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得到消息没多久,褚卫给他来了电话,音色里也隐隐透着兴奋。

    “我还以为你拿了剧本就是石沉大海,没想到搞定得这么快,”褚卫快言快语,“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八点吧,起得来吗?”

    “没问题,”晏词心情很好。

    但是晚上睡觉让他犯了难。

    因为昨晚和许少淮同住,他的被子和枕头都在三楼主卧,连大白鹅阿姨都帮他收拾得整整齐齐,拍得没有一丝褶皱放在床头,但昨天是经过许少淮同意,那么今晚呢?

    他在床边站了会儿,抱起被子,关门前小小瞄了眼。

    还是睡自己房间。

    为了第二天状态好,九点过后他已经不刷手机闷头睡觉,次日七点起床,洗漱吃早饭,褚卫比说好的时间早到15分钟,7点45分已经来到兰庭别墅,晏词也刚好准备妥当。

    去的路上,他又选取了一些孟孑然的片段回顾。

    除了研究剧本,他还关注了编剧和导演,网上搜过资料,主要编剧是金俊胜,参与过很多电视剧的编写,也改编过不少小说,前两年很火的悬疑剧《裂缝》的编剧之一便有他。导演也有名气,不过指导的古偶少,多数是古装正剧。

    “做过功课了吗?”褚卫侧目看他。

    “做过了,”晏词道,“剧本,导演都了解了些,连你我都上网搜了搜。”

    因为以前的经纪人是赵成誉,所以自己每天都想摆烂,脑子里就琢磨着怎么被雪藏,身在娱乐圈也不关注圈子里的人和事,知晓的人也就少。

    褚卫失笑:“然后呢?”

    晏词道:“知道了娱乐圈有个金牌经纪人。”

    “我?”

    “顾钧。”

    “”

    晏词乐了会儿,翘起拇指:“但是卫哥,您也是这个。”

    不是他假意奉承,是真搜过,网上明星的消息多,背后经纪人的内容少,但不是找不到,好好挖一下能知道不少,在褚卫手里捧红的艺人有过影帝影后,大红大紫的顶流,也有口碑相当好的实力演员,在他来世逸前,褚卫已经不再当经纪人,而是晋升成了世逸的管理层。

    所以,许少淮是派了世逸的高层领导来手把手带他。

    褚卫闲适笑笑:“我好多年没带艺人了,突然让我接手,从小艺人培养,之后再从我手里出去一个巨星,想想也不错,还真燃起了我当年刚入行时的那股干劲儿。”

    “我也是,”晏词也觉得自己身体里充满能量

    ,有了一种想尝试当一个真正演员的感觉。

    他打开了些窗,清晨的阳光倾斜,掠过俊逸好看的脸,褚卫也松了松胫骨,交叠起双腿,哼起小调。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一眼,稳稳开着车按照导航前行。

    《朝代》尚未开拍,导演为了找感觉,租用了其他剧组搭建后用完未拆的古装场地,抵达时大约上午十点,试镜和其他演员的定妆照都在这儿。

    场地很大,分了几个房间为化妆室和更衣室,摄影、灯光等都很到位。

    晏词进去时,正有女演员拍照,大多定妆照不会和开拍后一样精细到各方面,主要是为了找贴合剧中人物的感觉,选合适演员,也为后期妆容做个基础的打底,但简单装束已衬出了女演员李依楠的古韵气质。

    不知道是饰演剧中的哪位,总之就是好看。

    “我劝你少看两眼,”褚卫提醒,“我可不想刚接手你没多久就听到你没了的消息。”

    晏词哈一声,知道他想歪了:“卫哥,我不是那种人好吧。”

    “那也少看。”

    “是她去年播放的那部律政剧很好看,我还追过,有点想上去要张签名。”晏词小小解释了下。

    这边说着,那边摄影师喊了停,需要休息两分钟,有人递水给李依楠,同样是著名演员,夏侯,其实他全名叫夏侯侯,全网都知道,据说本来要改好听点的艺名,但他公司说他这名字有特点,没让改。粉丝爱称呼他猴猴,粉丝团为“猴子”。

    夏侯的名气和宋陈晨差不多,只是平时更低调些。

    这两位签约的全是世逸。

    褚卫看了眼晏词,笑了笑,抬手朝李依楠和夏侯简单示意,夏侯看过来,喊了声卫哥,李依楠还在镜头下走不开,于是递眼色让助理送水过来。

    助理拿了一瓶矿泉水小跑到他们身边,双手递出:“卫哥,喝水。”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褚卫接过水,放进晏词手里。

    晏词心道可以啊,这是给他露了一手啊。

    李依楠助理看了眼晏词,转身忙自己的去了,夏侯踱步过来,刚才的动作他有看见,视线也往晏词身上看去,打量着,笑问道:“卫哥,你该不会是带新人了吧?”

    “有什么问题,我给你介绍一下,晏词,以后他就是你师弟,遇上了就照看着点,这位是夏侯侯,”褚卫为他们相互介绍。

    “师哥名气大,电视剧我都追好多部了,以后师哥多关照,”晏词礼貌递出手,自己真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成为大咖的师弟,说不兴奋脸上的表情也骗不过去。

    “嘴甜哈,”夏侯与他握了下,拍拍他肩膀,“以后就管我叫猴猴师哥,好听。”

    “少调戏人,”褚卫警告。

    夏侯喜欢开玩笑,没有大咖架子,随和,于是晏词顺着喊了他一声猴猴师哥。

    介绍过了人,褚卫带晏词去见导演,场地搭建的是室内景,导演在另一个房间,不过从一间房走到另一间房的一小段距离,晏词又见到了荧幕里好几张熟面孔和几名老戏骨,而这些人还只是这部大剧的冰山一角。

    这一刻,晏词才真正感觉自己踏入了演艺圈。

    导演正和妆造师聊演员造型,他脑袋后扎了个小辫子,四十岁上下,抱着胳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指着发型说什么,晏词走近才听到他喊头痛,应该是对发型和服装都不满意。

    “老毛,”褚卫上前。

    老毛,其实名为张戊森,据说剧外和演员们打成一片不拘小节,投入了拍摄就是典型的龟毛处女座,所以被朋友们戏称最龟毛导演,叫着叫着成了大家顺口的毛导,不过和他不熟的人都是规规矩矩叫张导。

    “哦,来了啊,”张戊森拉了把椅子,“你先坐,等我会儿。”

    “没事儿,”褚卫道,“你先忙。”

    但椅子他没坐,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他一个知道内情的自己坐,让晏词站着,这没法坐下去,干脆就站着得了。

    晏词倒是无所谓,也早和褚卫商量好了,有褚卫的面子就足够用,机会给他,抓不抓得住靠自己。

    张戊森没耽误多少时间,与妆造师交代了几句便转过了身。

    褚卫介绍:“老毛,这位就是晏词,昨晚打电话和你说的。”

    “张导好,”晏词打招呼。

    “好好,”张戊森点了下头,也不多废话,该介绍的褚卫在电话里都介绍过了,他招手喊了个人过来,“带他去试一下造型,孟孑然那个角色。”

    “好,”对方应下,对晏词道,“那你跟我来。”

    晏词跟着人进了化妆间,工作人员找了一名化妆师来,简单说了之后化妆师表示明白。

    晏词也委婉发表了一点见解,孟孑然即是陈王护卫,也是沙场上的一名小将,还是陈家院里的知心小哥哥,剧本中简单几处描写便能得见不同地方造型也不同,但这个人物的灵魂在于,他是众多污浊中澄澈的一点光明。

    所以这个人物要亮,但不是打扮多鲜艳的意思,而是一眼能捕捉到的干净和明亮。

    越精细反而越掩盖光芒。

    “说得挺有道理啊,那我给你弄简单一点,服装你自己挑?”化妆师在他身边坐下,拿着化妆刷一会儿掸几下,偶尔看一眼镜中。

    “谢谢小姐姐,”晏词嘴甜。

    化妆师轻轻笑起来:“我都这把年纪了,赶上小姐姐时代的时候我都老了,今天总算听到一句,那发型想怎么弄呀?”

