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马来西亚 拉贾家墓园
木青莲、木松月两父女的额头, 都画着艳红的朱砂。
倒让木大师更威严。
木松月更美丽。
木青莲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将纸飞机藏到树上的人。
他恨恨走返木松月身边,沉声道:“阿月,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木松月关切地看向他, 柔声反问:“阿爸,你呢?你有没有事?”
他们一个自幼有极高的玄学天赋, 一个有极高的巫术天赋。
又修习这么多年, 都可以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一些痕迹。
比如, 而今, 他们发黑的印堂,还有人中。
“暂时没事。但是,这几天, 大家做事都要千万小心。”木青莲嘱咐。
他是玄门大师, 自然知道,眉心发黑除了中毒,就是气运被人破了。
以现在印堂发黑的程度,他怕他们喝凉水都塞牙。
“好的,阿爸。”木松月轻轻答应。
半晌后, 又惊惶道:“那阿妈,我们还迁走不迁走?”
迁阴宅, 向来最讲究吉利。
吉时吉向, 才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们两,现在都背到,看外表都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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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不可以碰坟茔?
木青莲的脸色很难看。
好半天,才恨恨道:“杀千刀的拉贾, 连莎雅的坟都不放过。墓碑周围,他画了符咒, 是要将你阿妈的魂灵,牢牢锁在这墓园中。”
松月低眉,喃喃道:“生是拉贾家的人,死是拉贾家的死人!”
“什么?”木青莲没听清。
松月躬身,双手去握轮椅的轮子,拼命使力,往墓碑的方向前行。
木青莲看见,即刻跨步,走过去,推动轮椅。
他将女儿,推到莎雅的墓碑前。
那些阶梯,都是被他连人带轮椅举起,轻易跨过。
松月的轮椅,滑到阿妈的照片前。
她的眼神,那样专注、那样眷恋。
好半天,才舍得将目光移到,瓷砖绘着的那些奇异花纹上。
松月一见之下,脸色立即变了:“锁魂咒!”
南洋有十大邪术。
最广为人知的是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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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恐怖的是虫术。
拉贾家最精通的却是符术。
就连木青莲经常用的几种咒术,比如:宝珠餐厅的迷宫人头咒。
都是源于南洋。
他同莎雅做了夫妻。
莎雅又甘心情愿,让自己的能力,被他吸收。
所以,木青莲耳闻目濡下,也学得好些南洋符咒。
古老华国,在从前,本身就有好多符师。
这方面的典籍,他也看过不少。
不过,他虽然知道这是“锁魂咒”,却不敢轻易下手去破。
正是因为:下咒的人流派不同,手法不同。
如果破符不成,他怕反倒让妻子受惊扰,甚至灵魂灰飞烟灭。
好在,松月一身所学,全都源于拉贾。
虽然,拉贾并没教过她,怎么解这“锁魂咒”。
但,她本来就有遗传自,“大马巫女”同“香江第一玄学大师”,两个人的天分。
所以,她已经尽量藏拙,依然比珊娜,学起术法来要强好多。
这也是,她自小惹得珊娜嫉恨的原因。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那些符文。
忽然一抬手。
袖子中,滚出一个玻璃瓶。
将瓶塞打开。
里边翩翩飞出,一只色彩十分艳丽的蝴蝶。
那只宝蓝色蝴蝶,一飞出玻璃瓶。
就迫不及待地,飞落到墓碑的瓷砖上。
说来也怪。
那蝴蝶落下之处。
艳红色的符文,全都褪色一般消失。
轮椅上的松月,向木青莲解释:“这是我养出来的吃符虫。任何符咒,它都敢吃。符咒吃完后,还请阿爸即刻动手迁移阴宅。”
木青莲点点头。他也自包里,拿出一瓶酒。
这酒由朱砂、雄黄及蒜头炮制。
那只宝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起又落下。
等了一刻钟。
瓷砖上的所有红色符文,才全部被它吃得干干净净。
木青莲立即跨步上前,将那瓶酒,泼洒在瓷砖上。
“滋滋滋”,随着轻响声,不断有轻烟冒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父女相对看了一看对方。
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木青莲轻声道:“松月,我去买一把锄头,好快回来。”
松月笑眯眯说:“买两把啦。我也帮手。”
木青莲想说:你都站不起来。
却终于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他点点头:“好。”
木青莲站起,快步走向墓园的栅栏门口。
走了几步,又有些不放心,转身向松月道:“我还是推你一道去?”
松月轻轻摇了摇头,说:“阿爸,我都好久没有来看阿妈了。我想陪陪她。”
木青莲想想,掏出一个玉印,一盒朱砂。交到松月手中:
“阿月,这是我的法印,如果有人想要对你不利,你速速用朱砂印他身上。”
松月笑着点点头,道:“放心啦,阿爸,我自己都会好多降头。”
木青莲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也许是因为,父女俩都发黑的印堂。
他总觉得心中好不安。
等他走了。
松月才好眷恋地伸手,摸着阿妈的照片,轻声道:“阿妈,你看见了吗?阿爸终于来接我们回香江了。”
她又露出一个好痴迷的笑容,道:“隔了二十年,他是不是也老了?你还认不认得出?”
“你阿妈认不认得出,我不知道。但是你,松月,我们化成灰都认识!”回答她的,当然不是墓碑。
松月头都不回,机警地一矮身。
“嗤嗤!”一声轻响。
她堪堪躲过一柄小刀。
刀把上的红缨,在风中飘扬。
却因为整个人的伤,还没有好。
她后力不继,从轮椅中跌了出来。
“你再跑呀!”另一个更加轻佻的声音,响起。
松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露出一张清丽难言的脸。
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笑容,轻声道:“两位哥哥,阿月等你们好久了。”
她印堂中的黑色更浓,更加如同要流出眉心一样。
只见,那是两个年轻的马来西亚男子。
长相都有几分形似珊娜,十分英俊。
只是这种英俊,都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邪气。
来人,正是珊娜的两个哥哥。
年长的那位说:“当不起,我是珊娜的大哥,他是二哥,我们有不起你这样的妹妹。”
松月心中十分焦急。
这两位跟珊娜一样,都心狠手辣。
平时,她一直小意哄着他们。
总算,大家没撕破脸。
而今,显然,他们是来为妹子报仇的。
如果平时,她都不怕。
她也有好多降头傍身。
打不过,也可以跑。
但是,而今,同谢云隐,还有珊娜的那一次打斗。
消耗了她好多降头,又令得她重伤,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怎么跑得掉。
她微微一笑道:“大哥,我心中一直好仰慕你,你是知道的。”
松月只想多拖住一些时间,好等阿爸回来救她。
大哥还没说话。
年轻轻佻那位,先是一笑,道:“阿月妹妹,你只仰慕大哥,那我呢?”
松月灿然一笑,正要说话将老二也哄住。
“嗤嗤!”一柄小刀飞过来,正扎在她心口。
一阵剧痛,差点让她窒息。
她的整只额头,一片漆黑。
………………
木青莲脚步如风。
他的手中,握着两把锄头。
都是他自附近农家,用钱买来的。
要迁坟,当然得有趁手的工具。
他兴兴冲冲地走进墓园。
才一抬目。
心中蓦地一惊。
他一眼看见,倒在草坪上的轮椅。
轮椅显然是自阶梯上,滚下。
而今,倾覆在地。
整个轮子。都摔得变形了。
“松月!”木青莲心中焦急,立即大声喊。
碑林空寂,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木青莲的心,跳得好快。
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一边飞速奔跑,一边大声喊:“松月,你在哪里?”
好多的风,掠过耳边。
他忽然听到一声哀吟。
木青莲立即朝着声源,狂奔过去。
他刚一跑到台阶上。
骤然,停住脚步。
不可置信地痛呼一声:“阿月!”
只见,松月心口上、额头上、两只手、两只脚,分别被钉了把小刀。
七窍都在流血。
“阿月!阿月!”木青莲痛苦狂呼。
他一辈子和邪术打交道。
第一次,心脏那样剧痛。
那些刀,好似扎在他的心上。
他走过去,想要抱起松月,将刀全都取走。
仔细看一眼,却根本不敢动手拔刀。
那些刀,全都扎在血脉处。
如果贸然取走,松月只怕会大出血。
“阿月,阿月。”他连连呼唤,只觉得连每一声呼唤,都痛不可抑。
可能是父女血脉相连。
他的哀痛的呼声,一声声如同狂风骤雨,终于惊醒了已经痛得昏厥的松月。
少女勉力睁开眼,吃力地呼唤他:“阿……爸。”
木青莲狂呼:“谁干的?阿月,快告诉我。”
松月却勉强一笑,道:“阿爸……你快回香江去吧,在大马……你斗不过……他们。”
“是拉贾?”他蓦然提高了声调。
松月却怔怔地看着他,道:“阿……爸,不要……报仇。”
木青莲的脸庞,滑下好多的眼泪。
他的乖女,他失去了二十年。
刚刚,失而复得。
他还以为,可以带她回香江。
可以将从前亏欠她的,一次性全都补足她。
他说过,要将她宠成小公主。
可是而今,他却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活不成了。
他拼命翻找自己的包。
拿出好多药瓶,不停往松月口中倒药粉。
松月被呛得连连咳嗽。
他才慌乱道:“松月,你忍住,我去给你找水。”
他正要起身。
松月轻声道:“阿爸……别走。”
这一次,他要是再走了。
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努力绽放一个笑容,想要安慰他。
木青莲的心口,却痛得更厉害了。
老泪横摔。
松月好用力,才说出最想说的一句话:
“阿……爸,我好高兴……你能回来……找我。”
好多的眼泪,自松月美丽的脸庞滑落。
“多好,我……不是……孤女。”她的声音如同梦呓。
却是真真实实的快乐。
木青莲心中的愧疚更深。
伸出手去,紧紧抱住女儿。
她的手垂了下来。
长睫无力垂下,再也睁不开。
“阿月——”
野兽般的哀鸣,将老榕树的树叶,都震动得簌簌发抖。
202
宽大的庭院之中。
到处都是绿树。
回廊四周, 都放着十分精致古朴的灯。
现在还是白天,那些灯没有开。
却依然显得,庭院古色古香。
庭院中央, 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摆着阳伞, 阳伞下是一排休闲躺椅。
可以让主人,舒舒服服睡在上面晒太阳。
更大的一部分。
却盖了一个形制十分古典的, 南洋风情的木质亭子。
亭盖都由红木做成, 雕刻着十分美丽繁复的异国花纹。
亭子中, 只有一个巨大的, 大理石围成的温泉池。
此刻,拉贾正在泡温泉。
这个温泉池底,全都由白水晶铺成。
清澈温泉水中, 漂浮着好多碧油油的柚子叶。
热气腾腾的温泉中, 还吩咐下人,加了好些海盐。
白水晶、柚子叶、海盐,每一样都是为了去霉运。
自从前两天,拉贾给人暗算。
他就一直在为自己去霉运。
那一天,在巫医馆, 他接过那袋子钞票,整个额头, 都变黑了。
自此, 就躲在别墅中,不肯再出来。
他这样的巫师,是最相信人的气运之说。
因为降头和风水,本身都是在操纵人和环境的气运。
一个人在走背运的时候, 最好学乌龟,缩在壳子里。
什么都不要干。
因为, 干也会,干砸。
乳白色雾气蒸腾,温热的水,幽幽散发着柚子叶特有的清香。
洗得人心旷神怡。
已经泡了好一会的拉贾,忍不住眼睛都眯起。
即使是南洋的冬天,被温柔的泉水拥抱着,也是一种十分惬意的享受。
“阿爸。”
“阿爸。”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自回廊进入庭院。
这是珊娜的两个哥哥,拉贾的儿子。
因为,拉贾还没有择定,下一任的拉贾人选。
所以,他们还没有真正的大名。
大的就叫苏隆。
是马来人最常起的长子的名字。
轻佻的那位叫雅。
也即次男的意思。
拉贾头都没抬。
等他们匆匆找了一圈。
才听到水声,发现温泉中泡着的拉贾。
两个人,一齐飞快奔行过来。
轻佻的雅先说话:“阿爸,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拉贾眼睛都没抬:“坏的。”
雅笑眯眯道:“坏的,大哥说。”
苏隆翻他个白眼,却还是规规矩矩说了:
“阿爸,木青莲和松月,去了我们家的墓园,要挖走姑姑的骨灰。”
拉贾眼睛猛然一抬,瞬间,眼皮又再耷下,冷笑道:“他们带不走莎雅。”
苏隆欲言又止。
拉贾皱了皱眉:“还有什么话?”
大哥看了看弟弟,后者正笑嘻嘻看着他。
显然,他完全没有要补充的意思。
苏隆只好继续说:“姑姑墓地瓷砖上的符咒,被松月放出的一只蝴蝶吃了,又被木老头泼了瓶酒……”
拉贾眉头皱得更深:“蝴蝶?”
一瞬之后,他猛然一掌,大力拍在温泉上。
白色的水花,轰然四溅。
“贱人!你阿妈没说错,我还真是养了二十年白眼狼!”
拉贾的声音十分震怒。
养吃符虫,对于他们这样的巫师,不稀奇。
可是,这只吃符虫,竟然可以吃掉,拉贾亲自画出的锁魂咒。
这说明,这么多年来,松月一直在处心积虑,想要对付他。
炼虫的方向,就是针对要破拉贾的符咒。
拉贾是巫王,他的符咒的威力,绝非旁人的符咒可比。
别家的“吃符虫”,碰一碰他的符咒,即刻就会死去。
松月的“吃符虫”,竟然可以真的吃掉拉贾画的“锁魂咒”!
她炼成这么一只蝴蝶。
不知,牺牲多少只蝴蝶,试验多少年,才可以培育。
只有平日里,就用拉贾的各种符咒,不停地喂蝴蝶。
蝴蝶才可以不但不死,还养成了免疫的体质。
才可以真的,将他的“锁魂咒”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更加说明了:松月的背叛,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甚至,可能都不是,因为木青莲找过来了。
光从这只吃符的蝴蝶。
就可以看得出:她已经准备好多年,要对付自己。
这怎么不让拉贾暴怒?
看见父亲震怒,长子不敢多说话。
次子却依然态度轻佻,笑了一笑,说:“阿爸,您老人家,可别气坏身子。您都还没问我,好消息又是什么。”
拉贾没好气地说:“想说快说。”
雅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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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将一只手摊开。
掌心中有一对翠玉耳环,还有一只玉做的印。
拉贾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忽然双眼大睁。
他看了看那对耳环和那个玉印,又看了看自己两个儿子。
好快,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你们两,怎么可能杀得了木青莲?”
他同他交手过好几次。
每往后几年,对方的功力和阵法,就更加强悍一些。
好在,他这些年,也不是停滞不前。
不至于,反而被木青莲,给反杀了。
自己这两个儿子几斤几两,拉贾清楚得很。
如果单独遇到木青莲,他只能送他们三个字:
“快点逃!”
