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半天回去, 直接从京市转机去黎城？”周临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确定？”
“嗯。”谢晏辞道，“李为已经定好机票, 知道你还有其他应酬，不用跟我一起回去。”
“因为她有难处，所以你就这样拼了命地往回赶？”周临挑眉，“你是不是还在喜欢人家？”
“是。”
谢晏辞承认得太过干脆, 周临反而都不好意思调侃了。
他闷半天挤出三个字：“你加油。”
此次直播嘉宾由流量小花转为谢影帝后，会场布置和陈设都要做相应的改善和调整。
唐维维跑前跑后带着小峰布置会场, 林冉在一旁心神不宁地念着稿子, 来回踱步。
岑汐听她第三次背到“感谢平台给我们这个机会参与”之后，忍不住开口道：“冉冉，你也别太紧张。”
“可我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阵仗，又有我偶像一起直播。”林冉深呼吸, “我怕我做不好。”
“没事。”岑汐道，“等你下次再紧张的时候, 就在心底默念, 我叫不紧张。”
林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岑总你好冷。”
正午十二点刚过, 岑汐就带了人去机场接谢晏辞。
谢晏辞风尘仆仆一路赶回黎城，脸上有些疲色，但是状态还好。
岑汐上车后也并未同谢晏辞多话，给了他足够的休息和调整时间, 临到目的地时才对着李为问道：“谢老师有没有带合适直播用的衣服？”
“这次出门只带了看秀和居家的衣服。”李为答道, “不一定适合这次的直播。”
“没关系。”岑汐道, “维维他们已经准备了, 跟我来。”
小峰一路风驰电掣地把车开到了公司，唐维维已经在利源大厦的大门外等着。
岑汐率先跳下车子：“时间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唐维维道, “你们先去换衣服。”
化妆师琪琪已经就位，看到谢晏辞本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如果客户都长成谢影帝这样，那我就要失业了。”
岑汐分析道：“谢老师刚参加时装周回来，造型已经过了几轮，头发只需开播前稍稍定型就好，到时换好衣服再查漏补缺吧。”
“岑总说得是。”琪琪收起工具，“我就在外面，有需要随时找我。”
唐维维开始赶人：“岑岑审美不错，谢影帝估计也不喜欢屋子里人多，你们两个在里面挑吧，我们也出去等着。”
说罢，便带了众人出去，顺便贴心地给岑汐二人关上了门。
大老远把人叫回来救场，岑汐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她示意他坐到沙发：“你先休息一会儿，选衣服的事情我来。”
说罢，便走到衣架旁，驻足挑选。
“反正你是天生的衣架子，咱们又是响应平台的公益直播，我觉得不用太夸张，这个，这个和这个都成。”
岑汐抱着衣服转过身来，发现谢晏辞并没有坐下，甚至没有挪动，就站在方才进门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挑衣服。
他虽然脸色有些疲惫，却没有连日赶路折腾后的不耐和浮躁，目光却专注平和，看得岑汐心头一动。
岑汐定了定神，把衣服捧到他的跟前：“这几件可以吗？”
“可以。”
岑汐别过头去：“那你换一下。”
大概三十秒钟后，谢晏辞在试过衣服后诚恳评价：“有点紧。”
岑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上手摸了一下。
他的肩膀骨架比视觉上更宽，手臂肌肉紧实，身材比例比好些圈内男模更是匀称修长，也难怪这件时装型的西装穿在身上有些发紧。
“那我再换一套。”
岑汐又递过来一套新衣过来，谢晏辞试了一下，语气当中似有若无的无奈：“下摆太宽。”
岑汐还要再挑，哪知谢晏辞却叹气道：“你坐一会儿，我来挑吧。”
从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次出门看到商场有新款男装，兴冲冲地给他买来，结果也是肩膀瘦得厉害，根本没法子穿出门去，至今还挂在家里衣柜做装饰。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挑不准他的尺寸。
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谢晏辞选择了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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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直播的风气盛行，各行各业都不能免俗，圈内大部分明星都或多或少的参与过直播活动，甚至还有几个带货成绩相当不错，几乎已经成为了行业标杆。
而谢晏辞是个例外。
他不缺钱，不缺作品，也不缺热度，而这种演艺世家出身的孩子，家中长辈对他也有要求。
所以谢晏辞从未参与过任何直播活动，这也是他的第一次直播首秀。
此次公益直播由当地市政和佰佳文化公司联合发起，再加上橘子平台“33公益活动”加成，反而显得逼格拉满。
谢晏辞的直播和演戏一样，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松弛感，让人看了非常舒服，和周围人的紧张对比过后，又显得十分专业。
不得不说，天生一张这样无可挑剔的脸也的确让人赚尽便宜，他不需要什么方向和技巧，只消出现在直播间内，便是流量密码。
除了对家职粉含酸乱带风向，说他故作姿态，巧立人设，其他基本都是一边倒的好评。
直播接近尾声，主持人林冉拿到捐款数额对着镜头顺序念感谢名单，评论区有几个不和谐账号不依不饶刷屏问谢晏辞，影帝这次特意出席活动，准备捐几个钱？
唐维维站在工作人员身后，想跺脚又不敢。
结果谢晏辞直接回应，捐了三百万。
唐维维大冷天身上直冒冷汗，拉着岑汐低声道：“这次谢影帝的人情欠大了，好在你们在谈婚论嫁，否则我都没脸见他了。”
孟音越过人群走过来，对岑汐问道：“岑总是谢晏辞同学？”
“嗯，中学同学。”
孟音笑了笑：“你们同学之间感情真好。”
谁都看出来，虽然谢晏辞也有做公益的心，但他现在忙成这副样子，未必会在这时抽出时间来“33公益节”在线直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次是岑汐的场子。
真金白银最能考验感情。
直播完成后，岑汐感谢了大家今天的辛苦，给了林冉鼓励，又让唐维维安排大家聚餐庆功后，快步走回休息室中，去感谢今天的最大功臣。
谢晏辞正靠在窗边打电话，水晶吊灯映着他矜贵冷清的眉眼，身后是黎城的万家灯火。
夜幕之下的年轻影帝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远疏离，让岑汐摸不着风向。
“您跟我不必这样客气。”谢晏辞的电话接近了尾声，“好，过几日回京市再聚，替我跟大伯母和二姐问好。”
听这语气应该是跟谢家大伯打的电话，岑汐也是这会儿才想起，谢晏辞的大伯就是橘子视频的CEO，橘子视频又是华洺娱乐的子公司，应该是这次直播热度太高了，带动了整个平台的“33公益节”氛围，所以大伯特意打来电话致谢。
“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岑汐一脸诚挚，“今晚我不去公司聚餐，请你吃饭。”
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其实我这也欠你好几顿了，先清一次账吧，余下的日后再说。”
谢晏辞应了声“好”，又问，“那我们去哪里吃？”
“滨江路那边有几家不错的馆子，我开车，载你一起。”
岑汐取了外套和车钥匙，拉着谢晏辞出门。
车里的空间相对更是隐私密闭，很多在公司和公众场合难以说出口的话，此时最是适合。
岑汐启动车子：“其实你不用帮我这么多的。”
“不必客气。”谢晏辞道，“刚才捐故事屋之前，我也忘记要提前跟你说上一声。”
“什么？”岑汐不解。
“这笔款项是赵导和品牌方那边刚刚打过来的。”谢晏辞顿了顿，道，“领证之后进项。”
岑汐秒懂了谢晏辞的意思，这是法律意义上的婚后财产，一人一半。
这话虽然没错，但就现在的关系而言……岑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平常明星捐款大都在十万到百万之间，他这一上头就能捐出三百万，也着实惊讶到了岑汐。她开始思考谢晏辞以后会不会一直这样败家，自己还要赚钱养他填窟窿。
毕竟赚得钱是婚后财产，负的债也是一样。
谢晏辞看她不再说话，一脸的若有所思，估计思路已经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便换了个新话题道：“这个活动有没有后续要求？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之后的事情有维维和林冉就好。”岑汐道，“不过我准备开拓一下频道业务，去兴城果园那边看一看，早些把助农带货的活动做起来。这也是很好的最好的课外亲子实践课，所以我打算带皎皎一起。”
“我大伯家堂姐前段时间带孩子回了京市。”谢晏辞道，“那孩子刚满一岁，活泼好动，走不稳也站不好，要不是看二姐他们照顾得着实辛苦，我还不知养大一个小孩子这样不易。”
“皎皎长大的这些年，我都没有尽到什么责任，夏导的戏下周就能杀青，我之后有两周的空档。”谢晏辞顿了顿，道，“我以前的确做得太少，现在有了时间，也想要多陪一陪她，你需要我一起吗？”
岑汐这次带皎皎出门，想要让孩子体验生活开阔眼界的同时，也想要给她留下童年一些别样的美好的回忆。
她到了兴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许阿姨去到外面精力有限，随着皎皎年纪的增长，对精神层面要求的提高，她一个人并不能把皎皎照顾得很好。
岑汐本来的确没有想过要在这事上麻烦谢晏辞，可经他这么一提之后，她就开始在心中有了期望。
她其实也是盼着和他一起去的。
想到这里，岑汐也不再推辞：“好，那我们一起，等我定好时间行程发你邮箱。”
032
策划部的活动计划卡着周五下班前一小时发到了岑汐邮箱, 岑汐快速浏览后发现没有问题，便将邮件直接转发到了谢晏辞那里。
邮箱提示显示发送成功后，岑汐又给了谢晏辞微信：我把行程和时间给你发过去了, 请注意查收。
谢晏辞的电话两分钟后打了过来：“那后天一早我接你们一起走？”
岑汐犹豫道：“我爸让司机送我们过去，许阿姨也一起。”
言下之意可能不太方便。
“那好，你把地点定位发我。”谢晏辞道，“我到时直接去兴城。”
岑汐挂掉电话, 准备关掉电脑下班，唐维维敲门进来, 后面还跟着陆欣。
岑汐抬头：“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这次出发你准备带的人想好了没？”唐维维率先开口问道, “洛洛肯定是要跟着你的，其他还需要谁陪你？用不用小峰帮你拿行李？”
“我是一早说好要跟着岑总去的。”陆欣积极表态，“不过如果有个男生的确会方便一些，摄像摄影团队要不要也带几个？”
岑汐道：“我联系过宗主任了, 他们那边有自己的直播间，摄像摄影都有, 村里房子紧张, 人去多了怪闹的, 就不带这么多人了，如果有需要再跟你们联系。”
反正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对了，还有件事，谢晏辞也跟我一起去。”岑汐再次打开文档, 手指划过屏幕, “这里, 这里和这里, 需要做一些改动，到时反馈给他经纪人和公司。”
“好, 我这就让策划部修改。”唐维维低头给策划部长回信，顺便调侃岑汐道，“谢晏辞也去啊，那我就不去了。”
陆欣等唐维维离开后，才对岑汐道：“既然谢影帝要去，就让洛洛留在公司帮你看家。我感觉你俩随时都能出事，多带一个人不方便，这几天我表现一下，当你的小助理就行了。”
岑汐倒不太担心谢晏辞，毕竟他两个这么多年都恪守本分，没什么太大问题。
只是这次出门毕竟要带上皎皎和许阿姨，在处理公事的同时也要顾及好多私事，洛洛是公司员工，的确会不方便，如果陆欣跟着会好上很多。
周末出游的黑色SUV上，岑皎皎坐在后座，宛若随风摇摆的小树苗，高兴地随着音乐左摇右晃。
“陆陆阿姨这次也要跟我们一起吗？除了我们还有谁？有幼儿园的小伙伴也会一起吗？”
“对，陆陆阿姨要跟我们一起。”岑汐轻轻刮了刮女儿柔软的脸蛋，“谢叔叔一会儿也会过来。”
岑皎皎一听自己最喜欢的叔叔阿姨都要陪她出门旅行，顿时兴奋到不行：“谢叔叔真的要一起来吗？”
“是啊。”岑汐肯定道。
许阿姨却适时发出了疑惑，“小谢人那么忙，怎么也会有空过来？”
“他在兴城附近刚好有活动。”岑汐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胡说，“所以顺便过来看看。”
陆欣拼命点头作证：“对，是的，这事挺巧的，谢影帝就在附近拍戏。”
等岑汐一行抵达桑镇之时，谢晏辞已经在约好的公路旁等待，见到岑汐下车后问道：“住宿地点安排了吗？需不需要现在订酒店？”
“我们去文山村，我跟那边宗主任都说好了，会有地方给我们住宿。”
谢晏辞点头，转头对李为道：“那你去市区休息，有事联系。”
李为麻利地将车上行李箱放入岑汐的后备箱，开车赶回镇上住宿。
今天路况并不算好，岑汐比预计时间迟来了二十分钟，宗良已经在村口等了许久，见到熟悉的车子便迎了上来。
“这是皎皎吗？上次见面还是个小娃娃，现在都已经长这么高了。”
见面那时岑皎皎年纪还小，如今对眼前这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已经没了多少印象，但刚才妈妈在车上已经说过，让她见人之后一定记得问好，此时便昂起红扑扑的笑脸对宗良道：“宗伯伯好。”
“你好你好。”宗良小心地跟小朋友握了下手，又转头对岑汐道，“村里去年游客激增，也开了几家新的民宿，其中一家我看着合适，就提前预留了下来，我带您过去看看。”
通往民宿的路有些窄，进出都不算方便，岑汐便将车子停在巷口，一起走路进来。
岑皎皎在车子上刚刚睡了一觉，又跟着妈妈走了这么一段，此时有些累了，站的东倒西歪。
许阿姨贴心地蹲下来搂过皎皎：“宝宝要不要抱一抱？”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男士，谢晏辞伸手：“我来吧。”
“我也想抱抱皎皎。”陆欣也低下头逗小姑娘，“皎皎选谁？要不陆陆阿姨抱？”
皎皎睁大眼睛认真想了想，最后给出陆欣答案：“我想选谢叔叔。”
谢晏辞直接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皎皎有些担心另外两人吃味，还在努力解释：“我想站得要高一点，看得更远一点，所以才选谢叔叔。下次再让陆陆阿姨和许奶奶抱。”
陆欣对着岑皎皎做了个鬼脸，走到前面跟宗良寒暄道：“宗主任好像跟我们岑总很相熟。”
“岑总这两年帮我们村里实在不少，要不是她帮忙，村里哪能两年就发展成这副样子？”宗良乐呵呵的，“多亏了岑总这几年的投资，这才有了后来的发家致富。”
“岑总投资？”陆欣好奇，“她都投了什么？”
“岑总帮我们建了食品工厂，产出果酱，果茶，罐头，果汁，果干和果蔬片，就是超市里也经常会见到的红叶果业的产品，陆小姐注意过么？”
“你竟然在这边还有这么多产业！”陆欣轻轻捏了岑汐小臂两下，“某些人娶了你简直躺赚啊！”
不得不说，这谢影帝命就是好。
宗良安排的房子比岑汐想象中更好一些，是一个偏文艺风的独立院落，当地大众点评前几的民宿，前后都装有监控和摄像，安全系数看起来也高。
因为岑汐给宗良报的来访人数是四个大人一个孩子，所以宗良也就准备了这个四间房间的院落，两栋相对独立的平房做成家庭房，前面两间，后面两间。
参观民宿过后，岑汐开始安排房间，许阿姨和皎皎一间，她和陆欣一间，谢晏辞自己去后面睡一间。
许阿姨和谢晏辞都没意见，陆欣弱弱举手抗议：“我出门时候会有些择床，如果房间还有别人，会睡不着。”
这边都是大床房，没有标间，所以如果岑汐和她同住一间，大概率还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而后面还闲着一间房子，有些过于浪费。
一般公司在安排出差时会考虑性别，尽量安排同性别为偶数的工作人员出差，也好预定酒店房间。
岑汐公司基本都是女生，且现金流充足，财大气粗，所以很少考虑这件事情。
等真正遇到了现实问题后，岑汐才发现，前辈们的经验都是不无道理的。
安排许阿姨和陆欣中任何一人同谢晏辞住一起，显然都不合适。
岑汐只能重新安排。
许阿姨和陆欣住后面，她和皎皎一间，谢晏辞住在前面的另外一间。
毕竟能跟谢晏辞睡一个空间的，这里面也只有她和皎皎了。
宗良还想安排岑汐去看果园和工厂，皎皎有些困了，许阿姨提议自己留下来：“我先陪皎皎休息，小汐你去吧。”
陆欣也跟着道：“我有点累了，想去睡一觉，今天的参观需要我跟着一起吗？“
岑汐也知道陆大小姐有下午睡美容觉的习惯，而她自己过去也完全可以，毕竟宗良那边也会安排其他人陪着，但还是故作伤感道：“你出门前可不是跟我这么说的，早知道就带洛洛了。”
谢晏辞顺手帮岑汐接过手提包：“那就现在去吧，一会儿等晚上天就冷了。”
陆欣看着谢晏辞陪岑汐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情舒朗。
从前高高在上的影帝，现在就是她家岑岑身边的小助理，这波怎么看都是不亏的。
果蔬加工工厂其实都大同小异，只是这边民风淳朴，靠近原材料基地，果子的品种和质量过硬，加上岑汐在花钱上不吝惜，用得都是最好生产设备，所以“红叶果园”的品牌也就很快打响了名号。
这次陪同岑汐参观的不光有宗良等村干部，还有镇上乡村振兴相关产业负责人魏先生一起。
这家工厂虽然建在村里，但是规模不小，岑汐等人参观过一圈之后，太阳就已经落山。
宗良还有些意犹未尽，对着岑汐问道：“今年春天这茬儿苹果结得不错，比之往年又多又好，岑总要不要去果园看看？”
那位镇干部魏先生却道：“都这个点了，岑总大概也饿了，不如咱们先去镇上一起吃个便饭。”
“我这次带了孩子过来长长见识，刚才留在住处的阿姨给我打电话，说她已经想妈妈了。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晚怕是不行了。”
魏先生也客气道：“岑总赶了这半天的路，又忙了一个下午，想来也累了，那就等过两天您有了时间，再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宗良还要送魏先生出门，岑汐就和谢晏辞沿着小路散步往回走。
谢晏辞只觉得对她有一些看不透：“为什么会想要在这里选址建厂？”
虽然这是个山明水秀世外桃源般的小镇，但看起来和岑汐本人并不搭界，也和她二十几年生命的轨迹并不相合，原本不该属于她的世界。
岑汐眼神一黯，说，“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告诉你。”
谢晏辞应了声“好”，不再追问。
这晚岑汐一行被宗良妻子邀请去了家中用餐，宗家家里还保留着用灶台支起的大铁锅，宗家嫂子用大锅烧柴火炖了排骨，公鸡和黑鱼，又烙了葱花油饼，南瓜馅饼，配上可口的凉拌菜和自己腌制的咸鸭蛋，吃的陆欣几个都很满足。
岑汐晚上回房哄睡岑皎皎，沐浴之后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在客厅长桌上开着笔电敲敲打打。
谢晏辞在她之后进屋，看到这个点了她还在猛灌咖啡，不免有些心疼：“今天还有工作？”
“嗯，我先把瑞新那边几个文件处理了，再备一下课。”
“备课？”
“嗯，明天想带皎皎去果园看看，所以想把果子种植生长的知识提前熟悉一下，到时也好讲给她听。”
“你不是说她半夜看不到人会哭的么？”谢晏辞道，“你处理好文件就去休息吧，我来备课。”
“你可以吗？”
谢晏辞没带皎皎去过亲子活动，也没给她讲过故事和科普知识，岑汐对他的业务能力多少有些怀疑。
“岑小姐，我当年是以文化课程第一的成绩进的京市影视学院。”
言下之意，他也不差。
当年她们L省用得是全国卷，而他则是那年全国卷所有艺考考生的文化课第一名。
岑汐顺从地起身，将笔电交给谢晏辞：“那我先回房了。”
即将步入房间之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冲他笑了笑：“晚安。”
= =
事实证明，把备课之事交付给谢晏辞是一件正确的事。
他的耐心很好，准备充分，科普知识时声音温柔磁性又带着一点播音腔，好听得不像话。
也不知是不是父女天性使然，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后，岑皎皎越来越喜欢他。
岑汐和宗良在前头讨论协商直播数据和参数，谢晏辞就带着皎皎在附近果园和景点都转了一圈，玩得不亦乐乎。