    “束发的头套吧。”

    “半束发还是全束发?”

    “全束,但是不要盘起来的那种。”

    “懂。”

    弄好发型后,晏词挑了件简单的白色劲装,干净历练,孟孑然有佩剑,但现场没有,他从为数不多的道具里挑了把匕首,与在《青云》剧组时拿的那把短刀差不多,那次归刀入鞘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练习了很久才摸通了点小技巧,现在练两边也能熟悉起来。

    准备好后,他出了化妆间。

    能拿到角色最好,拿不到就是命,晏词放松心态,身背笔挺也不拘谨,俨然一派阳光少年郎。

    “形象不错,”张戊森赞了句,叫场务搬来一把躺椅,“你这装扮就演一段在院子里晒太阳,和几个小孩子聊天,行吗?来之前看过剧本吗?”

    最后一句话是他问褚卫。

    褚卫道:“看过,看过好几遍了。”

    晏词记得那一段,孟孑然不走寻常路,办完陈王交代的任务后路过围墙,听得院内几个孩子吵着要摘果子,于是跃上树摘了果子后直接翻墙而进,而后躺在院中椅子上悠然晒太阳,偶尔与几个小孩儿聊几句,话里是逗趣,实际是表达心中对朝堂勾心斗角的感慨,他什么都懂,却又向往着一份纯真。

    晏词从进翻墙后那一段开始表演,因为台词背后的心情深刻,所以记得牢

    进入表演后,张戊森觉得眼前亮了亮。

    褚卫定心,微微一笑,笃定是成了。

    怕事情出现意外,他拍了晏词的照片发给许少淮,表明晏词很适合这个角色,免得顶头大老板突然改变主意要晏词再接着休息。

    照片里,白衣少年恣意地躺在长椅上,长腿交叠,腰身佩刀,一手枕在脑后,侧目的笑容比头顶的灯光还耀眼。

    许少淮已不在原来的分公司,手头的事情也刚处理完,大鱼慢慢钓,他不急于一时,指间的钢笔缓慢有序转动,人懒洋洋倚在皮椅内,姿态闲散,自有一身冷漠笼罩全身。

    他望了眼手机,正好来消息。

    褚卫。

    发来一张照片,晏词的。

    笃一声,钢笔的笔尖落在面前的一份文件上,一旁的韩助理抬起眼,只见许少目光专注,唇角微微牵起。

    近段时间凌远内部又有人开始搞动作,但是痕迹切割得干净利索,线索断了,证据没指向那个人,因此以他经验判断,许少的心情不说多恶劣,起码不会太好,但此刻应该是不错的。

    “韩助理,”许少淮道。

    韩助理起身,颔首说:“您吩咐。”

    许少淮放下手机,两指点在屏幕之上:“你去预约几名汉服设计师,定做几套服装。”

    韩助理看到了照片上的人,要为谁定做已心知肚明,而且他已经有一份晏词的详细尺寸,是许少亲口报给他的数据,也知道晏词去剧组试镜的事,问道:“是要等晏先生确定角色之后送到剧组吗?”

    “不,”许少淮弯了下唇角,“送到我住处。”

    “好的,”韩助理立即去办。

    片场,导演确定了就用晏词,当天中午一起吃了饭后便开始谈合同的事,速度之快,但合同没在手边,于是谈好回头发电子版本。

    因为褚卫和张戊森是老友,彼此不需要客套,于是只在附近挑了个馆子吃便饭,晏词就坐在褚卫边上,一边吃一边听,自我感觉就是个蹭饭的。

    而这样的氛围他觉得不错,没有劝酒,没有恭维,就是谈近况谈剧谈工作。

    他算是边听边学。

    “对了,”张戊森指了下晏词,朝褚卫道,“怎么现在又开始带艺人了,重操旧业?眼光还是一样独到嘛。”

    有些话褚卫还是没明说,只笑笑:“最近有空就带带,晏词,以后跟着导演好好学。”

    “张导多关照,”晏词笑着开口。

    “小晏,我这个人以后对事不对人,剧外聊什么都可以,正式工作我可不打马虎眼啊,”张戊森说得直,“新人难免娇气,但娇气在我这儿没用,你得能吃苦,拍戏可不是来玩儿的,不要割破个手就哎呀不行啦,疼啊拍不了啊,到时候可别这么跟我扯淡啊,除非是真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

    导演虽然直,但话里夹着风趣,就刚才学的几句掐着嗓子,把晏词逗乐了,他拍胸脯保证:“张导,您放心,我能吃苦,熬几个大夜都不是问题。”

    “好身体是本钱,我也不是冲着虐你们去的,总之就是要认真对待。”

    “一定!”

    “好,你小子看着也顺眼,有眼缘,吃,吃。”

    吃饭这事儿其实晏词没落下,但导演又平易近人地招呼他,于是他夹了第三个大鸡腿,吃得相当满足,走出饭馆时还打了两个饱嗝,褚卫摇头笑他是个吃货。

    正要与张导作别时,张戊森接到了电话,工作方面,听了两句后回头看了眼晏词,晏词直觉,是因为孟孑然的角色。

    果然,只听张戊森道:“定了定了,定人了,啊,褚卫的艺人,不行,你推荐的人我见过了,没那个灵气。”

    “谁给你走后门!”他突然一声喝,“爱咋咋地,我觉得谁合适就谁合适,我拍电视剧还是你拍电视剧,你跟我来这一套我还真不吃!”

    “不行你弄我,什么玩意儿!”

    看得出来,张戊森还是个暴脾气。

    晏词在心里给他点赞,性格直,不被左右,想来是个好导演,褚卫凑到他耳边道:“放宽心吧,他定了谁就是谁,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你了。”

    “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可能被僵尸啃了脑子。”

    “”

    晏词想说他这么说不怕被张导揍吗?尚未出口,身后有人惊喜喊他:“晏词?”

    晏词转身,呵,范峣。

    “好巧啊,晏词,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范峣笑得异常温和,也十分热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

    麻蛋,吃太饱了!

    “你朋友啊?”褚卫道。

    “是啊,”范峣抢先一步回答,“晏词之前和我是同一个公司的,我们还住同一个宿舍,哦您好,褚先生,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范峣,签约在新悦,今天也是来试镜的,不过我就是试个小角色,晏词你呢?”