但是,而今在老二手里的这块玉印。
又确实是木青莲的法印。
以前,两个人交手,他甚至挨过木青莲一印。
吃了不小的亏。
养了小半年伤,才好。
所以,他对这只法器,印象刻骨铭心。
这法印,是木家法印中的符咒印。
用印配合黄符和咒语,比单独用符咒,又要强悍和狠毒好多。
而今这宝贝,竟然落到了儿子手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青莲现在,竟然这样没用?
雅笑嘻嘻卖关子,想等阿爸的赏,再讲来龙去脉。
拉贾瞪他们一眼。
他倒没什么。
长子赶紧全都说了:“阿爸,您一向都有嘱咐。我们听你的,没敢出手惹木青莲。”
“他出墓园去找锄头,我同雅就乘机两人联手,将松月处刑斩杀,为珊娜妹妹报仇,借此警告,那些胆敢背叛我们拉贾家的人!”
“连松月,我们都一样刑杀!谁敢出卖我们拉贾家,都如此木!”
他一边说,一边袖子中,骤然甩出一把小刀,激射眼前的那棵庭院树。
小刀去势狠,力量大。
一下子,射落一段树枝,将绿树的枝叶牢牢钉在地上。
树影摇晃不已。
“好,做得好!你们俩不愧是,我拉贾的儿子!”拉贾大声夸赞。
“传令下去,今晚在“蓝宝石餐厅”,我将为你们两开庆功宴。”
“对了,我会在饭局后,当众考较你们两的术法。考核结果,将作为明年决定,谁是下一任拉贾的依据之一。你们好好准备。”
老大沉沉稳稳回答:“是。”
雅灿烂一笑,好半天才轻佻回答:“好。”
两个人领命而去。
等到儿子都走了。
拉贾才自温泉中,站起。
他随手拿起,菲佣早就准备在温泉池边的浴袍,穿在身上。
拉贾垂头系腰带。
却蓦然看见:温泉水中,自己的倒影。
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水中倒影,清清楚楚映照出:
同他的脸色一样难看的。
还有黑得发亮的印堂。
………………
晚上,蓝宝石餐厅。
这家二星米其林餐厅,坐落在这座城市,最高的摩天大楼上。
整座餐厅的布置,是好奇特的南洋风情。
地板、天花板、甚至窗户,都用精致昂贵的黄梨花木做成。
窗户又大又美,每一格窗棂上,都有无数的雕花纹路。
这些雕花,同华国风的精美,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窗外,是这个城市的全景夜景。
万家灯火洒落人间,好似燃起无数璀璨星光。
蓝宝石餐厅的天花板上,也吊了好多南洋风情的木质灯具。
柔和的灯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灯罩,照得大厅金碧辉煌。
今晚,整间餐厅,都被拉贾包下来了。
所以,他们并不坐在雅间。
就在宽阔的大厅中。
却只围坐了几张桌子。
主桌,拉贾孤零零坐在主位上。
夫人因为要照顾昏迷不醒的珊娜,根本没有过来赴会。
拉贾同请来的客人,正在叙话
这一次的客人,全都是城中豪富。
每一位,赴宴的同时,都送来了名贵的贺礼。
拉贾请客的由头,是要举办一场“赏印盛会。”
被观赏的对象,此刻正在中央,古色古香大吊灯照耀之下。
一张高几上,铺着织金缎锦的桌布。
这种布料,是大马最正式的布料。
曾经是皇室的御用上品。
是珍贵丝绸,用金银丝,以独特的技法绣花而成。
艳色布料上,只孤零零放着一只白玉印章。
玉印的形状,模仿古代的玉玺。
不过玉玺上的纽纹,都是龙纹。
象征受命于天。
木青莲的这方玉印上的纽纹,却是一只雕刻得十分神气,惟妙惟肖的白玉乌龟。
象征除恶驱邪的玄武大帝。
四周的灯光,折射在白玉乌龟上。
整方玉印晶莹温润,被灯光映照,仿佛透明。
拉贾办这个“赏印盛会”,一来是给两个儿子长脸庆功。
二来,是为了诱捕木青莲。
自己的贴身法器,被人作为战利品,公之于众。
对于“香江第一玄学大师”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拉贾倒是要看一看,他忍不忍得住不来。
另外几桌坐的,都是拉贾亲近的下属。
还有更多人,隐藏在暗处。
富豪们同大马巫王,正在不时商业互吹。
宾主都聊得十分开心。
一个穿着白衣绿领巴汝的餐厅服务员,走到第二桌,阿尔身前,低声询问:“先生,什么时候可以上菜?”
阿尔轻声道:“先等一等。”
他从座椅中站起,悄悄走到拉贾身边,垂手等待宾主叙话完毕。
正同城中首富说话的拉贾,感觉到了,抬头,问他:“阿尔,什么事?”
阿尔轻声道:“先生,餐厅问,可不可以上菜了?”
闻言,拉贾自高定西装内袋,摸出一只精美的百达翡丽珐琅怀表。
看了一眼,发现竟然已经晚上八点了。
他不由皱眉,低声问:“苏隆和雅是怎么回事?都八点了,怎么还没到?阿尔,你带人,赶紧去催下他们。”
“是,先生。”阿尔领命,匆匆带人,进了旋转电梯。
拉贾又同首富聊了几句。
心中,却渐渐不安起来。
刚刚,他掏出怀表看时间,无意间,看见怀表上自己的投影。
表面上印照出来的拉贾,他仍然看得见,印堂黑得发亮。
两个儿子迟迟未到,也让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次子雅,不羁轻佻,从来都不遵守时间。
他迟到,简直是家常便饭。
如果单是他,拉贾根本不会奇怪。
可是连长子苏隆,到现在都还没有到。
这不免就太奇怪了。
苏隆为人沉稳。
尤其在乎,在拉贾面前的表现。
何况,今天,阿爸还请了好多豪富外客。
从前,他比拉贾,还要提前到现场。
早都殷勤地,代父招呼客人了。
今天,客人们都到得差不多了。
苏隆却还没有到。
拉贾皱着眉,有些烦躁。
却还不得不一直同客人们寒暄。
另一位富豪不经意地问了句:“珊娜小姐和松月小姐,拉贾没有找人一并去请?”
拉贾强忍住难看的脸色,勉强露出个微笑,道:“小女偶感风寒,正在养病,内子此刻正在照顾她。”
他假装没听见,对方问的后半句松月。
珊娜和松月出事的消息。
早已吩咐手下,全面封锁了。
那一边,也并没有大马警察找上门来。
说明,木青莲也知道,拉贾在当地的势力,报警也没有用。
所以,这些富豪并不知道,两位小姐,此刻,一个死了,一个中毒垂危。
又过了好久。
席桌上的茶,都又喝过一轮。
两个儿子,还是没来。
拉贾面沉如水。
他又看一眼,座中的各位客人。
终于挥了挥手。
另有贴身下属,赶紧快步过来,听他吩咐。
“你叫服务员上菜,准备开席。”
首富忙笑道:“拉贾,还是再等等两位公子。”
席间,其他客人纷纷附和:“巫王,还是等等令公子吧。”
拉贾笑着摆摆手,说:“哪有客人,等两个年轻人的道理?开席、开席。”
“大家千万莫要见怪,犬子为事所绊,绝对不敢故意怠慢。”
“先生哪里话,得蒙邀请大家赏玩玉印,已经足领盛情。”富豪们纷纷客套回应。
这些富豪,有马来人,但更多的,还是华人。
在1991年,大马华人,已经成为马来西亚的中流砥柱。
餐厅服务员,立即流水般上菜。
龙虎烩海鲜、咸蛋螃蟹、芙蓉龙虾,甘香啦啦……
一道道特色海鲜,摆满整个餐桌。
经过特别料理的海鲜特有的香气,立即弥漫整个餐厅。
拉贾笑着招呼客人举筷。
大家才开始吃吃喝喝。
正在这时。
“拉贾先生,有客到!”服务员的声音,在门廊处回荡。
满座的人,都抬头看过去。
进来的,却是两个年轻的后生。
他们穿着一致的白色金边巴汝。
向拉贾行了个礼,道:“先生吩咐,我们先将礼物送进来,他的人马上就到。”
拉贾有些奇怪,问他们先生是谁。
年轻人报上的名字,是本城一位珠宝商。
拉贾微微一笑,不由也挺感兴趣,他们手中的礼物。
两个年轻人一起,托着一个包裹。
包裹足足有,两人合抱大小。
包住包裹的布料,拉贾认得。
是十分名贵华美的“西阵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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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阵织“是日本国宝级的纺织物,产于京都。
与华国四锦并称为“东方五大名锦”。
风格富艳华美。
产量极小
这个包裹上的“西阵织”,更是其中最珍贵的金色朱珍,看上去就十分华贵美丽。
连席上的富商们,看了都不由纷纷猜测,这位珠宝商,究竟送的什么礼物。
光是外包装,都已经十分奢华。
内里装着的珠宝,又该是什么样的昂贵极品呢?
拉贾笑道:“多谢你们先生,劳烦二位将包裹送过来。”
随着他的话声,他的手下,自后生们手中,接下包裹。
恭恭敬敬呈送给拉贾。
拉贾淡淡一笑,接过包裹。
硕大的玉扳指,映衬在华贵的“朱珍”,西阵织上。
相得益彰。
他的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大马这些富商,有好多事都会有求巫王。
有的为了害人。
有的为了不被害。
无论哪一样,都要求到他的门上。
所以,收到宴请请柬的客人,个个都很够意思地,送了重礼。
他心情愉快,手指快速翻飞,拆包裹。
朱珍是一种“七丝缎”,它的手感十分光滑。
包裹皮明艳亮丽,还掺有金箔。
连拉贾都有期待,这样美丽的包裹中。
藏有的是,怎样美丽的珠宝。
包裹皮打开。
露出里头做工十分考究的,金丝楠木大首饰箱。
楠木的清香气,扑鼻而来。
可见品质非凡。
坐上的宾客,一阵赞叹。
纷纷翘首以待。
都想看看,用这样昂贵的“西阵织”,又用这样品质的“金丝楠木”首饰箱,里头装的珠宝,又会是多么名贵。
拉贾左右顾盼,神采飞扬。
得到这样华美的礼物,毕竟也是一件很露脸的事。
何况,包装已经这样珍贵。
里头的珠宝,又该价值几何呢?
他愉快地,将木箱上的搭扣,打开。
一下子,掀开箱子。
等待珠宝,放射豪光。
众人全都笑意吟吟,一起围观。
下一刻——
“啊哟!”离得最近的那位客人,只看了一眼,竟然吓得直接摔了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是震惊,恐怖,惊骇……
只见,那一只金丝楠木木箱中,跌出来的,赫然是两个栩栩如生的人头。
化成灰,拉贾都认识,这两个人头。
它们是他的大儿子苏隆,和小儿子雅。
最为愤怒的,当然是拉贾。
即刻大声吼道:“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问,谁让他们送这玩意过来的!”
此刻,送包裹过来,还喜滋滋等着领赏的两个年轻人,全都骇得面无人色。
一起“扑通”一声跪下,连连求饶:“拉贾先生,我们真的不知道包裹里是这个呀!求求你,放过我们啦!”
震怒中的拉贾,好勉强,才压制住快要烧到头顶的怒火,冷冷问:“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两个年轻人依旧交代的的,是那个珠宝商的名字。
主桌坐着的豪富,个个面面相觑。
人人都在思量:这珠宝商好大的胆子!
他同拉贾,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敢这样当众挑衅巫王!
真是不想活了?
他们个个都怕,拉贾会迁怒到他们身上。
一时间,席间个个噤若寒蝉,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拉贾冷笑:“看来,你们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拖下去,让他们好好尝尝我的‘噬骨降’!”
“噬骨降”这名字一出,立即吓得豪富们,都一哆嗦。
“噬骨降”是拉贾培育的,一种极其阴狠恶毒的降头。
中者,不会立即就死。
但却痛苦过百倍。
每时每刻,都好似有无数钢刀,在刮骨头。
又好似,被好多的蛇虫啃噬。
中降头的人,往往不是被毒死的。
而是活生生痛死的。
这些富商们,虽然没见过这种降头。
但是,却早就听过,这种降头的传说。
这让他们个个,怎么不惊骇?
那两个送包裹来的年轻人,听了更加惊慌。
拼命求饶:“巫王,饶命啊,小人说的半句假话都没有。真的是他家管家,给了我们一人一千块令吉,叫我们走这一趟。”
“管家还让我们机灵一些,口彩要吉利些,才会让拉贾先生高兴。”
“我们哪里敢拆,送给您老人家的包裹,真是完全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呀。”
两人跪伏在地,连连求饶。
拉贾目光森然,问:
“哦,管家?大致什么样子?”
其中一个后生,忙抬起头回话:“是个很气派的华国人,看不出究竟多大。”
“穿一身白色唐装,对了袖口上,还滚了金边。他告诉我们,他是那家管家。”
“木青莲!”拉贾目眦欲裂,忍不住一声暴吼。
他猛然走到高几前,抓起玉印上的白玉乌龟,狠狠一砸!
玉印落到地上,却只摔碎了一个角。
下一刻,拉贾忽然惊呼:“不好!”
203
拉贾巫医馆。
巫医馆中, 来求医治和圣水的民众,早都散去。
天色已晚,华灯高照。
只有两个穿黑色巴汝的下属, 远远守在门口。
夫人正在为女儿煎草药。
这几日, 经过丈夫的不断医治,甚至用上了续命的符咒。
珊娜虽然中毒越来越深, 却还没有死去。
此刻, 躺在床上的她, 连一张脸都已经漆黑。
原本如花似玉、肌肤胜雪的美人, 整个都变成了黑色。
夫人静静跪坐在风炉前,用蒲扇轻轻扇动火苗。
一时,垂下两行泪。
一时, 又不断回忆起珊娜小时候的光景。
她心中, 不由更加埋怨丈夫:
为什么要做出“一碗水端平”的样子?
松月再亲,也是外人。
珊娜才是自己的女儿呀!
如果不是他非要公平,可怜的乖囡,不会从小就有这样的心结。
又怎么会,连要命的“爱情降”, 都傻得同人家抢?
都怪老公,什么都不肯跟女儿说。
才将她害成了这样。
一时, 她又无比怨恨松月。
你同珊娜一起长大, 我们家也没亏待你呀。
好吃、好喝伺候着。
从小都是和珊娜一样的待遇,人人都叫你松月小姐。
拉贾还降低你好多的术法。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怎么,你就要害死我女儿?
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真是“斗米恩,升米仇。”
应该从小, 就将她送去福利院。
珊娜也可以长大得快快乐乐。
这时,她还不知道, 她的两个宝贝儿子,已经为女儿报了仇,用极痛苦的刀刑,杀死了松月。
因为,他们阿妈,在他们心中,一直是温柔善良的传统女人。
夫人没有学过降头,更加不会巫术。
他们告诉父亲,可以邀功。
告诉阿妈,这不是找骂吗?