男性和女性的行为方式和思维意识都有很大不同，这种不同也体现在陪伴孩子成长的方方面面，换言之，他和她在教养孩子时所承担的角色是不一样的。
女儿能有这样的相处体验，的确不是坏事。
等到晚上回小院时，岑皎皎跑的头发都散了，脸色也因为太过开心兴奋而泛着潮红，可见是过了非常美好的一天。
她这一天都没怎么跟妈妈说话，此时看到岑汐回来，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指唤妈妈，把今天所见所闻所发生的趣事一一告诉岑汐，又看似无意般地提了一嘴：“今天在外面玩家家酒游戏，宗伯伯邻居家的小鹤给我们分了零食，是他妈妈新买的动物饼干。”
短短两天时间里，岑皎皎已经交到了朋友，和周边几个邻居家的小孩玩到了一处。
这个分饼干的小鹤是幼儿园大班孩子，也是岑皎皎新到的交朋友之一。
宗良照例想请岑汐一行去自己家中用餐，岑汐不欲麻烦宗家嫂子，正在推脱之际，厂区负责人就送来的专程派人去镇上打包的特色饭菜。
今晚的晚餐照例丰盛，岑皎皎拿着练习筷，看着餐桌正中冒着热气的蒸黄花鱼，突然又对岑汐提起：“妈妈，今天小鹤带来的零食里，也有小鱼样子的饼干。”
岑皎皎今天在外疯跑了一日，中午兴奋的午休都没睡好，用过晚餐刚看了一集动画的功夫，就困得整个人歪在了岑汐肩上，沉沉睡去。
“今天皎皎是真的是累坏了，平日里这会儿都是不肯睡的。”在一旁剥小核桃仁给皎皎的许阿姨笑笑，“这样跑跑跳跳也挺好，外面太阳正好，多晒一晒还能补钙，也难怪你妈妈也总盼着你带孩子出来。”
岑汐轻手轻脚起身，将女儿抱起放在床上。
“她今天念了两次别的小朋友吃动物饼干，应该是羡慕坏了。”
“看起来是挺喜欢的。”现场见证者许阿姨也同意道，“从今天下午开始，她那眼睛就盯着那袋饼干一直在转，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要。”
良好的家教让岑皎皎不会在外面主动索要别人的零食，但她也是真的非常想喜欢，所以才会短短一个多小时内，情不自禁地提了那饼干两次。
“那大概是一种什么饼干？”岑汐问道。
“就是一个黄色包装袋子的动物饼干，应该是这边地方厂家生产的，黎城商超里面很少见。”许阿姨回忆道，“其实皎皎从前来兴城时应该也曾吃过，只是那时年纪太小，现在不太记得了。”
岑汐点了点头：“我记得村口东边有两个私人超市，货架上面的商品看起来还算齐全，阿姨你帮我看着皎皎，我去去就来。”
“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大晚上，你一个姑娘哪能就这么出去？”许阿姨道，“你把小谢叫上，别让我和皎皎在家里为你担心。”
说着就跟着岑汐起身出来，盯着她去叫着谢晏辞一起出门。
岑汐原本也没想着一个人出去，更兼有许阿姨的要求在，便直接去到对面敲响了谢晏辞的房门。
岑汐敲过三下之后，谢晏辞就打开了房门，稍显疑惑的神情看着门外的两人。
“我想去商店给皎皎买动物饼干，天太黑了……”
岑汐还没说完，谢晏辞就表示了解：“稍等，我换身衣服。一起出门。”
远离城市喧嚣的山村夜晚显得格外静寂，如今正值初春，夜间温度偏低，时间刚刚过了晚上八点，道路之上便少有人烟。
村子的巷口拐角也有一盏盏路灯，但是比起城里就是两个天地，点点昏黄之中有种恰到好处的朦胧，让夜色也温柔了几分。
岑汐穿着帆布小白鞋，走路的速度却比平常慢了好些。
感受到身边人已经落后了好一段路，谢晏辞也停下了脚步：“你是不是看不太清？”
“你怎么知道？”
岑汐的确有点夜视困难，不过并不严重，像今天的这种情况，她可以独立行走，但是不能把周遭一切都看得清楚，所以心理上就不想走得太快。
“高中时候听同学说起过的。”谢晏辞对自己的了解过程并没有多谈，“你这样走路有没有危险？需不需要我帮你一下？”
他们行程已经走了一半，就算这会儿谢晏辞自己去到商店把饼干买回来，她要一个人摸黑走回去也怪怕人的。
岑汐摇头道：“算了，我们一起吧。”
哪知她刚刚起步，脚下就踢到了一处不小的砖块，身体失去平衡，差一点歪到了一边。
“小心。”谢晏辞扶了一把，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他手心有种春夜晚风的微凉，修长的五指笼住她的左手，温柔包裹住她。他牵得并不用力，但就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在黑暗中前行之时多了几分稳稳的心安。
“走吧。这里环境有些陌生，皎皎若是过会儿醒来看不到你，大概也会害怕。”他温声催促，“我们快去快回。”
033
早上岑皎皎穿衣起床, 看到房间多出的动物饼干，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她抓住饼干抱在怀里，走到一边用餐的谢晏辞身旁, 开心问道：“叔叔叔叔，这是你给我买的吗？”
“是的。”谢晏辞道，“我和妈妈昨晚一起出门给你买的。”
岑皎皎抱着饼干高兴地转了一圈，对着谢晏辞开心致谢：“谢谢叔叔！那我的妈妈呢？”
“妈妈在门外打电话。”
岑汐坐在小院凉台的桌子旁, 拿水笔在白纸上勾勾画画。
“今年春季这茬儿苹果产量比预期更高，梨子也收得不错, 味道虽然是好, 但是当地售卖价格压得低，工厂那边又暂时用不到这么多原料，我和宗良商量了打算做助农直播销售一下，林冉这几天应该有空吧？”
“有空是有空。”唐维维道, “不过我觉得你在当地，直播的效果会更好一点, 你上次匆匆播了两场之后就再不见人, 好些粉丝都在公司微博账号下留言都说想你, 要不你在那边直播试一下？”
岑汐想了想道，“那我就先拍一个短视频预热，如果数据反馈不错，就改在当地直播。”
岑汐吃过早饭后, 去当地直播室看设备和工作人员情况, 发现这里目前采用的还是那种非常原始的带货方式。
——十块一斤要不要？
——不要。
——七块一斤要不要？
——不要。
——五块一斤好不好？
——好的！
——买三斤送一斤, 要不要？
——要的！
好, 一二三准备链接上车！
岑汐直看的头皮发麻。
他们从前高中文化节也搞过类似慈善拍卖活动，作为七班的门面担当, 她却怎么都喊不出口。当时的副班长唐维维还笑她，说她只适合当资本家，不适合做一线打工人。
现在似乎也是如此。
不过好在直播时间定在明天，她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继续消化。
岑汐上午看过直播间后，下午又陪着宗良去签了单子。
谢晏辞的一位表叔从周临那里听说，这位表侄来了兴城做助农活动，也请了他过去吃饭。
谢晏辞听说兴城市区有几家老字号点心店和特色小吃，想着去打包一点回来给皎皎和岑汐尝尝，便也欣然前往。
等中午用过饭回来，又去到村委一趟，顺便接回了岑汐。
结果他们两个刚刚踏进小院，就见得许阿姨一脸急色出门来：“小汐，皎皎不见了。”
岑汐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
“皎皎今天有点咳，我想着是这两天走路说话太多，有些累着了，又看宗主任送来的梨子不错，就打算给她熬了一点冰糖梨汤，结果我刚把梨汤熬出来，就再找不到皎皎了。”许阿姨话语里都带上了哭腔，“屋里屋外都找了几遍，就是找不见人。”
岑汐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结，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陆欣反应最快：“岑岑你给我宗良电话，我去找他调监控。”
岑汐勉强解开手机，找出通讯录，用九宫格打字法输入宗良名字，却发现手指不听使唤，输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谢晏辞从她手中拿过机子，找到宗良的名字，电话打了过去：“宗主任，这边出了点事，皎皎不见了，许阿姨屋里屋外都找过了，一直没有找到，想麻烦您帮忙调一下监控。”
宗良很快拿U盘把监控资料都拷贝了过来，追更加企鹅君羊，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几人仔仔细细拿笔电看了所有监控，上面显示皎皎并没有出门。
“不过这监控也有个死角。”宗良拿手在屏幕上比划了一下，“就在小路这边，皎皎的高度就算出门也看不见。不知道她是不是出去跟其他小孩去玩了，我们大家顺着这条路一起去找一找。”
宗良发动了周边村民一起寻找，又用村广播室的设备广播皎皎名字，许阿姨和陆欣也一并去了外面找人。
岑汐也想跟着宗良出去，却发现自己已经腿软到迈不动步子。
谢晏辞牵住她的右手：“没事，也许皎皎只是出去玩了，在这边人生地不熟迷路了。”
岑汐从手指尖到手腕都是凉的，对他的话也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冰封与外界隔绝。
谢晏辞见状掰过她的身子：“岑汐，你看着我，你听我说。外公在附近战区和市政那边都还有几个朋友，如果再过两个小时，太阳落山之前还找不到皎皎，我就给他打电话。”
岑汐艰难地应了一声“好”，谢晏辞看她有了反应后，牵着她进到屋内，扶她坐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你先坐在这里平静一下，许阿姨不住咱们这间，也不了解这边的构造，我在院子和屋子里再找一遍。”
岑汐大脑都有些失去了思考功能，只是重复着他的话，“好，我们再找一遍。”
谢晏辞先去外面院子和厨房找人，岑汐机械性地喝光了一整杯水，意识才有了一些回笼。只消这么稍稍一动衣服上就有黏腻的触感传来，才知道背上冷汗已经湿了一片。
岑汐也不知他们找了多久，陆欣就给她来了电话：“岑汐，我们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皎皎，附近也没人说见过她。”
她稍顿了顿，又似乎下定决心道，“如果皎皎是特意被人带走的，那么可能已经给她戴了帽子做了变装，我和宗主任商量了一下，打算先打电话报警。”
岑汐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卧房内柜子门被打开，谢晏辞的声音突然响起：“皎皎，你怎么在这里？”
岑汐站起身来，快步走进房间，看到女儿正捂着眼睛坐在柜子里。
岑汐的泪水一下涌了上来，她蹲下来轻轻抚摸皎皎的脸庞：“宝宝，你怎么在这里也不出声？”
“许奶奶说，妈妈和谢叔叔一会儿就回来，我想跟你们捉迷藏，结果藏着藏着在里面睡着了。”
岑皎皎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外界的光线，她拿开捂在眼睛上的小手，有些小心翼翼地对妈妈道：“妈妈你怎么哭了，是我又让你担心了吗？”
岑汐将失而复得的女儿紧紧抱在怀中，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柔软的身体，才真正安心下来。
“没有没有，找到你了，妈妈就不担心了。”
谢晏辞给陆欣拨去电话：“皎皎找到了，你们也回来吧。”
陆欣奇道：“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在柜子里和我们捉迷藏，结果睡着了。”
陆欣也大大地松了口气：“好，我们马上就回来。”
等许阿姨回来的时候，看岑汐已经平静下来，正在屋里面陪皎皎喝牛奶，而谢晏辞在把熬制的梨汤盛好，放在餐盘上，准备端给岑汐。
许阿姨怕他觉得岑汐有什么看法，走过来小声解释：“你别觉得小汐小题大做，因为皎皎从前丢过一次，她是真的害怕。”
“丢过一次？”
“对，那次过了三天才找到，她那时候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也没有睡过一次整觉，整个人都差点崩溃，所以也请你理解。”
** **
岑皎皎大概也发现妈妈情绪不对，所以今晚格外听话，喂妈妈吃梨汤又给妈妈讲故事，还体贴地问起妈妈最近工作累不累，会不会辛苦。
岑汐今晚的工作电话一律没接，也没有再开笔电处理邮件，而是一直陪着女儿，直到岑皎皎睡了之后才坐起身，感觉右臂都有些麻了。
她关上房门出来后，发现谢晏辞还在客厅里看书，明显是等她。
“皎皎睡了吗？”
“嗯。”
今天遇上这样的突发事件，大家都很紧张，就连陆欣这个点都开始熬不住，早早就去休息了。
但是皎皎却没有。
在她的视角看来，今天就像平常一样，她跟妈妈捉迷藏，只不过藏着藏着睡着了。
没有吓到小朋友，也是岑汐今天唯一欣慰的地方。
“你还没去休息？”她看着谢晏辞问道。
“嗯。今天去市区打包了一些点心和小吃回来，方才一紧张什么都忘记了，也没得空给皎皎吃，所以想等你出来尝尝。”
“我记得宗良说，他在这边放了红酒。”岑汐打开一侧暗红色的柜子，里面果然放了两瓶红酒。
谢晏辞突然想起了什么：“周临以前也经常喝酒压惊。”
“那他的性格，应该经常需要喝酒吧。”岑汐情绪有所恢复，也有心情调侃周临两句，“我倒也不是想要压惊，只是觉着今晚应该会睡不好，红酒助眠，所以想喝一点儿。”
“去哪里？”
谢晏辞问得简单，岑汐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去院子里吧，凉台那里正好有桌椅，我想出去透透气。”
“好，外面温度低，你加件风衣。”
第一杯红酒下肚后，岑汐就打开了话匣。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岑汐缓缓道，“其实许阿姨刚才告诉过你答案了，皎皎一岁多的时候，曾经失踪过一次。而帮我找到她的人，就是宗良。”
“你记不记得我那次和陈循说过，我们家不习惯多一个阿姨，其实这个规矩，也是这两年才有的。以前家里如果出现阶段性忙碌的话，也会再另请的其他阿姨，只是大都干不长，最长的也就三年时间。尤其是皎皎出生前后那段时日，爷爷还在医院，家里忙得厉害，我妈妈就专门为了皎皎多雇佣了一个育儿嫂。”
“那后来呢？”谢晏辞听得认真，不时询问。
“那个庞阿姨是获过认证的金牌育儿嫂，还是我妈妈从前的同事苗阿姨的推荐，大家都对她评价也都很好……但就是这个阿姨出现了问题。”
“她以前做育儿嫂都是一般职工家庭，都是由她一人帮忙带小孩子，而我们家里还有许阿姨。许阿姨在我们家里做了这么多年，我和爸妈都同她更熟悉一些，可能会有一些不自觉的表露，庞阿姨嘴上不说，心里都记得清楚。再加上两人有争执时，她总有些忌惮许阿姨，觉得许阿姨靠着在主家的资历压她一头。”
“庞阿姨觉得自己才是皎皎的育儿嫂，只有她才应该对宝宝负责，许阿姨一向勤快，习惯了做活，也会时不时照顾宝宝。可庞阿姨不会觉得被分担，而是觉得她抢功，自己的权益被侵犯了。”
“那是皎皎一岁多一点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兴城海边游玩，我那时正在写两篇学术论文，人也比较浮躁，看她为了让宝宝安静，给她吃了棒棒糖，我没忍住多说了几句，然后她就消失了，还带着孩子。”
她一直在潜意识责怪自己，看得谢晏辞一阵心疼：“岑汐，没有人能情绪一直稳定，你没有犯错，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
岑汐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她手机关机，衣服却没带走，我当时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她是带着孩子去散心了。又过了两个小时，晚上八点还不见人，我选择了报警。”
“当时我们在楼下找孩子，警车也来了，弄得动静不小。那时的宗良就在附近，过来问我们是不是在找那个庞阿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就同我们说，他以前跟庞阿姨家里男人有亲戚关系，所以才认识她。”
“当时他背了一个很大的黑色袋子，我也没在意，警察听说事情经过之后，也要求他帮着寻找。通过查验路上监控，我们发现，果然是庞阿姨带走了孩子，在宗良的帮助下，我们辗转找到她家，结果她并不在，后来又去了她丈夫的亲戚家，一个姨婆那里找到了她。”
“还好她只是更年期情绪不稳定，家里丈夫输了钱，一腔郁气无处发泄，只是想小小报复一下世界的不公，让我们着急，并没有把孩子怎么样。”
皎皎那时并没有吃什么苦，还以为是庞阿姨带她出来玩，只是有些想家和想妈妈，到了晚上总会不断哭泣。
谢晏辞不动声色握住岑汐的手指，见她状态良好，并不似下午那般冰凉，才放下心来：“皎皎没事就好。”
“我也问了宗良想要什么，需要多少酬劳，他当时什么都没有要，一直都在说，只要孩子找回来就好。”
宗良那时是怎么说的呢？
岑汐静静回忆了一下。
他当时言语坚定，道是家里也有小孩子，知道父母的不容易和疼孩子的心，如果要了这个钱他会良心不安。
又过了两天之后，岑汐无意间发现车上宗良遗落的身份证，循着地址找过去，正好撞到他和妻子吵架的情形。
那时的宗良还不是村主任，家中并不殷实，他那日去市区是为了卖无花果，那个袋子里装的就是要卖来给家里孩子筹备学费的果子。
而他自始至终都在帮着他们找孩子，耽搁了时间，带去的果子坏掉，家里也有两茬坏了的果子没能卖出去，损失实在不小。
他后来什么都没要，也什么都没提。
岑汐撑着下巴，原本定格远方的目光落回在酒杯上：“我当时就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上天给我的贵人，让我平安找回了皎皎。所以我后来把自己的积蓄大半都投在了这里，也的确是出于了报答的目的。”
“抱歉。”谢晏辞再出声时，语气当中已是满满的歉意，“在你最难的那几年，我没有陪在你和皎皎身边。”
岑汐将余下的半杯红酒尽数喝下，酒水入喉之时有些苦涩，却恰到好处。
“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但是很谢谢你今天听我说这些。”
这个世上唯一能完全理解她对皎皎感情，可以在夜风当中聆听她倾诉的人，似乎也只有谢晏辞一个。
“当初我看到唐维维要转MCN公司时，就想着如果把公司接下来，日后可以做一些助农直播活动，不会再出现像宗良以前那样，果子都坏掉了还卖不出的情形。”
岑汐笑了笑，“我上学时候就有这么个愿望，希望这个世界会因为我的存在变得更好，哪怕是一点点。我现在已经毕业这么多年，对这个想法还是有一些坚持，有时也会感觉自己有点中二有点傻。但看着这里真的因为我的存在变得越来越好，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我最想要抓住的东西大都已经留住，我的愿望也在慢慢实现，我很开心。”
此时喝了酒的她开始有点点话唠，也有点冒着傻气，难得的可爱。
谢晏辞拿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岑汐又把最后的半杯酒喝了进去。
看她起身又要去拿酒，谢晏辞用手指虚虚地扣住杯口，轻声提醒：“不能再喝了，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岑汐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以往他这么说了之后，她也就点头同意回房了。
可今天不一样。
他们在四年之前的确有过一段，可那时交流基本都在晚上的卧房，除了房事之外也没有什么精神的交流。
而在这段重逢的日子，他就像春日的微风无所不在，在她预想不到的地方满足她的期待，给她带来精神上的愉悦和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方才说起风了，外面天凉，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屋取暖或者添一件新衣，而是他的怀抱一定会很暖和。
她突然就很想抱抱他。
谢晏辞看她不动，只拿一双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这么看着自己，以为是她这是有点醉了，不由再次催促：“我们回去吧。”
岑汐终于缓缓起身。
虽然他们现在住在一起，就在一个房子的两个房间里，她只要穿过客厅敲三下门，就能非常轻易地见到这个人。
可她依然非常不舍，不愿这么容易地就同他分离。
看着谢晏辞专注低头收拾酒具的侧颜，她觉得自己的心颤了一下。
这是从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岑汐觉得，她大概是动心了。
034
红酒的助眠效果果然不错, 这晚岑汐睡得很是香甜。
她没有拿手机上闹铃，第二日一早却被唐维维的专属铃声吵醒。
“喂？岑岑？出什么事情了么？怎么突然失联？”
岑汐不欲唐维维担心：“昨天下午出了点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放心吧。”
唐维维听她语气还好，大概是事情已经真的解决：“那就好，直播的事情怎么样了？”
岑汐叹口气：“今天就去。”
临到出发之前，岑汐又叫住了皎皎, 温柔叮嘱：“你今天不要乱跑也不要捉迷藏了，这边不是家里, 你不熟悉, 妈妈怕宝宝迷路，找不到宝宝。”
皎皎认真点头说好。