    “无可奉告,”晏词完全不给他面子,“我们不是朋友,你别那么热情,我容易吐,你也悠着点,我素质高低全凭心情。”

    范峣就是趋炎附势,捧高踩低,吹风两头倒的人,用脚指头想就知道,一定是刚才看到他们和张导一同从饭馆出来,他又和褚卫站在一起,这才表现出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态度。

    范峣完全不尴尬,笑得自然,但是心里唾骂了晏词N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晏词专打他脸。

    “以前是我不对,我就是说话直,偶尔不经过大脑,但没有恶意不是针对你,纯粹嘴快,”说得虚伪。

    晏词咧开嘴,喉结震荡,夹子音:“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范峣终于尴尬了。

    晏词就不是个能正常交流的人!!!

    张导转过身来看他们,晏词背对着张导,戛然而止,侧身露出范峣的身影,对范峣道:“以后别这么怪笑,好好说话。”

    “?!”范峣有被气到,自己搞怪还厚颜无耻倒打一耙??

    褚卫目睹了全过程,心道就是个活宝,既然不是朋友他也不再理会范峣,与张戊森作别,带晏词上了车。

    范峣的脸在车窗外一晃而过,晏词没错过他变化后的精彩表情,气愤、嫉妒,统统要从眼睛里迸发出来。

    范峣在原地驻足了会儿,直到黑色私家车远去成为一个小黑点他都还没走。

    拿出手机,发信息骂晏词。

    [我以前还真以为你多清高呢,这不要那不去的,原来是傍上褚大经纪人了,有了更大靠山,表面不肯陪酒背地里搞小动作,为了让他挖你使了不少下作手段吧,小人得志!等哪天他玩腻你了你也就是一破鞋。]

    他噼里啪啦打了一段字,可最终没发出去,删了。

    眼骨碌一转,他打开手机里的镜子,自己样子不差,晏词能勾搭的,他也能勾搭。

    褚卫

    车内,晏词将高兴的事第一时间分享给许少淮。

    [许先生,我刚出片场,试镜通过了。]

    [开心了?]

    [开心^_^]

    晏词接着低头打字,剧组开机在即,张导说了让他后天就进组,时间很赶,可能要和许少淮回来的时间失之交臂,跟了剧组后怕也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打字到一半,电话来了。

    他迅速接起:“许先生。”

    褚卫偏过头,看向窗外。

    “什么时候进剧组?”电话里问。

    “张导说后天,”晏词如实说,还想问一句工作忙得怎么样,转念一想自己不懂生意上的事,问了也是白问,还有催促的嫌疑,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而下一秒,许少淮道:“我明天回来,下午五点之前到家。”

    “真的?”

    “煮的。”

    “”晏词抿了下嘴唇,却又忍不住露出大白牙,车窗上印着灿烂笑容,“嗯!”

    “那就说好了,晏词,”磁性嗓音又故意沉了几分,“明天晚上的时间,都留给我。”

    晏词的耳朵悄悄红了个通透,总觉得手机容易漏音,也怕许少淮说出更刺激的话,他扭向车窗,几乎是用气音说:“许先生,我现在在车里。”

    听觉相当灵敏并且能迅速会意的褚卫:“……”我应该在车底。

    第32章

    “嗯,在车里,怎么了?”许少淮问。

    “就是咳讲话不太方便,”晏词挠了下头,希望许少淮能懂他的意思,正常聊天可以,如果说些暧昧的话光天化日的,多难为情。

    可是许少淮“不懂”:“怎么个不方便?”

    “”这是故意的!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似乎心情颇好,于是不再逗他。

    结束通话后,晏词收好手机,回到住处还早,下午他又跑了一趟安玉溪那儿搬自己的画架,阿姨帮他放置在一楼的空房间内,有落地窗,阳光好,开门出去便是屋架下的一方休息台,有桌子有椅子,春暖花开的季节躺在躺椅上吃水果喝咖啡能惬意死。

    晏词躺了一分钟,然后倏地弹了起来。

    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摆好画架整理好东西,他忙不迭带着上次画的《马到成功》出门装裱,大手一挥,选了店里最贵最好的材料,据老板说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材质好又大气,但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方面他没研究,贵是真贵。

    “啊”晏词捂住心脏。

    特么快碰万了,就是把他画划烂了这边框也得好好供着。

    和老板谈好了取货时间,晏词回家,看了会儿剧本后洗澡上床,他习惯睡前玩会儿手机。

    群里消息很多。

    离开青云剧组那天,周裴拉了微信小群,他与谭明亮在内,名为结义三兄弟。第二天白晓逸也进了群,但群里的话题一直不多,今天周裴倒是活跃,因为他那边也杀青了,晏词翻了翻聊天记录,同时杀青的还有白晓逸,但他很快接了下一部,说是马上又要进组。

    巧了,也是《朝代》。

    演员赶剧组的多的是,抽空去其他剧组试镜也屡见不鲜,能和熟人一起再进剧组能彼此多照应,当然最好。他跟着瞎侃了几句后开始刷财经新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习惯。

    总喜欢看两眼。

    看着看着眼睛逐渐泛酸,人从坐着变成半靠着,从半靠着换成躺下,躺下没多久,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许少淮回来了,说到做到,时间没超过五点,晏词看见熟悉车子本来又要蹦过去,想起来车库是个“好地方”,生生刹住了脚。

    还是在人多的地方为妙。

    他在客厅坐等。

    许少淮上楼洗了澡,换去了一身正装,穿着休闲,湿润的头发在随意擦拭的毛巾里显得相当柔软。他坐到晏词身边,将毛巾递到晏词手里,腕间的银色表带在客厅的敞亮光线中折射出淡淡光晕。

    “帮我擦下头发?”他问。

    “您的头发我能擦吗?”晏词反问,脑海中闪现电视剧场景。

    许少淮问道:“又想到什么了?”

    晏词老实说:“丫鬟帮女主梳头,一不小心扯痛了女主头发,女主反手就是一个逼兜,还要再骂一句‘臭丫头,连个头都梳不好’。”

    “你看我像女人吗?”许少淮好笑。

    晏词眨巴着眼睛:“男人一样掉头发。”

    许少淮哼哼,凑近他,忽然又敛去所有笑意,目光缓缓下移,视线在晏词唇上定格,道:“掉一根,就亲你一下。”

    “”晏词脸红。

    “擦吗?”男人又低声问。

    今天阿姨没准备他们的饭菜,许少淮要带他出去吃,所以不能耽误时间,晏词拿起毛巾,对,是为了赶时间,而不是为了亲亲。

    “我擦。”

    “你是在骂我吗?”

    “不是!!!”

    他将毛巾覆盖在许少淮脑袋上,轻轻揉搓,触感和他想象得一样柔软,一开始有些紧张,不是真的以为万一弄痛许少淮会挨揍,而是这样的小举动也是一种亲密,是日常里慢慢渗透了生活细枝末节的甜蜜。

    许少淮低着头,两条长腿微敞,视线专注在手机屏幕的页面上,偶尔滑动一下。

    晏词看了眼,是汉服的设计稿。

    凌远没有涉及服装行业,看样子也不是许少淮的风格,可能是有什么合作项目需要用到汉服设计,近几年汉服确实流行,晏词没多问。

    许少淮头发不长,又是夏天,干得快,风干之后垂落在额角,略显蓬松却不乱,硬朗的气质里面多了几分柔和,他拿上车钥匙带晏词出门。

    晚饭在预定好的餐厅,晏词吃得欢快。

    出了餐厅后,依旧是许少淮亲自开车,车窗漏了一点缝,晚上的自然风混合车内空调的冷气,凉爽而不干冷,相当舒服。

    许少淮搭着方向盘,问:“想去哪儿?”