所以,夫人对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火苗跳动。
药液渐渐翻滚出好多小气泡。
药罐子中的药,滚开了。
夫人忙伸出白玉般的手,握住药勺,轻轻搅动。
雾气蒸腾,药香味,顿时弥漫得到处都是。
她耐心而温柔地,煎了一遍,又一遍。
两次全都煎好。
这才,倒出药液,合拢在一起。
分作两份。
端了其中一碗,进房间,走到珊娜床前。
夫人轻声唤女儿:“珊娜,珊娜。”
珊娜却无声无息,动都不动。
巫医馆四周,都摆着漂亮的雕花木质灯笼。
此时,光光亮亮,灯火通明。
照耀在珊娜的脸上。
珊娜明媚的五官,一团漆黑。
美丽的大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做阿妈的,看着这样凄惨的女儿。
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眼泪都快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
泪光朦胧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说:“阿妈,不要哭呀。你哭,珊娜都心痛了。”
夫人惊喜抬头。
等到看清楚,却怔了一怔。
面前站着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只到她一半高矮。
扎着根蓬松的马尾辫。
辫子根部,还系着条红色的丝带。
一张雪白的脸,又娇俏又可爱。
这分明是小姑娘珊娜。
夫人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不以为奇了。
她伸出手,笑眯眯抱住小姑娘。
“珊娜,怎么,你又睡不着呀?”
小姑娘嗲声嗲气撒娇:“阿妈,你陪着珊娜啦,给珊娜讲故事啦。珊娜……珊娜……”
夫人伸出纤长的手指,刮刮她的小鼻子:
“我知道,我们的珊娜,最怕黑了。害怕得不敢睡觉,是不是?”
小姑娘珊娜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我们珊娜听故事去!”夫人伸出手,小姑娘的小手也递过来。
两个人手牵着手,愉快地上床,肩并着肩,依偎在一起。
温柔如水的声音,轻声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面大海。美丽的大海,可漂亮了,就像最美的蓝宝石。”
小姑娘马上兴奋地问:“阿妈,是不是就好似你的首饰箱子里那套海蓝宝?”
夫人微微一笑,道:“是呀,我的小珊娜,可真聪明!”
小姑娘露出如梦似幻的向往神色,道:“那可真是好漂亮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夫人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逗她:“珊娜喜欢?珊娜这么喜欢,等你长大嫁人了,我就将这套海蓝宝送给你做嫁妆!”
小姑娘好开心地鼓掌:“好啊,好啊。对了,阿妈,我是不是明年就可以嫁人了?”
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说:“那可不行。要嫁人,至少还要十多年呀。”
小姑娘不由叹了口气,道:“那可也等得太久了。”
“我都不知道,我的小珊娜,还是个财迷。”夫人取笑她。
小珊娜一会又开心起来,笑道:“总之,阿妈最好!我等十年就是啦。”
夫人微笑。
小珊娜又想起什么,不放心起来,问:“阿妈,你不会也会送松月一套吧?”
夫人愕然,还没来得及回答。
小姑娘已经大急起来,拼命央求:“不可以给她,我阿爸她都要抢,阿妈,你不要也给她抢走啦。”
夫人笑眯眯答应:“好,我们不给松月。”
小姑娘这才展颜欢笑。
两母女依偎在一起,夫人继续给她讲《海的女儿》。
不知不觉中,夫人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
她忽然醒起,还要给珊娜喂药。
低头一看。
她自己整个人,都在渐渐变淡。
夫人怔了一怔,还没想通,发生了什么。
只听床上的小姑娘,“哇”一声哭了。
边哭、边喊:“阿妈,你不要走呀,珊娜怕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软软糯糯,又好伤心的童音,让夫人的心都痛了。
她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珊娜的手。
却怎么都够不到。
她努力伸长手。
猛然——
坐直了身子。
原来,她刚刚是在做梦。
等药凉一些的这段时间。
夫人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站起身来,下意识看向床上。
哪里有什么小姑娘珊娜。
床上躺着的,依然是一身皮肤漆黑的成年珊娜。
她脆弱地躺在床上,连眼皮都抬不起。
“喝药了,珊娜。”夫人喃喃唤道。
珊娜还是毫无知觉。
她将碗端起,坐到床边。
熟练地将一块帕子,垫在珊娜的领子中。
舀了好少一勺药液。
一点点,轻轻喂到珊娜的唇边。
药液浸湿了珊娜的嘴唇,更多的,却四处流淌。
夫人的眼泪,不由又流了出来。
她却不肯放弃。
就这样一点点喂,又更多地流出来。
都不知道,珊娜到底可以吃进去多少药液。
夫人用了好多时间,喂完了一碗药。
忽然想起,刚刚那个梦。
她擦了擦眼泪。
其实,哪里是梦。
这是珊娜小时候怕黑,每天缠着她讲故事的母女间的记忆呀。
对了,海蓝宝。
珊娜曾经好渴望的那套宝石。
却至今,都碰都没有碰过一次。
夫人将药碗放到床头柜。
站起。
转身走向巫医馆的二楼。
这里,也有好多架子。
她伸手,握住一个抽屉。
架子忽然移开。
夫人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密室。
密室中,桌椅俱全。
还有几只保险柜。
夫人走到其中一只,输入密码。
柜门,即刻弹开。
灯光照耀,满目珠光宝气。
原来,这只保险柜中,装的都是她的珠宝。
有好多闪乱的钻石和宝石。
还有一些水晶。
最上一层,都是大首饰盒堆叠在一起。
夫人伸手拿出来,打开一盒。
这是一套十分美丽的鸽血红首饰。
有小钻石包边的红宝石套链,有同样款式的耳环和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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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枚硕大的宝石戒指。
美轮美奂极了。
夫人却顺手放在地上,又拿出一盒。
这一盒却是全套翡翠。
碧绿色的水头透亮。
同样的四件套,工艺却更加精致。
夫人漫不经心地,又放在旁边。
再一套,是全套艳彩黄色钻石。
再一套……
翻了好多盒后。
她终于拿到,一直在找的海蓝宝石全套首饰。
晶莹闪亮的白金镶海蓝宝石,美丽得好似一个梦。
“好了。”夫人轻呼,将这一整套海蓝宝石首饰握在手中。
其余的宝石,全都重新放回保险柜。
保险柜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所有灯光,忽然熄灭了。
夫人怔了一怔。
“怎么回事?我们这样的高尚街区,也会停电?大马市政府,在搞什么?”女人轻声抱怨了一句。
忽然想起。
珊娜怕黑呀。
她不能将珊娜一个人留在那里。
万一,珊娜忽然醒了,却睡在黑暗中。
女儿该多害怕呀?
这一想,夫人有些心急。
带着那套海蓝宝,匆匆往外走。
不过,光线太过昏暗。
她几乎跌倒。
好不容易,摸出了密室。
她自货架上,凭借海蓝宝的微光,找见一个火机,一根蜡烛。
夫人赶紧将蜡烛点燃。
烛光跳跃。
昏暗的光线,映照在通透的海蓝宝石上。
折射出如同星芒一样的美丽光芒。
夫人微微一笑。
快点去拿给珊娜。
这样美丽的首饰,配自己的女儿,应该好美。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将首饰给珊娜。
因为,担心老公抱怨她,没有“一碗水端平”。
她可不愿意,又拿一套同等价值的宝石,送给松月。
再说,她早就答应过小时候的珊娜。
不送松月,不是吗?
她一手拿蜡烛,一手拿珠宝。
走下楼,正要回到珊娜躺着的内室。
“阿妈。”忽然响起了呼唤声。
夫人怔了一怔。
她倒是希望,是女儿醒了。
不过,这声音,她可认不错。
男声。
怎么可能是珊娜。
分明是她的宝贝儿子。
“阿妈。”又一声呼喊响起。
却和前面的那一声不同。
前面的那个声音沉稳、低沉。
她一听可知。
那是她的大儿子苏隆。
后面那个声音,却轻佻欢快。
当然是她的心肝宝贝。
小儿子雅。
听到两个儿子的声音,她就不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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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轻声抱怨:“嗨,你们兄弟不是要去蓝宝石餐厅嘛,阿爸给你们的庆功宴都不参加啦?”
听上去是抱怨,她的声音却充满愉悦。
儿子连庆功宴都不参加,回来陪老妈和珊娜这个妹子。
儿子孝顺,又爱护妹妹。
她可高兴得很。
夫人走到门边,去替两个儿子开门。
门一下子打开了。
两个儿子的背影,背对着她。
一阵风吹过。
阴寒入骨。
夫人不由连声抱怨:
“大马什么时候也这么冷了。苏隆,雅,都愣着干嘛,快进来呀。”
“阿妈。”
“阿妈。”
又是两声呼唤。
夫人怔了一怔。
心中忽然不安起来。
儿子的声音,怎么今天听起来,这样的渗人呢?
“不准跟阿妈开玩笑,停电了,吓唬阿妈很好玩?”夫人板起脸,训儿子。
“雅从小调皮捣蛋,也就算了。苏隆,你怎么也跟弟弟学坏了?”
她看一眼,两个儿子还杵在门外不动。
背对着她。
夫人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忍不住抱怨道:“你们背对着我干嘛?是被你阿爸罚了?还是做错了什么事?”
温柔少言的夫人,一见到儿子,话就说个没完。
看儿子不动。
她又喊他们:“你们转过来呀!都多大了,还玩!”
话声落下。
站在门口的苏隆和雅,真的转了个身。
夫人骤然张大了眼。
她不敢置信地,将手中的蜡烛移过去。
烛光跳跃,在风中轻轻摇曳。
风将火焰,猛然拉扯得好高。
柔和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明亮。
将夫人的眼前照得清清楚楚。
“妈呀!”一声尖叫,夫人怀中的那套海蓝宝石跌落。
摔得四散在地。
烛光折射下,海蓝宝在昏暗的环境中,发出比平时更加晶莹璀璨的光芒。
一根手链摔散了。
散落的海蓝宝石,四处滚动。
洒得一地晶亮。
夫人牢牢握住蜡烛,颤声道:“儿子,你们别开玩笑,快把衣服拉开,是不是故意将头藏在里面吓我?”
她的声音惊惧极了。
完全不敢置信,目之所见。
她的眼前,出现的,还是两兄弟的背影。
他们转了一百八十度。
两面都只有背影,没有头。
“阿妈,我们没头了……”渗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强烈地刺激着一个母亲的心。
夫人听到这里,心脏再也受不了啦。
一个白眼翻过去。
整个人都跌倒在地,吓昏了。
蜡烛摔在地上,熄灭了。
只有门口的幽光和海蓝宝的光亮交相呼应。
两兄弟中的一个,将手伸出。
好像是被什么力量支配着。
掐向昏迷中的夫人的脖子。
夫人柔嫩的脖子,立即多出两道黑印子。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人眼见着呼吸不过来。
眼珠瞪得老大,人却还在昏迷。
舌头都被勒得吐出一截。
“不!不!”那个掐人的身体,一边掐人,一边哀嚎。
好多的水,自他皮肤各处渗透出来。
那,是他的眼泪。
残余的意识,让他拼命抵抗自己的力量。
另外一个身体,一扑而上,将他打开。
那个身体,怔怔地站着,好似松了口气。
204
另一个无头身体, 又被外力拉扯,强制上前。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一双冰冷的手伸出,抓住夫人脖子, 将她高高举起。
掐在刚刚那一位, 掐的同样位置。
夫人的脸色都变青了,整个身体都在抽搐。
好多白色的泡沫, 自嘴角涌出。
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
掐人的身体, 同刚刚前一个一模一样, 不断发出惨烈而痛苦的恐怖哀嚎。
他的身体里, 不断涌出水珠。
母子血脉相连的天然感情,依然残存在新死不久的身体中。
但是,他们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除了痛哭和哀嚎, 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前一个身体猛然扑了上去, 拼命拳打他的一双手。
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冰冷的手臂,却好似无情的钢铁。
还在不断用力。
夫人被掐得口吐白沫,生命指征濒危。
前一个身体,拼命猛烈撞向无头身体。
终于, 两兄弟一起摔倒在地。
掐人的怪手,总算是松开了。
夫人重新跌落在地上。
苏隆的身体中, 忽然冒出另一个声音:
“算了, 就饶了你们阿妈。进去,杀死珊娜!”
黑暗之中,海蓝宝幽光闪烁。
照在两个无头的身影上。
冒出的,却有第三个声音。
这幅图景, 本身就骇人之极。
这是操纵他们的人,感知到拗不过母子天性, 暂时放弃。
两个伥鬼,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重新飘飘拂拂地站立。
他们在声音的指令下,径直抛下夫人。
幽幽光影一明一灭,已经进了内室。
门外,原本守着巫医馆的下属,全都倒在地下。
狂风吹拂,敞开的大门,被不停吹拢、又合上。
内室一片漆黑。
唯有两个身影,散发着幽蓝光芒。
一明一灭。
露出诡异的气息。
无头的身体,此时,全都矗立在了病床前。
一直在昏迷中的珊娜,也不由连连打了两个寒颤。
连睡梦里,她都感受到了阴寒刺骨。
水滴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回响。
那是两兄弟的身体,还在不断渗透的水,滴到地板上。
怪异的人手伸出。
如同冰块一样的手,紧紧握在珊娜的脖子上。
幽蓝的光芒,一明一灭。
“珊娜,不要害我的珊娜!”外室中,骤然爆发夫人的呼喊声。
地上昏厥的夫人,并没有醒。
或许,是在做梦。
或许,是母女连心的感应。
让她爆发绝望的哭喊声。
在凄厉的喊声中,那个身体忽然缩回了手。
他怔怔地站在床前,仿佛想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究竟是谁。
只不过,他连头都没了,又拿什么来看呢?
不知道自哪里,响起一声诡异的乌鸦叫声。
两个身体,同时抖了一抖。
苏隆轻轻扬手,幽蓝的光芒微微一闪。
昏厥中的珊娜,骤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叫声。
雅跟着木然扬手。
珊娜的腿,如同抖糠一样颤抖不已。
这时,两个身体又一起扬手。
“噗、噗”两声破空。
两个东西,自外飞进。
正砸在两个身体的手上。
瞬间爆裂。
耀眼的火光,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只见,床上的珊娜。
两只腿上,牢牢钉着两把幽蓝的光刀。
好多血,不断自伤口冒出来。
这两把刀,同钉死松月的刑刀的位置,一模一样。
都扎在足部动脉上。
被扔进来,在两个身体手上爆裂的,是两颗红色的药丸。
朱红的药丸上,用黑色的马来拉丁化文字,画满符咒。
这是拉贾的“烈火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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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柄鬼刀,没来得及扔出去。
拉贾及时赶回了巫医馆。
两柄灯笼,自窗外飞过来,恰巧悬挂在珊娜床前。
灯笼的纸皮是火红色,上面也画满了符咒。
两个身体被手上的火焰烧灼,又被灯笼的光芒困住。
他们好似,身在地狱熔浆之中。
浑身燎得好似要融化,身体不断爆发出,恐怖的惨叫声。
下一刻,拉贾飞身而进。
他顺手又要拍两个“烈火降”,在他们身体上。
无头身体一边凄厉的惨叫,一边喊:“阿爸,阿爸……我是苏隆呀。”
“我是雅,阿爸,救我!”
拉贾的手,都在颤抖。
却还是陡然将两个“烈火降”,分别拍到两个无头身体的胸口。
“噼啪!噼啪”爆裂声不断响起。
苏隆和雅的胸口,同时绽开灿烂的火花。
幽蓝的光影,黑了好大一个洞。
他们连鬼哭狼嚎,都没了力气。
此时,拉贾老泪横摔:“苏隆、雅,你们不要怪阿爸呀!”
