纷纷绽放。
她的歌声那样轻灵,那样婉转。
如梦,似幻。
她唱的歌,是秦霜树十分熟悉的一支歌。
粤语版的《四季歌》。
“……快快抱月睡,星星闪耀,凝望谁家偷偷笑……何地神仙把扇摇,留下霜雪知多少……①”
她的歌声又清澈又明亮,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似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人跟着她从春走到夏,又从秋归于冬。
但无论哪个季节,哪一天。
都是有滋有味的人间情味。
她的歌声,能够让人忘记所有的忧愁。
秦霜树听得心思恍惚。
周围的摊贩,也都个个神色痴迷。
所有人听到如痴如醉。
路上的行人,为她停驻脚步。
连霓虹灯,都仿佛停止了闪烁。
戏院的戏还没散场,好多观众就如同梦游一般,走了出来。
连附近的住家户,也纷纷有人下楼。
海珠的歌声,越来越迷人。
听歌的人,越聚越多。
不一会儿,戏院门口,就围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圈。
所有人都忘乎所以,时光全都停留在如水的歌声中。
等到海珠唱完一曲,好多人才如梦初醒。
如雷般的掌声,彻底轰鸣。
仿佛要将戏院的屋顶都掀掉。
只是,掌声中间,也间杂着十多个人的疑惑声。
“咦,我刚刚还在晾衣服啦!怎么突然走下楼听歌?”
“我都在戏院看电影,林金龙正在暴打独眼龙!我好钟意林生的啦!怎么突然走出来?《十二飞鹰》都不看了?”
“票都已经检过了,不知,而今,我还可不可以返去戏院?”
“妈妈咪呀,十万火急呀!我要即刻去送文件给BOSS,怎么在这听上歌了?”
更多人,则是陷入狂热的热情中。
好多人拼命拍手掌:
“靓女,再来一个!”
“真是好好听呀!”
“这是哪个天后巨星啦?怎从来未见过?”
所有人仿佛置身演唱会现场。
连秦霜树也如梦初醒。
才发现自己拿着锅铲,发呆半天了。
还好,她还没有开火、倒油。
否则,只怕摊子都给燃起来了。
海珠这歌唱能力,实在太炸裂了!
周围全是喝彩声!
催促她再来一个的声音。
还有好多人,纷纷往海珠身前,扔花花绿绿的一张张港纸。
香江人有多热爱音乐?
看看当时华语乐坛,香江金曲有几多?
就知道啦!
海珠面上露出纯真笑容,提着裙摆,对着大家轻轻施礼:
“好多谢大家钟意我的歌声,我是大排档海珠。”
“今后,每一晚都会在这边驻唱。好希望大家,可以天天都来捧我们的场。”
大排档?
听歌的人群,这才注意到秦霜树的手推车摊。
还想再听歌的,立即围住桌子坐下。
两台席面,瞬间坐满。
各种点菜声,络绎不绝。
有得吃,还有得听。
何乐而不为呢?
动作慢,没抢到座位的。
站着都先排队点菜。
当然,周围的摊贩,全都生意火爆。
有听歌、吃瓜子的。
有听歌、啃烤红薯的。
还有听歌、吃凉果的。
人群一多,五花八门的吃食需求就多。
整条街都被带旺。
那一晚,海珠唱了一首又一首。
秦霜树的生意,就没有停过。
那些听歌的人,本来只不过是想有个座位,舒舒服服听歌。
所以才随便点了几道菜。
可是,等到一个个真吃到秦霜树的手艺。
他们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这小小的大排档,还真是藏龙卧虎!
有一个那样靓的靓女,唱歌唱得令人如痴如醉。
还有一个清清秀秀的师奶,炒菜炒到令人垂涎欲滴。
香飘万里,歌也飘万里。
好多并非戏院观众的路人、住家户,都纷纷过来品美食,听靓歌。
戏院门口的所有摊贩,从那之后,都管海珠叫“活财神”!
单是那一晚,秦霜树大排档的流水收入,就翻了平时的两倍。
后来,她又多购置了两台桌席。
海珠每晚都开嗓唱歌。
从此,秦霜树每天的纯利润,都有三千块。
而海珠自己,都有好多花花绿绿的港纸打赏。
她的收入,每天都有两千多块。
秦霜树再不用愁,给海珠发人工的钱。
海珠再不用愁,没有港纸买东西吃。
附近的摊贩,也再不用愁,黑色星期三的客流量。
大排档晚晚劲歌金曲,人人都有美食佳肴。
这里,很快成为附近标志性的娱乐地标。
晚上无聊时,总有香江人会说:
“走,宝珠戏院听歌去!”
“走,宝珠戏院去饮两杯,再叫份避风塘炒蟹食!”
“唱歌的靓女真心人美歌靓!”