    “不回去吗?”晏词反问。

    “不回去,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玩儿,”许少淮道。

    晏词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过,许少淮带他出来是专门为了带他玩儿的,他以为吃顿饭就回去了,然后像上次那样看着对方工作,他再叽叽歪歪,有点害怕惹人烦又忍不住说话。

    所以现在算约会吗?

    雀跃从心头迸起。

    晏词定定看着许少淮,在对方侧身投来目光时,迅速低下,这个认知有点招架不住,心跳咚咚加快。

    他赶紧认真思考,自己爱好不多,空余时间画画、看漫画、觉得精力充沛的时候还会去篮球场玩两把,但会控制好自己的运动时间,免得发生意外,其他就是和发小看电影,去过几次酒吧,没有特别的。

    “不如,再去看赛车?”他提议。

    “不去,”许少淮一秒不带思考,直接拒绝。

    “为什么?”

    许少淮看着他,薄唇轻启:“有只小兔子会打架,打完架会流鼻血,我还记得那只兔子告诉我,他不担心我,只担心我万一出车祸会被连累。”

    “”记得好清楚。

    “那去听音乐会?”

    “你不会犯困?”

    晏词的确没有音乐细胞,听流行歌曲还行,听小提琴演奏相当于催眠曲,而他提议音乐会只是想配合许少淮的品味。

    许少淮道:“挑你喜欢的。”

    “去酒吧?”

    “身体不要了?还想喝酒?”

    “看电影?”

    “家里影院,想看什么?”许少淮启动引擎,跑车离开泊车位,速度平稳。

    “想看惊悚片,”一说到电影,他脑子就冒出恐怖阿飘,“我最喜欢的就是科幻片和惊悚片,网上好看的科幻片我几乎看遍了,惊悚片我看得少,主要一个人不敢看,别的事我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怕阿飘,可是我又特别想看。”

    许少淮笑了笑:“以后想看,都可以陪着你。”

    “那你会怕吗?”他想从许少淮脸上看出一点恐惧,想发现新大陆,毕竟是太子爷,让人觉得无所不能,似乎什么都不在话下。

    许少淮从容道:“不怕。”

    果然。

    “晏词。”

    “嗯?”

    跑车已经汇入车流,许少淮开着车,目光地注视着前方,说:“今晚太匆忙,来不及准备什么,下次时间充裕可以带你去度假,出海,喜欢的话带你看赛车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做完手术,身体养好。”

    晏词听着,直觉这是许少淮想在他休息期间带他去做的事情,但因为他想快点工作,于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心神微微荡漾。

    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有时很危险,有时又很温柔。

    不知怎的,晏词竟然问了句挖对方过去的话:“许先生,您以前对别人有过好感吗?就像我们这样。”

    “没有,”许少淮说。

    他的生活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没有多复杂,工作、玩,兼顾着来,生意上接触的都是商业人士,只谈工作不谈别的,玩乐中倒是不乏有趣的人,但没有有趣到想让他逗弄的地步,基本多看两眼就腻了。

    晏词点点头,特别开心,也有一点惆怅。

    初恋,多数无疾而终。

    他看向窗外,街边的某商品广告牌在眼前滑过,巨幕上的代言人是宋陈晨,但是回去的路压根没有这个广告牌啊!

    他们不是在回去。

    “许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附近有家电影院,先去那儿,”许少淮说。

    “不是回家看吗?”

    “确定不想买点爆米花?”

    “要!”晏词喊得快,别墅的大冰箱里什么吃的喝的都有,就是没有爆米花。跑车在电影院外停下,晏词自告奋勇去买,许少淮在车里等。

    今天正好是周末,电影院比平时热闹,小情侣一对对,也有夫妻档带小孩儿来的,还有不少人挤在陈列的娃娃机前。

    晏词挑了个人少的队伍排着,无聊地看着几个男生女生抓娃娃。

    一名女生发出兴奋尖叫,剪到了一个大娃娃,围着人一片羡慕,在他们边上还有个打电话的男子,大约是觉得他们吵,他回头看了眼,走开了些接着打电话。

    就在他转过来那一瞬,晏词觉得他的脸有点眼熟。

    思索两秒。

    他掏出手机查看安玉溪曾经给他发的照片,这不就是姓陈的渣男吗!

    他答应过发小,遇见渣男一定帮他补两脚。

    “要薯条还是爆米花,大桶小桶?”工作人员问,不知不觉已经轮到他了。

    晏词道:“我要口罩。”

    “啊?”柜台的小姑娘懵了下,他们是有口罩,但基本都是买爆米花,很少人要口罩,“哦好,一元一个。”

    晏词买了两个口罩将下半张脸遮挡严实,换做以前无所谓,但现在换了签约公司,不想给公司惹麻烦,戴好口罩,他才要了两只大桶,抱着一桶爆米花一桶薯条朝渣男走去。

    渣男还在打电话。

    “宝贝,你听我说,我不是和别人来看电影,我是和我妹妹来的,真的,亲的,一个爹妈生的。”

    “你别不信啊,我告诉你,就是你那个朋友老挑拨是非,看见我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就说我劈腿,他怎么不问问清楚呢,他就是见不得我们俩好你知道吗!”

    “好了好了不气了,我晚上过来陪你好吧?”

    在晏词靠近前,有名女生同样抱着爆米花走到了渣男身边,渣男当即说了句回头聊便利索挂断电话,然后亲昵地揽住女生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下。

    来看电影,还搂着亲亲抱抱,也叫亲妹妹?

    亲嘴的妹妹吧。

    晏词暗句暗骂一句晦气,脏眼睛,最恶心就是这样的双插头,有男朋友的时候和女生玩,有女朋友的时候找男人玩。

    他走到人身后,抬起一脚蹬在人屁股上。

    啊哒——

    踹完就跑!!

    *

    “嗯,恐怖片,带点幽默最好,经不得吓,”许少淮正打电话,视线一瞥,一个眼熟的人一左一右两手举着桶装的零食朝他飞奔而来,屁股后头像着了火。

    “站住!你给我站住!”男子追着晏词,气急败坏。

    男子没有任何受伤,但摔了狗吃屎太丢脸。

    “听见没有,你给我站住!臭小子,你他妈谁啊敢踹老子!”

    晏词哪会站住,跑得比兔子还快,桶装爆米花一把塞进打开的车窗里交给许少淮,也撒了许少淮一身。

    “快跑快跑!”自己飞快绕过车头钻进副驾,急促喊道,“gogogogogo”

    跟演大片似的。

    许少淮被他的焦急弄得心乱,启动了引擎,甩尾走人。

    跑车驶出十来米后,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气,被自己养的小兔子牵着鼻子走了,他许少淮什么时候怕过事,居然有那么一天会听从别人意愿,落荒而逃?