“而今,你们已经被木青莲那厮,用符箓控制了,成了他的伥鬼啦。我如果不出手,一家人都会给你们害死。谁都活不成啦。”
他实在伤心已极。
一个女儿,中毒濒危。
两个儿子,身首异处。
他们拉贾家,从此绝后了。
“巫王”拉贾这个名头,再也没办法传承下去。
在不停息的儿子惨叫声中。
拉贾简直心如刀割。
木青莲,你好毒呀!
你害死了苏隆和雅。
竟然还要我亲手灭了他们。
拉贾越想越悲愤,再也抵受不住,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灯光在此时,忽然全部大亮。
因为,两只伥鬼的力量,已经减到最低。
再也影响不了附近的磁场。
灯光大亮之际。
两个身体“砰”然倒地,终于一动不动。
拉贾的眼泪,顿时,流了满脸。
这时,阿尔带了人匆匆进了巫医馆。
他的脸色惨白。
回报:“先生,外边值夜的兄弟,已经死了。”
拉贾闭了闭眼,疲惫地挥了挥手。
还好他回来的及时。
否则,整个拉贾家,都会被两个身首异处的儿子杀死。
拉贾的手下,将门口昏厥的夫人,扶至巫医馆外间的沙发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拉贾走出去。
只见,外间灯火透亮,灯光照射夫人的脖子。
雪白优雅的脖子上,赫然有几道杂乱的乌青手掌印。
黑与白的对比,触目惊心。
拉贾看了看夫人眼皮,又伸手搭了搭她的脉搏。
取出一瓶药油,擦在她两边的太阳穴上。
又将剩下的药油,抹在她的人中。
他忽然用拇指,用力按住她的人中。
“哎哟”夫人吃痛地一声痛呼。
夫人悠悠醒转,漂亮的大眼睛垂下两行泪。
她惊慌失措的四望。
忽然看见拉贾,立即找回了主心骨,伸手拖住丈夫的手:
“老公,你救救苏隆和雅呀!刚刚,我做了一个好恐怖的梦,梦到他们……他们……没了头。”
光是说到,夫人已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拉贾轻轻叹了一口气,实在不忍心告诉妻子,那并不是梦。
夫人心中惊跳不已,忽然尖声道:“还有珊娜!我梦见,他们要杀死珊娜。”
拉贾骤然一惊,这才想起已经昏厥的女儿。
他立即起身,撩开布帘,大踏步进内室。
夫人呆了一呆。
她挣扎着,想自沙发上爬起来。
侍女赶紧上前扶住夫人,两人一起进了内室。
只见,拉贾坐在床边,两只手撑着额头,好多的眼泪,从手指缝中涌出。
夫人陡然停住脚步。
她忽然看见,地板上有好多水迹。
这些水,又是哪里来的?
夫人转头四顾。
赫然看见,阿尔的手下,两个人一组正拖着什么东西。
他们一边拖,一边手和脚,还不停颤抖。
好似害怕已极。
夫人忍不住问:“阿尔,你们在拖什么?”
阿尔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回话。
夫人心中疑惑,立即走上前几步。
顿时,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两具无头的尸体。
同她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不,那些根本就不是梦!
如果是梦,又怎么会出现尸体?
夫人整个人呆住。
撕心裂肺的女声响起,夫人都没意识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哭喊声,出自她自己。
她的人摇摇欲坠,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苏隆……雅……”
母子连心。
只有两具无头身体,她也绝对不会看错。
摧心肝一般的疼痛……
好似有人在用十七、八把尖刀,在不断地扎她的心。
她几乎没有再晕厥过去。
但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提醒着她,还不可以晕。
她又想起,那些似梦非梦的内容。
返身,奔向病床前。
“珊娜!”只看一眼,一个母亲终于泪崩了。
她的三个儿女。
两个没了头。
剩下一个,两只脚的足部动脉被扎穿,流了一床的血。
夫人的手轻轻伸向,女儿的鼻子底下。
“啊——”下一刻,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终于再也站不稳,重新晕了过去。
拉贾蓦然抬头,整个人仿佛忽然老了十岁。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
又有下属匆匆跑进来,报告:“先生,拉贾家墓园被人挖得一塌糊涂,所有墓碑都被人淋了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
拉贾不用猜,都知道,那是让拉贾家永不超生的黑狗血
“木青莲!”拉贾是从牙缝中,发出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死在大马!”
————
夜晚,暗色的海水,无边无际延展向远方。
天空与海水连接在一处,黑茫茫一片,无限苍茫。
天与海之间,只有一座木屋,一道木桥。
木屋好多的亮光,映照得整个木屋晶莹剔透。
好似一只不断发光的钻石。
四面的海风吹拂,淡色纱幔,被风吹得飘飘拂拂。
露出少女苍白而美丽的脸。
那是松月。
她静静躺在一块木板上,穿着美丽的白色裙子。
她同以前一样,显得那样纯洁无瑕。
她的双目紧闭,长睫轻轻垂下。
本来失去血色的唇,而今嫣然生色。
看上去,竟似随时都会睁开眼睛。
木青莲静静地盘坐在她身侧,在她的周围,用心插上一朵朵的白色玫瑰花。
松月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床板上。
显然黑发,也已经有人替她梳过了。
等到床板周围,围满了一圈白玫瑰。
木青莲又伸出手去,将最后一朵,轻轻放在女儿的双唇间。
松月手脚的伤口,都已经被他止了血,掩住了。
她比生前,更加多出一种皎洁宁静的美丽。
木青莲一支一支点燃,圆柱般的粗蜡烛。
再一支支用蜡泪,固定在床板四周。
烛光跳跃,无数的烛光,斑驳地映照在松月的脸上和身上。
让她美得惊人!
松月的遗容妆,是木青莲亲手为她画的。
他将一只白色枕头般的盒子,轻轻放在女儿的脖子下。
这才悠悠地叹了口气:“阿月,我知道,你毕生的心愿,都是想走出大马,想要离开这里。永永远远不再被拉贾家控制。”
“阿爸不可以再带你回香江,就让你阿妈,永远陪着你,飘得越远越好。”
他轻轻地将那张床板抬起,整张滑入海水之中。
一双虎目,已经满蓄泪水。
却依然笑得很欣慰:“阿爸,没把握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松月,你同你阿妈一定可以。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困住你们,控制住你们!”
他一边笑,眼泪一边落下。
海水轻轻涌动,仿佛最温柔的怀抱,迎接着美丽的松月。
松月同床板一起摇摇摆摆。
他摆了摆手,道:“你快走吧,阿月。你的仇我已经为你报了,你的心事,全都了了。”
“我这几道‘震海符’,会护佑着你,叫你不被风浪翻覆,不被鱼虾吞吃。”
“松月,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你可以随着大海,去到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他的语声平静而哀伤。
心中的伤痛满溢。
他的至亲挚爱,每一次,都是刚刚拥有,又骤然失去。
那样短暂的极乐和安慰,转瞬又全部成空。
是不是比从来没有拥有过,还要更加痛苦?
他分不清。
木青莲不由喃喃念了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①”
他的叹息声惆怅已极。
人却已经站起,下到海水中。
全不顾,打湿了身上的长裤。
全不顾,海水的冰凉。
他拼命用力,将载着松月的床板,狠狠推了出去。
这是诀别。
他不认为,自己还有本事,逃得出拉贾的势力。
何况,他也不想走。
他最后的心愿,就是为莎雅和松月报仇,将拉贾家这个吃人的巫族,全都毁掉。
而今,还有拉贾本人这个罪魁祸首,不是吗?
因为他的力量,木板即刻轻飘飘随着海浪飘走。
木青莲含泪相送。
他贪婪地看着女儿和莎雅飘远。
可是,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海浪,并非直接滚远。
而是前浪和后浪,不断地画着圆圈,彼此交叠来回。
倒影出蜡烛光亮的海浪,金波粼粼。
温柔而美丽。
海水明明托着松月飘远。
不一会,却又重新飘到,木青莲站立之处。
一袭白色唐装的他,此时刚刚重新站到木屋的木板上。
一转身,眼前又是松月,那张宁静而美丽的脸。
木青莲不由锥心刺骨,老怀大痛。
是松月不放心他,所以舍不得远走吗?
白头人送黑头人的悲恸,让天地都变得惨惨淡淡。
海浪的浪潮,都仿佛在为他号哭。
原本强作平静的木青莲,一下子崩溃了,他流着泪道:“阿月,你快走啦。离开大马,离开巫术。”
“下辈子,你一定要当个平平常常的孩子。每天跟自己的阿爸、阿妈一起,快快乐乐吃饭、逛街,玩耍……”
木青莲说得泣不成声。
其实,这些何尝又不是他的心愿?
是,他是“香江第一玄学大师”。
莎雅和松月,是两代大马巫女。
可是,他们有再神奇的能力,都得不到自由。
连至亲挚爱,都保不住。
亲爱离散,死生相隔。
他其实真的好嫉妒,这世间每一对相爱的男女。
好羡慕,每一个温馨的家庭。
只有他,始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阿月,你快点走吧。离开这里,海阔天空。”木青莲一声声哀求。
拉贾是巫王,一定会拘禁魂灵的邪术。
松月如果再不飘走,他相信,拉贾一定会狠狠报复他们。
自己一个人,承受得起。
可是,他不愿意,松月人都死了,还继续被困在这个她深恶痛绝的囚笼。
木板上的少女,好似有灵性一般。
海风吹拂,长发飘飘。
烛光被风拉得老长。
木青莲再一次跨入海水中,狠狠用力推走木板。
这一次,他又贴了两张黄纸新写的符。
助力木板飘远。
海水温柔地拥吻床板,粼粼波光映照烛光,好似是夜海中飘零的一只宝石小船。
这一次,终于顺利地飘远。
床板不再被,海水的力量托得回旋。
渐渐越走越远。
木松月含泪远望。
他一生的两个挚爱,从此,永别了。
眼看那块木板,载着纯洁的白衣少女,就要飘荡到看不见的海中。
“噼啪。”破空声,接连响起。
木青莲猛然回头。
空阔的岸边,正迅疾地奔行过来一大堆人。
当先的一个,正是拉贾。
木青莲心中,立即有不好的预感。
他再次飞速转头,看向海中央。
一看之下,不由目眦欲裂。
木青莲恨声道:“拉贾,我同你不共戴天!”
只见,远方已经飘走的木板。
被拉贾手中类似弩一样的装置,射中了两粒“烈火降”。
此刻,整张木床,都熊熊燃烧起来。
风吹火势。
那些他为松月照亮前路的蜡烛,也全都倾覆下来,一齐熊熊燃烧。
火焰如同踏着魔鬼圆舞曲的舞步,恣意乱蹿。
随风吞没一切。
白裙安睡的松月,整个被火舌吞噬了。
木床被冲天而起的火焰,充分焚烧。
在海中央,明亮得好似一块璀璨的烈焰宝石。
木青莲肝肠寸断,哀声大叫:“阿月,是阿爸没用,连你的魂灵都保护不住……”
烈火降不是普通烈火。
它是拉贾家传的一种降头。
可以焚烧一切。
尤其,可以用于诛杀邪崇。
因为,南洋巫师比一般的风水师,更多驭鬼、养鬼的手段。
夜路走多了,总有失手,养虎为患的时候。
有时还会反噬本主。
所以,拉贾家特意炼了这至猛至烈的“烈火降”,作为最后的自保手段。
被“烈火降”烧灼的,连魂灵都会灰飞烟灭。
这,又怎么不叫木青莲心碎肠断?
拉贾疯狂仰头大笑,笑声比木青莲还悲愤:“木青莲,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不是你,我两个儿子,又怎么会做无头伥鬼,害我要亲手……”
拉贾的声音一颤,好不容易才说下去:“亲手灭了自己的儿子!”
他闭了闭眼,泪水顺着脸庞汩汩而下。
木青莲腾身而起,冷笑道:“你那两只豺狼,刑杀我女儿,该有此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拉贾忍无可忍,也一跃而起,怒道:“如果不是松月那只白眼狼,害了珊娜,她两个哥哥,又怎么可能向她出手?”
木青莲双手蘸取了怀中的朱砂,将两只掌涂得血红。
猛然向拉贾迎面袭去。
“珊娜为什么会中毒?那是因为你的好女儿,要打杀了松月啊!她不打杀松月,又怎么会中松月裙子上的毒?”
“你们拉贾一家,心黑手辣,活该全家死绝。”
拉贾立即将一颗降头药丸,往掌心一搓。
热力蒸发下,他那双肉色的掌,立即变作漆黑。
“王八蛋,你还好意思讲什么白眼狼!利用完莎雅,让她死了都锁在拉贾墓园,自襁褓中,就夺走我妻女。”
“我几次自香江来大马索回,你都不肯给。就是谋划着,要让松月也为你们拉贾家牺牲。”
拉贾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沉声道:“拉贾家规矩就是如此,世世代代,都是巫女为拉贾家牺牲。世世代代,拉贾家才会得以子孙绵延。”
两个人不停息的争吵声中。
一双赤掌,一双黑掌。
已经交手了无数掌。
两人都想将对方杀死,一点都没留余地。
“呸!”木青莲毫不留情啐了一口,“所以,你们拉贾家,活该断子绝孙,死净死绝。”
他的大袖一抖,一只袖子,好多黄色符文喷射而出,飞向拉贾面门。
另一只袖子,一块法印落在手中。
看也不看,“砰砰”朝拉贾身上乱盖。
此时,两个人的额头,黑色都仿佛快要自印堂,流了出来一般。
拉贾刚刚才吐了血,这样高强度的斗法,立即有些承受不住。
马上大声招呼旁边的自己人:“落降,都给我统统落降!”
阿尔迟疑了一瞬,忍不住低声道:“那先生你……”
“我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死了。如今,自己都是半死之人了。不用顾忌我。”拉贾语声冷峻。
他此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只是,我死,也要将这木青莲碎尸万段!”他胸口翻腾不已,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女儿,差点又呕出一口血来。
木青莲仰头大笑,道:“你以为,我还打算活着?我要的,也是你的狗命!我要用你的血,献祭给我的莎雅和松月!我要为她们报仇!”
“好的,先生。”阿尔恭恭敬敬带着所有人,向拉贾行了个礼。
穿黑色巴汝的男人们,人人手持一只好似弩一样的工具。
“噼啪,噼啪。”不断射出无数的药丸。
那些药丸,都是历年来拉贾炼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降头。
有的化作蛛网,兜天遮地。
有的化作烈火,熊熊燃烧。
有的化作绿色浓烟,烟雾弥漫。
有的飞出双翼,铺天盖地都是各种各样的虫。
正和拉贾飞速交手的木青莲,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一次,自己绝对避不开了。
他仰天一笑道:“莎雅,松月,我来找你们了。”
他大掌一翻,掌中同时挟着四只法印。
金、木、青铜、石头……
双手齐向拉贾身上乱盖。
玉质的那一只,他给了松月,已经被苏隆兄弟拿走,在蓝宝石餐厅被拉贾砸碎了。
漫天黄纸,纷纷落下。
拉贾连中几下符印,又着了符箓,顷刻间,吐出好多血。
但,他又怎肯放过木青莲?