“大排档的老板娘都是,长得又美,厨艺又棒。”
食客们十分开心。
秦霜树十分开心。
海珠自己也十分开心。
宝珠戏院的经理,开始还有疑虑。
因为海珠一开口,他们戏院的观众,总是纷纷不由自主往外跑。
不过,他后来发现,那些观众,都会多买张票,重新返戏院看电影。
戏院客流量的起落,经理自己是最清楚。
但是,自从海珠开始唱歌,大排档开始成为本区佳话后。
从前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时段。
他们的电影,也开始场场爆满。
海珠的歌,彻底拉动了这块地段的人气。
秦霜树的美食,又留住了这些来听歌的人。
连周围的摊贩,也个个因此生意兴隆。
人人都爱海珠。
只有一个人,渐渐满心疑虑。
这个人,是小朋友嘉峰。
他从前最钟意靓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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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从海珠开嗓之后。
嘉峰越来越沉默。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永远都在观察海珠。
因为,他有一双同普通人不同的眼睛。
他可以看到,好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靓阿姐海珠开声时,好多人如痴如醉的走来。
这时候,嘉峰的眼睛,看到的是有一根根透明的丝线。
缠绕着那些人。
这根丝线,全都由音符组成。
它们自海珠的口中不断飘出,不断缠绕着越来越多的路人、观众、住家户……
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走过来听她的歌。
她的歌声动听到,仿佛具有勾魂夺魄的能力。
在唱歌的过程中,嘉峰又看到——
包括妈咪在内。
所有听歌的人,身上都不断冒出红色的小心心。
那些小小的心形,全都顺着那根透明丝线,流入海珠的身上。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妈咪对海珠越来越好。
越来越宠。
甚至快超过自己。
不过,嘉峰深深知道一件事:
这个叫海珠的靓阿姐——
可能不是人!
69
这一个月, 秦霜树的大排档,足足赚了十万块。
她已经见底的存款,又重新膨胀起来。
秦霜树知道, 这大半都是海珠的功劳。
她的厨艺当然一流, 足以吃到人魂牵梦萦,忘不了。
可是, 单单只是凭借戏院的那点客流量, 撑死了, 她的摊档一个月也就能赚三万块。
自己做生意只比从前在影城做厨房主管, 到手的钱略多一点。
却要辛苦好多倍。
是海珠的歌声,广开了客源。
带旺整个地段的生意。
最难得是,海珠从来不居功。
她每次都笑着说, 是大家的东西味道超正, 戏院引进的电影片源超好看。
所以才能聚拢那么多人。
她唱歌只是小小爱好,给大家丰富一下娱乐节目而已。
秦霜树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
她单纯、厚道、容易满足。
滴水之恩,报以涌泉。
何况还人美歌靓。
她除了吃,都没别的爱好。
所以秦霜树宠她的方式,就是变着花样给她做美食。
如此一来, 秦霜树的摊档菜式滋味更正。花样更加丰富。
熟客吃得更加舒心,来光顾的客人就更多了。
完全成了良性循环。
唯一让秦霜树在意的是, 嘉峰同海珠彻底不亲了。
小朋友不知道为什么, 永远都是离阿珠远远的。
但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总是一错不错盯住海珠。
同她初来时:
一大一小手牵手,走遍戏院摊贩,有说有笑的状况。
天差地别!
秦霜树私下问嘉峰。
嘉峰反而劝她:“妈咪, 嘉仔知你心地好善良。但是,我们不好随便相信陌生人哦。”
秦霜树听到, 简直哭笑不得。
嘉仔这台词,不是通常是是,家长教育小朋友的么?
他们家,怎么全都倒过来啦?
秦霜树再问他,海珠阿姐究竟有什么不妥。
小朋友却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或者,是自己最近,太钟意海珠。
小嘉峰也有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在担心妈咪的爱,被人抢走?
秦霜树思量后,决定加倍留心表现妈咪的爱,不让小朋友觉得受到冷落。
她要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无论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嘉仔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这一天,同往常一样。
三个人合力将车仔档开档,等待食客光临。
海珠去换了一身,淡蓝色鱼尾旗袍。
执一支金色麦克风。
准备开唱。
最近她挣了不少港纸,秦霜树也带着她去逛商场,买战衣。
不过她买来买去,都只肯买这种鱼尾旗袍。
海珠有好多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鱼尾旗袍。
这种旗袍,又的确可以衬托出一把袅袅腰肢。
她手上的麦克风和车摊后的音响。
是摊贩们合力给她添置的。
都说托她的福,大家生意才能这么红火。
她的歌声传得越远,能引来的人流才越多。
所以,财神歌后,怎么可以没有合适的装备?