许阿姨也对着岑汐笑眯眯道：“今天宝宝不会乱跑了，要去练歌。”
“练歌？”
“对。”许阿姨道，“镇上后天有个合唱比赛, 各村都有代表队参加，负责文山村合唱队排练的老师听说皎皎周末才回黎城, 正好最近有两个小朋友家中有事, 排练不在, 便邀请她一起，她也同意了。”
岑皎皎外形实在太出众了，先不说歌唱得怎么样，只消往那里一站就是最亮眼的崽。
岑汐再次对着女儿询问：“皎皎想去吗？”
“想去的。”岑皎皎眉眼弯弯, “老师说了, 去唱歌会有奖励, 但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去……”
说罢, 她便把目光投向了谢晏辞：“那谢叔叔呢，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也当我一天的爸爸吗？”
她可能生怕谢晏辞不答应，说完这话后又连忙补充：“暂时的，就一天，可以吗？”
来到文山村的岑皎皎多少有点偶像包袱，所以不想让这边新认识的小伙伴知道她没有爸爸这件事情。
她平常从未对岑汐说起这些，但潜意识里还是介意的。
这点倒是有点像唐维维一贯的思维。
见人必化妆，同事不是人。
所以皎皎以前在黎城上学时没有提过，来到兴城后反而有了想法。
看她这样小心翼翼请求的眼神，谢晏辞只觉得没由来地心疼，他蹲下身来，轻揉小姑娘的脑袋：“可以的。我就是皎皎的爸爸。”
今日的岑汐心境不同以往，也没有跟谢晏辞交流什么，只是临到出门前有些不自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好在谢晏辞没有看出岑汐的异常，还以为她昨天受了惊今天又要忙，只是熟练打包好了三明治，绑带处顺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让她带着路上吃。
今天的直播间还和昨天一样，主播和几个助播在里面重复着固定主播话术，直播间粉丝人数和产品销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宗良今日也跟着过来了直播室，对着岑汐开口道：“岑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主播和工作人员会全力配合您。”
岑汐登录自己公司账号，想了想，道：“那就你和欣欣留下，再留两个工作人员，其他的我们自己来就好。”
岑汐今天直播返场的事被唐维维提前挂了公告，此时刚刚开播就涌入了大量粉丝。
只是岑汐本人并没有多少直播经验，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此时也有些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想起前几天为了给岑皎皎科普果园知识复习了不少，问大家要不要听故事。
结果有个头像是小男孩的账号连刷两个嘉年华，上来就申请了连麦。
岑汐被这个土豪特效闪了一下，当即选择了同意。
对面男生刚连上就噼里啪啦一阵输出：“姐姐我听说你是真学霸，能不能帮我解一道数学题，我用压岁钱买一百斤苹果分给老师同学。”
解题可比讲故事来得容易多了。
岑汐松了口气。
“你把题干读一下。”
这是一道非常常规的数学题，难度在高一高二之间，岑汐已经多年毕业多年，现在只庆幸前几年曾辅导过凝凝和其他几个亲戚家孩子，所以这会儿解题思路还在。
她示意陆欣和工作人员将小黑板支起来，将题干当中的几个重点条件简单列明，徒手画出图形后做了两条辅助线，题目就很轻松地解了出来。
“如果几何思维不够，这个题目也可以用一般公式推导。”
岑汐又加了两种其他算法，直听得连麦小哥在那头直抽气：“我妈妈已经下单了200斤苹果，说是余下的一百斤会拿去公司当员工福利，谢谢姐姐。”
下一个连刷嘉年华后抢到连麦的是个声音好听的女生，问的是一个木板摩擦实验的题目。
岑汐叹气，这应该是最基础的物理题了，但还是耐着性子从基础原理开始讲了一遍。
除了学生之外，后面又有了断断续续的家长连麦，问得更多的是学习方法而非题目本身。
在接下来的时间，岑汐从实用的考生答题角度出发，讲了英语阅读理解解答思路，生物生物杂交遗传图解答题技巧，数学选择题排除速算和高考语文的写作方法，并在最后直播间观众强烈要求下，预测了行业发展趋势，又说了一些关于高考专业选择的个人见解。
唐维维在直播前的一小时里，给岑汐提前买了热搜预热，结果后来热度压都压不住，直接飚升到了热一，直播间疯狂进人，最后库存都清空后，又热卖了一波红叶果园的产品。
岑汐回到小院嗓子都有些哑了，对着陆欣叠声感叹，我们公司主播也真不容易，真的是个体力活。
谢晏辞拿起桌上凉茶打开，将罐子递给岑汐。
“从现在开始到明早之前，你没什么事就别说话了。”尤其想到她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平常也没这方面的锻炼，却一次性直播说这样多的话，谢晏辞的语调当中就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警告意味，“声带损伤不是玩的。”
陆欣站了小半日功夫也累得不行，跟谢晏辞匆匆打过招呼后就回了自己房间补眠。
岑汐回房也睡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谢晏辞给的那罐凉茶起了作用，等到起床之时，她的嗓子比起方才的确舒适了不少。
岑汐推开房门，见岑皎皎坐在沙发对面的一个蓝色小凳子上，正跟着谢晏辞学唱比赛曲目。
教小孩子唱歌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他就是十分轻松地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知识都输入了小朋友的意识。
岑汐再一次见识到，天赋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在谢晏辞的帮助下，皎皎很快就进入状态摸到了调子，而且有了台风这种东西。
岑皎皎看到岑汐出来后，激动地喊了一声：“妈妈，我都学会了！”
还不待岑汐说话，伴着风铃清脆的声响，房门被一身灰色运动装的周临推开。
岑汐站直身子：“周哥你怎么来了？”
“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就一直联系不上小谢，后来终于接了电话，只说是昨天有事，又不愿详细跟我讲。我想着我也休息了这几天，左右没什么事，就让李为带我过来看看。”
谢晏辞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突然失联的事情，尤其他现在还跟岑汐在一起，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即便后来打通了电话，周临还是有些不安，与其在京市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天提心吊胆，还不如过来兴城看看情况。
如今看岑汐和谢晏辞都精神状态良好，周临提着的心放了一半下来：“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岑汐简单地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周临，周临听说差点丢了孩子，也是有些后怕，不过好在是虚惊一场。
周临和李为到来之后，小院的房子就有些不够住了，岑汐又找了宗良给他两人安排了新的房间，就在岑汐他们所住的小院后面。
周临是个一向闲不住的人，刚放下行李箱就出门各处去转，没出一会儿功夫就跟村里遛狗大姨和下棋大叔都熟识了。
等傍晚过来小院吃饭时，周临对着岑汐感叹，这边村子山明水秀景色宜人，人也和善有趣，非常适合来拍亲子综艺，只是你们不想公开，浪费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实在可惜。
谢晏辞和岑汐都没有搭话，周临也不觉得尴尬，话题一转问起了明天的安排。
“明天我要去和宗主任去物流园一趟。”岑汐道，“谢晏辞应该会跟皎皎继续练歌。”
“练歌？”周临迅速捕捉重点，“练什么歌？”
“镇上有个合唱比赛，后天举行，谢晏辞要带皎皎去学校排练。”
“那我跟你一起。”周临对这事显然很有兴趣，“我带了DV，可以帮你们记录一些互动画面。”
等以后公开了都是素材。
**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以“我们的绚烂春天”为主题的歌唱比赛在桑镇育才学校阶梯教室如期举行。
带队老师一早说了规定，每个小朋友只允许有一人跟着进入后台照顾。
镇上不比红叶村中，人多眼杂，而岑汐和谢晏辞的外形都太过招眼，被周临勒令只能留在观众区观看比赛，最终进到后台照顾岑皎皎的任务便落到了许阿姨身上。
陆欣受不了周临管东管西的聒噪，对着岑汐小声吐槽：“我妈现在都不这么管我了，你老公这经纪人也真够难缠。”
“没办法。”听了这几天的功夫，岑汐已经能够做到无视陆欣口中的“老公”二字，“他小半辈子心血都在谢晏辞身上，换了我没准看得比他看得还紧。”
陆大小姐受了这些年的国外精英教育，崇尚平等自由，实在有些受不住周临的脾气，直接起身道：“那我先去后排看表演了，有事你叫我。”
虽说谢晏辞今天答应了岑皎皎要当一天爸爸，但也只是坐在指定观众区座位看演出，并不需要多表示什么。
岑皎皎特意下来喝了好几次水，又要了两次纸巾，吃了拇指饼干，应该也是想跟这几天认识的小伙伴们展示，爸爸妈妈都来看她表演。
文山镇幼儿组抽签在第三个出场，队伍第一排都是小班的小朋友，老师大概觉得岑皎皎是投资人的女儿，又有宗良的面子，所以让她站在C位。
周临揣着手一脸紧张：“皎皎她们会得第几名？”
“不知道。”岑汐道，“她这种年纪还是重在参与，参加集体活动本身比名次更有意义。”
周临大概也是带艺人带惯了，参加此类文艺汇演比赛胜负欲不是一般的强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不说，整个人也因为精神紧张坐得过于挺直。
岑汐毫不怀疑，如果过会儿宣布皎皎她们合唱队名次靠后，他就要拿专业知识去跟评委老师理论一番。
相比周临的紧张过头，岑汐和谢晏辞就平静得多。
岑汐从下车之后就一直没喝过水，此时觉得有些口干，从包里摸出矿泉水瓶，拧了两下却愣是没有拧开。
谢晏辞很自然地将水接过去，打开后递给岑汐。
这是位于学校内部礼堂，椅子连在一起，相邻座位之间都靠得很近。
礼堂当中人头攒动，暖气充足，岑汐一进来就脱了外套。
她和谢晏辞两人今天穿得都是衬衫，在她侧身接水时候，手臂与他交缠触碰，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女儿在台上全心全意投入表演，两人就坐在这里，像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普通父母一样，观看孩子的歌唱比赛。
这样平淡而又温馨的幸福，在他们这段轨迹不算正常的婚姻当中，反而成了一种奢侈。
岑皎皎唱完歌曲下来，一蹦一跳地走到岑汐这边：“妈妈，我今天表现好吗？”
还不待岑汐说话，周临就对着皎皎一顿夸夸，又把她抱到自己身边，给她看自己全程录制的完整录像。
这次比赛按着中学组、小学组和幼儿组做了分组，文山镇经费充足，提前从市电台聘请了老师，排练了动作，买了符合主题的演出服装，最后力压一众幼儿代表队，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周临十分开心，简直比自己艺人拿了音乐奖项还惊喜，越发显得有些咋咋呼呼，陆欣本来人都过来了，见此情形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又离得那几人远了一些，不想让大家知道她也认识周临。
名次公布之后，就是最后的合影环节。
谢晏辞不方便合照，提前和李为先出了会场。
岑汐和皎皎合照完成下来后，许阿姨便带着皎皎去后台换衣服，岑汐出了会场，在大门左侧找到了周临。
周临已经讲了十多分钟的电话，声音渐渐不耐烦，最后敷衍地“嗯”了几声，道了回聊之后便挂了电话。
感受到岑汐投来的目光，周临好脾气地冲她扬了下手机：“结束了？”
“嗯，皎皎一会儿就出来。”岑汐道，“周哥还在忙？”
“小谢之前拍了一部刑侦片，定档下个月上映，这几天都在协调首映礼的事情。”
“刑侦片？”岑汐问道，“好看吗？”
“我还没见成片。”周临道，“不过导演你应该听说过，是拍过《最佳悬疑人》和《青春之歌》时导。拍这部片子时小谢还是个新人，也没什么名气，当初还是靠着他爷爷的面子把时导给请来的。”
“原来是时岸的片子。”
岑汐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她从学生时代就是时导的粉丝，因为这个导演的片子镜头语言丰富，逻辑也实在在线，他拍的那部《最佳悬疑人》更是她心中的国产悬疑Top1。
“周哥有首映礼的票吗？”岑汐询问。
“票自然是有。”周临道，“其实我原本也计划要请你去看的，但是去年冬天那事你也见了，谢晏辞不愿我总找你……”
岑汐垂眸，过去的她可能会把自己的工作生活放在首位，不会为了首映礼特意飞往另一个城市，只会在影片上映后抽个时间去影院观看。
而现在的她会更想试着走入他的世界。
“也就是说，周哥你能帮我弄到入场券对吧？”她声音里是周临少见的坚持，“我还是想去看看。”
“这个自然。”听她主动要去参加谢晏辞的首映礼，周临也很开心，“下个月初能拿到，我到时快递给你。”
035
相比岑汐平常的工作量而言, 这次兴城出差可以说是休假级别的轻松。
而出差一周的代价就是回来加班至死。
直到岑汐回来的第三天后，唐维维才在公司见到了她。
“岑总回黎城也有几天了吧？”唐维维一见面就调侃道，“怎么这会儿才来公司报到？”
岑汐打开电脑主机的同时冲唐维维摆了摆手, 表示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是太想说话。
“怎么了？”唐维维看岑汐脸色不好，语气当即转换关切模式，“是前几天去桑镇那边累着了吗？”
深知老板非人行程的洛洛进来送咖啡的同时替岑汐解释道，“岑总已经被按头在瑞新开了两天会, 又陪了一整天客户，昨晚都快零点了还在发信息问我, 她车里有没有放醒酒茶。”
“你们这做资本家的也不容易。”唐维维叹气, “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先处理了，但是有件事还是需要你来办。”
岑汐：“什么？”
“是音姐的薪水，我们拿不准。”唐维维道，“公司近期势头发展不错, 我们今年大概率会多签一到两个新的主播或者艺人，很多东西还需要仰仗音姐帮忙, 只是我们不知道她从前薪资水平, 给多少合适, 所以还是要你出面……”
因为洛洛在一边站着有些不方便，唐维维说得也隐晦了一些：“问一下那谁，然后我和人事那边也好给音姐定转正薪水。”
自从兴城一别之后，岑汐忙得脚不沾地, 谢晏辞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之间再次断了联系。
如今唐维维突然送了一个致电的理由过来, 岑汐喝完了洛洛送来的美式, 提了提精神，拨通了熟悉的电话号码。
大概响铃七八声后, 谢晏辞那头才将电话接起来，声音哑得厉害：“喂？岑汐？”
“是我。”岑汐有些意外道，“你怎么这个点还在睡觉？”
前几天在兴城时，他明明能做到每天清晨六点就起来跑步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岑汐只觉得对面声音里多了那么几分咬牙切齿：“我昨晚拍大夜。”
“那你几天睡的？”
“六点才刚到酒店。”
那岂不是熬了一个通宵？岑汐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先休息吧，等你下午有空了我再找你说。”
心里存着事情反而睡不好觉，电话那头人及时制止：“你说。”
“就是孟音的薪资，我想问问多少合适，你那里有没有根据。”
谢晏辞沉吟半晌，道：“我一会儿让麦麦去公司帮你问问。”
“好的，那我等你消息。”岑汐迅速道，“你快睡吧……等下！”
她最后一声来得突然，谢晏辞不由追问出声：“什么？”
就在即将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岑汐收到了周韵的微信。
“你妈妈突然发信息，问我在不在公司，有没有空，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知道。”谢晏辞道，“这事她没有跟我沟通过。”
见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谢晏辞想了想，道，“如果真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岑汐应了声“好”后挂了电话，将注意力又转到了周韵发来的微信之上。
“小汐，你下午三点左右在不在公司？”
岑汐深呼吸一口气，打字回复：“下午三点我应该会在瑞新科技1023房间。”
周韵的信息几乎是秒回过来。
“好，那我下午过去。”
既然是要过来面谈，大概就是微信上说话不方便，礼节上就不该追问。
岑汐心中闪过一丝忐忑，但周阿姨看起来实在平静，应该不会是什么让她为难的事情。
= =
周家客厅内，周韵将手机锁定后放在桌上。
“我下午有约了，就不陪您去曾伯父家了，反正左右您是想去下棋的，我去了曾家伯母还要留下招待，我不过去你们也能自在些。”
周老爷子自认最是能摸清女儿脾气：“这次又是逛街还是打牌？”
“在您眼里我就这么没正事？”周韵挑眉，“这回都不是，是我同学的女儿，下个月初就要结婚，我本想着去她家坐坐，结果她说这几天都不在黎城，在沂城她兄长那边。我想起她那外甥女是小辞同学，应该会在黎城，就准备把礼物和红包给她送过去。”
周老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辞的同学？”
“是啊，之前的时候您生日她还来过。”周韵道，“不过您应该也没注意
铱驊 。”
哪知周老爷子却精准点名：“他那个同学是不是叫岑汐？”
周韵这下倒是惊讶了：“您怎么知道？”
“小辞带她来给我介绍过，所以我有印象。”
“他竟然还专门带了同学来给您介绍。”周韵笑了笑。“说起来，小辞好像跟中学同学的感情都还挺不错，当时出了那些事情，您又不许把人送去国外，坚持过来黎城。说实话我那会儿还真挺担心他不能适应，现在想想确实很难得的正确决定。”
谢晏辞自幼性格沉稳内敛，身边并没有多少朋友，那段时光是他这二十几年生命中难得的鲜活记忆。
“你同学们的孩子都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周老爷子心中一动，“这个叫岑汐的姑娘你也认识？感觉如何？”
“谈不上认识，就是有过几面之缘，觉得面善，后来又加了联系方式。”周韵道，“这小姑娘是真的优秀，岑家的家业大半都要交到她的手上，这年头女孩子能挑大梁的也真不多。小辞对人家估计也有点意思，可惜了，人家姑娘孩子都有了，没缘分。”
周老爷子倒是看得很开：“他已经有得够多了。”
月盈则冲，水满则溢。
他缓缓道，“人生总不能什么事都一帆风顺。”
= =
瑞新科技常务副总办公室内，岑汐一目十行地看着白姓总管交上来的考察报告，眉头越凝越紧。
“你跟我说这叫考察报告？除了活动方案和差旅费报销单子能让别人看明白，其他的还有什么？你们考察结果关系到下个季度的方向和指标，你就给我这么一个东西？我大三那年做得实践调研报告都比你这个能看。”
岑汐将文件夹扔回桌上：“回去重做，三天之内交不过来，就找个能做明白报告的部门总监接你。”
周韵站在门外，感觉岑汐那夹子不是落在了桌上，而是落在了自己的心尖上，一眼万年，瞬间沦陷。
助理Hale接到前台电话，说有提前预约的贵客来找岑总。
Hale下楼接了周韵过来，没想到岑汐这边门大开着，正在训话，也恰好让这位气质雍容的夫人看到她这一番发作。
Hale心中连连叫苦，但此时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敲门提醒：“岑总，您的客人到了。”
岑汐挥了挥手，示意白总监拿了文件下去，而后对周韵礼貌笑了笑：“周阿姨，您来了。”
她也没想到这白总监为人这般的靠不住，进她办公室连门都不关，她也正在气头上，没注意门外动静，此时见到周韵难免有些尴尬。
周韵笑眯眯地将礼物和红包交给岑汐：“这是给你表妹的新婚贺礼，你小姨这几日不在黎城，我又怕我临时有事要回京市，所以提前先来找你。”
原来是为了这事！
岑汐心中大大地松一口气：“其实您只要微信说一声，我让人去拿就好，倒还麻烦您亲自跑这一趟，把贺礼送过来。”
“本来我父亲也是让我下午陪他出门，我不太想去参加他们老年人聚会，正好也找个由头出来。”
岑汐起身烧水：“您喝得惯茶水还是咖啡？”
“喝茶就行。”
泡茶这事比较考验功夫，岑汐泡好茶水，双手递给周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学艺不精，您凑合喝点，别介意。”