    “你真是,让我体会了很多第一次,”许少淮扫他一眼。

    晏词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咧咧嘴,看到爆米花桶还在许少淮腿上,赶紧抱了过来,但人身上撒了不少,略有狼狈。

    他尴尬,麻溜儿帮许少淮清理干净后道歉:“对不起,许先生。”

    “又和人打架了?”语气略沉。

    “我蹬了那人一脚,”他说。

    “为什么?”

    问到原因,晏词气愤:“他就是个渣男,特别渣,以前就脚踩两条船,现在还是一样,刚才他电话里哄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看着就来气,下次见到他我还蹬他。”

    “有这么气?”

    “当然,我一直记着呢!”

    许少淮沉默。

    渣男话题就此终结,晏词也没再多提,提这种人扫兴,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回到了住处。

    他抱着爆米花跟着许少淮上楼,阿姨贴心地为他们送上可乐。

    别墅自带的影厅很大,地面铺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中间摆着榻榻米,一旁是布艺沙发,可以坐可以躺,比影院舒服N倍。

    晏词把爆米花放在榻榻米上,可乐一人一杯,沙发靠榻榻米近,他倚在沙发边缘,稍微一伸手就能够到爆米花。

    许少淮用手机投屏,连接幕布,随后和他一样席地而坐。

    “许先生,这部影片叫什么名字?”晏词问。

    影厅内的窗帘已全部合拢,房间黑暗,只有荧幕发着光亮。

    是部外国片子。

    许少淮不答,只是曲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方,姿态有些散漫和慵懒,侧面轮廓利落流畅,却没一丝丝偏向晏词,只注视着前方。

    晏词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难道是自己说话轻了许少淮没听见?

    片名随即出现,也不用等回答了,他捡了颗爆米花丢进嘴里。

    电影开篇是几个小孩儿在家里玩,接着是爸爸回家,爸爸是摄影师,说今天拍一些好风景打算去洗照片

    开头不算新鲜,之后几天家里陆续出现怪事,是常规套路,但是渲染的气氛十分到位,拍摄得一点也不粗糙,画面精良,恐惧剧情中又兼顾幽默,但主打的还是惊悚。

    当女主照镜子陡然看到一角模糊黑影的刹那,把晏词也吓了一跳。

    心道了一句卧槽!

    吓人没点预先提醒。

    如果是和发小一起看,此时两个人已经肩并肩,他又朝身旁人看去,挪动了点位置朝许少淮靠近。

    许少淮动了,离他远了些。

    “”什么情况?!

    “许先生,”话音刚落,荧幕中发出一声尖叫,晏词只觉自己的魂跟着抖了抖。

    但是,许少淮对他视而不见。

    为什么?

    他有些不明所以,阴森森的音乐扎入耳朵里也不觉得那么恐怖了,呆了一瞬,又道:“许先生?”

    许少淮终于应了他的话,问:“怎么了?”

    这话是不是应该反过来问?

    “许先生,您是不是觉得电影太无聊了?”

    “不无聊。”

    “那为什么不高兴?”晏词有话就是,他憋不住。

    许少淮默了默,荧幕光亮闪烁的同时划过他微微拧起的眉头,有着明显的不愉快,握着可乐杯子的动作类似两指提着一罐随时会掉的啤酒。

    他冷冷道:“不爽。”

    晏词怔住,不爽?哪里不爽?

    从他们今天吃晚饭开始,一直相处得很融洽,到电影院买爆米花也是,出来之后

    思维逐渐清晰,好像在回来的路上许少华的话变少了,沉默寡言,是那时候出了问题!

    他反复回顾对话,突然get到了问题的点。

    许少淮误会他了!

    所以,又吃醋了???

    “许先生,您误会了,我和那个人没什么,我不是为自己踹的,我是为我朋友踹的,他渣了我朋友!”晏词着急解释,“我说过的,我没和别人有过亲密行为,我还没谈过恋爱。”

    许少淮喝了口饮料,放下后朝他看来,眉宇终于舒展,道:“过来。”

    晏词坐到他身边。

    许少淮揽住他腰,轻易将人抱入怀里,让晏词坐在自己□□,双臂从后背松松地环着他,亲吻落在晏词耳廓上:“以后说话说清楚。”

    晏词耳朵烫了下,小小反驳:“是您没有问。”

    “你有没有过去我不在乎,懒得问。”

    “那您还吃醋?”

    “嗯。”

    “”好理直气壮。

    解释后,晏词心态轻松,也对电影重新有了兴趣,偶尔点评几句说吓人。许少淮都会回应他,两人分吃一桶爆米花,边看边吃,一个阿飘镜头突然闪现,晏词往后仰,紧密贴上许少淮胸膛,一手捂住脸,两指分叉从缝隙里偷瞄。

    等惊悚镜头过去,他感受到身后有些不舒服。

    “许先生,”他回头说,“您手机咯到我了。”

    许少淮道:“不是手机。”

    晏词顿了一秒。

    不是手机是什么?那么硬邦邦。

    蓦地,轰——

    全身热气直往脸上冲,另一只手也捂上脸,说话时差点咬了舌头:“许先生,我们说好的,不那么快”

    “嗯,不碰你,”许少淮一本正经,“但你可以碰碰我,允许你先验货,免得再塞我一张名片。”

    “”

    第33章

    “嗯,”语气沉,简单一个字只从鼻音里淡淡发出。

    许少淮正接电话:“你让他们去执行,倒也不用操之过急,市场上没有绝对的竞争,所有竞争都具有潜在的合作,要争就争最丰厚的那块蛋糕。”

    电话的另一边是韩助理。

    高层有意想拓展新业务,想争一争能源市场,即便现在新能源产业已形成完整的产业链,但全球能源的消费一直在不断增长,预计未来十年间,全球对新能源的需求将增加30%,所以还有着不错的发展空间。

    “好的,之后的会议记录我都会抄送一份,”韩助理应下。

    许少淮道:“别停。”

    韩助理一愣:“许少,您说什么?”

    但电话已经挂了。

    晏词脸红得滴血,那两个字是对他说的,他与许少淮面对面,眼睛无处安放,只感受着自己的手心许少淮是怎么做到那么淡定一边讲电话还能一边这样???

    晏词几乎要羞死!

    “别分心,”挂了电话之后嗓音才显出几分暗哑和一点粗重。

    不分心?明明分心的是你好吗!!!

    啊!!!

    什么时候结束!!

    “许先生,要不还是您自己”

    影厅内又响起音乐铃声,轻缓动听,也打断了晏词的说话,他心里发苦,怎么又来电话?还能不能行了?!

    讲了电话就不可能专心,不能专心就内什么不来,什么不来就会延长时间,延长时间就

    啊!自己快死了!

    害羞死的!!!

    别接别接,千万别接,千万别再接电话!他在心里默念,这种时候接什么电话!电话很重要吗!他在心里拜天祈求,早点完事早点超生!

    然后听到一句:“喂?”

    又接?!