顾也不顾自己,冲上去,牢牢抱住木青莲。
任对方,在自己的身上乱盖。
漫天的虫,同时穿过他们两个人的身体。
绿色浓烟,深深笼罩住两个人。
这是毒瘴。
本来就被拉贾的毒掌,熏得中毒了的木青莲,也再忍不住。
终于,狂喷出一口黑血。
眼看着蛛网兜头而下,要将他网在里边。
不想被生擒的他,立即也反手牢牢钳制住拉贾四肢。
两个人一起在地下翻滚。
漫天的烈火,如雨般落下。
“烈火降”顷刻间,将两个人吞没。
烧成一片火海。
连这座海中小屋,都被烧得垮塌。
落入海水。
仍然在熊熊燃烧。
“香江第一玄学大师”同大马巫王,至死都紧紧彼此锁在一起。
205
谢云隐猛然自头等舱的航空躺椅中, 坐起。
他怔怔坐了好半晌。
一时分不清,刚刚是不是,做了好多、好繁杂的梦。
但仔细回忆, 他却又什么都记不起。
他侧头, 自舷窗望出去。
窗外,晴空万里, 云海辽阔。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 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刚刚在飞机上, 喝的那一瓶香槟酒, 竟然让他真的醉了。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试过喝醉的滋味。
谢云隐忽然看到窗上的倒影,不由又怔了一怔。
只见, 玻璃窗映照下, 他的额头、两颊全都赤红。
他伸出手,摸了一摸,只觉得双颊微微有些发烫。
大概是,刚才的酒喝多了?
酒气还没有散?
谢云隐摇了一摇,昏昏沉沉的脑袋。
空中小姐看见, 立即微笑着走过来,问:
“先生,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谢云隐揉揉酸痛的脖子, 说:“好多谢你呀,靓女。我想问一下,飞机还有多久可以到香江呀?”
空中小姐笑容更加明亮:“还有40分钟,我们的飞机, 就将在香江国际机场降落。航行期间,如果先生有任何需求, 请及时告知我们。”
谢云隐向她微微点头:“好,多谢你。”
靓女即刻退开,不再打扰客人休息。
他也忍不住嘴角飞扬,扯出一个真正愉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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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呀!
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离开了半个月。
他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当然了,如果谁行走在生死之间。
差点回不来了,大概都会觉得如同再世为人。
他轻声向着手边的手提箱,说:“阿爸,我终于带你返来香江了。等我们落地,就请李大·师为你寻一处舒舒服服的家。”
离开大马,回到香江。
他整个人都松快了。
他忽然想起,阿树那一天,说过要来接他。
也不知道,有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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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期盼飞机落地的心情,更加强烈。
不时翘首望向云空。
白云千形万象,长空一望无际。
并不以人的心情为转移。
好不容易。
40分钟后,这只巨大的白色大铁鸟,降落到了香江国际机场。
他的行李都随身,不用去取包裹。
在一片空乘服务人员的恭送问好声中。
谢云隐拎着行李箱,同人流一起,走出飞机。
走在航站楼中。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阿树。
想了一想,就算阿树忘记了,没有来。
他也可以告诉她,他回来了。
谢云隐灿然微笑,去摸手提电话。
刚刚摸出那只砖头一般的大哥大。
耳畔已经传来明快好听的女声:“谢生。”
他抬眼望过去。
心中一阵恍惚。
只见,秦霜树穿着白色开司米大衣,里边是一件白色一字领纯毛毛衣。
下身穿一件黑色针织裙。
好难得见她,垂下刘海。
二八微分的刘海,衬托得她的眼睛好似夜空中最亮的星。
两只小小的珍珠耳钉,服服帖帖压在耳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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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复古圆球顶八角帽,将她小小的瓜子脸,衬托得更加娇俏。
谢云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致打扮的秦霜树。
太多时候,他见到她,都是在烟熏火燎的灶火旁。
所以,好长时间,彼此甚至没有觉得单独相处有什么不对劲。
他轻声道:“阿树。”
秦霜树也望向他,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容:“谢生,好久不见。”
谢云隐左右环顾一圈,问:“冇见到嘉仔?”
秦霜树看见他记挂儿子,不由心中微暖,笑容加深:“今日周二,嘉仔要上幼稚中心。不过,他知谢阿叔要返香江,早都闹着要给你接风。”
谢云隐忽然走过去。
秦霜树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谢生忽然张开双臂,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秦霜树彻底怔住。
她竟然忘了反应。
只觉一颗心跳得好厉害。
谢生一向好注意距离,连这种久别的朋友间的拥抱,也从来都没有过。
她忽然觉得鬓发间湿漉漉的。
秦霜树一惊,忙问:“谢生,你怎么了?”
谢云隐无声无息,好多眼泪落下。
失去亲人的疼痛……
永远只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的脆弱……
在大马九死一生,几乎回不来的恐惧……
只有在这一刻,见到阿树时。
忽然全都迸发出来。
男人无声无息的崩溃。
秦霜树怔了好久,缓缓抬手,轻轻回抱住他。
拍拍他的背。
好似平时哄小嘉峰一样,轻轻道:“我在。我一直在。”
谁知,下一刻。
秦霜树只觉得肩头蓦然一沉。
谢云隐整个人,向她倾倒过来。
她忙拉开些距离,去看他。
只见,他的脸颊、额头,都是怪异地绯红。
他的眼睛轻轻合拢,长睫如羽。
垂下,遮住那双烟波浩渺的眼。
“谢生,谢生……”秦霜树焦急轻唤。
谢云隐却已经听不到了。
他失去了知觉。
…………
谢云隐这一觉睡得好久。
他的头好沉,好沉。
痛得好似要裂开了一样。
许许多多的怪梦,在他脑海中飞舞。
他就好似,又回到了那茫无涯际的大海。
站在浅水湾大别墅的落地窗前,远眺海景是一种享受。
在沙滩上,享受海边的阳光,是一种幸福。
可是,在海中央,抱着一块浮木。
又累,又饿。
随时恶浪会来吞噬你,怪鱼会来吃你。
那就是一场恐怖的噩梦。
谢云隐满头大汗,想要挣脱这困扰他多年的记忆。
可是,就像一切噩梦一样,他挣不脱。
忽然,有一只温柔的手,用柔软的手帕,给他的额头一点点擦去汗珠。
谢云隐的心下,忽然就一松。
那个好似绳索一样勒住他的怪梦。
瞬间远去。
光影变幻。
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石凳上,石桌子旁边坐着好漂亮的女人。
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微微烫过的头发,让她的气质更加显得温婉。
她正伸出手,用手中同色的手帕给谢云隐擦汗。
谢云隐低头一看。
忽然发现,自己又缩成小小一只。
只有五六岁的男孩子模样。
“阿隐,看你,又弄得满头大汗。”女声似是责备,声音却柔和得好似水一般。
将小云隐的心烫贴得好舒服。
他伸手抓住女人的手,想要张口,又怕自己一叫。
眼前的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但,他终于还是舍不得不叫。
“姆妈。”这个他朝思暮想,渴慕了好多年的称呼,就好似唇齿间的珍珠。
他吐露得那样小心翼翼。
那样珍惜。
女人笑眯眯揉揉他的头发。
“阿隐,你只叫你阿妈,不叫爸爸了呀?”一个轻快明朗,充满笑意地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小云隐怔了一怔,不知道为什么,泪忽然流了满面。
他转过头去。
只见,自花园中走过来的,是比谢云隐还年轻,同他一样美如冠玉的美男子。
小云隐声都在发颤:“爸爸。”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哎。”男人脆生生的答应。
走过来,抱起小云隐,另一只手搭在妻子的腰上。
头顶的树上,忽然落下好多的花蕊。
金黄色的花蕊,洒了他一头一脸。
奇异的桂花的香气,萦绕在鼻端。
他伸出手,一只手握住阿妈。
一只手抱住爸爸的肩头。
如果,永远可以这样,就好了。
他的鼻端萦绕源源不断的馨香。
桂花的气息,那样真实可感。
头顶的桂花树,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谢生,谢生。”
他怔了一怔。
抬头,看向头顶。
碧绿的树叶又宽又大,繁盛地在树枝间到处伸展,遮天蔽日。
树叶间缀着密密匝匝的细小花苞。
小云隐又侧头,望了望身边温柔的姆妈,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爸爸。
心中似是在犹豫、挣扎着什么。
“谢云隐……阿隐……”桂花树间,又传来好遥远的声音。
那把声音,又明亮又温柔。
谢云隐蓦然抬头。
他的心中,忽然涌动好多情绪。
纠结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
将小脸贴向阿妈,又贴了贴爸爸。
好不容易,才艰难的说出:“姆妈,爸爸,我要回去,有人……有人还在等我。”
穿着鹅黄连衣裙的阿妈,侧头,向谢离亭微微一笑,道:“阿隐长大了呀。”
年轻的爸爸点点头,笑眯眯附和:“阿隐真是长大了。”
面前的一对眷侣,忽然渐渐变得透明。
谢云隐猛然自爸爸怀中坠落。
令人惊恐的下坠感,骇得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眼波盈盈的桃花眼一睁开,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他的脸上,果然有一只手。
却是阿树的手。
她正在为他擦去顺着脸庞流下的眼泪。
看见他醒了,秦霜树蓦然收回了手。
有些羞涩。
好半天,才晓得说:“谢生,你醒啦。你病了好多日了!医生话,你是伤心过度,引发了“急性心力衰竭综合症”。好彩,你醒了,我多怕……”
她掩口,不愿意再说下去。
谢云隐怔怔地看住她,忽然说:“好香。”
秦霜树怔了怔,忽然想起什么,自床头柜上,拿起一盅保温盒。
笑道:“这是我给你熬的参鸡汤。谢生,你饿不饿?”
谢云隐微微一笑,道:“阿树,我早都饿坏啦,在大马,一直想着的就是你做的菜式和汤羹。”
秦霜树笑意吟吟,为他避开浮在面上的金黄油珠,倒了一碗。
端到谢云隐面前。
他伸手想要接。
却发现全身都没力气,连抬手都好费力。
秦霜树忙道:“你躺着,我帮手你。”
她忙走近他,将病床上的两个枕头,都垫到他的背后,让他可以倚靠得舒服一些。
又为他铺一块手帕,在病号服的领子上。
这才端了碗,坐到他身边。
轻轻吹了吹,将调羹递到他的唇边。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好多谢你,阿树。”谢云隐轻声道。
秦霜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和他说客套的话。
谢云隐稍稍启唇,将那一汤匙鸡汤含住。
又鲜又香,带着浓郁的参味的鸡汤自他的味蕾,直抵他的灵魂。
微微的参苦味,反而让鸡汤的回甘,更加鲜甜。
他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
有多久没有吃到这种味道了?
不但他的身体,连他的灵魂,都想念得发痛。
独属于阿树才可以做出的味道。
他微笑着,侧头看她,想说一句赞美的话。
目光却意外地看见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精致的玻璃瓶,里边都是金黄的桂花蕊。
那是他同她,在中秋夜相遇,他亲手采摘下的时光的记忆。
也是他刚刚梦中的馨香来源。
他的目光才又望向她。
秦霜树又将第二勺鸡汤,递到了他唇边。
谢云隐低头,轻轻吮去鸡汤。
暖洋洋的气息,随着滑腻鲜美的汤汁,暖透他的胃。
206
一盅又香又浓的鸡汤, 谢云隐如饥似渴饮了半盅。
他身体中被抽走的力量,才渐渐回复一些。
秦霜树坐在他床头,为他削苹果。
才问他:“谢生, 这些天, 你在大马都经历了咩事呀?”
谢云隐忽然想起什么,忙道:“阿树, 你有冇见到我行李。”
秦霜树微笑, 打开病床的床头柜, 拿出他的行李箱。
谢云隐才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晕倒, 阿树一定又惊慌又担心。
他多怕忙乱之中,这只特制的行李箱丢了。
谢云隐伸手接过行李箱,摩挲了一会。
才轻轻将搭扣打开。
行李箱中, 是个红木盒子。
秦霜树怔怔地看着。
心想, 谢生这样珍视,不知内中是什么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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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出秦霜树的想法,苦笑道:“这是我阿爸,我终于将他带返香江了。”
秦霜树脑子里有那本《90香江商业大亨》,早都已经翻得熟透。
谢云隐自己, 也不止和她提过一次。
她吃了一惊,想问什么, 却又没有开口。
那是谢生二十年来的心结……
她忽然有些明白, 为什么谢云隐一下飞机,就那样失态。
后来,更加直接病倒了。
她有些不知,该怎么问他。
他们两人, 说到底只不过是朋友。
她怕刺痛了他。
谁知,谢云隐十分坦率, 直接讲:“是啊,我都冇想到,相隔20年,竟然还在大马街头,又撞到他。不过,并不是偶遇。”
他将大马发生的一切,全都讲给秦霜树听了。
她听得一时提心吊胆。
一时感概不已。
一时气愤难当。
一时却又无限唏嘘。
又有谁料得到,光是他们父子之间,就如此波谲云诡。
甚至可以说是勾心斗角。
她都不知该为他开心,还是难过。
开心他自小的心结,总算因为这一次的重逢,日出冰消。
难过的却是,他这一次彻彻底底地失去了一个爱着他的父亲。
秦霜树目光流转,好半天才道:“谢生,你不好太过伤心。或者,他老人家此次同你的相聚,就是特来了结因缘……”
说到一半,她已说不下去。
语言是多么苍白的工具啊。
她都不知要怎么样说,才可以稍稍开解他的痛苦。
谢云隐浮起一个苍凉的笑容:“如果不是这次大马相遇,我会一直怨恨他,一直仇视他。父子两谁也解脱不得。只不过,我到而今才知,原来,我还会那样伤心……”
秦霜树伸手,轻轻拍拍他的手,想要安抚他。
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谢阿叔!我听讲你生病啦?是不是好不舒服呀?”推门跑进来的是嘉峰。
他满头都是汗。
小朋友跑得太急,身上的蓝色学生V领毛衣,都有汗水的痕迹。
谢云隐笑眯眯向他伸手:“嘉仔,谢阿叔好想你呀。”
嘉峰跑过去,他将他抱起,一齐坐在病床上。
小朋友马上奶声奶气的投桃报李:“谢阿叔,嘉仔都好想你呀。最遗憾,就是你冇去“千和同乐会”,哇,真的好热闹,好劲爆!“
他不好意思地侧头看看妈咪。
秦霜树即刻心领神会,笑着替小朋友补充:“嘉仔弹吉他的样子,大家都好钟意。嘉仔同我念叨好多次,谢阿叔怎么还不返来,他都听不到我弹吉他啦。”
谢云隐伸手刮刮他的小鼻子,说:“谢阿叔都好想看嘉仔弹吉他啦。”
“那我明日就将吉他带过来。”小朋友兴匆匆地说。
秦霜树忙说:“嘉仔,这是医院,不可以吵到其他人休息呀。”
“哦。”小朋友好失望的样子。
谢云隐笑道:“等我好起来呀,我们去浅水湾的海边听嘉仔弹吉他。”
他的别墅就在浅水湾,嘉仔已经去过好几次了。
小朋友马上拍手,然后说:“谢阿叔,你快点好起来呀。”
谢云隐正要应承。
嘉峰忽然皱起小小的眉头,仔细看向谢云隐的额头和眉间。
他这样的神情,立即唬了秦霜树一跳。
儿子这样盯着别人的额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忙问:“嘉仔,是不是你谢阿叔的额头,都黑黑呀?”