“这已经很好了。”周韵尝了一口茶水，道，“谢晏辞表弟办公室里全是可乐，只要不是瓶装的果汁汽水，我都是能喝得惯的。”
岑汐递过茶水之时，袖口微微靠上，周韵看她左腕之上笼了一串红绳，上面穿着金色的生肖转运珠，不由心中一动。
“你和小辞都是一年的？”
“对。”
“那你是几月生日？”周韵继续追问。
“我是六月的。”岑汐答道。
“六月。”周韵点了点头，“那阴历呢？”
“阴历是四月。”
这时间明显是对上了，周韵声音当中多了几分期待：“那你从前有拜干亲吗？”
拜干亲是黎城当地的一种保育习俗，命相相合的两代人以认亲的形式绑定亲缘关系，以“义父母”和“义子”、“义女”的身份交往走动。
岑汐也不知周韵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答道：“我还没有。”
“我年前陪父亲去山中小住，有相熟的住持大师说起，我这两年里可以再多一个女儿，算算时间也正好你这个属相和月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当时周韵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当回事，直到今天问起岑汐，才发现她不论生辰还是年龄都对上了，觉得这简直是合该的缘分。
岑汐被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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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四月的第一天就要过节。
岑汐最近忙得灰头土脸，行动电话不断，公司里没有一个人敢去主动招惹，这一天过下来倒也平静。
临到下班之前，唐维维过来岑汐办公室中问了一句：“齐海他们刚组的团，说是打算今晚一起出门过愚人节，就定在我们公司附近的盛海饭庄，你去不去？”
为什么愚人节也要出门过节？岑汐不解。
“你们过这个节日的主题宗旨是什么？送上门去去被人整蛊吗？”
岑汐在高中时代当了整整三年班长，日常督促学习整顿纪律显得有些严肃，偏生她情商高，人缘又好，所以每年愚人节反而是被整蛊最多的人。
唐维维翻着备忘录道：“眼下已经有了十五个人报名，加上你就有十六个，凑个双数，你要不要去？”
“我就不去了吧。”想起从前中学的被整蛊经历，岑汐多少有些心有余悸，“今晚的确有事。”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唐维维好奇。
“小姨家中表妹下周结婚，今晚说好过去看看的。”
七班同学感情本就要好，这种临时性的小型同学聚会每年都有几次，唐维维倒没想着真要打岑汐的主意：“既然你还有事，那就下次聚会一起吧。”
岑汐赶到小姨家中时，姜凝凝正在捧着同学录发愁。
岑汐轻拍了下表妹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未来婆婆最讲排场，一口气给我家那位找了六个伴郎，现在我的伴娘才勉强找了四个，再找不到旁人，这还没嫁过去，就要把头发给愁白了。”
“你别乱说。”岑汐无奈道，“你婆婆为了你的婚礼可是费尽了心思，讲排场也是一番好意。”
如果连排场和仪式都不在乎，那才是真的不重视未来儿媳。
“我知道。”姜凝凝闷闷地应了一声，“姐，你不是还没结婚么？要不也凑个数给我当伴娘吧？”
岑汐稍稍迟疑了一下，而后给出答案：“我不成。”
“为什么？”姜凝凝不解。
“我……公司太忙了，家里还有孩子，没时间陪你化妆排练。”
“哎……”姜凝凝发出一声长叹，“本来我想中学时候关系最好的桑桑当伴娘的，结果她抢着年初就注册结婚了，反而不成。”
岑汐坐下来，默默帮姜凝凝整理宾客名单。
其实我也是。
她还记得姜凝凝的这个同学桑桑，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听人说话时总有说不出的专注可爱。
“桑桑年初就领证了？那岂不是今年你又要喝她的喜酒？”
“不是这样的，姐。”姜凝凝将刚学到的备婚知识告知岑汐，“我们虽然领证和婚礼之间只隔了半年的时间，但中间是跨了年的。一般流程都是头年订婚，来年选日子结婚的，好像说选结婚月份和新娘属相父母生辰都有关系，所以才需要在第二个整年里挑选合适的日子。”
“那也就是说，头年订婚或者领证了，一般是要第二年要办婚礼的。”岑汐心中一动，“那有没有领证或者订婚之后，过个几年都没举办结婚典礼？”
“这种应该很少见吧，份子钱都收不回来的。”姜凝凝分析道，“一般也就两种情况，一种是豪门婆婆不承认儿媳，压着不给办婚礼；要么明星隐婚，跟咱们一般人没关系。”
岑汐修改宾客名单的手瞬间写歪了一笔。
好巧，我也是。
陪凝凝整理宾客名单的途中，谢晏辞来了两次电话。
岑汐硬生生忍到晚上九点，跟表妹告别之后，才去车里将电话拨了回去。
“不好意思，刚才在表妹家中帮她整理婚礼宾客名单，家里亲戚都在，不方便接电话，所以等出来才给你回。”岑汐解释道，“你找我什么事？”
谢晏辞并没说自己给岑汐来电的缘由，而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表妹婚礼是哪天？”
“这个月的8号。”岑汐道。
“我那天有空，到时提前一晚过去。”
岑汐有些不解道：“你要为了我表妹的婚礼过来？”
“嗯，我母亲昨天来了电话，说她参加婚礼的衣服下周才能做好，让我回黎城时帮她送回景园。”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是你表妹结婚，那我顺便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
岑汐思路已经被谢晏辞带歪，已经忘记了要问他来电的初衷。
“我小姨还不知道我们的事，那到时我要怎么说？就说是同学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应了声“好”。
谢晏辞挂了电话后，周临又开始炸毛：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就是给谢总夫人送个衣服而已，你没必要亲自跑黎城一趟吧？要是担心快递有问题，就让李为直接送去不就好了？”
谢晏辞却道：“她表妹下周结婚。”
“所以呢？”周临反问。
“我不在场，不合适。”
周临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谢晏辞应该是已经把自己代入叶嘉女婿的角色，所以小姨家里姑娘结婚才会执意要去。
送衣服什么的不过都是现成捡的理由。
“去吧去吧。”周临一脸无奈，“马上就是《杀青》首映礼了，还有秦城的片子要拍，你要不嫌累就多飞几趟，给航空公司做做贡献，回来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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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天收到首映礼入场券后，多嘴跟周临问了一句谢晏辞的航班时间，岑汐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去机场接人的工作。
和谢晏辞领证的这几个月里，岑汐往返机场的次数比之前两年加起来还翻了一番。
这就是演艺圈家属要逐渐适应的生活了吧？但她还不算正经家属，已经开始提前过上了与机场常年相伴的日子。
岑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晏辞提前发了信息，让她在停车场等待，不必下车去接。
岑汐只当他是为了安全考量，便也从善如流地坐在车中等待。
大概半个小时后，驾驶室的门被人拉开。
岑汐吓了一跳，抬眸见是谢晏辞才平静下来：“你怎么不坐后面？”
“今天我来开车。”
岑汐一时不懂：“为什么？”
“你的车我不太熟悉，你去副驾帮我看路。”他不容置疑道，“外面天黑了，你眼睛不适合晚上开长途。”
其实机场到目的地的路程并不算远，算上堵车也不会到两个小时。
可他的外形实在太过惹眼，即便捂得严实，也已经开始有人频频往这边注视。
岑汐起身乖乖换了位置。
谢晏辞调整座椅后启动车子：“你还住东城那边？我先送你。”
“不用不用。”岑汐连连拒绝，“你要先送我回去，待会儿还要打车，也不合适。城市里的灯光够亮，就这么一段路程，我可以开车。”
谢晏辞想了想，道：“那也好，等回去之后记得给我信息。”
岑汐点头应了下来。
景园熟悉的地标性建筑一个小时后出现在视线，岑汐目送谢晏辞离开后再次进入驾驶室，想要启动车子，却发现腿伸直后依然悬在半空。
岑汐低头调整座椅的同时陷入沉思。
他的腿是怎么长得，怎么就这么长呢？
岑汐刚到家中，岑皎皎就扑上前来，一脸兴奋地说起今天去小姨家中看到新娘子的礼服，真的太好看了，就像公主一样，原来当了新娘子就可以成为公主。
岑汐笑着陪女儿闲聊了几句，又接到了谢晏辞的电话。
“到家了吗？”
“我已经到了。”
电话那头的人轻声“嗯”了一声。
岑汐脱口道：“对不起，我忘记给你回电了。”
“岑汐。”
岑汐也不知为何，谢晏辞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什么？”
“你不需要为这种小事道歉。”
岑汐刚要说话，身后又传来岑皎皎呼唤“妈妈”的声音。
岑汐稍稍松了口气：“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皎皎在叫我。”
“好。明天见。”
客厅里，许阿姨还在说起，之前一起去兴城的时候，谢晏辞把皎皎照顾无微不至，是个极好的父亲。
叶嘉最近听不得这话，一听就对着岑汐叹气：“当初是你没抓住机会，把人留住，现在人家都是影帝了，大概更不成了。”
岑汐感觉本来就乱的心被弄得更乱了。
“我先去洗漱了，一会儿带宝宝睡觉。”
哪知她刚刚去到洗漱台，岑皎皎就像一只小鱼一样无声地游了进来，并且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岑汐有些奇怪的转头：“怎么啦宝宝？”
“妈妈。”岑皎皎唤她，“你是不是以前太粗心了，才会把我的爸爸弄丢了？”
就像她前几天弄丢了彩笔和图画本一样，都是粗心大意才不小心弄丢的。
大概是年纪有所增长，之前在兴城又认过谢晏辞一天爸爸的缘故，岑皎皎近来突然有了这方面的意识。
岑汐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粗心是不好的习惯，不过每个人都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岑皎皎轻轻拍了拍妈妈的手以示安慰，“那如果你以后要给我找一个新爸爸的话，可不可以是谢叔叔？妈妈所有的朋友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岑汐也没想到，谢晏辞和皎皎不过只有几面之缘，就已经对女儿产生了这么多的影响。
她想了想，对皎皎认真道：“这件事情……妈妈可以努力。但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谢叔叔？就当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好的，妈妈！”岑皎皎痛快应道，“其实我只是想，如果需要一个爸爸，最好是他。不过他不同意也没关系，只要妈妈陪着我就可以。”
她边说话边上来给岑汐一个拥抱：“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妈妈！”
岑汐陪皎皎洗漱过后躺上床去，小姑娘照例只用了两个故事的功夫便进入了梦乡，而岑汐却辗转反侧许久毫无睡意。
她不光为了自己的动心要攻略谢晏辞，如今又加了女儿的期待。
而谢晏辞自幼就是周家唯一的孙辈，谢家最受宠爱的孩子，他不缺钱，不缺爱，更不缺追求者，想要拿下这么一个影帝级人物，岑汐想想就觉得亚历山大。
** **
过了凌晨十二点后，岑汐才在助眠音乐的帮助下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五点便要赶去表妹家中，岑汐四点起床灌了杯冰美式，又化了个简单的淡妆，陪着爸妈一同出门。
新人父母双方都是书香门第，有分寸的人家，接亲过程轻松愉悦，游戏也以欢快娱乐为主，唯一的变数便是由岑汐出战的飞花令，即便是以一对七，也把伴郎团和新郎官几人难得够呛。
此次婚庆公司策划得是纯中式婚礼，两家挨得又近，新娘子由新郎抱上花轿，直接抬着过去。
新郎将妻子温柔抱上轿子，又情不自禁地在妻子额头轻轻一吻，而表妹也咬着下唇红了眼眶，看向新郎的眼睛里满是浓情蜜意。
看得出来是真的非常幸福。
谢晏辞是陪着周韵一起来的，岑汐在忙碌之余也关注了他几眼，短短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已经有不止一个女生来跟他要了手机号码。
岑汐心中闪过浅浅的几分不舒服。
从前高中参加实践活动时，岑汐和唐维维也碰到有外校女生堵住谢晏辞要联系方式。
校草就在自己班里，是人尽皆知的帅气，当时的她们觉得还挺与有荣焉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岑汐默默给自己做了一下心里建设，占有欲也是喜欢的一部分，平常心对待就好。
表妹如今研二尚未毕业，就已经有了人生归宿，岑汐笑着对舅舅家表哥感慨：“凝凝还没出校园就先结了婚，以后两个人毕业了一起奋斗，看起来也真幸福。”
见证礼成的周韵准备出门，经过岑汐身边，听得这话笑道：“你动作也够快的，比你表妹也不遑多让，孩子都那么大了。说起来，你家小姑娘我只听你小姨说过，还从没见过，下次有了机会带来见见。”
岑汐心里闪过一阵慌乱，面上却强撑着道：“凝凝这边接亲太早，小孩子睡不够觉闹得很，所以我没带她过来……”
岑汐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清冷的男声打断：“妈，叶阿姨那边说要同学合影，几个叔叔都在找你。”
“瞧我，光顾着跟你们说话，把正事都忘了。”
周韵离开之后，谢晏辞对岑汐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妈那么熟了？”
“阿姨那天给小姨送贺礼时，说她命里可以认个干女儿，我的属相和生日也都吻合……”
“岑汐。”他叫她名字，难得的严肃口气，“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知道知道。”岑汐识相地止住话题，“所以我没答应。”
也不知为何，看他紧张的样子，她就是没由来的心情很好。
虽然他现在可能对她不是她想要的喜欢，但应该也不愿意要跟她做兄妹。
036
凝凝婚礼结束的第二日, 岑汐接到了周临电话。
“给你定好了周四晚上的机票，你到时直接过来就成，我找人过去接你。”
“我记得首映礼的时间是今周六晚, 所以为什么机票时间是周四晚上？”岑汐适时表达了疑惑。
周临被噎了一下：“你不会真的准备周六晚上过来，周天就回去吧？”
岑汐：“……，对啊。”
当时收到首映礼入场券后，她一看时间是周六晚上她还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盘算着到时可以飞往京市过个周末，还不耽误工作时间, 简直完美。
“我们跑了这么多趟黎城, 你都是又帮忙又接待，你上次来京市就待了一个晚上，昙花一现，这次怎么也要好好待个几天, 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岑汐忍不住纠正道：“昙花一现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机票都定好了。”周临又把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你来不来？”
岑汐：“那还是……去吧。
毕竟盛情难却。
正好顺宜那边有个合作项目要去京市签约, 大伯想让她把关, 本来还想着约下周一见面, 这会儿可以提前改到周五了。
当真是工作赴约两不耽误。
周临又想起一事，临到挂电话前对着岑汐叮嘱：“小谢这两天在秦城拍一部先导片，周三晚上九点才回京市，你要来的事我还没告诉他。”
岑汐秒懂他的意思：“那就先别跟他说了吧, 等他回京之后再跟他联系就好。”
她本意也不想打扰他工作。
面对如此上道的艺人家属, 周临也拿出了最大诚意：“你晚上是一个人过来吗？我提前给你们安排房间。“
“我可能还要带个人。”岑汐道, “不过他是商务出差, 公司会报，不需要你帮忙安排。”
“是你助理吗？”周临随口询问。
“不是的。”岑汐道, “是顺宜那边的总经理。”
周临：“男的女的？”
岑汐也没想到他能把话问得这般直白：“是个男的……”
周临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心里升起一个怨念。
为什么这些公司都不愿招多点女性经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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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手上的人暂时派不开，为表对岑汐到来的重视，他特意找了纪瑱去机场接她。
纪瑱咬着口香糖一脸吊儿郎当：“什么级别的人啊？还要我亲自去接？”
“你就当帮个忙。”周临态度难得的好，“你不是说找谢晏辞今晚去Mosong，他拒绝了吗？你只要能把这个人给接回来，他肯定就去，我给你打包票。”
“这是谁啊？”纪瑱抬头，“面子这么大？”
为了照顾谢晏辞面子，周临说得含蓄：“就是之前邀请他做公益直播那家公司的CEO，也是他从前在黎城的中学同学。”
纪瑱也听说过，谢晏辞那次直播热度很高，也因为这个事件口碑提升不少，遂中肯地评价道：“他这运气不错，这么年轻就沾上同学的光了。”
纪瑱一早就通过周临推送加了岑汐微信，根据穿着描述锁定本人后，心中连连肯定。
谢晏辞这高中同学的确又美又飒，亮眼非常，他从前就听过黎城出美人的说法，如今一看果然不错。
下一秒，纪瑱就注意到岑汐身后还有两个精英装扮的男人同行，难免有些愣神。
周临只说接女同学，可没说这个女同学还带了两个男同事过来。
纪瑱原本想着，既然岑汐是合作方，还是谢晏辞的老同学，那就一定要好好去接。
于是纪二公子就开了一辆超酷的轿跑。
拉风，炫酷，诚意十足，但只有两个位置能坐人。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先上去打招呼：“岑汐你好，我是纪瑱，周临让我来接你。”
岑汐冲他颔首，“你好，纪先生。”
岑汐前些日子和谢晏辞共处一室之时，也曾听纪二公子打过几次电话。
涵养一向不错的谢晏辞，也会在跟纪瑱讲电话时直皱眉头。
但因为两人性格实在互补，父辈关系又好，这种不搭调的组合反而成就了友谊长存。
“周临只说让我来接你，但是没说你还有同事……”
岑汐听出了纪瑱的为难：“没事，他们可以自己去酒店的。”
她说完这话之后，又觉得这样直接做了决定有些武断，便回头问陈循道：“你们先回酒店可以吗？”
“可以。”陈循道，“明天上午跟范总约的时间你别忘记，我和小邵过去接你。”
岑汐点头：“好，我在大堂等你。”
“事情完成之后你有什么安排？”陈循问道，“我订机票，一起回去？”
“我周六还有一点私事要留在京市，你和小邵可以提前一步先回。”
“周六有事，那你周五下午呢？有没有空？”
周临并未给她周五下午安排什么行程，岑汐应道：“我应该有空。”
“咱们学院从前教统计学的俞教授这个月生日，我想着既然都来了京市，要不要一起回学校看看？顺便拜访一下俞老师。”
这个安排听起来的确合理。
岑汐应了下来。
目送陈循和助理离开后，纪瑱帮岑汐安置好行李箱，心中暗自琢磨。
岑汐和她的同事从前是校友，现在又在同一个公司，一起出差，而这位男同事明显对她又有些关切过头。
纪二公子活了二十多的年纪没上过班，从未体会过同事间推诿扯皮你死我活的职场生活，见此情形瞬间脑补出一出唯美偶像剧。
“这职场爱情有时也挺浪漫的。”
“嗯，也许吧。”
岑汐低头专注系好安全带，也不知道他没头没脑一句话什么意思。
周临虽然没有过来机场接应岑汐，但也一早就在Mosong等着他们。
等到见面之后，纪瑱才发现，周临对岑汐有一种和本人人设不太相符的客气。
这也让纪瑱意识到，这个合作方公司虽然名气不大，但是应该很有潜力，所以一向眼高于顶的周临才会对岑汐这样的毕恭毕敬。
会员制会所里面几乎见不到什么客人，永远都是一副门可罗雀的样子。
纪瑱提前定好了包厢，直接带着周临和岑汐进去。
周临在前往包厢的途中还在调侃岑汐：“我记得你也是在京市上学的人，不过你们这些好学生是不是都不爱玩？平常也很少来这种场所？