    还有一个字:“爸。”

    “”晏词脑袋轰一声,一头栽进了许少淮肩窝,全身热气烧得他沸腾,整个人缩成团,许少淮抬起手臂环在他背上,而晏词自己的手还卡在两个人之间。

    他们彼此亲密,许少淮讲电话的手机也在他耳朵边上,他听到了电话内容,那头的语气有着长者的威严,但就是因为是长辈才更加羞耻。

    尼玛!杀了我吧!

    晏词想直起身,腰窝处被轻轻摁了下,他只得靠回去,他靠着许少淮,许少淮靠着身后沙发,应该不是很吃力吧

    “爸,什么事?”

    “他出手了吗?”

    “没有那么快,你们是兄弟,你还不了解他做事谨慎?”

    “好,我知道了,”对面叹了口气,又道,“终究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能不做太绝就不要做太绝。”

    许少淮不置可否。

    听了会儿,晏词的思维开始转动,具体事情不清楚,但凭这几句对话应该是家族里有人做了有损他们利益的事情,普通小家庭都时常有矛盾,更别说是牵扯到集团的人口复杂的大家族了,勾心斗角肯定是少不了,有可能还触及更阴暗的层面。

    他脑子里想着,一方面是喜欢思考,另一方面是为了

    转移注意力!

    忽然,手背被许少淮温暖的手掌包裹住,手连着手臂,手臂连着肩膀,于是肩膀也被带着微微颤动

    许少淮喉结滚动,吐出口粗气。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许思华问。

    晏词陡然之间绷紧了皮,有种对别人做坏事却被对方家长抓包的感觉,像小时候被老师叫了家长,一同站在办公室等着挨批,但他真的是无辜的!!

    “没什么,在忙,”许少淮说得坦然。

    许思华没有怀疑,又说:“那封邮件我的确是没收到,但是我也了解了下,你对那个带回家的是觉得有发展潜力?”

    带回家的?是说自己?

    晏词竖起了耳朵。

    许少淮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反问了句:“你见我什么时候对娱乐行业有过兴趣?”

    集团各方面产业都有管理团队和负责人,也就是说,许少淮不太插手这方面,带回家是私人原因,不是因为工作,而私人原因不可能把仇人带在身边,不是仇人就是有点意思

    显然,不用分析太多,事实已见真章。

    晏词的脸红得已不能看,好在影厅内光线昏暗,但他忽略了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亲昵,许少淮怎么可能看不清楚,低头便是紧绷的颈部,肤色再红一些就能煮鸡蛋了。

    害羞的小兔子。

    他吻在晏词侧颈,晏词差点唔一声,好在死死咬住了唇。

    “知道了,”别的许思华没说什么。

    晏词一脑袋问号,既然许董事长了解过,那就知道他是男的,自己儿子喜欢男人不吃惊的吗?也不训斥?还是说家里本来就特别开放?或是他对有钱人有刻板印象觉得遇到什么事都大吼大叫是错误的?

    不过听着电话快聊到头了。

    赶紧挂赶紧挂。

    “什么时候回家来吃饭,你妈总念叨你不常回来,你也知道她那个性子,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许思华开始聊起了家常。

    晏词:“”

    卒。

    这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许少淮道:“明天。”

    许思华又开始问其他的,晏词紧紧闭上眼睛,本来想趁着许少淮讲电话时撤手,但现在自己手被带着抽都抽不出来,既然你不挂电话,那就

    沉默加速度!

    是我的脚步!

    许少淮重重一哼。

    那头许思华道:“你怎么了?我怎么总听着你声音不太对?感冒了?”

    许少淮:“我说了我在忙。”

    “忙什么?实验室的事情不是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吗?”

    许少淮丢开手机,手掌覆在晏词后脑勺迫使晏词抬头,温热唇瓣相抵,晏词措不及防,终于发出了些声音,那边的许思华愣了愣,意识到什么,脸色黑沉下来,重重咳了声后挂了电话,而晏词像在油锅里被煎了一回。

    没法做人了!!

    许少淮后背脱离了沙发边缘,背形挺拔,晏词也随之后仰。他被托着不会摔倒,但还是用一条手臂抱住许少淮脖子,他回吻得笨拙,两边又不能兼顾,不小心就磕到了许少淮的牙。

    许少淮轻轻嘶了声。

    “对、不起,”晏词说,出口的声音是自己都想不到的哑,说话还卡。

    “对不起什么,”许少淮又吻住他,等下一刻喘息才又戏谑道,“对不起你还在让我原地踏步?”

    “”晏词错开唇,想说话,却被许少淮啄了下,捉住他嘴巴再次碾压,好一会儿他才有说话机会,“许、许先生会,会不会是你真的需要那张名片?”

    虽然再提有伤对方自尊的嫌疑,但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

    许少淮懂他在想什么,道:“不过才十几分钟而已。”

    “可我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那就过完一整个。”

    “出不来可能也需要治?”

    “有没有想过是你技术不够?”

    “”

    “手酸了?”

    “”想死!!

    不觉间,身体再次往后倒,后背接触到了柔软的地毯,但晏词没有被放开,许少淮俯视着他,额前垂落的头发几乎遮挡双眼,只露出男人下半张脸的流畅轮廓,但还是能从发丝间窥探到那半阖眼的眸光中充斥着的热意与情迷。

    许少淮的发丝轻轻地扫荡在晏词眼睑上。

    情迷的不止一人。

    晏词是觉得羞,但他不是个死人,对方此刻的模样也令他着迷,没有了电话的打扰,仿佛终于置身隐秘角落,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抬了下头,主动亲上薄薄的唇。

    许少淮回吻,炽热,温柔,也时常凶狠。

    当电影过半时,晏词终于舒了口气,但是感觉手被烧坏了,总觉得燎泡都有可能!

    许少淮额头抵在他肩窝。

    良久,晏词才觉得又有了声音,播放的电影的背景音、人物的聊天,惊吓的尖叫回笼到听觉中,喉结动了动,喉咙里干涩得厉害。

    “许先生。”只是想喊他。

    “嗯,”许少淮应一声。

    彼此都哑得厉害。

    许少淮问:“要我帮你吗?”

    “?!”

    三分钟后,晏词眼前闪过白光,许少淮从一旁抽了张纸巾,淡声道:“这么快?”

    “!!!”士可杀不可辱!

    晏词想找个地洞钻了要么就是一棍子把自己敲晕算了,但眼下两者都办不到,而且他绝对相信许少淮是在故意报复名片的事,就连那两通电话都是故意接的,都不是天下来的大事,晚半个小时再回电也不会耽误。

    余韵未消,他已经待不下去了,还看什么电影,电影都被他们玩坏了!

    他一拉裤子,还没提好就转身撑着手肘要站起来,结果被长出一截的裤管一绊,人往前栽,眼看着就要脸着地,他闭上眼,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许少淮先一步抱住他,双臂一捞把人夹在臂弯里。

    “当心点,急什么。”

    “你笑话我,”晏词不服气,很臊。

    “嗯,我笑话你,”许少淮承认得永远那么坦荡,他将晏词转过来面对自己,手臂一托抱起人,也干脆利落地将蜷在晏词腿弯的裤子扒了,往边上一掷。

    晏词一声惊呼,双臂抱住许少淮脖子。

    许少淮朝影厅外走。

    晏词吓死:“许先生您干什么!我裤子!”