海珠即刻开嗓。
一曲十分动人的《心声泪影》,被她唱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好似泪滴琴弦,雨打浮萍。
说不定的凄凉和哀怨。
围拢在一起听歌的歌迷,纷纷听到擦眼角。
有些感情脆弱的人,被歌声感召,竟然当场泪如雨下。
经过这样多天,海珠的歌声洗礼。
秦霜树比起其他人,又多出好多的定力。
听歌之余,她还有心力关注周围。
远远看见,两个军装巡警过来走街巡逻。
最近,因为宝珠戏院门口人流更加聚集。
分区警署担心人多事杂,治安成问题。
更加加派人手,军装们经常到这边定点巡逻。
“嘉仔,你来下。”秦霜树轻声唤。
此时,其他人正听海珠唱歌,听到如痴如醉,泣涕如雨。
根本没有注意老板娘母子的动静。
嘉峰远远看着海珠,满脸惊恐神色。
听到妈咪召唤,他又悄悄掩藏住脸色。
他走到妈咪身边,轻轻拖住她衣角。
秦霜树怔了怔,关切问:“乖仔,你是不是在害怕?咩事呀?”
她对儿子最关注,立即察觉嘉仔有些怪异。
嘉峰勉强笑一笑,反问:“冇呀,妈咪你找我?”
秦霜树仔细看了看嘉峰面色,说:“乖仔,你应承过妈咪,永远都不瞒住妈咪。”
嘉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
秦霜树看到,两个军装巡警已经走近。
只好稍后再问嘉峰究竟。
她将手里那盘避风塘炒蟹,交给儿子,
指着他们说:
“嘉仔,你将这盘蟹,拿去感谢那两个警察阿叔。记不记得,那一天都是司机阿叔同警察阿叔救你。”
“以后妈咪的食档,见到他们,统统都免费赠送。”
嘉峰乖巧地点头:“我都记得,妈咪话过,‘得人恩果千年记’,嘉仔都好多谢司机阿叔同警察阿叔,救了嘉仔的命。”
他捧了盘子,摇摇摆摆,走向两位军装巡警。
两位“军装”,都是很年轻的后生。
走近人群巡视,是在尽责。
看看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异动。
越走近,耳朵中听到的歌声越清楚。
那如同山泉般的声线,汩汩流进他们的心。
歌声柔美缠绵,又催人泪下,连他们都听得恍恍惚惚。
仿佛置身雨夜,耳畔是秋虫鸣叫,愁鸟啼魂。又有女子暗暗哭泣声。
动听到好似天籁,哀怨到十足魂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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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在神思不属,忽然听到耳畔,有个童声清清脆脆:“阿叔,差佬阿叔!”
两人才一齐如梦初醒。
如果刚才那几分钟分神,有歹徒突然袭击。
只怕他们已经死在当场。
两位军装摸摸自己脑袋,都后怕不已。
阿良弯下腰,轻声同嘉峰讲话:“小朋友,咩事找阿SIR呀?是不是迷路啦,找不到妈咪?”
嘉峰摇摇头,高举手中的那盘避风塘炒蟹,说:“两位阿叔,我妈咪让我给你们送过来。她请你们食蟹。”
两位军装对视一眼,阿良赶紧笑眯眯拒绝:“多谢你同你妈咪呀,小朋友。阿叔正在值勤,不可以收其他人的礼物啦。”
嘉峰声音奶声奶气,神情特别认真:“阿叔,妈咪话,警察阿叔救过我。妈咪的食档,免费请警察阿叔们食。”
军装阿蔡是个吃货,看见眼前金红油亮的大螃蟹!
闻到鼻端浓郁的蒜香与混合炒螃蟹的焦香,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
阿良悄悄用手肘捅了捅他,他才好艰难的拒绝:“小朋友,我们真是不可以收,也不可以白食。”
“你帮我们同你妈咪说一声,好多谢她的心意。但是,我们如果白食,ICAC随时送我们上法庭。”
ICAC就是香江廉政公署。
成立于1974年。
1974年之前。
成个香江社会,都好似肥波夫妇一样,样样都要索贿。
当时的警队,同样作风污糟。
军装们拿着帽子,去各个摊档收保护费。
60年代的总华探长,电影史称他“五亿探长”。
光是这头衔,可知他索贿贪污有多恐怖。
要知道,在60年代,好多人的月薪,才一两百块。
两万块钱,已经可以买一套住宅。
而那位“五亿探长”,一个人就坐拥五亿港纸。
直到1974年,廉政公署成立。
60年代威风凛凛的四大华人探长,才纷纷潜逃。
纪律部队借机彻底整顿纪律。
他们哪怕只是收十几块钱红包,都可能随时被廉政公署送去蹲大牢。
经过坚决彻底的制裁。
到了90年代初,警队面貌彻底改换。
而今的阿SIR们,连一根针都不敢乱收。
何况这样大一盘金黄诱人,香气四溢的大螃蟹!
可是,对于吃货来说。
要亲自拒绝,真是好残忍。
阿蔡是被阿良,一路拖走的。
嘉峰远远看见两位阿SIR,逃一样地走了。
一颗小心灵,不由有些受伤。
妈咪亲手炒的螃蟹,明明这样好吃。
警察阿叔们的表现,怎么好似要逼他们吃毒药。
…………
“阿良,你快放开手啦!”阿蔡一路被同僚拖得大呼小叫。
阿良放手,嘿嘿笑道:“我这是怕你犯错误,一时忍不住,食了人家小朋友的蟹啦!”