这家会所岑汐还真来过。
“爱玩是人的天性，周哥也别把我想得太好。”她对着周临笑笑，“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哥哥很照顾我，怕我无聊，经常带我出来，所以也会玩的。”
纪瑱连忙见缝插针地询问：“你说得这人，就是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陈循吗？”
刚才在车上，纪二公子已经非常巧妙地问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不是他。”岑汐道，“是另外一个。”
周临自然知道岑汐口中那人是谁，也越发觉得这个话题没有必要继续聊下去，当即开口打断道，“小汐你给谢晏辞打个电话吧，他两个小时前就从秦城启程，现在应该已经下飞机了。”
等进了包厢之后，周临拨通谢晏辞号码，就在递给岑汐的前一秒，却被纪瑱抢了先：“我来说。”
周临说他约不来谢晏辞，他还真就不信这个邪，非要试一试不可。
原始的胜负欲被激发出来后，纪瑱几乎是本能的将电话抢了过来。
“喂？周哥？”谢晏辞稍显冷淡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
“是我。”纪瑱道，“周哥说你今天回京，我就在Mosong提前定好了包厢，你到底过不过来？”
“还是打牌？”
“是啊，就说说话，打打牌。我这都快一个月没见到你人了，你给句准话，今晚到底要不要来？”
谢晏辞接下来几天最主要的活动就是出席《杀青》电影的首映礼，今天晚上也的确没事。
但纪瑱的牌品实在一般，打不过就容易玩赖，对他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明天吧，今晚从机场过去太绕了。”谢晏辞说完就要挂了电话。
“小谢，你等下。”周临及时出声阻止，“小汐，你怎么不说句话？”
明明是很简单的请他过来一起玩这事，岑汐开口之前心里却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如果两人还是从前单纯的同学关系，她邀请他参加聚会，他因为个人原因无法过来，她会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谁都不能强制要求别人什么，何况只是寻常的聚会打牌，就算不来也没有关系。
但如果她现在开口邀请了谢晏辞，他却坚持拒绝过来，会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答案是非常。
但是如今这个情况，周临和纪瑱都在看着她，箭在弦上，反而不能不说话了。
岑汐轻轻“喂”了一声，想了想，道：“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给他一个选择权，也自己一个台阶下，不想第一天来京市就弄得太过难堪。
“上次不是说周六才过来的吗？”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好听，“怎么今天就来了？”
“周哥给我提前定了今天的机票，怕影响你工作所以没告诉你，你要是累了的话……”
“好，我知道了。”他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大概一个小时后能过去，一会儿路过大学城那边的红桃K，给你带两杯酸奶过去？”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虽然已是大四下半学期，班上没什么课，但也有一些琐事要时不时回学校处理。
两人都在京市上学，学校又挨得近，时常结伴往返于京市和黎城之间。
大学城附近有很多茶饮店，岑汐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的酸奶，每次路过都会买上一杯。
后来他也养成了习惯，会在和她有约定的晚上，提前打包一杯放到房间。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岑汐的脸却瞬时热了起来。
“今晚纪瑱约了七八个人，你给这边每人都带上一杯。”周临出声提醒，“我开了扬声器。”
所以你们能不能稍稍克制一下？
注意影响。
电话那头的谢晏辞再次沉默了几秒，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清：“那好，你们先玩，我一会儿就到。”
= =
纪瑱约的人陆陆续续进来包厢，岑汐抬眸，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是谢晏辞拿到金鸢影帝的那晚，和他站在庭院当中谈心的女明星。
阮琼。
阮琼也注意到了岑汐的存在，她绕过众人走到岑汐身边，冲她伸出手：“嗨，我们见过的。只是上次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跟你打个招呼。”
岑汐起身，同她握手：“阮小姐，久仰大名，幸会。”
“你这次也是谢晏辞邀请来的？”阮琼好奇。
这次首映礼的事谢晏辞并没有跟她提过，入场券是周临送的，机票是周临定的，她也是周临派人接的。
岑汐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是周哥请我过来看电影的。”
“能让周哥特意邀请来首映礼的人可真不多。”阮琼爽朗道，“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应该是特别的。”
谢晏辞是一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拿到金鸢影帝那天让周临大老远接来的人，一定会是很重要的人。
想起照片被曝光那晚的尴尬处境，岑汐也无奈地笑笑，“碰巧罢了。”
纪瑱刚刚支好了牌桌，岑汐就接到Hale电话，需要紧急处理两份文件，九点之前进行反馈。
岑汐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处，从随身携带的托特包中取出笔电，开始处理文件。
等到事情完成后，岑汐抬起头，稍稍揉捏了一下酸痛的脖颈，才发现谢晏辞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正在纪瑱那桌打牌。
如今人多了以后，纪瑱又拉上周临，新开了一桌。
如此一来，他们桌上就只余了谢晏辞、纪瑱和阮琼三个。
冷落了合作方终归不好，纪瑱看岑汐公事处理完毕，朗声邀请她过来打牌。
岑汐从谢晏辞手中接过酸奶，在纪瑱的期待中坐了下来：“以前出去他们不喜欢带我打牌，我一个人在旁边也自在，你们不用管我。”
纪瑱听了这话眼睛登时两眼放光，他就喜欢这种牌场的新手小白！
“没事，坐下来玩会儿就熟了，谁都有入门的时候。”纪瑱一脸殷勤。
岑汐咬着酸奶吸管点了点头：“那我们要打什么？”
“掼蛋。”
掼蛋是这两年京市较为流行的纸牌游戏，四位玩家两两一组进行对抗，岑汐坐下来的时候，正好是谢晏辞的对家，也就是他两人一组。
坑谢晏辞什么的，纪瑱最高兴了，想都不想就开口道：“那我们先这样打着，等一会儿玩累了再换。”
结果想看别人被坑的纪二公子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就在今天晚上，他迎来了有生之年牌场上最大的滑铁卢，一直被岑汐和谢晏辞压着打，始终就没抬起过头。
其中一次牌实在是好，本以为稳赢的，最后竟然一处错漏被岑汐抢了先，依然还是输得彻底。
他都恨不能扒开她的袖子看看，到底有没有藏牌，是不是出老千。
纪瑱洗牌洗得委屈极了：“为什么你们回回都能赢？”
岑汐给出了两个意料之内的字：“算牌。”
“算牌我也会算。”纪瑱似有不服。
岑汐反问：“你怎么算？”
“就是算着你们出下来的牌。”纪瑱道，“谁出了几个王几个2我都记着。”
“我一般不是这么算。”岑汐道，“记住谁出了什么和大家手里的牌是最基本的，还需要根据你的出牌算你可能手里有什么。”
纪瑱眨了眨眼睛：“这个怎么说？”
“比如你扔了7炸，说明你手里不会有7以下的炸，再比如，你过了三个7，后来却又扔了三个5，说明你的5可能是拆牌，手里还有其他的5。纪先生打牌是激进型，所以一般到了后面，留下来的牌会难出一些，如果某一地你走得很犹豫的话，出的一定是手里很大的牌，反而说明手里的好牌不多了。”
“这样基本就能推测出每个人手中的牌和打法，然后根据规则逆着打，该给同组打配合时多打配合，该抢跑的时候抢占先机，就会更容易赢。”
“什么样的脑子能把牌记成这样？”纪瑱睁大了眼睛，“难怪谢晏辞去了黎城一中成绩进步神速，敢情你们学校都是这种级别的聪明人！”
岑汐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们都说跟我打牌没意思。”
反正到了后来，陆顷他们打牌渐渐不带她了。
“不不不。”纪瑱连忙安慰，“你别听他们瞎说。”
跟她不一伙那是没意思，但是如果跟她同一伙儿打对家，不要太有意思了好嘛！
谢晏辞那边有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姓名，起身出门接电话。
纪瑱往前探头：“都这个点了，还有谁在找他？”
阮琼拨了拨手上的链子：“听声音好像是时导。”
“时导啊，那估计没个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纪瑱招手将出门抽烟回来的楚霖叫了过来，自己却换了位置坐到了岑汐对面，“来，咱们继续。”
一个小时后，楚霖对着一旁洗牌的纪瑱连连摆手：“不能打了，我一会儿有事。”
阮琼适时出来解围：“都打一晚上了，怪累人的，你们渴不渴？我去拿点喝的。”
楚霖和岑汐打了这会儿牌，还没搞清楚她的状况：“纪二，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美人儿来帮你打牌？”
“这是岑汐，谢晏辞中学同学，合作方的CEO，你说话客气点。”
听说是谢晏辞合作方的人，楚霖也正了脸色：“岑小姐，幸会。”
岑汐和楚霖交换了名片，低头翻看手机邮箱。
纪瑱对着楚霖好奇道：“你前段时间为什么总是缺席？”
“别提了。”楚霖道，“我爸让我跑南城去相亲，原本都待了一周，处得还不错，后来老太太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又把我叫了回来，说这事算了。”
“敢情你跑了半天南城做得都是无用功。”纪瑱一脸嫌弃，“你也够挑的，一个一个总不成，不说你爸，光你家老太太就够你受的。你想跟什么样的定下来？”
“你非要我来许愿的话，那就聪明的，漂亮的，拿得出手的，落落大方的，能整好了我妈我奶奶的。”
谢晏辞打电话回来，正巧听到这么一句。
他将目光投向了岑汐。
圈中二代的择亲标准，她全都中。
= =
岑汐第二天一早还有合同要签，陪纪瑱再打过两圈后，谢晏辞就提出来要送她回酒店休息。
周临定好的住处距离会所并不算远，岑汐只觉得似乎没过多久的功夫，车子就停在了酒店楼下。
谢晏辞熄火之后对岑汐发问：“明天你有什么事？”
“上午要去WD总部签约。”
“那下午呢？”
“我们学校有个教授这个月过生日，陈循约了我结束后去看看教授，顺便在学校走走。”
谢晏辞“嗯”了一声，语气当中不见半分波澜，“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的签约过程还算顺利，走出WD总部大楼后，陈循将公文包交给助理，对着岑汐笑道：“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也没太晚，十二点就睡下了。”岑汐道，“不过我感觉我今天状态还成。”
“状态不错。”陈循肯定道，“就是看你早上上车后，连着灌了两杯咖啡。”
陈循一向是细节控，优势在谈判桌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岑汐微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现在时间还早，要去看看俞教授吗？”
“你稍等下，我回个电话。”
大概半个小时前，会议接近尾声之时，谢晏辞发了信息给她。
“事情结束后，给我回个电话。”
他不轻易这么说话，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事。
岑汐将电话回了过去，谢晏辞也很快接起。
“我的钱夹昨晚大概掉在你包里了，里面有一张名片周临今天要用，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过来？”
紧接着，岑汐就收到了来自谢晏辞的定位。
岑汐翻了一下包包，见里面真的有个黑色钱夹，她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掉进来的。
岑汐对着陈循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师兄，我这边临时有点急事，俞教授那边，麻烦您帮我带个好。”
陈循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有事你先忙。”
四十分钟后，岑汐将钱夹交到谢晏辞手里，谢晏辞取出一张金色卡片交给周临，而后对着岑汐问道：“你去学校了吗？”
岑汐摇头：“还没有。”
大早上的光顾着给谢少爷送名片了，哪有时间出去逛校园。
“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计划。”谢晏辞虽然口头道了歉，但脸上一点也没有歉疚的模样，“我准备了礼物，一会儿送你去俞教授那边。”
他在车里提前准备了礼物？
岑汐觉得怪怪的。
好像提前就知道了她今天要跟他一起去似的。
谢晏辞似乎并不排斥和她一起去见教授，岑汐却不知要如何同俞教授介绍于他。
“要不你就别上去了，到时也不方便。”
谢晏辞没有再坚持：“好，那我在楼下等你。”
俞教授还记得岑汐，是那一级难得的出挑学生，天资聪颖性格又好，关键是外形十分亮眼，虽然她并不是统计学的课代表，但也让他记忆深刻。
俞教授见到岑汐后十分开心，给她看了自己近期的理论著作，又让师母买菜留她吃饭。
岑汐道谢过后又婉拒道：“楼下还有朋友在等，就不叨扰您和师母了。”
她不知道陈循是已经来过后离开了，还是一直没来。
告别俞教授后，岑汐顺着台阶走下楼梯，思考片刻，还是选择不予询问。
等回到车里就到了午餐时间，岑汐解锁手机对着谢晏辞建议：“要不还是吃北门东街那家的家常菜？我看点评网上说，这些年来一直口碑不错。”
她很喜欢那家蜜汁山药和糖醋小排。
只是有些不好停车。
谢晏辞应了声“好”，缓缓掉头开往A大北门。
再回京市故地重游之后，封印许久的记忆也跟着被唤醒，就在车子即将驶入东街之时，岑汐解开了安全带：“我们就不坐店里了吧？你在这里停车，我去打包回来。”
“好，那一会儿去趟御景佳苑。”
御景佳苑是大学城附近的一个中高档小区，谢晏辞说要去那边，岑汐第一反应是他在这里有自己的房子，所以把饭菜打包过来吃。
结果进了单元楼后，岑汐就发现事情不对，这里实在有些过分眼熟。
这是她之前为了作为“酬劳”帮谢晏辞租过的房子，他后来竟然大手笔地整套买下来了。
岑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可怕的念头。
他不会还怀念被她包养的那段时光吧？
岑汐慌乱中抬眸，对上男人神祇一般清隽矜贵的侧颜，生生地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怎么看都不会是这样的人。
一定是她想多了。
037
房子已经改装过了, 一改之前的温馨简约风，而是走上了富丽堂皇的路线，就这精装和家具一套下来, 大概也值小半个房子了。
博物架偏上层的格子里，岑汐甚至看到了一个曾在课外读物上见过的黑漆镶文竹人物笔筒，她有些小心地问道，“这个笔筒……是真的吗？”
“嗯, 我小叔帮我从爷爷书房顺来的。”
岑汐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决定远离这个是非之架。
再往里走就是卧房, 想起从前在里面发生的事……岑汐觉得自己都没脸往那边看。
她找了个背对主卧的位子坐下来, 安静吃饭。
谢晏辞倒是不以为意，好像真的就是因为房子近，所以过来吃饭的一样。
当吃到糖醋小排快见底的时候，岑汐接到了Hale的电话。
“岑总, 您之前让我联系做公司内部算法系统的事已经有了回应，对方产品经理的个人信息和联系方式给您发过去了, 人正好也在京市, 您可以随时联系。”
岑汐挂掉电话后看了一眼hale发送过来的资料。
这次需要对接的客户经理是沈凯, 本科是C大计算机系学生，公司地址也在大学城附近。
岑汐很快就联系上了对方，询问见面时间。
沈凯对着岑汐也十分客气：“这两天我都在京市，看岑总时间方便, 不过今天下午我还有个会要去西城, 所以不能约太晚。”
岑汐就约到了小区楼下咖啡厅见面。
她收拾好包包准备出门, 谢晏辞也起身穿了外套。
岑汐扬眉：“你也要跟我一起？”
谢晏辞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排斥, 此时不答反问：“你还回来？”
岑汐垂眸：“还是不回了吧。”
“好，那走吧。”
= =
到了咖啡厅见到沈凯后, 岑汐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等二人商量完了程序细节，沈凯收拾好文件和笔电，对着岑汐问道：“岑总家中老人身体如何？已经恢复了吗？”
岑汐这才想起来，她从前找人协议要孩子时，首选是高智商的理工科大学生，当时曾经找过这位学弟，只是见过两次面后觉得不太合适，最终没有协议成功。
“已经好了。”岑汐一时尴尬到不行，只能讪讪道，“不过你跟三年前不一样了。”
她第一次见到沈凯是在C大操场，他正在那里打球，穿11号球衣，白色帆布球鞋，身材很好，人也很干净。
而现在的沈凯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头发也留长了许多，是岑汐走在街上都不敢去认的程度。
沈凯露出一个客套而官方微笑：“那就好。”
沈凯又陪岑汐聊了几句话，就赶场去下一场会议了。
谢晏辞看着岑汐喝完桌上留下的大半咖啡，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也知道你爷爷的事？”
当年岑家求医时通过中间人关系求到了小叔那边，小叔跟他吃饭时提过一嘴，说这家也是黎城的，问他认不认识。
谢晏辞留心岑爷爷住院地址，去到医院想要看望一下，结果碰巧在安全通道外听到她打电话给中介，说是国内谈过几个大学生都不合适，故而有了想要异国生育的打算。
谢晏辞那天最终没有进到病房，而是转头找到了她，所以才有了以后发生的故事。
可这个叫沈凯的男人，又是从何处得知？
岑汐说得含蓄：“之前爷爷病重的时候，我也想找过他。”
找沈凯是为什么事，他应该最是清楚。
听得这话之后，谢晏辞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岑汐也感受到谢晏辞的气压突然低了下来。
他们关系的开端的确既不美好，又不纯洁。
岑汐突然就想要哄一哄他。
“我看你们小区附近就有个装潢不错的西装店，我们一起去挑套衣服吧。”
谢晏辞不说话。
岑汐拿勺子插进蓝莓芝士蛋糕，再接再厉：“我以前给你买的衣服总不合身，现在比着你本人买，应该可以。”
谢晏辞终于应了声“好”。
从走进这家开在小洋楼的服装店之前，岑汐看店面外观就知道里面的衣服一定不会便宜，等进门之后才发现，何止是不便宜，尤其是被店员拉往贵宾区后，价格简直不输大牌高定。
不过价格贵是贵了一些，衣服是真的做得好看，尤其今天试衣服的人是谢晏辞这样天生的衣架子，几乎每一套都穿出了世家贵公子的气质。
这里面的店员都是识货之人，一看谢晏辞的外套和岑汐的包包配饰就知道这两人不是一般的工薪阶层，也越发卖力地给岑汐推荐。
“这件深灰色的显精神，蓝色的看着朝气一点，还有这几件也不错，先生身材好，不论哪件都好看。”
“那就这件深灰和蓝色的吧。”岑汐很快做了决定，取出信用卡交给店员。
“好的女士，那我帮您包起来？”
“等下。”
岑汐起身走到谢晏辞跟前，低头将有些松散地袖口重新系好，抬头与他对视：“这样会更好看些。”
口气里是难得的撒娇和讨好意味。
谢晏辞微微一怔。
他们相识十年，这样的岑汐，他却从来没有见过。
纪瑱的来电打破了店内的平静：“晚上你们都没事吧，还是Mosong昨晚的那个包厢，带着小汐过来打牌。”
经过了一晚上的并肩战斗之后，纪瑱已经正式把岑汐列为可交挚友的行列：“反正你们首映礼明天晚上才开始，今晚多玩会儿也没关系。”
不要走，决战到天亮！
谢晏辞应道：“好，我们一会儿过去。”
纪瑱挂掉电话后，岑汐对着谢晏辞笑笑：“你们发小感情真的挺好。”
谢晏辞应该是那种不喜欢聚会打牌的人，但为了让纪瑱不扫兴还是选择过去。
却不知谢晏辞已经打起了别的算盘。