    “脏了,回房间洗干净了换一身,”许少淮没带上门,转出门时晏词只看到荧幕光亮照着乱糟糟的地毯和蜷成一团的牛仔裤,和夹在在牛仔裤里露出的内/裤的一角。

    走廊是感应灯,随着许少淮的步子,一排灯光瞬间大亮。

    晏词瑟缩,埋在他脖子里根本不敢抬头,肩膀不禁抖了抖,掩藏起来的脸色微微发白:“许先生,这样会被人看到的!”

    “不会,我喜欢安静,五点之后谁也不会上楼。”

    影厅是在四楼,大半夜的四楼确实不会有人,除了他们,阿姨和常住的帮佣都是住在一楼,晏词稍稍放松,许少淮的手掌在他后背轻拍了两下以作安抚:“不怕,我许少淮要的人,不会让别人多看一眼。”

    晏词又抱紧了些,即安心又开心:“好吧。”

    许少淮将他抱进房间,直接走进浴室把晏词放入浴缸里,晏词坐着,抱紧膝盖,两只穿白袜子的脚死死并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晏词仰头看,许少淮站在浴缸边,虽然衣服和头发也有些乱,但比他好得多,至少裤子有好好穿在身上,只是白T下摆隆起一角,是拉链尚未拉上而掀开的一点裤子边缘,三分凌乱,却爆棚了性感。

    “要我帮你,还是一起洗?”

    “还是一”

    不对!

    一起什么玩意儿一起,帮忙和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他刹住话,生生改口:“许先生,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许少淮不勉强他,他答应了他慢慢来,而今天算是迈了一大步,得让晏词缓缓,他将花洒递给晏词,“我去其他房间的浴室,别再着急滑倒,我不进来。”

    “谢谢,”晏词接过,花洒已经调过水温,温度刚好。

    看着高大的背影离开,他竟有冲动想让许少淮留下来。

    下一秒,啪啪啪!

    脑内巴掌抽起,太不矜持了!

    许少淮在外面坐了片刻,而后起身去了其他房间,泄了一次火,却远远觉得不够,以前对这种事不上心,偶尔有需求也只是随便在浴室自己解决,敷衍得很,此刻却有一只小爪子在心尖上挠,还想再抱抱晏词,再亲亲他。

    花洒的水流淅淅沥沥砸落白瓷片,水珠蜿蜒淌过面颊,眸光注视着空气里的某一点。

    似乎,比起好感还要更喜欢一些。

    冲完澡,许少淮去了书房,也取回了手机,他可以做到很好的克制自己,但偶尔也需要借助一些外部的东西。

    两指夹了烟,打火机的摩擦声响起。

    一丝刚点燃的袅娜烟雾悄无声息抚过男人额前滴水的发尖,许少淮轻吐了口,身体靠进椅背,眸子半眯,脑海中是晏词红扑扑的脸,眼睛瞪得圆圆,害羞时会把自己缩成团。

    不是兔子,是喜欢窝他怀里的鸵鸟。

    唇角不禁勾了勾。

    他掸了掸烟,一旁的手机来信息,陌生号码,但是谁,可想而知。

    [少淮,你爸没对晏词怎么样吧?]

    傅寒松真跑了国外,当天下午就联系了私人飞机,一刻不敢耽误。

    [我爸没收到。]许少淮回他。

    [不可能,撤不回已读了。]

    [被删了。]

    [懂了,又有牛鬼蛇神,那既然被删了,就当我没发过?我回国了?]

    [你回来我就送你上天。]

    傅寒松没再回复,遁了。

    晏词洗完澡,浴袍一裹跑回了自己房间,然后穿上睡衣睡裤,今天的尺度有点超出他提倡的慢慢发展的范围,总结一句话就是,实在羞于见人。

    今天必须单独睡!

    呼

    深吸了两口气。

    想起手机还在裤兜里,裤子还在四楼,于是他又跑了趟四楼去取手机。

    厅内安安静静,只有他不小心踩到散落的爆米花发出的声音,他连带裤子一起抱走,上面有那玩意儿,还是自己先弄干净,可还没出门,影厅内的灯光闪了闪。

    突然一下,没电了。

    断电?

    不会吧!

    视线陷入一片漆黑,睁着眼睛等了等后适应了黑暗,他走到门口,重新按了几下开关,别墅里的设施除了开关还可以声控,他喊了几声,没反应,看来是真断电了。

    这么大的房子竟然断电?没有储备电能吗?

    他疑惑地下楼梯,忽然灯光又亮了。

    一闪之后又没了。

    卧槽!什么情况??

    晏词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蹬蹬瞪地冲回自己房间,平时肯定不怕,但是今天刚看过惊悚片,总觉得背后有阿飘,再加上灯光这么一闪一闪,气氛更加可怖。

    咚,他扑进床里甩掉拖鞋,被子一盖,反正要睡觉,睡着了就没事了。

    可是没电源就没冷气。

    热啊!

    他想把脚和脑袋探出去,但总感觉阿飘围在床边,床就是保护屏障,四周设下了结界,不要伸出床外就没事,所以可是伸出被子,可伸出被子,围绕在床边的阿飘就会盯着他的脚看。

    肿么办!

    忍到实在受不了,晏词终于露出点脑袋,然而没几秒,后脖子仿佛凉飕飕的又想缩回去,还有点想上厕所。

    喵了个咪的,今天就不应该看惊悚片!

    他在被子里叹口气。

    要不,找许少淮?

    明天自己要进剧组,不能顶着黑眼圈,肯定得睡好觉,有个好精神才行。

    他将手机摸进被子,一想到影厅画面不禁脸红心跳,仿佛手心里还有热度,但难为情好过害怕,再说,胆子小又没什么可笑的,他发信息给许少淮。

    [许先生,您睡了吗?]

    一分钟后,消息有了回应。

    [刚洗完澡,还没睡,怎么了?]

    [房子里的电路好像有问题,先前灯光老是闪,现在开不了空调,没电。]

    [我知道,是有些故障。]

    [要不要请人来修一修?]

    [老问题了,有时持续几分钟,时间长的话兴许两三个小时,房子里电路复杂,现在请人来很难维修,明天一早我再叫人过来。]

    [那现在怎么办?]

    [害怕?]许少淮问。

    [有点。]

    [我下来接你?]

    [感动,麻烦了。]

    没一会儿,门上轻叩了两下,许少淮在门外喊他:“晏词。”

    “我来了!”晏词掀开被子蹦下床直冲门口,突然一个急刹车又返回床头抄起大白鹅,打开门看见许少淮,满满的安全感,周围的黑暗变得不再可怕,“许先生。”

    许少淮看了眼他的大白鹅,打着手机电筒,道,“去我房间。”

    既然自己主动联系又同意的,晏词也不会忸怩,当然不好意思还是有些,但看许少淮神态自若,他放下心,反正已经睡过两次,再睡一次也不会出问题。

    至于单独睡…下次下次。

    来到三楼,上完洗手间自己坐进床里,顺带帮人整理好被子,然后在床的另一边掀开一角,很乖。

    许少淮俯身,捏过晏词下颌,亲在他脸颊上,心里有块地方也柔软地塌陷了一处。

    “安心睡觉,今晚不闹你了。”

    “嗯,”晏词觉得暖心。

    许少淮同样坐进床里,松散地揽过晏词,手机摁了几下后关了手电筒。

    楼下,两名常住打扫的员工在同一个房间闲聊,其中一个人拿着扇子,乐得合不拢嘴:“今天可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忍一会儿热就涨五万块工资,哎呦,真是跟走在路上直接捡钱一样。”

    “可不是。”

    “不知道许先生为什么这么做啊,难道这样生意上有灵感?”