阿蔡整整军装,十分没好气:“我虽贪食,但都好怕ICAC。哪里敢吃人白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既然知,就好啦。”阿良嘿嘿笑道。
两人一边走,一边继续巡逻。
走到晚上11点,他们这班能够交班了。
阿蔡心中还是很不甘心,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阿良呀,我早都听讲,车仔摊排挡老板娘,厨艺一绝。”
“今天看亲眼见,真是名不虚传。只可惜,明明送去眼前,都不敢食。”
已经到下班时间。
他们同同事交班,完成交接手续。
阿良才忍不住也叹了口气,说:“有办法咩?阿蔡,如果你真是想食,改天落班,我们脱了这身衫,去好好饮两杯。”
阿蔡大喜:“好,择日不如撞日,明晚就去!”
交班的另外两位阿SIR,被他们的对话勾起好奇心,问:“咩呀?你们要去食哪家?是不是有好介绍?”
阿蔡是吃货,被同事问到,立即如打机关枪般迫不及待讲:“就是宝珠戏院,车仔摊档口啦。”
“我都不止听到一个人讲,那摊档美食劲歌,滋味超正!”
“今天亲眼看见,亲鼻闻到,才知真正名不虚传!香到我流口水呀!只可惜,老板娘送给我们食,我们都不敢食。”
喜欢吃的人,讲起吃来,总是激情四射。
听到都令人神往。
接班的阿威道:“你话那家车仔档的味道超正,我都听到过。”
“但是,阿蔡,你不好吹水呀!你讲老板娘捧到你面前,怎么可能?她可以图你咩呀?”
军警阿蔡不服气了:“不信你问阿良,老板娘叫她个仔将那碟又大,又金黄流油的炒蟹,端到我们面前啦!”
阿良看同僚望过来的目光,作证:“阿蔡的确冇讲大话。今晚,那个小朋友,真是端了一盘香喷喷的大蟹到我们眼前。”
“不过,她都不是要送给我同阿蔡。我听小朋友讲,他妈咪是要请所有香江阿SIR,全部都免费食……”
阿威更加不信了,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成个香江有两万多名警察,就是一人去食一次,她的摊档都要破产啦!”
阿蔡懒得同他多讲,他自己还没吃到,一肚子遗憾呢。
“走啦,阿良。记得明晚留出肚子,落班后我们去饮两杯。”
两个人走得飞快,各自归家。
留下阿威,站在街口望住他们,喃喃道:“真是好难相信……”
搭档阿昆,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亲自走一趟,不就知阿良、阿蔡两个,有冇讲大话啦!”
长夜无聊,他们反正都要巡街。
两人果然一路往宝珠戏院走去。
…………
几天之后,这件事变成整个分区警署的传说
阿SIR们,人人都知,卖炒蟹的老板娘,要请他们当差的免费食蟹。
“可惜,我们根本冇人敢食呀!”阿威连连抱怨。
“依我看呀,这根本就是个噱头!就是为了爆眼球,拿我们阿SIR做生招牌,宣传生意。”
阿蔡喉结滚动,想起来都吞口水:“如果可以食到,做生招牌我都乐意呀!”
“那颜色,美得很;那香味,香得很!我这几日发梦,都梦到我在食大螃蟹!”
大家听到,全部一起爆笑。
虽然美食人人都爱,但馋成阿蔡这样,是真不多见。
阿昆有些疑惑地问:“阿蔡,前几天,你不是话,落班就同阿良去食?”
“纵然不可以食白食,自己掏腰包,总是冇问题啦?ICAC又不禁止我们警察买宵夜。”
阿蔡叹了口气,心中更加难受。
阿良替他说:“ICAD真不会禁止我们买宵夜。可惜,老板娘个仔认得我们。”
“我们落班过去,明明穿的便装。可是那小朋友一见到就嚷:妈咪,警察阿叔来食蟹啦。”
“老板娘立即又要奉送。我同阿蔡,吓得赶紧落荒而逃!”
听他将当时的场面讲得活灵活现,极富画面感。
所有人全都乐得哈哈大笑。
馋猫阿蔡拿钱都没吃到,那家车仔摊的避风塘炒蟹。
越是这样,大家越好奇。
阿蔡也越馋。
吃货的心理,都是吃不到才是最香的。
他都闹得魂牵梦萦了!
聚在一起吹牛的,不止军装巡警。
还有分区警署,其他部门的同事。
便衣们也有去试过。
都被小嘉峰,毫无困难全部认出。
“那个小朋友太犀利了,简直过目不忘!如果将来长大,他肯考警队,一定又是一个犯罪克星!”
“有冇人知,老板娘究竟做咩,要免费大赠送全香江的同僚呀?”