纪瑱人菜瘾大，通常组局打牌之后不到一两点是不肯歇的。
等今晚过了十二点，就不用送她去住酒店了。
= =
打牌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凌晨的十二点过半。
纪二公子杀红了眼：“都不准走，再来两把。”
谢晏辞适时出声，“时间太晚了。”
“小汐都还没说晚，你这没上牌桌的，不要太扫兴。”纪瑱不满。
谢晏辞：“我凌晨一点还有个视频会。”
纪瑱一脸愤懑：“谁这么变态能定出这会议时间？”
“加州的投资商那边。”
纪瑱一拍脑袋，他都忘了时区这一茬儿了。
“一点的话，你要送小汐回去也来不及了。”纪瑱道，“要不我去送她。”
谢晏辞目光投向岑汐，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岑汐识相地起身：“那我还是先走了。”
等到两人出了会所后，岑汐才轻声对谢晏辞问道：“你时间还来得及送我去酒店吗？要不我打个车过去？”
“时间太晚了。”谢晏辞道，“你一个女生打车不安全。”
“那我把笔电接你，你一会儿在车里连线？”岑汐又提出第二个建设性建议。
谢晏辞却道：“我书房里还有资料，会前需要再看一下。”
岑汐：……
那还说什么？
他好像根本没给她选择的权利。
谢晏辞的车子很快就停到了学府壹号。
这是位于东城的高端小区之一，靠近京市最有名气的初级中学，应该是谢晏辞中学时候的家里买来学区房，后来他也觉得地理位置便利就一直住着。
不知是不是有些晕车的缘故，岑汐下车的瞬间有些站不稳，扶着车门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谢晏辞从车前绕过来，适时地扶了她一把。
“困了吗？”
岑汐摇头，“好像也不是太困，就是觉得脑袋里有些沉。”
谢晏辞想了想，道：“你最后在会所吃了什么？”
岑汐回忆道：“就吃了几颗糖渍乌梅番茄，后来又有点口渴，喝了一杯绿色的鸡尾酒。”
她平常是不会犯这样错误的，今天打牌时间太久，大脑有些缺氧，所以才会在口渴又燥热的情况下，一口气灌下了整杯的调制酒。
谢晏辞皱眉。
那酒应该是最后Aire调给楚霖的，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他是喜欢喝高度数威士忌调成的鸡尾酒，但一般整晚也就喝一杯，不会像岑汐口渴了之后一口气闷进去。
“那之前呢？你还有喝什么？”
“之前的话有喝了一杯橙色的调制酒，应该是果酒，味道很甜。”
谢晏辞回忆了一下，她那杯橙色的饮品应该度数并不高，但酒喝起来最怕混，虽然岑汐酒量不差，但她晚餐吃得少，过后一直没用什么东西。
他还想再同她说上几句，只是时间已经赶不及了。
谢晏辞带她上楼，拆了一袋饼干和醒酒茶放在茶几上。
“你吃点东西先休息，我去开会。”
等到谢晏辞两点结束会议出来，发现岑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桌上的醒酒茶只拆了一半，但是并不减少，饼干则是留在原地并没有动。
感受到旁边有脚步声，岑汐朦胧之间翻了个身，眼看就要掉出沙发，被谢晏辞给一把捞了起来。
岑汐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洋酒后劲太大，她又有些睡懵，此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睡沙发，看着谢晏辞近在咫尺的侧颜，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谢晏辞敏感的感觉到，岑汐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
懵懂，乖巧，还有几分的意乱情迷。
他现在只要一偏头，就可以吻上去，而且大概率不会被推开。
但他不想在这种状态下接吻。
毕竟以前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现在比起肌肤相亲，他更想要一个确切的名分。
谢晏辞退开一步，将岑汐打横抱起，安置在了卧房的床上。
一夜无梦。
……
当天晚上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参加《杀青》的首映礼。
有的导演需要热度，从进场之前就允许记者全程开拍报导，但本片导演时岸并不喜欢这种一路被镜头追着拍照的感觉，所以入场反而把控相对严格，记者都留在了影院外面。
也正因如此，岑汐和谢晏辞一前一后入内之时，反而比较坦然。
只是两人刚刚走入贵宾通道，就遇上了一个来跟岑汐打招呼的中年男人。
“岑小姐，好久不见了。”
岑汐认真辨认了一下，这位应该是京市某画廊的老板，从前她曾去过几次，也难为这人好记性，这三四年过去了依然记得自己。
这位画廊的袁总很是有些自来熟，见岑汐点头说了“你好”后，当即又打开了话匣：“您很久没跟陆少一起过来了，去年六月初的时候陆少还挑了画，我想着应该是给您的生日礼物，还特意放了贺卡。”
岑汐记得这个经理以前说话就不太会看时间场合，现在也是一样。
让谢晏辞知道她和陆顷的过往，对她现在一点好处都没有。
岑汐抬了一下手上的腕表：“电影快开始了，袁总还不进去？”
袁总也感受到了岑汐的疏离，他赔笑着“嗯”了一声：“这就进了。”
时导喜欢巨幕大厅，这次选的放映厅不小，反而显得人不算太多。
岑汐也知道，自己不是圈内人士，只是受邀嘉宾，不需要坐太好的位置，就在进场后随意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观看。
谢晏辞先去到前面跟主创团队和圈内熟人都打了招呼，却在熄灯放映之时又从前面走回，坐到了了岑汐的身边。
岑汐有些疑惑地转头：“你怎么坐在这里？”
他是年少有为的电影主演，未来可期的年轻影帝，一进场就吸引了资方和片方的注意，还有很多世交长辈和圈内好友，无一例外都跟在跟他客套寒暄。
“前面后面都一样。”谢晏辞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总不能扔了你一个人在这儿。”
影片发生的背景在刑侦手段尚不发达的千禧年前后，谢晏辞饰演的男主涂川机缘巧合之下参演了一部电影，发现这个戏里面有很多诡异的细节，跟之前一起未曾谋杀案巧妙重合。
涂川怀疑电影主创当中有当年那起谋杀案的凶手，之后一步步抽丝剥茧，解开谜团。
涂川是那个年代最有代表性的大院子弟，大学毕业后被星探看中拍戏，此时的运镜明朗阳光，充满活力，也暗示了前途的光明和人生新的开端。
涂川唯一的烦恼就是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不愿看到他进演艺圈，希望男友可以和父辈一样进入体制内从政，所以电影刚刚开始，男主就面临了事业选择和女友分手等诸多问题。
黑暗当中，谢晏辞突然对着岑汐问道：“为什么当年没有跟陆顷在一起？”
岑汐微微一怔。
这好像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正式跟她聊起陆顷。
应该是因为刚才那个袁总的话。
许是看她没有回答，谢晏辞又继续补充了问题，“我记得有一次在A大学校论坛，刷到过你的校园采访，陆顷这样的人，你应该并不排斥。”
这件事情岑汐也有印象，那是她大二那年，学校情人节表白墙公众号专题采访，内容就是“说说你的理想型”。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希望未来的他冷静睿智有格调，可以在学业和事业上和她保持同步或者给她指引，可以让她变得更好的人。
“那时年纪还小，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会喜欢这样的人。”岑汐缓缓道，“但到了后来就发现，其实当时那些话，也不过是自己以为而已。有时候生活和预想其实差距很大。”
她从小就被爷爷和大伯寄予厚望，一直也以为自己会想找一个势均力敌，对家庭和事业有帮助的人，甚至不反对联姻。
她的确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找一个在她看来极不稳定的演艺圈中人共度一生。
但现在，她喜欢他。
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谢晏辞没有继续再问，岑汐也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电影当中。
经过导演和编剧的前期铺垫，岑汐本来都已经接受了主创人员当中存有凶手的设定，结果涂川费尽艰辛找到的相关人员竟然只是案件的目击者之一，甚至之前提供很多细节都并非真实而是推测，只是因为目击凶案现场之后不告知世人良心不安，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表达。
这是岑汐没有想到的。
如此一来，证据链变得反而不再清晰，涂川找出凶手的难度也再度升级。
岑汐越发专注地看起了电影。
她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编导方面的相关知识，但在平常工作之余放松也喜欢看书看电影，从前上学时也曾抽空在网上写过影评，还被片方看中了文采和表达能力，联系她写有酬软文影评，结果自然是被她拒绝。
所以即便岑汐这些年在艺术领域没什么建树，但欣赏艺术的能力还是有的。
从导演的拍摄和运镜来看，时导应该很非常非常喜欢谢晏辞，才会把他的人物形象拍得如此丰满立体，高光时刻不断。
电影放映结束之后，谢晏辞带着岑汐去到荧幕前方：“时导待会儿还有采访，我们先去打个招呼。”
说罢，便将她领到了时岸跟前：“时导，跟您介绍个人。”
“时导，我是谢晏辞的中学同学，也是您的粉丝，岑汐。”岑汐对着时岸礼貌微笑，“以前只在网上看过他们拍过您的照片，除了挪威那张，其他都模糊得很，没想到本人这么帅气。”
不是真正的粉丝，不会搜自己被偷拍的选照片和资料。
时岸纵横娱乐圈二十多年，自然也能看出那些是真心话，哪些是假恭维。
“我的荣幸。”时岸同岑汐握手后，又对着谢晏辞调侃道，“以后小谢大概也能得到一样的评价，他在拍摄过程中有很多不错的想法，也给了我很多启发。比起演员，我更看好他以后成为国内顶尖制片人或者导演。”
“时导谬赞了。”
两人有来有往，商业互捧了几句，时岸又将目光投向了岑汐：“刚才一见面我就觉得岑小姐十分眼熟，当时还觉得见到美女不自觉眼熟是天性，这会儿才想起来，岑小姐是佰佳文化的负责人，我看过你的直播，非常喜欢你的风格，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岑汐受宠若惊地点头，在时岸的主动要求下，同对方交换了名片。
时导接下来还有见面会要参加，又同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先行离开了。
纪瑱从后排座位绕到了谢晏辞跟前：“你刚才去哪里了，也没坐到时导身边，我和阮琼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你。”
“我就坐在你们斜后方的位子。”谢晏辞道。
纪瑱不解：“你不是这片子的主演么？为什么要坐到后排。”
阮琼看了岑汐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知道纪瑱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此时有些不合时宜，便及时出声给谢晏辞解围。
“今天来了这么人，灯一关谁都看不到谁，自然是哪里舒服就坐了哪里。我们也别在这里站着了，谢晏辞一会儿还有见面会，出去再说。”
纪瑱是缠了周临整整两天才拿到首映礼票进来观影的，若是让周临知道他打扰了谢晏辞工作，下次准就不会再有票了。
纪瑱不再犹豫，拉着阮琼火速退场。
岑汐和谢晏辞则走在了他们后面。
放映厅中虽然也开了灯，但和日间的正常光线根本没得比。
岑汐下台阶时本能地停顿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谢晏辞牵住。
不带任何情欲和挑逗，只是怕她摔跤或者出什么问题，就这么单纯地带她出去。
他们身后是还在热切交流的圈内艺人和制片方，通道的尽头则是蓄势待发的记者和媒体人。
通道台阶处的灯光很暗，走在上面身形轮廓都难以看清，在旁人看来，二人只是靠得有些近，就这么并排走下楼梯，并没有什么过分亲昵。
岑汐的心还是怦怦直跳。
038
周临按照原本计划, 给岑汐的酒店房间只预定到了周天，结果岑汐这边合同出了一点问题，周一还要留下来去DW总部取新合同, 所以需要多待两天。
周临打电话给岑汐续房，结果前台连说抱歉，道是这几天有会，整个酒店都被包下, 所以明天可能没有房间可以续约了。
周临载着岑汐去往酒店取行李换地方住，搜索附近酒店的同时对岑汐建议：“你昨晚不就是去谢晏辞那边住的？其实我觉得咱们也别折腾了, 你今晚继续住他那边就行, 要不然以后万一被什么人拍了，你来京市还住酒店，也怪怪的。”
明明是合法夫妻，另有一方却总住酒店, 大概也只有婚变情变能够解释得通了。
谢晏辞坐在后座一直没有说话，看样子似是默认, 岑汐也觉得自己要再找新的酒店去住, 难免显得有些矫情, 她点了点头，自顾自上楼去取行李箱。
周临将公司最新安排转给谢晏辞：“明天下午去海市宣发的事定下来了，十一点的飞机。”
“我明天还约了十点半的医生。”谢晏辞道，“要带岑汐去看看眼睛。”
“你是第一次有电影上映吗？”周临一脸匪夷所思, “还是你得失忆症了, 上次《为芒》宣传期忙成什么狗样子不记得了？”
“这也是她这几年第一次有空来京市。”
谢晏辞语气平淡, 但周临却听出了其中的坚持。
“你看这样行不行, 明天你让纪瑱带她过去。”周临脑子转得飞快，“我刚才问了一下, 她周一还要在这边待一整天，等WD公司那边的合同修改完成后再回黎城。你明天中午去海市，周一晚上回来，周二还能送她。”
见谢晏辞依然没有言语，周临拿出手机：“要不我跟小汐请个假，就说你明天有事走不开，让纪瑱带她去，你看怎么样？”
岑汐是那种上学时候会把学业放在首位的人，毕业之后就成了凡事工作第一的性格，自然也会希望身边人都把正事放在第一位。
谢晏辞知道，周临如果把这件事情告知于她，岑汐不会因为自己的体贴而加分，没准还会因为他这工作的态度扣上好些印象分。
“那让纪瑱带她去吧。”
看谢晏辞终于同意了妥协，周临有些得意地收起了手机：“小汐的眼睛又是什么毛病？”
“夜视不清。”
“就这点问题啊？”周临道，“话说这病还能治么？我还以为是天生的。她活了二十多年都影响生活，不差你陪着去一次，反正纪瑱在家闲着没事，明天就让他去。”
等到周临离开后，谢晏辞想起方才约医生约得匆忙，还没把这事告知岑汐。
岑汐听说谢晏辞给她专门约了医生看眼睛，也是一怔：“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其实没什么大碍，你要介意的话，我回去黎城找医生看看也成。”
说完这话之后，岑汐又想起自己如今尚在追求攻略阶段，又紧跟着补充道，“但还是谢谢你……”
“时导那边有新的安排，我和周临明天要去一趟海市，周临的意思是想让纪瑱陪你去。如果你需要的话……”
岑汐知道他要说什么。
谢晏辞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既然他帮着约了医生，就应该会希望亲自陪着自己过去。
她连忙出声打断道：“你把地址和医生名字给我，我自己过去就好。”
“我已经把时间和地址发给纪瑱了。”谢晏辞坚持道，“他陪你去。”
谢晏辞是中午十一点的飞机，到了第二日一早，他先带岑汐下楼吃了个简单的早餐，又对着她询问道：“方才拐角处有家童装店，要不要去转转？”
岑汐一脸不解地看着谢晏辞。
他是疯了吧，才会想要约她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去逛童装店？
谢晏辞似乎没看到她的诧异，而是认真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慢条斯理道：“上次去桑镇的那件演出服，皎皎很喜欢。但毕竟是春衣，料子厚了些，过了五月就不能穿了。我那天答应她，以后买一个一样款式的裙子送给她，今天再不去，明天后天大概也没时间了。”
这是时间问题吗？
岑汐叹气：“你是真不怕被拍。”
“无妨。”谢晏辞说得一脸坦然，“被拍了就说给我堂姐家孩子买玩具。”
况且京市有来来往往两千万的人，也没那么大的几率被拍。
两人这会儿的确都没了什么其他安排，如果回房去又会面临对坐玩手机的无聊局面。
大概太久没有被娱记上过课了，岑汐觉得最近的谢晏辞有些放飞自我，昨天敢在影院里公然牵手，今天就敢带她去逛童装店。
反正被拍到了麻烦的人又不是她。
本着这样不负责任的心理，岑汐最终接受了这个提议。
这家说是服装店，其实更像是一站式购物的亲子百货店，食品、玩具、衣服和运动产品都一应俱全。
相比于其他商超而言，这里的店员明显更加青春活力，许是经常接待未成年客户的关系，她们在和顾客交流之时也更是多了几分可爱活泼，让人不忍拒绝。
谢晏辞大概是第一次逛这样的商场，虽然面上表现得平静沉稳，挑选装车时候没多少表情，实则看什么都新奇，不一会儿功夫推车里面已经装得满满当当，都是小女孩会喜欢的衣服零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岑汐有些没眼看，尽量跟他拉开距离，但耐不住他总回头询问，皎皎喜欢什么颜色？这个年纪还吃果泥吗？面包和饼干要不要各来两盒？
京市已经够大，他们还是遇上了熟人，还正是谢晏辞的叔叔。
对方是来给谢晏辞堂姐家小朋友买玩偶礼物的，他们原本准备好的套词都被别人抢了先。
谢之安指了指一旁挑选音乐盒的两个小女生：“刚才有小姑娘在那边拍你，我让删了。”
“周临说如果上街被拍了，有人问起还能说不是本人。你却直接让人删了，这就是此地无银了吧。”谢晏辞很明显并没想领这个情。
“有银无银人家说了都不算，你说了算。”谢之安看了岑汐一眼，“昨天晚上就听时岸说，你带了个小姑娘招摇过市，这位……不介绍下？”
招摇过市不是什么褒义词，在现在的谢晏辞听来却顺耳非常。
“这是岑汐。”
谢晏辞虽然要叫谢之安一声“小叔”，但两人的年纪只相差了十岁，平时也能玩到一处去。
谢之安对于谢晏辞最是了解，也知道以他的性格介绍一个人，越简单反而越是重要。
“你好岑汐。”谢之安对着岑汐笑了笑，“这几天天气好，适合户外活动，明天一起去钓鱼吧？老覃那山庄上了新设备，一准给力，你俩一起过去。”
“她明天还有事，后天要回黎城。”谢晏辞没有给小叔继续调侃二人的机会。
“这样啊。”谢之安摸了摸下巴，“那等下次我去黎城咱们再约。”
谢晏辞和岑汐挑好给皎皎的礼物和纪念品去买单时，被店员告知前面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说是给两位的见面礼。
谢晏辞看岑汐站在一旁默默收拾东西，没有说话，不由询问道：“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岑汐道，“就在想我们以后可能真的越来越牵扯不清。”
每次见到他家人之后，她的这种想法都会达到新的巅峰。
“岑汐。”谢晏辞叫她，“我小叔人很好，不会乱说。”
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停顿大概五秒之后，他又似是无奈地开口：“其实我们之间，本来也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像往常做过的很多次那样，谢晏辞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袋子。
指尖触碰的瞬间，岑汐的手指颤了一下，本能地缩手这事谢晏辞本不意外，但她却努力控制自己，并没有抽离来开，而是最终停在了那里。
他们做过太多亲昵的事情，按理说不会因为一点指尖的触碰心跳加快，而她平日想要躲开触碰也会做得干脆，想要抽回却最终没有动作的样子，也实属罕见。
谢晏辞突然想起那天将岑汐抱回沙发时，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有一些不同。
所以，她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想要重新开始一段关系？
= =
九点四十五分，纪瑱的车子稳稳停在了单元楼的楼下。
周临和谢晏辞都陪着岑汐在那里等他。
昨天首映礼结束后，谢晏辞参加首映发布会，纪瑱带着岑汐去打牌，整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最后把姜四新买的摩托都给赢过来了。
所以一听说谢晏辞要安排自己带岑汐看医生，纪瑱非常积极，准时抵达了约定地点。
纪瑱看到岑汐后开心地凑上来，笑靥如花地唤着她名字，一个“小汐”叫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周临看谢晏辞脸色明显有点不对。