小朋友每次这样说的人,都是运气衰到极致,必定会有血光之灾。
她忽然想起,嘉峰在海洋公园,用硬币为谢云隐六爻金钱卦。
就是在说谢云隐有血光之灾。
他在大马,果然九死一生,差点回不了香江。
她的一颗心,不知不觉提到了嗓子眼。
嘉峰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呀,妈咪。谢阿叔的额头好红、好光、好多气流行出行入。”
秦霜树侧身,仔细看谢云隐。
他的整张脸,确实微微发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额头有没有更突出,她看不出。
只是连忙问儿子:“额头发亮,不是预兆好运气吗?”
谢云隐一直微笑着看着母子两。
任秦霜树替自己问嘉峰。
他的心中,暖暖洋洋。
仿佛有花枝抽出新枝,长出嫩芽,结成花苞。
嘉峰凝目专注看向谢云隐。
好半天才道:“又真是鸿运当头的预兆啦。只不过气流汇聚得太多太急,堵塞在入口,互相冲撞。都难怪谢阿叔会突然病倒。”
嘉峰这些日子,都在同李修竹学习。
原来,他看得见,是天赋。
而今,却已经可以说出好多原理。
四岁小朋友,又真是这方面的天才,学得好快。
他展颜一笑道:“妈咪不急,我有办法。”
秦霜树嗔他:“我哪有急……”
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他也是一路小跑过来。
看见嘉峰,总算松一口气:“小师弟,你跑得好快,我好怕你丢了。”
嘉峰笑嘻嘻道:“阿文哥,是你太慢了。我才不会丢。”
秦霜树而今同玄来堂,各位也十分熟稔。
认得这位是李修竹的小徒弟。
玄学一派,讲究:“法不轻授,道不轻传”。
李修竹是十分传统的人物。
他同木青莲不同。
一生所择弟子,第一考量天分。
第二考量人品。
所以几十年来,也不过二三十个。
不似青莲堂,光是木青莲每次出行,跟随他的都浩浩荡荡好多人。
“阿文,好多谢你,替我送返嘉峰。”秦霜树看见人,马上致谢。
阿文忙道:“秦师奶不好客气啦,师父有命,刀山火海都要去的。何况,嘉仔又真是聪明伶俐,大家都好钟意他。”
原来,谢云隐病的这两日。
秦霜树都是自己送嘉峰上学后,又张罗炖参炖鸡汤。
等嘉峰放学,她则拜托了玄来堂去接小朋友,直接到李修竹那里。
而今,是已经学完今天的课程,李修竹又派小徒弟,特意给她送了回来。
李修竹的亲传弟子,自然都是有功法的。
莫说小朋友丢不了,就是遇到坏人,他们都可以保护嘉峰。
这样解除她的后顾之忧,她又怎能不感激?
秦霜树立即将几上的苹果,递两个给阿文:“试下,这苹果水分充足,好清甜。”
阿文连连摇推辞。
小嘉峰从谢云隐的床边,跳了下来,走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笑嘻嘻摊开小手。
阿文不解,问:“咩呀?”
“阿文哥,你有冇带五色丝线?”嘉峰同阿文很熟稔,毫不客气地要东西。
秦霜树想出声招呼住儿子。
阿文却已经抢先笑道:“有,要几多?”
“你有几多,我要几多啦。”嘉峰大大方方摊手。
阿文果真自包里翻找。
好快,翻出一大堆的丝线。
黑色丝线,五行属水。
绿色丝线,五行属木。
红色丝线,五行属火。
白色丝线,五行属金。
黄色丝线,五行属土。
五行俱全。
他将每一样都交了好多把给嘉峰,还在问:“嘉仔,够不够?”
秦霜树也不由微笑。
原来“玄来堂”的人,一直这样宠着儿子。
是了。
嘉峰向来早熟,最体贴人心。
肯这样自如的要东西,就说明了,这是他真正看做自己人的。
嘉峰扬了扬手中五色缤纷的丝线,笑道:“好多谢阿文哥。够了,够了,我是给谢阿叔一个人编五色丝,这里已经好多了。”
阿文这时才注意到,病床上的谢云隐。
“谢生。”阿文轻轻喊了一声,面对客户,他就拘束太多。
谢云隐笑道:“阿文,你来得正好,帮我带返一句话给你师父啦。让他帮我看一处风水宝地,我有亲人要在香江下葬。”
阿文忙道:“好勒!”
他殷勤上前,问了好多细节和要求。
玄来堂服务客户,向来尽心尽力。
谢生又是手面豪阔的大主顾。
看阴宅这种事情,富豪们都相当重视。
他们提供服务,当然客人的意向越详细越好。
两人絮絮交谈。
嘉峰挨着妈咪坐下,摆弄手里的五色丝线。
只见,他将每一种颜色的线,都先编成四股辫。
小手十分灵巧地穿梭。
秦霜树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小朋友操作,忽然问:“乖仔,这线我可不可以帮手编?”
嘉峰摇摇头道:“妈咪,好难的啦,颜色同颜色的穿插,要讲究五行相生。如果不懂,一旦搅错,好易变相克。这样反而对谢阿叔不好。”
秦霜树指指他手中:“这样同色的编四股辫呢?妈咪可不可以帮手?”
小朋友想了一瞬,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母子两分工合作。
五种颜色的丝线,由秦霜树分别编做同色的四色辫。
小嘉峰却进行更复杂的绳结穿插组接。
两母子都认认真真,头也不抬。
一直在忙忙碌碌。
连阿文告辞走了,他们都没有听见。
床上躺着的谢云隐,目光专注地看着,正为自己忙碌的一大一小。
久违的笑意,涌上脸庞。
一双桃花眼,晶晶亮亮。
207
一个周后, 谢云隐终于松快一些,起了病床。
李修竹已经为他在摩星岭,选择了一处风水绝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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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即刻买下那块地皮, 又花费了一百多万, 专门为谢离亭建造了一个阴宅。
这一天,吉时。
山道之上, 缓缓驶来几辆车。
当先飞驰的, 正是谢云隐那辆劳斯莱斯幻影。
车又走了一段, 进入临海一处空阔之地。
车门打开。
司机自前门钻出, 又走到车后,为主人开门。
一只大长腿踏出。
身穿黑色呢子大衣,同色西裤、皮鞋, 内里是白衬衣的谢云隐, 跨了出来。
紧接着,从后座钻出来秦霜树和嘉峰。
两人也是一身黑衣。
这个葬礼,谢云隐并没有邀请很多人观礼。
这一次来的人。
除了秦霜树同嘉峰,就只有“玄来堂”的人。
宾利紧随其后停下,走出一头银发的儒雅老者, 正是李修竹。
谢云隐抱着一只红木的骨灰盒。
脚下绿草如茵,眼前蓝天碧海。
山风吹拂, 绿色的松涛, 在后面的山坡起伏。
只看这环境,就已经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九天玄女黄石公……”李修竹高声唱着呼龙口诀。
这是下葬时,玄学大师召唤龙灵护佑阴宅的口诀。
只听,李修竹口中的口诀抑扬顿挫、高低起伏, 好似吟哦。
谢云隐默默走在李大·师身侧。
李修竹的吟唱声,忽然停下。
他不解地看向李大·师。
李大·师低声向他道:“谢生, 你手腕上的五色丝线取落。”
谢云隐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
五色丝线代表五行五方,可以去病辟邪。
在墓地,就是对墓主不礼貌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将一双手伸出。
手里抱着红木盒子,他不方便取。
秦霜树替他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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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这条光艳华丽的五色绳编。
是嘉峰带着她,整整编织了两个白天,才编好。
谢云隐自戴上那天起,没离过身。
她取在手中。
谢云隐轻轻道:“阿树,放入我口袋,等返去,我即刻戴上。”
李修竹却忽然又开口:“不行,阿文,找把剪刀。”
“大师?”谢云隐微微疑惑。
李修竹这才告诉他:“五色丝线,自古用于去病辟邪。谢生这一条,又有嘉仔的天分,又有秦师奶这样的改命之人的气运加持,原本是极好的。”
“不过,你刚刚大病一场,这条五色丝线,已经饱吸了好多负能量。今日,又经过墓地这样的阴宅,不适宜再戴了。”
这时,阿文捧来把金光灿灿的剪刀。
秦霜树接过剪刀,就要剪断五色丝线。
“阿树。”谢云隐忽然唤住她。
他舍不得。
这是嘉峰同阿树的一片心呀。
他还以为,可以一直珍藏下去……
秦霜树看出他心思,笑道:“谢生如果钟意,之后,我同嘉峰可以再给你编一条。”
嘉峰在一边拼命点头:“是啦,谢阿叔要几多条,我都可以给你编啦。”
谢云隐微微叹了口气,只好看着她手起剪刀落。
编得那样用心,那样精致的五色丝绳结,即刻断为五段。
葬礼的仪式,这才继续。
在“呼龙口诀”的吟唱声中,他们走到墓碑前。
那是一座洁白的大理石墓碑。
墓碑方方正正、洁白如玉,头上有个天使的雕像。
可爱的孩童背后,洁白双翼展翅欲飞。
好似要带着整个墓园,飞上澄清碧空。
在李修竹充满力量的“呼龙口诀”中,工人将墓穴打开。
谢云隐按照李修竹的指示,亲手将红木盒子安放进去。
“阿爸,我们返来香江了。愿你得到真正的安宁。”
他的声音好轻。
轻得几乎听不清。
可是,秦霜树听见了。
她不由也在心中,向墓碑上笑得一脸祥和的老头子,说:“谢阿伯,愿你得到永恒的安宁。”
她看一眼谢云隐,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佑护谢生一世平安喜乐。”
连嘉峰都认认真真对住墓碑告别:“谢阿公,你放心。嘉仔会替你好好照顾谢阿叔。他开心,我们一起开心。他不开心,我会逗他开心。”
谢云隐微微一笑。
他深深看住,碧海青山中沉睡的墓碑。
站了好久。
待到香烛烧尽。
几个人才相继准备离开。
秦霜树随手展开,刚刚她拿在手中包香烛的报纸。
低头看了一眼,怔住。
忽然道:“李·大师,谢生,你们都看下。”
“咩事呀?”李修竹苍老的手,先接了过去。
展开一看,默然半晌。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将报纸交给谢云隐看。
谢云隐接了报纸,展开一看。
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向墓碑上贴着的老头照片道:“阿爸,安息吧。害你的人,也全都死了。”
只见,那张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巨大的标题写着:“香江第一玄学大师”木青莲,同大马巫王拉贾同归于尽。
小报用非常夸张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好神奇的恩怨情仇。
只可以说:全凭它妙笔生花,同真相毫不相干。
唯一真实的事实就是:木青莲同拉贾同归于尽。
拉贾两个儿子、女儿和外甥女全部死亡。
报纸甚至称,这是一场东方和东南亚术法的大碰撞。
两位精诚于技艺的大法师。
为了这一次切磋,连家人都殉了。
………………
一张报纸,被三两下扯得稀烂。
蒲天择自白色意大利真皮沙发中站起,又坐下。
不停指挥手下:“call,都给我call!call木大师的手提!call青莲堂的电话!”
“对了,打去大马,问问行家,究竟咩事呀?”
他又吩咐旁边坐着的律师天团,道:“你们call那狗屁报社,告诉他们,胡写乱写,一定告到他们食牢饭!”
蒲天择烦躁得要命。
这半个月来,蒲家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
该拍片拍片,该找旗下艺人,同香江富豪组饭局,继续组饭局。
对付对手的事,他们是一点没干。
连周生这个让他们吃了暗亏的仇人,蒲天择也第一次,没有睚眦必报。
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倚仗的木大师,突然离开了香江。
他本来想着,再繁琐的私事。
半个月也该解决了。
如果木大师再不返来,蒲天择都打算,带人亲自去大马接人了。
马来西亚他也常去。
他是强龙,也认识一些地头蛇。
不管怎样,木大师就是他的财神爷啊。
这财神爷,去了那么久不回来。
他本来就又有些生气,又无可奈何。
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他竟然在香江的小报上,看到了木大师上头版。
更加让蒲天择呕的吐血,那见鬼的报纸,竟敢写木大师死了!
特么的!
不怕木大师,给你整一个风水杀局?
让你那小破烂报社,全部死光么?
蒲天择低声咒骂不已。
远远的全景落地窗前。
蒲天颖衔了一根女士烟,正在优雅地吞云吐雾。
她看上去,好似在看无敌大海景。
实际,却是借着落地窗的大玻璃。
在欣赏蒲天择起急。
雪白的玉臂支起,将一支万宝路的黑冰爆珠,放进红唇。
她笑吟吟,朝着窗户吞云吐雾。
蒲天择一眼看见,没好气地说:“我都不知,木大师音讯全无,你怎么还开心得起来!”
蒲天颖淡淡瞥他一眼,将修长的烟身,放进双唇。
深深吸一口,吐出:“二哥,你不好睁眼讲瞎话啦。谁话给你知,木大师音讯全无?”
“人家报纸登得清清楚楚,木大师死啦!他同巫王斗,死得彻彻底底。”
这是蒲天择现在,最痛恨听的一句话。
他想都没想,抓起茶几上的一只烟灰缸,就向蒲天颖方向扔过去。
“砰”一声脆响。
烟灰缸没有砸到蒲天颖,落在了落地窗上。
玻璃同玻璃的重力撞击下。
那一块撞击处,立即脆成了蛛网。
却还彼此粘连,勉强矗立在那里。
蒲天颖又惊又怒:“二哥,你发咩癫?难道真话都不可以讲?”
“你再乱讲?”蒲天择死死瞪住这个整天和自己作对的妹妹。
“哈!”蒲天颖仰头大笑,“我明啦,二哥。其实,你都不是真的关心木大师如何。”
“你呀,是在担心,你之前找他做那么多风水杀局。没了他主持,全都反噬到你身殪崋上!”
“依我讲呀,都是活该!缺德事做多了,都有报应。”
蒲天择猛然站起,大踏步走过去。
蒲天颖高傲地昂头:“二哥,你敢做咩?”
周遭服务蒲家的,不管是律师天团也好。
保镖也好。
还是家里的帮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全都眼观鼻、鼻观心。
看都不敢看两兄妹一眼。
蒲天择走近蒲天颖,大手一挥,一耳光,就想要打过去。
蒲天颖顺手抓起,附近的一个维纳斯铜制摆件。
准备狠狠地给蒲天择来一下。
“阿择、阿颖。做咩呀?”一个冷淡中自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们两兄妹争执,差点没打起来。
完全没注意到,有人从别墅门外进来。
这时,他们才看到来人。
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蒲天择迅速自暴怒变成满脸微笑。
要挥出耳光的手,变作搭在妹妹的肩头。
轻轻将蒲天颖揽住。
“大佬,你今日返来,怎不讲一声?”