“当然是打广告啦!我们当阿sir的信了,就是两万多块生招牌。你看阿蔡,不就魂牵梦萦啦?”
阿蔡被点到名,极度哀怨:“应该不会啦?老板娘这样奸商?拿我们这些保护市民的警队精英打广告?”
可是好多人,真的吃这套呀!
越吃不到,就越想得慌。
还是有人记性好,想出来正确答案:“那老板娘我认得,上个月儿子给匪徒绑架,的士佬千架计程车出动,帮她救儿子。应该真是为了,多谢我们香江警察啦!”
“如果真是为了多谢,又不见她大赠送那些的士佬?”
阿良开口说了句公道话:“那又不是,我同阿蔡落班去食蟹,听老板娘教小朋友,都要记得多谢司机阿叔同差佬阿叔。”
阿蔡连环抱怨:“她不肯收钱,等于买都不给我们买呀!这,究竟是报恩,还是报仇呀!”
听他说得真情实感,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
宝珠戏院门口。
海珠现在的装备,不但有麦克风和音响。
面前还架起了一架电视机。
麦克风和音响,是众多小贩筹钱集资的。
电视机,则是戏院贡献。
现在人人都当海珠,是吸引客流量的金漆招牌。
都希望她的装备更齐全。
声音能够传到更远。
招来更多客人。
这一天,她的演唱还没开始。
电视机已经打开。
正在播欢乐劲爆的节目。
待到海珠帮手秦霜树开档完,走过来。
一向来听她唱歌的熟客,已经等了一圈。
看见海珠,纷纷指着电视机,说:“阿珠呀,你唱歌这样靓,怎不报名去电视台比赛?”
“而今,香江乐坛的好多天王、天后,都是唱比赛出身啦!”
海珠瞥了一眼电视,好似是什么歌唱比赛的招募广告。
她浑不在意,甜甜一笑:“我是大排档海珠呀。我要陪住大家,要陪住阿树姐。她开大排档一日,我在这里唱一日歌。”
秦霜树远远听到,心中好感动。
涌起柔情,如同海潮。
远处的嘉峰,用一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一会看看海珠,一会看看妈咪。
在他看来,妈咪简直是给妖精迷住。
他已经确认,海珠就是妖精。
连阿SIR都敢迷的妖精!
如果那日,不是他即时端着盘子,大喊一声警察阿叔。
那两个军装巡逻,都在被那看不见的透明丝线拖着走。
小朋友决定,如果她真是要害妈咪。
无论她是什么妖精,嘉仔拼命,都会保护妈咪!
当然其他人都不知道,小朋友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霜树忙着开餐。
海珠在阵阵掌声的催促下,又已经放开歌喉。
如同天籁般的歌声飞出。
令到听她唱歌的人,个个痴迷不已。
只觉得她这声歌唱,千年、万年他们都愿意等下去。
此时,不但戏院门口,围了满满的人潮。
宝珠戏院的二楼。
都有好多人探头,从玻璃窗往外看。
好多人买了电影票到戏院,竟然不是看电影,而是站在窗边,选了绝佳位置好听歌。
正在海珠唱到最投入,也最动人时。
人群后面,渐渐起了骚动。
“你不好推我呀!谁先来,位置就是谁的。挤咩呀?”有连连抱怨的
“吊你老……”有张口就骂人,最后一字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的。
“挤咩呀?抢住投胎呀?”
有愣头青,管你是谁,骂了再说。
不过,他们即刻就付出代价。
骂“吊你老母”那位,最后一个字虽然乖巧收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还是给攥住领子拎起来,狠狠往后一甩。
整个人,摔在地上。
爬都爬不起。
张口就骂人的愣头青,一个大巴掌,猛然打在他后脑勺上。
差点没被打到失魂。
他正要一连串国骂出口。
转头看见来人,怔了半天。
忽然一溜烟,跑了。
卖雪糕的阿娟……
对了,她现在已经不卖雪糕了。
秋凉了,改卖槟榔。
阿娟恨得牙齿发颤。
想要破口大骂,又想冲出去打人。
但她什么都不敢做。
用一只手紧紧拖着卖白糖糕的阿姐。
牙关咬得格格响,却一个字都没敢说。
阿姐反手抱住她,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
她用自己的后背,想要挡住来人视线。
人群开始,全没留心。
但被人,一个个拍肩膀。
全部回头望过去,没一个敢惹来人。
有不识得的想骂,也被同伴赶紧拖走。
本来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圈。
立即闪开一条道给来人。
来的是七、八个烂仔。
领头那个,油头粉面,眉眼英俊。
正是歪哥。
对了,现在也不应该叫他歪哥。
好多出来混的对头,都到处笑话他是聋哥。
秦霜树看清来人,手心中也不由捏了一把汗。
歪哥、阿耀、阿伟……
还有几个不认识。
她一打三,没问题。
一打七,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打不赢,还可以脱身就走。
可是,这里有她的摊位。
有她儿子嘉峰。
还有海珠。
她一样都没办法放弃。
这些烂仔,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
歪哥满面狰狞,走过槟榔摊,蓦然出手。
将阿娟扯了出来,一记耳光打得躺在街中央。
卖白糖糕的阿姐,吓得瑟瑟发抖。
她有心保护阿娟,可她自己也不过是弱女子。
哪里敢跟这些人斗?