这纪二到底拿了什么剧本？美色误人，兄弟阖墙，一发冲冠为红颜？
纪瑱和岑汐今日的目的地是价格以高昂著称的某私立医院。
谢晏辞约到的是该医院最权威的眼科医生，但对着他们十分客气，可见很给谢晏辞面子。
医生例行做了检查，又对着岑汐询问，你这种情况是后天的用眼习惯造成的，还是天生的？
“大概是天生的。”岑汐回忆道，“我记得我在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曾经跟着舅舅他们去村里挖野菜，那时傍晚回家，在小路上走就有些看不清。”
“那可能不好根治，只能尽量改善，食补比药补更重要。”
医生给岑汐开了口服药，又打印了食谱和一些注意事项。
从医院出来也才不到十一点，纪瑱启动车子，对岑汐发出邀请：“那我们先去吃个早餐？”
岑汐惊讶：“你这个点还没吃早餐？”
“还没有，这会儿早餐午餐一起吃更加省事。”纪瑱道，“你早餐吃过了吗？”
“嗯。”岑汐应道，“我早上和谢晏辞吃过了。”
“你昨晚走了以后，我又跟姜四他们玩得有些晚。”纪瑱道，“没什么胃口，我们去吃些简单的。”
纪瑱带着岑汐七拐八弯去了一个居民楼里，岑汐也是进屋之后才发现，这里只有几张木质的小桌子，没有接待和服务员，需要自己找桌子取餐具。
这里只有两桌人，还都是认识纪瑱的，一见纪二公子进来都跟他打了招呼。
“这是老余家的粥店，在京市开了二十多年了，味道很好。”纪瑱一边给岑汐摆好凳子，一边介绍道：“他家东西是好吃，只是一样，不是熟客概不接待。”
纪瑱要了两份生滚鱼片粥，烧鹅，肠粉和几笼小吃。
岑汐喝了一口用砂锅端上来冒着热气的白粥，只觉得软糯稠香，满口生鲜，是真的好喝。
岑汐忍不住赞扬了几句，纪瑱听得一脸得意：“那是。”
他纪二公子吃喝玩乐上什么时候输过旁人。
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岑汐从包包当中取出手机：“我接个电话。”
岑汐临行之前告诉叶嘉，自己这几天过来京市签订合同，顺便参加谢晏辞的首映礼。
叶嘉也和岑汐一样，不想让圈内人发现皎皎的存在，所以这几天都很小心的只给她打电话，没有拨视频过来。
岑汐接起电话后，手机对面小女孩清脆的嗓音直冲纪瑱天灵盖。
“妈妈，外婆说你周二就会回来，是真的吗？”
“是真的。”岑汐道，“妈妈周二就回去，还给宝宝买了玩偶和衣服和零食。”
“耶，太棒了！那我更想你了！”电话那边的岑皎皎高兴地欢呼了两声，又转换话题道，“对了妈妈，我昨天去游乐场时，认识了一个小朋友，也是我们幼儿园的，但他是中班！”
岑汐温柔问道：“那你们玩得好不好？”
“好的！妈妈！”岑皎皎道，“我很喜欢他，还想邀请他来家里玩来着……”
“嗯，那他来了吗？”
“没有，因为他是别人家的宝贝。”岑皎皎低落了一秒后，又道，“梦梦家有两个宝贝，我们以后家里也会有其他宝贝吗？”
岑汐被问住了。
挂了电话之后，岑汐才发现，刚才还好端端喝粥的纪二公子已经完全石化。
岑汐拿右手在他面前稍稍一晃：“你没事吧？”
接下来纪瑱质问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居民楼：“你有孩子了？”
“有了。”岑汐大方承认，“我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纪瑱缓了一会儿，表示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接下来的问话如同一道雷劈中了岑汐的脑子：“这孩子是不是陈循的？”
岑汐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出来了。
今天其他客人都没看别处的，光顾着看他们这边的动静了。
岑汐好容易平静下来后，对着纪瑱一脸不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就是那天在机场看到你们，觉得很相配，还挺暧昧的。”
“打住。”岑汐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我们就是普通同事，你以后也别说这话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那好吧，不是就不是。”纪瑱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跟谢晏辞关系怎么样？很相熟吗？”
岑汐实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敷衍道：“就……还可以吧。”
哪知纪瑱不依不饶：“怎么样算还可以？”
“就是中学同学，大学毕业后有了一些联系。”
“哦，工作上的联系，我听周临说过。”纪瑱道。
岑汐“嗯”了一声：“算是吧。”
“那你们这交往也有些年头了。”纪瑱一脸八卦地凑上前来，拼命压低了声音但丝毫压不住语气中的兴奋：“你知不知道？谢晏辞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039
岑汐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你……你怎么知道的？”
“大概四年之前吧, 那次他过生日被我们灌酒，喝得有点多了，我送他回去之后, 怕他出什么事情不放心，就留了下来。”
“后来我俩就在在沙发上坐着聊天，也就是那天他跟我说起，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好多年了，以前曾经也表白过, 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青梅竹马？”这是岑汐听到这话之后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词语。
“应该是。”
岑汐也知道, 纪瑱和谢晏辞多年相交，谢晏辞相关的一切他知道得最多，就像陆欣也会知道她全部身家一样。
所以她对于纪瑱的话从不怀疑。
岑汐着实有些抗拒听到接下来的名字，却被冥冥之中的一种魔力指引, 不由自主地询问，“是谁？”
纪瑱这会儿难得嘴严, 突然就开始沉默不言, 似乎在思考这样直接告知于她是不是合适。
电光火石之间, 岑汐想起了照片曝光的夜晚，站在谢晏辞身边那个言笑晏晏明艳动人的身影。
也是从他口中听到最多的那个女生。
“是阮琼，对不对？”
看着纪瑱突然木愣的神情，岑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此一来, 那些多年隐藏在心底的疑惑都得以串了起来, 当初的一切也都有了答案。
当年大概是因为受了情伤, 所以不介意帮她要了孩子。
后来也是因为得不到, 所以跟谁结婚都无所谓，还有为了事业发展的考虑, 不如选了自己。
岑汐蓦地想起，年前和陆家人一同吃饭时，陆顷想要给她披上西装外套，只是因为他一时靠的太近，她本能地选择了躲避。
还有另外一次，合作方的白总只是吃饭时笑得开怀，不当心拿手肘蹭到了她的后颈，导致她那一整顿饭都吃得有些反胃。
但谢晏辞不管跟她发生什么，她都没有排斥过。
身体比她的心更加诚实，不会骗人。
她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心里有了他的位置。
只是她那时年轻，自己都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也没有理清当初和他之间的关系。
既然岑汐都猜到了，纪瑱也觉得没了什么好隐瞒。
“其实我本来也以为大家都只是哥们儿，毕竟这么多年一起长大，我牵阮琼的手就跟摸着我自己都没什么区别。”
“但是四年之前，阮琼交了个圈内男友，也是她第一任男朋友。谢晏辞那段时间特别颓废，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那副样子，他又在生日那天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所以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岑汐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学府壹号的。
她站在密码锁旁，输入了三遍密码才得以开门进去。
好在谢晏辞此时已经离开，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会回来，她现在有一整天的时间调整状态。
岑汐坐回沙发上，解锁手机，想要听点轻音乐舒缓情绪，却不自觉地搜索起了“谢晏辞”三个字。
搜索列表最上面出现的，是他之前专辑的一首曲子，名字有些眼熟。
岑汐记得，就在四年之前，他们分开那天，他曾经分享过这首曲子给她，说是自己写的一首新歌，大概也是希望她听过之后给出点评。
当时爷爷面临二次手术，岑汐又刚刚查出身孕，没心情关注这些，但她还是认真讲歌曲听完，认真评价道：“旋律很好听，我记得你以前中学时候就是很难得的原创歌手，还是拿过奖的，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
而如今的她点开歌曲再次倾听，却已不是当年的心境。
这首歌也十分应景，讲得是年少时的暗恋心事，副歌部分的旋律温柔而坚定。
她是他青春里的期许，少年时的梦境。
一直在喜欢，从未远离。
岑汐试着跳出感情旋涡，拿理性思维分析。
如果他还喜欢阮琼，那么他们之间大概率会维持现状，这么多天都过来了，他们彼此也都接受了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也不是不行。
况且她听纪瑱的意思，谢晏辞应该对阮琼表白过或者表露过暗恋想法，但是没有成功。
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在一起，两人之间多半是是不成。
维持着现在生活好像也不坏。
岑汐播放器一向习惯设置单曲循环的模式，此时歌曲又从头开始，一想到这是他为了另一个人亲自作的词作的曲子，岑汐心里就有了一根看不见的刺，动一动生疼。
= =
发生了这样的插曲，导致岑汐第二天再去WD公司都有些没精打采。
对方还以为因为他们的工作失误而导致了岑汐心情不好，好声好气地修改了合同，又对着她连连致歉。
岑汐摆手表示没关系。
等到新的合同签订完成后，岑汐走出WD公司大门，遇到了一个让她意料之外的人。
陈循。
“我还以为你周天就回去了。”自从那天分开之后，两人就没有了联系，陈循见了岑汐也是一怔，“我这边还有岑董交代的其他事情，就多留了几天，本来想着顺便过来拿新合同，没想到你动作更快。”
“我已经拿到了。”岑汐快步走上前来，“我们走吧。”
陈循应了声“好”，抢先一步替她开了车门。
岑汐抬眸询问：“你什么时候回黎城？”
“今天傍晚就走。”
岑汐点头：“那我跟你一起。”
陈循答应下来，又看她情绪不高，不由关切询问道，“怎么了？有心事？还是这几天在京市玩的不开心？”
岑汐摇头，“也没有，可能就是有点想家了。你帮我在你隔壁订个房间吧，我之前的那间到期了。”
陈循点头：“好，待会儿一起过去。”
= =
“你这两天心情好像是格外的不错。”海市宣传之行十分顺利，回程的车上，周临也有心情和谢晏辞开起了玩笑，“我猜，应该是跟岑汐有关？”
谢晏辞这几天行程很满，昨晚又帮时岸挡酒喝了不少，按理说应该有些疲惫，但在如今的他身上却有种很奇怪的兴奋，是周临以前很少见到的状态。
谢晏辞倒也没有否认：“我这两天的确也在想，我们有没有可能继续发展下去。”
周临迅速抓住了重点：“你是不是突然觉得她也对你有意思？”
“我不确定。”
“想要确定对方心意，你也可以试着做一些亲密动作，比如牵手之类。”周临用自己屈指可数的恋爱经验给谢晏辞上课，“如果她不排斥，你也许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牵手什么的……”谢晏辞沉吟，“应该很正常吧？”
周临腹诽，这哪里正常了？但还是继续出主意道：“那你就吻她一下，这样比较容易确定。”
“那她要是一巴掌打过来，我们关系就结束了。”
谢晏辞不觉得是个好的主意。
好在他之前请姑姑帮着代拍的古董红宝项链已经送了过来，只要她收到项链后去查一查项链的典故和由来，大概也能明白一些他对她的心意。
他不能明说，又怕她只当是寻常礼物，不会去探寻背后的含义。
现在他们两个的状态的确有些不上不下，他也不知如何才能往前更进一步，只想着对她再好一些，这样她也许就不会舍得轻易离开了。
谢晏辞设想很美好，一回到家中却发现事情不对。
岑汐人不在，行李箱也搬走了，还有他们一起去给皎皎挑选的礼物，整整两大箱，都被她搬离了房间。
她走了，甚至都忘了跟他留一句告别。
谢晏辞解锁手机拨下熟悉的号码。
大概响了七八声过后，对方才接起了电话。
谢晏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今天去医院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岑汐听到谢晏辞用这样日常的话语开口，默默松了口气，“郑医生人挺好的，开了口服药，还给了食谱和一些注意事项。”
“那就好。”谢晏辞停顿几秒后，沉声问道，“你去了哪里？”
“我来WD公司这边取合同，正好陈循也在，就帮我定了酒店，这几天麻烦你了。”
这样公事公办的口气，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
谢晏辞不知道岑汐突然态度大变的原因，但这种极速失控感觉打得他措手不及。
拍摄现场收音从未出过岔子的年轻影帝，此时感觉吐出的每个字都是艰难：“那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下午五点的飞机。”岑汐再一次强调了她的航班时间，“一会儿就回去。”
“我送你。”
“你这几天不是在忙么？”岑汐声线当中的拒绝几乎要溢出听筒，“我待会儿自己去机场就可以。”
这并不是岑汐第一次拒绝他的邀请，但从来没有这么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
四年之前，岑汐一直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所以对他也一直非常客气。
后来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达成了合作关系，她会把他当成合作方来对待，态度也是和之前一样的随和亲近。
他们这些天明明在一起都很好，好到他甚至以为可以更进一步。
谢晏辞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只过了一天时间，事情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去送你。”他坚持道，语气当中是满满的不容置疑，“你在哪里？”
岑汐不说话，似乎在倔强而无声的对抗着他。
谢晏辞突然有一种没由来的心悸，如果放任她今天就这样离开，会不会下一次对话要讨论的就是离婚协议？
“岑汐，你是我邀请来京市的。”他试图镇定下来跟她讲道理，“在你离开之前我要保证你安全到达机场，你应该不想我因为找你太过兴师动众。”
他这话音当中已经有了隐隐的威胁之意，岑汐迅速报出一个地址。
沉浸在手游世界里的周临没注意到方才两人电话中的剑拔弩张，见谢晏辞突然拿了外套起身，一脸好奇：“都这个点了，你有要去哪里？”
“悦宾国际。”
岑汐挂掉电话后，只觉得自己的表现简直糟糕极了。
她并不是故意想要给他难堪或者为难他什么，认真算下来，她这次京市之行大半时间都过得非常开心，她也想好好跟他说话作别，感谢他这几日的招待和陪伴。
可短短一天之内，她从纪瑱那里接收到了那么多的信息……实在有些不知怎么面对。
她自控力一向是好，原以为过了一天就能恢复好了情绪，结果等真的接到他的电话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不行。
岑汐收拾好行李，敲响了陈循的门：“我想提前走一会儿，帮公司同事带点伴手礼。”
陈循这会儿手上也没什么事，听得岑汐要求自然也乐意效劳：“好，那我们先退房，再去商业街买点东西。”
= =
回黎城的一路都很顺利。
谢晏辞去到酒店前台大概知道了她退房的消息，但是一直没有再给她电话，也许已经萌生退意。
岑汐回到家中，将带回来的糕点和熟食礼盒交给许阿姨，又把玩具、零食和衣服给了皎皎。
岑皎皎高兴地坐在她的怀里，左一声右一声地道着喜欢妈妈，喜欢妈妈带的礼物，世上只有妈妈好。
许阿姨切了岑汐喜欢的水果，叶嘉拿冰糖煮了她喜欢吃的银耳雪梨，这样美好温馨气氛里，谢晏辞的来电显示跃动在了手机屏幕。
岑汐一个恍惚之间，电话就已自动挂断。
大概五秒之后，谢晏辞的电话又不依不饶地再一次打了进来。
岑汐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岑汐。”他唤她的名字，“我们谈谈。”
岑汐低头单手系好睡衣上的浅紫色桃心纽扣：“谈什么？”
“你出来，我在你家门外。”谢晏辞还给了她另一个选择，“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进来。”
“好，我出去。”
岑汐挂了电话，迅速换了一身衣裳，在叶嘉和许阿姨错愕的眼神中，匆匆下楼出门。
他的车子果然已经停在了院子门外，岑汐打开副驾的门坐上去，车子空间密闭，她有点透不过气。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岑汐蹙眉，“现在这个时间还有航班吗？”
她明明记得，她坐得是京市今天最后一班飞往黎城的航班，谢晏辞按理来说不可能赶上。
“我开车来的。”
京市距离黎城有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岑汐怔了一下：“你自己开车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嗯，的确还有事情。”
谢晏辞转过头来，专注地看着岑汐。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要见她。
四年前的那次分别之后，他等待了一千多个日夜后，才跟她再度重逢。
他就是害怕。
她会像上次一样，只用短短的一句话就斩断两人之间所有联系，所以急不可耐地过来找她。
040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 但问不出口，最后只能捡了最不起眼的来说。
“为什么今天不让我去送你？”
“你就是想问这个吗？”岑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迅速找了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想着既然陈循都在，我坐他的车就好，不用麻烦你再跑一趟。”
“嗯，还有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盒子。
“这个好像很贵。”岑汐接了过来, 心里隐隐觉得，这可能是谢晏辞要送她的东西, 又怕会错了意让彼此难堪。
“这也是你要给皎皎的礼物吗？”
“给你的, 以后你可以给她。”
岑汐“哦”了一声，指尖在方盒顶端轻轻划过：“这是首饰吧？皎皎是小孩子，也戴不了这些，等她大一些的时候, 我再拿给她。”
谢晏辞见岑汐语气已是基本恢复正常，不似下午那般冰冷抗拒,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趁着气氛正好同她解释道, “我接下来的几周可能都很忙碌，未必有空来看你和孩子。”
他稍稍停顿后，又补充道，“我会每天给你信息。”
“没事, 你忙你的。”
岑汐垂眸,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 她已经习惯了。
= =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岑汐在顺宜创投、瑞新科技和佳佰文化三个公司之间扮演着不同角色，但无一例外都是公司的重要决策者, 需要承担一定责任和风险的职位。
岑汐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半个月后，连岑大伯这么资本家思维的人都有些不忍，拉着岑汐谈心道：“你也注意身体一些，该放松放松，该娱乐娱乐，该吃保养品就吃点保养品。这才几天功夫就瘦了这么一圈，我都没法子跟你爷爷和爸爸交待了。”
“您放心，我有分寸。”
岑汐是那种不喜欢让长辈担心的性格，被留下谈话的当天，她就早早下了班，去市场买了海鲜和蔬菜，回家给皎皎做菜。
这些日子唯一没变的就是谢晏辞雷打不动的问候，早上的早安，睡前的道别，如此固定而有序的频率甚至让岑汐怀疑，对方账号被什么AI占领，和自己每天对话的其实只是个机器人。