蒲天颖本来朝着他脑袋,挥过去的铜制维纳斯,立即悄悄放下了。
进来的人,一身黑色高定大衣,大衣内是套精致的黑色西装。
他的脸,如同刀斧雕刻出一般,极具轮廓感。
整个人气质如冰似雪。
冰冰冷冷,却又不怒自威。
他明明看见两兄妹的动作,却恍如没看见。
只是冷然道:“同好莱坞那边的生意谈妥了。”
208
黄莺幼稚园中心
秦霜树同往常一样, 早早就到了白色栅栏外,等嘉峰放学。
那一天,“千和超市同乐会”盛大举办, 热闹非凡。
这场活动受益最大的, 当然是千和超市。
节日有巨量的人流量,在商超边玩边消费。
“鬼马双星猪油渣之歌”演唱会, 联动“猪油渣师奶美食十全十美赏鉴会”, 深受香江市民欢迎。
庄家明和骆炳、猪油渣师奶, 三个现象级话题人物燃情表现。
让香江新闻纸, 又迎来高潮狂欢。
千和这次盛会,没花多少宣传费,却起到了十倍的效果。
这一次, 竟然也有不少家小报狗仔, 将噱头对准了两个小朋友。
《音乐鬼才怎样养:自小就食猪油渣》
《金童吉他,玉女打鼓,嗨飞全香江。》
这些新闻纸的头版头条,都是嘉峰同阿珊燃情表演的巨幅照片。
几篇报道之后,从此, 嘉峰同阿珊,都有了追星族歌迷。
这两天, 秦霜树来接嘉峰放学, 总会有不少人围过来。
今天,嘉峰刚放学,一眼看见自己妈咪,飞奔过来。
立即给师奶和少女们围住。
“小靓仔, 你给我签个名啦!”
“我这里有件衫,都印着你照片, 你签这边啦。”
“嘉仔……”
“嘉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起彼伏的人潮声中,秦霜树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看着那些追星族,自包中拿出各种笔记本、海报、文化衫让嘉峰签名。
秦霜树有些感概。
就在几个月前,她刚到宝珠戏院门口开档。
因为生意不好,嘉仔担心家用不够。
小朋友将收藏的香江影城众多明星的签名海报、签名文化衫全都拿出来卖,帮补妈咪家用。
而今,时移世易,嘉仔自己竟然也有了粉丝,追着他要签名。
她又怎么不老母亲欣慰?
嘉峰一笔一划稚嫩的笔迹认真写下,让追星族们欢呼。
小朋友的脸上,始终都带着甜甜的笑容。
看得出,他融入的很好。
很开心这样被人钟意的生活。
秦霜树耐心地等儿子签完名,这才牵着他的手,准备去坐车。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喊住她:“秦师奶。”
她抬头看过去,看到武仔的阿姨。
那位“千和超市集团商品部”武经理。
她忙道:“武经理,好久不见。”
武经理淡淡笑道:“秦师奶,我今日专程过来拜访你。”
秦霜树笑着客套:“你call我呀,还亲自走一趟。”
武经理笑着看她一眼,说:“秦师奶,这两日,我都有CALL你……”
秦霜树忙拿出手机,翻看。
果然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
她忙诚挚道歉:“好对不住。前几日,朋友生病住院,又同他一起参加了长辈的葬礼。实在太忙,竟然没有留心。”
武经理伸出一只手,递过来一份文件,道:“冇事啦,有冇预先联系,我都需走这一趟。”
秦霜树接过文件,翻看。
看了几行,目光渐渐亮了。
这是一份超市供货合同。
她抬头看向武经理。
武经理笑吟吟道:“秦师奶,你同庄天王、骆天王真是好犀利。我们的同乐会办得好成功。香江市民都好钟意“鬼马双星乐队”的演出。”
“‘十全十美猪油渣’试食会,更加引动好多人,购买超市试卖的那一批罐头。”
“活动第一日,罐头就全部售罄。好多主顾特意来服务台问,还有冇可以买返屋。”
“千和集团从产品质素、销售数据、宣传爆点几方面进行过评估。一致认为——你出品的罐头,都是我们不应错过的优质货。”
“所以,千和决定,同你先签半年的供货合同。”
“产品销售同宣传,全由我们集团负责。你要保证的,是稳定的供货质量同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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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树迟疑了一瞬,问:“先期铺货,需要先上架多少件?”
“8式罐头,先期就在做表演的将军澳那一家铺货上架,方便联动宣传。这样,只需上架每种10件,也就是80件,960瓶罐头。”
“最好有货仓备货每种20件,也就是差不多准备一共3000瓶猪油渣罐头。试卖行销,可再全千和铺货。”
秦霜树估算了一下。
开条生产产线,一天就可以生产一万罐。
一家最小型的罐头厂,光是设备费就需要三十万。
还有人员费、材料费、水电费、税费……
先期投入,至少需要五十万。
再包括进场费、返利、节庆费、堆头费等林林总总的商超收费。又是差不多四五十万。
猪油渣餐厅做了半个月,如今给她的盈利大概30万左右,加上之前的50万存款,连先期投入都捉襟见肘。
何况,她还需要给餐厅留足运营费用。
她只好笑道:“好多谢你,武经理。我这边还是钱不凑手。如果可以等阵,半年之后相信就有足够的资金,同‘千和’合作。”
武经理忙道:“同乐会刚刚落地不久,香江新闻纸又连番登载,而今,及时上货,才是卖得最劲的时光。我都不希望你错失良机。”
秦霜树对自己出品的食物,很有信心。
但是对自己的钱,又真是没信心。
看她一脸为难之色,武经理又道:“千和超市的诸多费用,我返集团同你力争,争取可以延迟缴纳。你那边,可以考虑一下商业贷款?”
秦霜树无奈一笑,道:“我需好好考虑。”
商业贷款,她还真没有可以抵押的资产。
就连那家“猪油渣师奶餐厅”,也不是她自己的地产。
而是周氏集团的。
都不可以拿去银行,做抵押物。
两个人又谈了许久。
最后,武经理将合同留给了秦霜树。
两个人各自返去努力。
秦霜树送了嘉峰去“玄来堂”,回到餐厅。
宝珠戏院已经华灯初上。
来餐厅吃饭的人,排了浩浩荡荡的大长龙。
就连宝珠戏院,都多出好多排队的人。
原来,上一次的同乐会,宣传效应立竿见影。
好多在“千和”超市购物,满三百块的顾客,跨区都开车过来吃饭、看戏。
看戏,是宝珠戏院的半价戏票。
吃饭,是秦霜树提供的免费餐券。
免费餐券对应的,只是她专门设计的团餐。
食物价格不超过一百五十块港纸。
就同上辈子,华国最风行的团购,引流新客到商家的做法一样。
这,对于1991的香江,还是好稀奇的做法。
也因此,引过来好多香江市民免费食饭。
餐厅经理正在门口翘首以待。
一看见秦霜树赶紧跑过来,低声问:“BOSS,这样多人排队,使用免费餐券的客人,是不是最后才招待?”
“如果不是,餐厅正常消费的客人,都冇地方食饭。”
秦霜树想了一想,道:“你辟一个区出来,八张台,专用接待持免费餐券的食客。记得叫大家,一定一视同仁接待,服务用心。”
“我们注重的是广告效应。为餐厅吸更多口碑同回头客。类似的推广活动,餐厅成日都会搞,大家多做几次,就有经验了。”
她说得清清楚楚,餐厅经理即刻笑道:“我明了,BOSS。保证个个都尽心尽力。”
他兴冲冲就往餐厅走,同戏院门口的陈经理擦身而过。
面对昔日的上司,他也赶紧问了声好,才匆匆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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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经理却是朝着秦霜树走过来,笑道:“阿树,你做生意真是好犀利!才半个月,翻天覆地大变化。”
“不好讲猪油渣师奶餐厅,就是宝珠戏院,生意火爆得我都不识啦。”
秦霜树笑眯眯同他商业互吹:“陈生你自己都头脑好灵,我们才可以配合得这样好。”
“做生意最讲究互惠互利。戏院同餐厅通力合作,大家才可以一起大发利市。”
“一起大发利市啦。”陈生也笑得春风得意。
最近,他又真是集团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秦霜树忽然想起一件事,稍稍犹豫,还是问:“陈生,听讲蒲家最睚眦必报,这次,食过周生暗亏,他们竟然冇动静?”
说起蒲家,陈经理就气不打一处来。
毕竟,这一次,他就是被算计的对象。
他浑浑噩噩收了阿靓做下属,还自作多情以为人家钟意他。
几多次怜香惜玉。
差点没惹出大祸临头。
要不是因为,他爹地是周氏集团开创时候的老臣子,他又向来一心扑在宝珠戏院上。
只怕,连这经理的位置都不保。
“蒲家还好意思报复?明明都是他家给宝珠使绊子,差点就害得宝珠成了鬼……”
他猛然收住声,左右看了看。
看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才松一口气。
到底没敢说出:“鬼戏院”三个字。
看见秦霜树专注看着他的眼神。
陈经理想了想,才又说:“讲起都怪,这蒲家突然间销声匿迹,好似冬眠。倒叫人心中不安。”
“阿树呀,你出入都要小心。之前蒲天择、蒲天颖,还有木青莲好似盯上你。”
他忽然又一笑道:“阿弥陀佛,好彩木青莲同大马巫王同归于尽了。他那些古里古怪的门道,真是防不胜防。”
“之前,李大·师同我们BOSS,返集团,一家一家视察周氏集团旗下影城、戏院,你猜怎样?”
秦霜树心念电转,说:“陈生,是不是还有,同宝珠一样情形的影城?”
陈经理目光诧异看向她,好半天才竖起大拇指,赞她:“阿树,你好犀利。是呀,同宝珠戏院一样,遭了风水算计的,还有三家。”
“只是情形冇宝珠这样恐怖。蒲家又真是心狠手辣,唯恐一次不成,竟然狡兔三窟。”
“这些日子以来,周生忙得脚不沾地,都不曾过宝珠来,就是在同李大·师,一家一家清洗人员,处理掉污秽的脏东西。”
秦霜树若有所思,微微沉吟,才说:“蒲家这样周密的行事,又真不得不防。”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时,远处,忽然有人轻唤:“阿树。”
秦霜树蓦然转身。
只见,一袭版型干练的白色大衣,站在灯火通明处,笑着看她的,正是谢云隐。
209
“谢生。”秦霜树转身, 微笑。
两个人四目交投。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触到那双烟波粼粼的眼,忽然, 飞速转开了。
陈经理看到这情形, 微微一笑。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退场。
搞得秦霜树心中,更加窘迫。
谢云隐倒是好坦然。
望一眼长长的等位队伍。
他忽然一笑, 道:“真是好久不见, 香江人对美食, 还是这样热爱。”
他的病刚刚好一些。
就返回云生国际上班。
一个白天, 处理了好多工作。
他将同大马拿督谈的几样合作,又真正落实了一遍。
又将同橡胶园主签的合同一起,即刻交给手下各部门执行。
这才坐到久违的股票交易所, 去盯而今的股票行情。
离开半个月, 香江股市依然厮杀激烈。
每一天,都是有涨有跌。
有人,一夜暴富。
有人,倾家荡产。
回到香江,继续工作, 他忽然多出,好多用不完的精力。
直到香江股市, 四点钟收盘时间。
他的股票买卖才处理完毕, 自贵宾室离开。
他又回公司开了两个会,签了一批待签的文件。
这才出来找饭吃。
他的胃先于他的大脑,就替他做了决定。
当然是自中环飞车将军澳。
不知不觉就奔赴了猪油渣师奶餐厅。
一到宝珠戏院门口,看到依然乌泱泱的排队大长龙。
他的整个人都真正放松下来。
这里, 不再是步步惊心的马来西亚。
香江特有的市井烟火气,给他好多别的地方都没有的舒适感。
秦霜树笑问:“谢生, 你刚刚病好。今日餐食,就安排上海鸡粥,再来只原味蒸鸡?”
谢云隐笑眯眯道:“都好,都好。你做主。”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宝珠戏院走。
旁边排在队伍最后,听见他两说话的,忍不住高声问:“哎,两位怎么不排队?长得靓也不可以插队呀。”
秦霜树笑吟吟回头,刚要解释。
谁知,早就有热心人替他们解释了。
“嗨,你乱讲咩呀!他们一个是老板娘,一个是老板公!不给他们进餐厅,你还想不想食饭了?”真正乱讲这位,倒是常来吃饭的常客。
自大排档时期,就看见谢云隐一身华贵,总是帮手端盘端碟,又总是第一个有得食。
他们这些八公八婆,早就脑补了一出爱情大戏。
此时,当众起哄。
秦霜树的脸微微发红,丢下一句:“乱讲咩呀?再乱讲,大家都冇得食。”
她赶紧飞也似地往里走。
惹得一帮人笑得更大声。
这些食客,都同秦霜树好熟稔了。
大排档积累出来的感情,不比普通餐厅。
大家都没什么距离。
秦霜树走得更快。
刚进宝珠戏院。
“阿树。”谢生轻唤。
秦霜树转身看他。
谢云隐向她伸出手来。
她怔了一怔。
耳尖有点可疑的红。
下意识想躲。
谁知,他只是自她手中,取走那份“千和超市”的合同。
“可不可以看?”他扬了扬合同,问。
秦霜树点了点头。
他连被爹地抛弃的脆弱心曲都可以给她讲。
一纸现在根本签不了的合同,又有什么不可以看?
谢云隐站住,在戏院大厅的灯光下,细看。
逐条仔细看过,才道:“这合同条件就是普通入驻商户条件,你有自己宣传的把握,还可以同他们谈。”
“就好比宝珠戏院,现在并不是戏院在宣传餐厅,而是餐厅在带旺戏院。阿树,你的手艺,我相信扩散到千家万户,很快又会返一波口碑,再找专业团队,做宣传推广,做试食……”
他还没说完,秦霜树接口道:“还可以找爱写博客的博主做美食测评,来探店,做视频……”
两个人相视一笑。
他们的眼光和格局,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
两个人惺惺相惜。
他们同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
这是为什么,彼此看彼此一直都不同的原因。
谢云隐忽然又问:“做罐头业务,我们云生国际也有兴趣。阿树,不如我们合作?”
“以你这样惊艳的手艺,相信我都可以给你,卖到所有发达国家的唐人街去!”