周围密密匝匝都是人。
但是,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一个敢替阿娟出声。
地下躺着的阿娟,努力挣扎着爬起来,恨声骂道:“杀千刀的,是你害我,你还来找我……”
话没说完,又被歪哥一拳打在地上。
秦霜树按捺不住,想要跳出去救人。
但,忽然回头看一眼嘉峰。
又纠结在当场。
歪哥得意大笑:“阿娟,你这样的姿色,谁有空特意来找你?”
“打你,是因为你阻住我路了。谁阻我路,我都要他不得好死!”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细长的眼睛,瞥了一眼秦霜树。
目光中,尽是不怀好意。
秦霜树心中雪亮。
这个歪哥,哪里是在打阿娟!
他是在打人立威。
他看海珠,一直跟自己在一起。
认定是自己救了海珠,将他到手的鸭子给弄飞了。
他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秦霜树傲然站出。
躲不过,那就不躲。
一打七,她也要试试。
如果直接认输。
不但她会很惨,嘉峰和海珠都会很惨。
这是上辈子,那些香江蛊惑仔片教给她的。
她刚刚站出来。
海珠的歌声蓦然停了。
她手执麦克风,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向歪哥道:“靓阿哥,你既然不是来找阿娟。那是不是来找我呢?”
她的笑容明媚多情,声音甜美娇柔。
歪哥看到,心都快化了。
他向来靠一张脸吃饭。
纵横香江那样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楚楚动人,又婀娜多姿的靓女。
真是天生尤物呀!
他故作潇洒的姿势,将左耳里的助听器藏紧了,捋一缕头发盖住。
这才大踏步走向海珠。
“妹妹仔,自从那天看到你,阿哥就魂牵梦萦爱上了你。日日发梦都全是你!”
“我找了你好久,才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你给这大排档的老板娘给藏起来了。”
歪哥一口甜言蜜语,声音也温柔得不得了。
好似他同海珠,真是一对情人。
说到大排档老板娘藏人,他狠狠瞪一眼秦霜树。
杀气腾腾!
70
秦霜树傲然迎视, 歪哥杀气腾腾的眼神。
两个人对视中,歪哥突然发现,这眼神凶狠的师奶, 竟然也长得相当不错。
或者, 今天,他可以两个都带走?
歪哥邪思一起, 凶恶的目光忽然柔和了
他扯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笑得眉目荡漾
阿耀杀气腾腾地问:“歪哥, 先打哪一个?是唱歌的妞?还是炒菜的师奶?”
歪哥一巴掌拍他脑袋:“成日就知打打杀杀, 不好吓坏靓女啦!大家都是斯文人,不如,斯斯文文坐下来谈。”
秦霜树冷冷看着他。
嘉峰想要走过去, 保护妈咪。
却被卖凉果的阿婆拖在怀中, 紧紧抱住。
秦霜树心下好感激。
知道这阿婆,是希望那些烂仔以为嘉峰是她孙子。
同秦霜树没有关系。
这样,秦霜树也没有后顾之忧。
“你要谈咩呀?”秦霜树冷冷静静问。
歪哥嘿嘿一笑,道:“我来,是要问清楚。靓珠, 是不是你救的?我的耳朵,是不是都是你伤的?”
秦霜树淡淡道:“是, 怎样?不是, 怎样?”
阿耀听得火大。
挥舞手中的棍子,狠狠拍上铝制的小推车。
小推车立即被他打得,凹下去一块。
“歪哥,同她们废咩话呀!我们三个, 给搞聋一只耳朵,今日, 我就要她们,两只都赔给我!”
阿耀真正凶如恶鬼。
说着,他就想走上前打秦霜树。
此时,周围围着听歌的人群,早就吓得四散跑了。
连那些摊贩,也纷纷收摊。
卖槟榔的阿娟爬起来,忽然偷偷跑走。
卖凉果的阿婆强拉着嘉峰,退的远远的。
在墙壁角偷看。
根本没有人,敢阻止这些烂仔。
“阿耀,你是大佬,还是我是大佬?”歪哥没好气地问。
阿耀怔了一怔,手上的铁棍终于缓缓垂下。
他虽然够凶。
但是平日里他所有的花费,全都是靠的歪哥给。
所以,向来都是歪哥指哪打哪。
做反骨仔这种事情,他还没想过。
还是阿伟够了解歪哥,说:“耀哥,你这样恶,吓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歪哥都心疼啦。”
阿耀呆了呆,拎着他的铁棍,重新退回烂仔堆里。
不再说话。
歪哥这才对秦霜树说:“靓师奶,你救走靓珠,我不怪你。连我都心痛活色生香的妹妹仔,躺在街中央。你心地好,同情她,都是有的。”
歪哥垮下脸来,震声道:“但是,你不应该,将我同我两个兄弟耳朵搞聋!”