不过这个设想未免有些天马行空，过度科幻，岑汐开始思考一些和现实情况相关的问题，譬如是周临发现了她的状态不对，所以让谢晏辞每天发信息确定她的状态，防止她一时想不开跟媒体乱说一气。
岑汐很想告诉周临，他大可以放心。就像他当初任她予取予求，并且明确告知她，不求回报一样，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也永远都不会伤害谢晏辞。
在这些心乱如麻的日子里，唯一让岑汐感到欣慰的是，陆欣的账号开始盈利，把大小姐的基本生活开销赚了出来。
陆欣拉着岑汐喜极而泣，要约她去她一直很喜欢的江兰轩那家店吃海鲜。
岑汐从陆欣工位处出来，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几分，却不想在走廊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琼。
站在她身边的孟音对着岑汐及时介绍：“岑总，这是阮琼。”
“我和岑总认识的。”阮琼笑笑，“上个月刚打了好些次牌。”
“阮小姐，好久不见。”岑汐也冲阮琼笑了笑，“怎么今天有空过来黎城？”
“我昨天过来黎城做个节目，今天录制完成，想起音姐也在这边，就过来看看她。”阮琼道，“以前我刚进洺华娱乐，还是音姐带的我。”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句陈述，岑汐却立马展开了联想。
谢晏辞会跟孟音熟悉，大概也是通过阮琼吧？
阮琼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孟音见她来了黎城，本着不蹭白不蹭的原则，让她一会儿陪苏恬直播增加热度，阮琼也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
岑大伯这几日有意识地给岑汐减少了工作量，岑汐今日也难得清闲，午饭过后小憩一会儿后，就听得有人敲门。
岑汐说了“请进”，阮琼抱着两盒糖果走了进来。
“你这才走了几日，纪瑱就怀念得不行，一遍一遍念叨，亏的没把我耳朵念出茧子来。”
“纪瑱他……”岑汐斟酌了一下用词，“挺活泼热情，挺好一人。”
阮琼“扑哧”一声笑了，“他家里大哥什么都接过去了，把他保护得太好，所以现在总长不大，小孩子似的。其实小时候我挺烦他的，尤其一张嘴，最不饶人，相比之下，还是谢晏辞看着更顺眼些。”
“不过长大之后，纪瑱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只要有事找他，就能随叫随到，但谢晏辞……”说到这里，阮琼稍稍停顿，“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高岭之花似的，总觉得没那么好相处了。其实我们都有些好奇，他在黎城一中的那些年，也是这样吗？”
高中时候吗？
“他的确话不多，但是人很好，以前不管是赛诗会还是艺术节，如果明确告诉他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他大都会帮忙。”岑汐认真回想了一下谢晏辞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我当初也一直觉得，我们当年的一中校草是个好人来着。”
阮琼一个恍惚：“嗯……他的确也是个不错的人。”
孟音敲门进来，对着阮琼笑道：“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是来跟我们岑总叙旧了。今晚陆欣请客，包厢安排在江兰轩，说是不准请假，一起过来。”
孟音是确定了阮琼今晚不回京市的，唯一的不确定就是岑汐，她将目光转过来，和岑汐对视：“岑总今晚带不带女儿？”
“不带了吧，这几天上学兴奋，嗓子都有些喊哑了，我想着让她在家休息几天。”
“那我也不带晨晨了。”孟音道，“你们还有没有想约的人？到时一起过来吃个饭。”
“谢晏辞应该也在黎城。昨天纪瑱约他聚餐，他说外公这边有点事，今天会过来。”阮琼翻开手机通讯录，“我问问他。”
岑汐也知道谢晏辞在，因为昨天他就曾经发信息问她，今晚有没有空，想跟她一起吃个饭。
谢晏辞给的地址是一个私密性极强的淮扬菜馆，据说店主和周家有些渊源，绝对安全，他甚至示意她可以带上皎皎。
岑汐拒绝了。
如果他以后注定要归属别人，那更没必要让他和皎皎纠葛太深。
谢晏辞晚餐前在外公家中耽搁了一会儿，等赶到江兰轩时，包厢里的人已经齐全，陆欣还贴心地给他在岑汐身边留了位子。
谢晏辞跟阮琼和孟音打过招呼，径直走了进来，坐到岑汐身边：“不是说今晚没空？”
当场抓包难免有些难堪，更何况他问得实在直白，岑汐低着头认真剥着虾壳，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对于她连日来的冷淡，谢晏辞已经习以为常。
见她兴致不高，他也不再说话，而是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手套和工具，安静给她剥虾。
唐维维今天出差不在黎城，有小峰和苏恬等人带动气氛，又有陆欣一次次不断的大手笔加菜……如果没有谢晏辞在一旁，让她浑身上下都像绷紧的弦，岑汐觉得会是一顿美妙的晚餐。
饭后陆欣让服务生开了K歌设备，又收拾桌子支了牌局。
孟音待要招呼阮琼过来打牌，却发现她不见了身影。
中式庭院外的抄手游廊处，阮琼抬手轻抚半空垂下的柳叶片片。
“你是真的喜欢她吧？藏了这么多年，总算舍得带出来了。”
被阮琼看穿这事，谢晏辞倒不惊讶，只是有些无奈地陈述一个事实，“我今晚约了她，没约出来，这还是沾了你的光，才跟她吃了一顿晚餐。”
“可不能让纪瑱和周临知道你卑微成这幅样子。”阮琼放开了一早握在手中的柳枝，“他们一定会笑话你的。其实我有时候也很矛盾，有时候不盼着你暗恋成真，我会嫉妒；有时候又会想，我们不至于都这么倒霉吧，年轻时候一往无前喜欢了那么久，一个能有结果的都没有，也太可怜了一些。”
说到这里，阮琼又想起一事，“对了，她有孩子了。”
他说得平静：“嗯，我知道。”
“那你这难度可真不小。”阮琼笑了笑，“但你要是不想放弃，就努力争取。人这一辈子这么短，能够不计代价得失，反正抓住最想要的东西，也是一种幸福。”
孟音看得入神，拍了窗外两人静立游廊的照片发到群里：【像不像一对碧人？】
陆欣终于知道了今天岑汐和谢晏辞的违和感从何而来，她悄悄折回岑汐身边，对着好友轻声问道：“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岑汐摇头，“跟以前一样，没事，都挺好的。”
她看着孟音拍下的这对金童玉女，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随手做了一件善事，给等着嗑糖的纪瑱发过去。
纪瑱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就给了岑汐回应。
“我这几天忙大了，忘了跟你说了，我那天可能有推理错误，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就当是吹了阵风，听过了就忘了吧。”
岑汐不解：“怎么说？”
“里面缺了最关键的证据链条。”纪瑱快速回复，“时间不对。”
岑汐听得更加迷糊：“什么时间？”
“就在那天我们说完这事之后，我回去复盘了一下。”
纪瑱噼里啪啦发来了一长串文字。
“阮琼交男朋友那段时间谢晏辞他心情挺好，阮琼分手之后又过了两个月才开始颓废。之前阮琼和后来的圈外男友包了海岛度假过生日，我俩一起去过，他状态也还不错。不然以谢晏辞的拧巴性格，如果他真的喜欢阮琼，应该不会去的，大概率是我搞错了。”
说完这段之后，纪瑱又给岑汐发了一个大大的哭脸。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岑汐感觉自己的脑子转速都跟不上纪二公子的语速，只能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询问：“总是什么？”
“你是不知道……我可能是被诅咒了，身上有一种奇怪的buff，每次只要我看好的CP，最后都是BE收场。之前那个《折鸾》你看过吧？”
“看了一些。”
女主是洺华自己的艺人，剧集播出之后，周临天天在朋友圈刷屏做宣传，所以岑汐也就在百忙之中特意开会员看了一下。
纪瑱又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
“我以为姜鸾会跟龙族三皇子在一起，也一直在追，结果后来说，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弄得我整整一宿都没睡好。”
“姜鸾都跟帝君住一起了，这还不明显么？你竟然会看好她和三皇子……”岑汐说到这里都有些无语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岑汐回头，见是谢晏辞走了过来，连忙给纪瑱回复：“不跟你说了，在外面吃饭，改天聊。”
谢晏辞十分自扰地坐到了岑汐身边：“在跟谁聊天？”
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无语，这般的投入。
岑汐如实答道：“纪瑱。”
“他找你有事？”
岑汐摇头，“没事，就是闲聊。”
在苏恬的提议下，原本计划打牌的几人改打了麻将，此时正玩在兴头上。
岑汐坐在靠近窗边的会客沙发上，距离牌桌很远，那些热闹喧嚣仿佛也隔离在了茶几之外，此时长时间沉默的两人显得与整个世界都有些格格不入。
但即便如此，谢晏辞还是敏锐地感知到，岑汐跟刚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方才说话之时是非常难得的心平气和，不带任何负气或者疏离，仿佛又把情绪拉回到了首映礼的那个晚上。
微信新消息提示响起，岑汐见妈妈发来一个长长的语音进度条，大概也猜到了是岑皎皎又在说话。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在谢晏辞的注视下打开了语音。
“妈妈，今天小圆老师说，会在我们小一班毕业那天，举行好玩的毕业晚会，我到时能不能邀请谢叔叔也来参加？”
黎城不比桑镇，又是这样的园区开放日，学生家长和老师都在，没准还有市里的媒体要来。
岑汐也只能暂时稳住女儿：“我跟你谢叔叔商量下，不过他工作很忙，大概没有空闲。”
岑汐回复完毕之后，见谢晏辞目光还定格在自己这边，仿佛想要一个她的确切回答。
岑汐不想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影响谢晏辞工作，同时也不想委屈了女儿，她想了想，对谢晏辞道：“皎皎毕业晚会想邀请你，但这个实在太冒险了，就是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要不你等她放完暑假之后，带她去港城或者新加坡的游乐场玩吧，外面终归还是不容易被拍到。”
“那你呢？”谢晏辞询问，“要不要一起？”
“你一个人能照顾好皎皎吗？”岑汐企恶裙以巫二儿七五二巴一整里上传觉得这人简直就在明知故问，“当然要一起过去，没准还要带上爸妈和许阿姨。”
“岑汐。“谢晏辞叹了口气，唤她名字。
“什么？”她抬眸询问，眼神温柔缱绻，明亮得过分，里面似有银河散落的无尽星辰。
他的心被反反复复的拎起又抛下，她的每一次忽冷忽热忽近忽远，都能把他折腾得不像话。
他就想问问她，以后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折磨人呢？
= =
岑汐一直以为，时导当初是因为给谢晏辞面子才客气地跟她交换了名片，她一直都将那张金色的名片锁在公司最重要的柜子里面，当成曾经的偶像留给自己的纪念。
可就在一周之后，她接到了时岸助理的电话：“岑小姐，橘子视频正在筹备开拍新的综艺《明星事件簿》，时导觉得您很适合，有意向平台推荐您，如果您也有意向的话，可以留下邮箱，我将详细资料给您发过去。”
岑汐也关注了时导的微博，之前就看到了时导在筹备这部推理向综艺的信息。
邀请来得突然，岑汐有些不确定道：“时导真的有考虑我吗？”
“那当然。”助理小哥轻声一笑，“这样吧，我先把资料发您邮箱，不管您到时有什么想法和建议，都可以直接跟时导联系。”
岑汐提供邮箱账号后，那边助理小哥就挂掉了电话。
紧接着，电脑邮箱提示音响起，一封新的邮件传了过来。
岑汐打开文档，里面便是方才时岸助理提到的《明星事件簿》资料。
这些尚未开播的节目剧集都有个统一的原则，那就是在项目播出前注重保密，所以份文件说是基本资料，但具体陈述相当模糊，唯一确定的地方就在于它和橘子视频平台合作，采用直播方式进行。
明星推理类综艺，之前其他平台今年已经推出了两款，但都被人诟病说有台本和改动，也是时导对自己的编导能力足够自信，所以才会同意采用直播形式，然后再剪辑出两个小时时常的综艺剧集在电台或平台播放。
这么一来，这部综艺难度对于嘉宾而言是很大的挑战升级。
而此次综艺的嘉宾邀请也沿用了多元化的人员搭配，目前已知会有一位视后，一个影帝，一个流量男星，一个新晋小花，其他人员都基本已经就位，唯一差的就是高智商网红素人。
所以时岸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岑汐。
与此同时，洺华娱乐第二会议室内，秋绫的经纪人恨不能给在座几位大拿跪下了。
秋绫是洺华娱乐今年刚刚捧红的小花，冲着时导名气的诱惑，接下了《明星事件簿》的综艺。
可她不知道得是，当时接这综艺时经纪人酒后大意，没有注意到其中的信息差，这档综艺并非是像其他节目那样后期剪辑录播，而是同样提供直播观看。
直播镜头最容易暴露一个艺人的问题。
而这其中视后和影帝有作品，流量男星有不论发生什么都会死忠到底的庞大粉丝，秋绫刚刚靠着仙侠古偶积攒起来一些人气，没有后期的帮助和剪辑，很容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刚刚积攒的观众和路人缘荡然无存。
如果突然反悔拒绝的话，得罪的不止平台，还有导演那边。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同公司咖位更高的艺人江湖救急，今日请同公司其他几个金牌经纪人过来，就是希望有人可以帮着吃下这个饼。
周临开会回来后，找到谢晏辞询问：“秋绫那边出了问题，不能接时导的《明星事件簿》了，你要不要考虑接个综艺？”
“不考虑。”
谢晏辞拒绝的干脆，他的确这几年内都没有接过综艺，也没有接新综艺的打算。
哪怕这次请来的合作导演是时岸。
“但是这个综艺，时导请了岑汐。”周临无视掉谢晏辞拒绝，自顾自道，“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岑汐这身份参加这种级别的综艺，拿不到什么好的台本和角色，平台方不会允许一个网红素人抢太好的角色，也不能有太多的高光。”
谢晏辞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经过一番通话之后，谢晏辞和制片方敲定，自己愿意代替秋绫参加综艺，如有必要，他自己愿意让渡部分权利，前提是岑汐的角色不能压。
虽然只是一个视频平台的综艺，但有王牌导演坐镇，还请到了两个影帝，一个视后，一个流量和口碑极好的高智商MCN公司负责人，是还没有开拍就要爆平台的水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弄明白。
对方按耐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追问，您跟岑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以前和佰佳文化有一些合作。”谢晏辞斟酌着又补上一句，“我们还是中学同学。”
“好的好的，谢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按照您的要求做妥善安排。”
当天下午，谢晏辞就接到了时导来电：“你跟岑汐应该很熟悉吧？我听说你这次参加综艺是专门为了她来的。”
“是秋绫那边出了点状况。”谢晏辞道，“这次真的也是凑巧。”
“之前电影成绩不错，洺华高层那边也一直有想要我们趁着热度二搭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次搭得着实有些突然。”时岸道，“你好歹算是演艺圈前辈，有空记得找岑汐通一下台本和一些综艺基础拍摄流程。记得，一定要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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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综艺这事不在岑汐的专业领域内，但他们公司如今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岑汐在经历了一整日的思考过后，又拿着打印出的邮箱文件去找了孟音。
孟音听说时导要找岑汐参加综艺也是一惊，看过资料后对着岑汐肯定道：“片方那边给的条件相当不错，而且你头脑够用，逻辑缜密，这样的机会难得，可以去试试。”
岑汐也有些跃跃欲试。
价格不错只是很小的一方面，这件事情对于她而言是这一种全然没有经历的生命体验，也是最吸引她的地方。
岑汐给了时导肯定答复后，对方很是开心，并承诺自己会找专业的老师来帮她通一下台本。
这人听起来神秘又专业，岑汐也有些好奇对方是谁。
结果来得人竟然是谢晏辞。
岑汐虽然也想见他，但他本人和时导描述里的前辈差距还是有些大，她忍不住小声质疑：“你以前是不是没有参加过综艺？”
“嗯。”谢晏辞道，“的确是第一次。”
“这么说来你也没什么经验。”岑汐更为不解，“那为什么时导还要你来帮我通台本？”
“可能因为我们要参加的是同一档综艺。”
谢晏辞说得云淡风轻，可岑汐一想到两人即将要出现在同一档直播综艺，脑子就突然乱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似乎一时丧失了语言能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刚才的话题问下去。
“那你以前怎么不参加综艺？是不是担心会消耗一些演绎方面的灵气？”
“不完全是。”
他回答得太过模棱两可，岑汐抬头追问道：“那还有什么？”
“你知道找我最多的是哪种综艺吗？”谢晏辞提问。
岑汐对演艺圈的事情的确不太了解：“哪种？”
“恋综。”
岑汐：“……，是那种八个机位围观谈恋爱的恋综吗？”
“差不多。”
“我以前也曾经有过一个很喜欢的男演员。”岑汐回忆道，“他和现任女友就是恋综在一起的，而且这些年感情一直稳定，马上就要结婚，参加这种综艺好像很有利于找女朋友……”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岑汐心中的疑惑也很轻易地问出了口：“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呢？听说你也不拍吻戏，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谢晏辞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
他道，“的确是有一个人。”
他正面地回答了自己，岑汐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着问题继续问下去。
正在此时，周临电话打了进来，主旨还是日常催促，让他得空赶紧赶一下手头工作，留出时间拍接下来的综艺。
谢晏辞挂掉电话后，岑汐就不再说话，而是跟谢晏辞专心通起了台本和综艺规则。
当天凌晨一点，手游冲关完成的周临在即将入睡之际，接到了谢晏辞的电话。
这种时候谢晏辞能给他电话，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周临带着这样一种强烈的预感，一边做着心里建设一边按下接听键，“你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个点打电话过来？不能等到明天说。”
“是有点急。”谢晏辞电话那头的声音还算平静，但接下来的话无异于一个惊雷在周临耳边炸开。
“我想要跟岑汐说开。”
“什么说开？”黑暗中的周临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谢晏辞你别跟我说，你要跟岑汐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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