“据我所知,那边的华人超市同餐馆,想食一餐华国菜,都所费不菲。有你这样出众的手艺,一定会受大家热捧。”
秦霜树眼睛发亮。
如果做罐头,只做香江这个城市,哪怕是千和几十家商超,都铺货。
需求都好有限。
她纠结,钱是最大的原因。
另一个原因,就是目前从零再去搞食品工厂,只怕供远远大于求。
谢云隐同她说这条道路,又是十分现实的路子。
她也去过好多国家。
更知道,华人遍及全世界。
真正适应西餐的,其实不多。
每餐都在外边消费中餐馆,对于大多数华人来说,又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真能打通全球市场,她还有源源不断的种类可以开发。
后期完全可以在经典猪油渣系列外,开发更多更新的品类。
她的眼睛都带着微微笑意,灿烂如明星。
谢云隐看着她笑,唇角也扯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秦霜树忽然又摇了摇头。
谢生看过合同,又了解秦霜树,即刻问:“是不是钱不凑手?既然云生国际同你合作,当然我出资金,你出技术。也可成立个新公司,我资金入股,你技术入股。”
秦霜树摇摇头,道:“我还是想自己来,在香江打出一定规模,大家互利时再讲。”
谢云隐怔了怔,道:“为什么?”
秦霜树咬了咬唇。
谢云隐更加不解,问道:“阿树,我真是不明。你都可以同素不相识的周氏合作,为何不可以同我的云生即刻合作?”
秦霜树静静看着他。
好半天,她才轻声道:“周氏同我合作是因为我的名气同厨艺,彼此互利……”
谢生同她,却是不一样的。
她知道,他是因为彼此的情谊,才会在自己一无所有时,就同她提出合作。
天使投资也得评估风控。
早在她要开餐厅时,他就愿意将他的楼盘铺面,白给她开店。
她不想依靠,这份不一样的情谊。
她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吃饭。
她想要靠自己的厨艺,将秦家厨艺这块金字招牌擦亮。
谢云隐静静看着她。
她的好多话没说出口,他却已经听得明明白白。
就好似上一次,他最后并没坚持一样。
这一次,他也没有再劝。
他的商业眼光,当然看得出。
秦霜树必然会自商海浮沉中,脱颖而出。
凭她无可取代的那一手厨艺。
凭她这份独立坚韧的心性。
凭她用她的大善,帮助一个个身边的人,所积累的深厚善缘。
她都必然会飞得更高。
迟与早,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云隐笑意吟吟看着她,眼波好似被春风吹乱的春水。
他忽然一伸懒腰,道:“好饿,我都好想食,你亲手做的鸡粥,还有原味蒸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霜树见他并不劝她。
被人懂得,还是被他懂得的滋味……
在心头氤氲。
她灿然一笑,道:“走,进餐厅,好快有得食。”
两个人并肩而行,背后戏院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
两天之后。
秦霜树忽然接到一个CALL。
好久没有用的BP机,还是嘉峰给她拿来的。
“妈咪,BP讲响。”嘉峰不知自哪,翻出那只好久不用的BP机,递给她。
小朋友又蹦蹦跳跳返回去,做他的玄术练习。
电池居然还有电。
她看了一看。
只见短讯上显示:阿树,有你一封信,得闲来拿。包租芬。
包租芬就是房东芬嫂。
是她之前同嘉峰自香江影城的宿舍搬出,同嘉峰找的第一个劏房的房东。
第二天,嘉峰去幼稚中心上学后。
她就去从前的劏房去找房东,拿了那封信。
新家同之前的家,也就隔了一条街。
五分钟走到。
拿到信的秦霜树看了一眼信封,心中有点奇异的预感。
上面发函人写的是:香江保险公司。
打开一看。
信里的内容,果然是通知她走一趟香江保险公司,要同她详谈烂赌翔理赔调查结果。
秦霜树无可无不可,即刻就搭小巴,去了香江保险公司。
她在做大排挡前,同嘉峰母子生活几乎难以为继。
那时候,又真是好盼望可以拿到那个衰人因为想害她骗她,结果去保险自己死在火场中的理赔款。
而今,她有了自己的餐厅。
嘉峰也有了自己喜欢的音乐和玄学。
他们母子过得虽然辛苦,却平凡而幸福。
她的心态,就不似以前那样迫切。
走到香江保险公司,接待她的,还是之前的那个理赔专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态度依然非常职业化,半点不带感情。
但是,这一次,竟然是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好消息。
“秦小姐,我们的调查员已经通过合法程序,调查完毕周翔火场意外保险案。我们同警方联系过,调过档案,比对过各种物证和口供。”
“又走访过你们从前在深水埗的邻居,还有救人的计程车司机们,还有周翔生前的朋友。”保险专员的话说的很客气。
烂赌翔的赌友,他都能好专业不带感情的称为朋友。
“物证和个个人的采访口述,都显示,周翔又真是一个家暴成性,烂赌不理家不理孩子的男人。绝无可能自杀骗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我们保险公司决定,准予通过你的理赔申请。鉴于周翔又真是火场意外惨死,受益人小朋友周嘉峰,又真是亟需这笔款项养育。”
“理赔专员组开会审议后,根据我们的保险条款,可以按照人身保险限额第二档赔付。也即是一次性付给嘉峰小朋友三百万港纸。”
“请你即刻同我们专员进入理赔程序。”
210
保险公司的理赔流程走完, 花了足足耗费了两天功夫。
又等了十个工作日后,秦霜树终于拿到了那张,三百万的保险理赔的银行卡。
嘉峰如今还不满十一岁, 他拿的是香江小童永久性居民身份证。
保险公司本来是可以, 直接开户周嘉峰名字的银行卡。
不过,因为儿童银行卡对于提款额、最低存款额都有诸多限制。
秦霜树在征得嘉峰同意后, 这张卡写的是她的名字。
卡里的三百万, 算是她同嘉峰暂借。
嘉峰奶声奶气问:“妈咪, 你同我讲咩借呀?如果大家都要计数, 我是不是都应该付妈咪房租、饭钱、服装费、交通费、学费呀?”
这个家,怎么从一无所有,变成而今这样两母子有瓦遮头, 大家吃饱穿暖。
嘉峰全都看在眼里。
他可以读书、可以玩小吉他、可以去玄来堂学玄学, 都是因为他有个好努力、好拼命赚钱的妈咪。
别说他的钱,就是他的命,也是她拼命救下来的。
如果不是有妈咪,嘉峰早都已经被烂赌翔同何坚劲几个烂仔害死了。
小朋友年纪虽然小,却一向早熟。
他拎得好清。
更何况, 秦霜树这笔钱,认真给嘉峰解释过, 她要用来做什么。
她这是在为了母子两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努力打拼呀。
嘉峰只恨自己还太小。
还不可以赚到多少钱,帮手妈咪。
他早都好心疼妈咪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以出一份力,嘉峰真的好高兴。
秦霜树伸手摸摸嘉峰的头,老母亲欣慰。
不过, 她的心中还是暗暗决定。
这三百万,她是向小朋友借的。
等她手头松动了, 就给他开一个儿童户头,将三百万存入。
在她看来,嘉峰这个可怜的被家暴的孩子。
才四岁,已经饱经人间风霜。
实在不需要再穷养了。
他已经太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太早熟了。
秦霜树惟愿,她可以给他一个安稳幸福的童年。
可以让他开开心心地长大,可以给他有力的支撑。
让他选择,他热爱的事情做事业。
不管是音乐,玄学,或者以后别的爱好。
她只要他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亏掉呀!
秦霜树握紧拳头,在心中发誓。
拿到这三百万块,最迫切的燃眉之急解决了。
秦霜树考虑再三,同“千和”集团进行了多轮谈判。
最终敲定,一个双方都很有利的合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供货的时限,定得很急迫
她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第一步,当然是物色开食品工厂的厂房。
小朋友听到,立即举起小手手,同妈咪申请:“妈咪,妈咪,我要同你一起去!”
秦霜树捏捏他的小鼻子:“乖仔,你成日又要上学,又要去玄来堂同李·大师学习,又要同你干爹学乐器,就是周末,都该好好放松一下,看下电视啦。”
嘉峰认认真真答:“妈咪,我要帮手你看地皮风水啦!你信我啦!师父都话,而今,我的眼光好犀利。”
秦霜树怔了一怔。
从前在帝都的时候,她不怎么信风水玄学。
秦家集团开分店也好,投资其他行业也好。
都是按照需求,定地点时间。
但是,香江又真的好流行看风水。
别说开厂创业,就是普通的搬家,香江人有条件的,都会请风水大师看过吉凶。
所以李修竹、木青莲这样一等一的玄学大师。
在香江超级受富豪们重视和尊敬。
他们俩跟随豪富现场走一趟,指点几句话,很可能到手就是六、七位数的酬金。
如果是从前,秦霜树可能会对这些嗤之以鼻。
但是,经历过自己魂穿香江,又一路见识过好多次嘉仔的能力。
她上一次开餐厅,就是没有找嘉峰先看过。
这不,就遇到了宝珠餐厅,客人根本看都看不见的恐怖状况。
如果不是同李·大师通力合作,及时找出阿靓,只怕这靓女已经白白赔了条性命。
宝珠戏院,血流成河;周氏集团,一败涂地。
连秦霜树同嘉峰,都可能遭殃。
想到这里,她即刻答应了。
“好!嘉仔真是妈咪的好帮手!”秦霜树亲昵地和儿子贴贴。
小朋友听到自己可以帮得上妈咪,不知多开心。
于是,两母子一个周末,跑了好多地方。
她手头只有不到四百万。
当然不可能,买地皮新建工厂。
秦霜树筹划的是租其他人不做的厂房,改建生产线。
这一来,小嘉峰的作用,立即立竿见影。
经过他的一双眼睛看过。
做不下去,要转租的厂房,多多少少都有点风水问题。
有的是财位有阻碍。
有的是,地皮同主人相克。
还有更离谱的,有的厂,死过人。
嘉峰竟然都看到,在工厂厂房徘徊不去的魂灵。
这些当然,统统都不能选。
两母子一天,不知道要跑多少趟。
辛苦得了不得。
秦霜树才穿到香江,不到半年。
而在香江考驾照,最少都需要历时大半年。
要排期,等候笔试。
拿了临时驾照,还要再排期等路试。
秦霜树本来就会开车,当然不需要去找教练学车。
但是,光是这样排期又排期,每一样都要两三个月。
就要花费好多时间。
她在2023的大陆驾照,也不可能直接登记到1991年,转香江驾照。
一切都得重头来过。
何况,她有点余钱,也不过是最近一个月的事。
所以,她还没有车。
她独立惯了,并没有去喊谢云隐,做柴可夫司机。
去哪,都需要两母子坐计程车,到现场一步一步地跑。
计程车司机,好多人都相熟“猪油渣师奶”。
她让他们这个群体,全部都成了一个传奇。
连香江最知名的大导演,都在拍他们的传奇故事。
个个都好有荣誉感。
当日热情善良的计程车司机们,为了帮衬母子两。
又早都将秦霜树的大排档,当做了的士餐厅。
所以,即使是三大计程车公司开白班的司机们,个个都知道她。
小朋友同妈咪,又常常在计程车中,讲刚刚看过的工厂的状况,被好多司机都听到过。
这样一来二去,通过的士电台,全行都知道:“猪油渣师奶”带着小朋友,正在到处找食品工厂。
热心的香江的士佬们,即刻纷纷互相提供情报。
他们是永远都在路上跑的一群人,认识最多的道路。
同最多的客人打交道,有最广泛的消息网。
于是,这一天,秦霜树刚刚召唤到一辆计程车。
预备同嘉峰,又去看新的一家工厂选址时。
她突然发现,那个的士佬自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又一眼她和嘉峰。
她忍不住怔了一怔,问:“先生,我们母子有咩不妥?”
今天,他们可是刚上车。
嘉峰都没有讲那些奇奇怪怪,听了令人吃惊的玄学见闻。
的士佬笑眯眯问:“是不是猪油渣师奶呀?”
秦霜树迟疑道:“你是?”
这是救过嘉仔的司机吗?
当时帮手她的热心人,实在太多了,没有常来大排档的,秦霜树也确实很难,第一眼认出。
的士佬也不答她,只翻找车抽屉,扯出一张纸。
才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粗人,字写得丑,秦师奶你不好介意呀。”
秦霜树更懵了。
完全猜不到,这张纸上会是什么。
她还没伸手。
嘉峰已经抢先接了过来:“多谢阿叔。”
他展开那张纸,发现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扫了几眼,立即好开心地向秦霜树,道:“妈咪,你快看。好多工厂地址呀!还有注明,这些厂原来都是做咩的!”
秦霜树更加愕然,正想继续问。
的士佬已经笑道:“秦师奶,我们行家都知,你正在物色一个食品工厂。大家都好希望可以即刻食到你更多菜肴。”
“我们的士佬的电台中,个个人都好踊跃。这里写的,全是香江而今,正在转租的工厂,地址、电话我都有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都可以排好期,捡近路,一次看好多家啦。就不用这样辛苦”
“真是好多谢你呀,先生!”秦霜树真是万万没想到,感动得一塌糊涂。
司机笑眯眯道:“不好客气啦,我们行家个个都知,你们母子,帮手老马、彬仔的事,个个都好感激你的仗义。早都决定,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
“今次,可不止是我的车。据我所知,电台中的行家,个个都有准备纸笔,将这些资料写下来。”
“就等遇到你,就可以给你。而今,我比他们好彩,抢了先,嘿嘿。”
市井中人,又真是最重情义。
是他们帮手救返嘉仔,儿子才可以活命。
又是他们帮手撑大排档的生意。
自己只不过同嘉仔,报答马冰河的情谊,帮手过他同彬仔。
这些的士佬,竟然个个都当做是他们自己,受了秦霜树的恩。
“好多谢你!”秦霜树只觉,心中都暖洋洋的。
连嘉峰也奶声奶气,跟着妈咪连连道谢:“好多谢你,司机阿叔。你真是帮手我们好大忙!”
等到他们下了车,秦霜树想多给些酬金,司机也根本不收。
计程车一溜烟,赶紧开走了。
握着那张写满香江的士佬的情义的纸。
秦霜树母子,站在马路上,望住红色计程车消失的地方好久。
有了这份详细的转租工厂,地址同联系方式。
好快,嘉峰就帮手妈咪,敲定了一家厂房。
这家食品工厂,在新界大埔区。
厂房同设备,都还是九成新。
本身就是做水果罐头的。
老板要转租不干了,是因为他突然中了六.合彩头奖。
老婆一定要同他,即刻一起移民加拿大享清福。
租给秦霜树,只需收租,他们再也不用劳劳碌碌。
因为急着要走,又中了这么多钱的头奖,老板十分慷慨地给了一个好公道的租价。
嘉峰小朋友看过。
这家工厂依山抱水,山明水秀,景色十分宜人。
在风水学上来看,这种就是藏风聚气之地。
成间厂房,恰好落在成个大埔区的正财位上。
厂房四四方方,干干净净。
光照也特别充足。
据嘉峰说,旺气循环流通。
在这里建厂,又真是旺地旺人,一定会大发利是!
所以,前头那个老板,才开几个月罐头厂。
直接中了六·合彩头奖。
他这辈子,都不用再辛苦。
而今,有了厂房,连设备都是现成。
秦霜树即刻登报纸招人。
好快,初步的生产班组,就筹建起来了。
秦霜树自己做调配食品口味的大师傅,把控罐头成品的口感和质量。
申请拿到开食品厂的资质许可证后。
罐头工厂,即时开始运转。
专门生产,秦霜树独家出品的“猪油渣”系列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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