秦霜树没出声。
因为,他们的耳朵,还真不是她弄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都以为得打上一架,才能将人救出来。
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搞清。
三个烂仔,怎么突然就耳朵流血,丢下路中央的海珠跑了?
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歪哥的声音,忽然又温柔下来,笑道:“如果你肯同靓珠一起,大家都做我女朋友。搞聋耳朵的事,我都可以不同你计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耀满脸不服,又想要说话。
阿伟扯扯他袖子,他好艰难,才忍了。
秦霜树仰头大笑,嘲讽:
“做你女朋友?给你卖到夜总会?搏命赚钱养你?如果不肯应承,就好似刚刚见到阿娟?街中央就打人推档?”
“歪哥,不是。聋哥,你呢,根本就不是人!”
歪哥听到“聋哥”两个字,勃然大怒。
“给我将她车档砸了!”歪哥怒吼一声。
阿耀、阿伟等烂仔一齐应声,立即腾身而上。
站在另一侧的海珠忽然道:“靓阿哥,你不是话你发梦都梦到我,对我魂牵梦萦么?”
“你一直巴住个师奶讲?你究竟是找我,还是来找她呀?人家可不依!”
说到最后,海珠的声音变得百媚千娇,好似燕语莺声。
歪哥听到心痒痒。
彻底忘记秦霜树。
他转头,去看美人。
秦霜树骤然暴起,连环踢踢出,将歪哥连番踢到另一边。
他的身体,才重重落下。
秦霜树一记擒拿手,已将歪哥脖子扣住。
阿耀带头的烂仔,勃然大怒。
一个个奋力往秦霜树冲过去。
手中铁棍挥舞,只想将秦霜树当场打烂。
秦霜树冷笑一声,拎起歪哥,就要用他去挡铁棍。
阿伟忽然看到,墙角偷看的阿婆同嘉峰。
他一跃而起,去抓一老一小。
阿耀不耐烦,问:“你做咩,不救歪哥去抓谁?”
阿伟道:“这师奶好能打!我在摊位前见过,那个小崽子好似是她儿子。”
阿耀听得一怔,忽然拎了铁棍,同阿伟一起去捉阿婆和嘉峰。
秦霜树心胆俱裂,想要追过去,替儿子挡铁棍。
却给另外四个烂仔扑上来缠住,一时分不开身。
卖凉果的阿婆,吓得瑟瑟发抖。
却还是将小嘉峰牢牢护在怀中。
眼看铁棍到了眼前,当头就要冲着阿婆打下去。
站在一侧,手拿麦克风的海珠,忽然仰头向天。
大张了嘴。
全场只有嘉峰看得到。
无数气流,正从海珠口中汹涌而出
看海珠的神情,她明明是在仰天长啸。
可是整条街,都寂静无声。
只有那七个烂仔,猛然听到如同飓风咆哮般的声音。
好似掀起无数海浪。
戏院的窗玻璃和广告牌,都被震动得叮铃咣当,响个不停。
长街木叶乱飞,石块四落。
秦霜树怔怔看着,被自己扣住脖子的烂仔歪哥,另一只耳朵中,血液汹涌而出。
上前要去捉阿婆和嘉峰的阿耀、阿伟,全都跪倒在地。
铁棍支撑住他们的身体。
三个烂仔助听器全部碎裂,从耳朵中滚出。
剩下一只耳朵,鲜血直流。
他们想跑。
但是,这一次山呼海啸的威力,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戏院挂着的红色广告牌,忽然整块掉落。
砸在另外几个烂仔身上。
窗玻璃簌簌落了两幅,全部砸得粉碎。
一地的玻璃渣,落在路面。
烂仔们全然不顾,痛得在玻璃渣上打滚。
“有鬼呀!”卖凉果的阿婆吓得一声惊呼,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秦霜树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
几乎不能思考。
海珠朝着她微微一笑:“好多谢你,阿树姐。这段时间,同你同嘉仔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毕生最快乐的时光。我永远都不会不记得。”
秦霜树怔怔道:“海珠,你……”
“阿树姐,我本身不是人。真是不应该再继续连累你。”
她的声音飘飘渺渺,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好似对世间所有的留恋不舍,又好似说不出的无限悲哀。
“我必须走了,阿树姐。”
秦霜树咬了咬牙,忽然道:“你是人,又怎样?不是人,又怎样?我有生眼睛自己看。”
“我看得到,你是多么善良,多么纯真的一个女仔。你留下来,我们大家永远都不分开。”
她自己也是死后穿书。
她看重的,从来都是对方是不是对自己好,是不是对嘉峰好。
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都没有问一句,海珠到底是什么。
海珠露出一个好灿烂的笑容。
“阿树姐,我好开心。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这样宽大善良的人。”
“只不过,妖就是妖,纵然从来都冇害人的意思。同你们呆在一起,我都怕带给大家的,是更多的祸祟。”
“我永远都不会不记得,阿树姐你炒的生炒排骨的滋味。”
那是这世上最浓厚的人情味。
“我永远都不会不记得,成个戏院的人,对阿珠有多钟意、多爱护。”
她说着说着,泪盈于睫。
秦霜树心中,也好难过。
她努力伸出手,想要去握住那飘飘拂拂的鱼尾旗袍。
可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
“阿珠,你留下来。我做好多生炒排骨给你,还有滑蛋牛肉、脆皮乳鸽、烤乳猪,还有……”
她一连串的报菜名,报到最后,终于语声哽咽,再说不出话来。
“我好开心,阿树姐。好开心,曾经遇到过你。不过,我不可以太自私……”海珠的声音,更加缥缈。
嘉峰忽然从凉果阿婆身边站起,哭着说:“对不住,靓阿姐。对不住,妈咪。”
“我不应该赶靓阿姐走,不应该说话伤她的心。不应该揭穿她是妖怪……”
秦霜树听得怔了一怔。
原来,嘉仔之前就已经看出,海珠不同寻常?
原来,嘉仔私下找海珠谈过话?
海珠反而笑得好欣慰,她说:
“嘉峰你想错啦。你真是一个乖仔。都只有四岁,已经是十分有勇气的男子汉。”
“你为了保护妈咪,不惜同妖怪直接谈判。靓阿姐都好佩服你。”
“靓阿姐有冇话给你知?我来香江,都是要救我的爹地妈咪。我不可以再呆在你们身边,我还要去收集更多的小心心。”
“宝珠戏院,池塘太小,困住我啦!”
海珠说着说着,掉下泪来。
她其实那样舍不得。
可是,她也不可以不走。
在同嘉峰谈判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心要走。
何况,她又为阿树姐,惹来了歪哥这样的烂仔。
如果她不走。
她还会连累阿树姐更多。
她抬起一双美目。
看见秦霜树同嘉峰,都在不断掉眼泪。
她反而粲然一笑:“阿树姐,嘉仔,不好哭呀!要知,有时离别,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相聚。”
秦霜树哽咽道:“阿珠,你能不能不走?”
嘉峰大哭道:“靓阿姐,对不住。”
海珠轻轻一笑,道:“我们都还有各自的使命,都有各自的未来。嘉仔要保护妈咪,我都要救返我的亲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们还可以再次相逢。”
“临别之际,我都有一支歌,想送给阿树姐和嘉峰。送给与我相遇的所有有缘人们。”
不等秦霜树和嘉峰说话。
优美的曲调响起,海珠轻轻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①……”
唯美而悲伤的歌声中。
秦霜树不知道为什么,堵塞胸臆的难过,渐渐如同雾一般,变得朦朦胧胧。
一切都朦朦胧胧。
包括同海珠的相遇,包括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
甚至包括那碟生炒排骨。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感情,全都慢慢褪色。
她呆在当场,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嘉峰泪眼朦胧。
他看见的,又是一种景象。
好多的烟云,自妈咪的脑中,自他自己的脑中。
自昏迷的阿婆和翻滚着的烂仔脑中,蒸腾而出。
袅袅化作无数轻烟。
就连戏院中,附近的住家楼中,都在不断飘荡淡薄轻烟。
那些轻烟组成一幅幅的图景。
每一幅,都是所有人关于海珠的记忆。
嘉峰拼命想抓住,属于自己的一缕。
他忽然看清,面前飘过的那一缕。
是他牵着靓阿姐,一路都在说说笑笑。
他是她的小师父,教给她每一样人间的东西。
曾经,他那样钟意过她呀!
嘉峰泪零如雨。
怨责自己,不应该说她是妖怪,疑心她会害了妈咪。
不应该不记得,从前大家开开心心的时光……
海珠灿然一笑,道:“嘉仔,千祈不好怪自己呀。我是你,我都会好好保护妈咪。”
嘉峰哽咽问她:“靓阿姐,你是不是正在抹去我们的记忆?”
秦霜树蓦然一惊。
但她的脑袋中已如云烟一般,想说什么,又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海珠笑道:“大家都不记得海珠,连那些烂仔都不记得。海珠从来都冇来过,所有的事情,就都消弭啦。”
“嘉仔,你乖乖睡一觉,早晨起来,就再不会这样难过。”
嘉峰的眼泪掉得更多。
他忽然问:“靓阿姐,你可不可以话给我知,你究竟是咩呀?”
海珠飘飘忽忽的笑。
她婀娜美丽的身姿,渐渐走出嘉峰和秦霜树的视线。
走到路的尽头,那个美好的背影忽然转身,向着嘉峰一笑,道:
“我是海的女儿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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