    “做生意靠什么灵感啊,可能研究东西吧。”

    “诶诶诶!”略年长的员工着急地拿扇子拍打同事,眼睛盯着手机,“许先生来消息了,说不用了,你赶紧叫小王别搞配电箱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

    电力一恢复,楼上重新开启了空调,房间渐渐恢复凉爽。

    晏词懒得来回跑了,一来困了,二来睡得很舒服,他不能害怕的时候钻许少淮被窝,来电了就把人抛弃了,多不人道,他慢慢转过身,朝着许少淮,迷蒙中帮人盖了下小腹,手臂也顺势挂在了对方腰间。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早上八点多自然醒。

    第一天奔赴剧组不会立即开拍,还有前期一些修整和准备工作,因此,褚卫九点半才来接他,带了助理和化妆师,来接的还是崭新的保姆车。

    太高调晏词不适应,推了,只带一名助理,也打算坐剧组的车去。

    出门时,又有车辆驶进别墅,汽车门面写着某某装修公司,阿姨迎着装修人员和设计师进门。

    晏词看着他们进去,有些纳闷。

    不应该是电路维修吗?怎么是家装公司?房子要装修?

    “有事打我电话,”许少淮穿着居家服,立在车外,单臂靠在车门上方,高大身形微微前倾,说话声拉回了晏词的神思。

    晏词咧嘴,眼角弯弯:“没事我也会打电话。”

    许少淮一笑:“好。”

    车门关上,褚卫恭敬道别后吩咐司机开车,等车子驶出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小声问晏词:“你和许少正式开始谈恋爱了?”

    晏词笑得春风荡漾:“没有没有,还远着呢。”

    褚卫:“”

    你们好像当我瞎!

    第34章

    褚卫难得也有想翻白眼的时候,摇了摇头,自顾坐着闭目养神。

    不多时,晏词接到白晓逸电话,说到了彭市,打算过来跟车顺便捎上他。

    “不用了白老师,我经纪人送我,”晏词婉拒。

    “你经纪人不是蹲橘子去了吗?”白晓逸在电话里说,他也是听周裴和谭明亮提过那么一嘴,但不知道晏词换了经纪人,当然那时候晏词自己都不知道。

    想着演员这条路不容易,尤其没点背景挣扎起来还特难,白晓逸便想能帮一把是一把,晏词这人他还挺喜欢。

    晏词嘿嘿一乐:“换了,公司也换了。”

    “换了?”白晓逸霎时了然,既换经纪人又换公司,必定是遇到了识才的贵人,不免多问了句,“你演哪个角色?”

    “孟孑然。”

    “好小子,可以啊,那就加油,待会儿见。”

    “好嘞!”

    大家在剧组指定的酒店集合,但不是所有演员都到齐,按照拍摄顺序不少人会晚些进组。晏词再次见到了夏侯,夏侯虽然跟剧组一起去,但带了团队,自己开车,见晏词和白晓逸十分热络,便邀请了两人一起上车。

    论咖位,白晓逸和夏侯之间自然是夏侯更高,白晓逸见了也得管人叫一声老师。

    夏侯不拘小节:“大家能一起拍戏就是朋友,不用老师长老师短的,多生分,管我叫一句猴哥就行,但晏词你得叫我猴猴师哥。”

    “行啊猴哥,”白晓逸打趣,“但怎么还区别待遇呢。”

    夏侯:“猴猴师哥这称呼能念四个字,他声音好听啊,我爱听”

    晏词汗。

    褚卫斜睨向夏侯,对他发出警告,夏侯抱起胳膊笑了笑,不过也老实不少。

    晏词听着他们聊天,偶尔加入话题,原来白晓逸最先签约的就是世逸,但当时世逸做内部整顿,有些顾不上底层艺人,于是白晓逸跳了槽,两人感慨了一番错过兄弟缘,后来话题又绕到这次拍摄,据说花费相当高昂。

    下午四点多,一行人抵达第一站拍摄地。

    剧组安排大伙儿下榻酒店,晏词也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而上次在临时片场没见到的演员今儿又见了好多,老戏骨张云凯、薛庆、冯博、曹晓翰还有童星出道的纪琮,当红小花旦俞盈盈

    说一句目不暇接也不为过。

    晏词向助理要了个小本本和一支笔。

    褚卫从自己房间过来就见他在低头写字,笑了声:“看见这么多熟面孔,知道紧张了?我之前看你没包袱,还以为你真那么洒脱。”

    “洒脱当然也得洒脱,记也得记。”

    “记什么?”

    “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要一张签名就打一个勾。”

    “”

    褚卫摇摇头,忽然有点明白许少为什么会喜欢晏词,大概因为是个逗比?

    差不多安顿好,夏侯来找晏词,拍摄第一站也是最主要的拍摄场地,搭建得相当好看,夏侯想找人一起先参观参观。

    同行的还有白晓逸,褚卫谢邀,他是怕晏词第一次进入大剧组不适应才来跟组,作为管理层其实还有不少工作,于是只打算在房间里忙自己的。

    进入了基地二号山,晏词才知道,夏侯说的“好看”两个字形容得有多简练和磕碜,这不单单是好看,是宏伟!

    “这儿全是剧组搭建的?”晏词叹为观止。

    一眼望去,宫殿连着宫殿。

    “当然,”夏侯道,“剧组筹备之前,导演就联系过我,问我有没有来试镜的想法,当时我就随便问了问,现在看来张导说得算保守了,从筹备设计到最后搭建完成历时一年,占地四万多平方米,知道每天多少人在这儿工作吗?”

    白晓逸问:“多少人?”

    夏侯也露出咂舌表情,细数:“木工、雕刻、瓦工每天最少五百人。”

    晏词心道一句大手笔。

    就单这些搭建成本恐怕就得上亿,最后一共要花费多少都说不准,耗资过大导致电视剧停拍的不在少数,范峣就遇上过一回,角色不错,结果拍一半,剧组没钱了,资金跟不上,把范峣气了个半死。

    也是那时候晏词才知道,拍电视剧还能出这种问题?

    不过想来张导是个靠谱的,应该不至于。

    他们边走边参观,晏词随手拍了几张照片,一想,发给了许少淮,之前许少淮飞外地他还询问人落没落地,自己出远门照理也应该告知一声。

    [许先生,我到了,参拍摄观场地中,超级好看!]

    原以为不会很快收到回音,然,手机还没揣回兜里消息便来了。

    [你参观?]

    [是啊!^_^]

    [那你人呢?]?

    晏词只疑惑一秒,懂了意思,拿起手机对着自己来了一张,咧嘴比了个剪刀手,发送,忽然肩膀上凑过来一脑袋:“给谁发信息呢?”

    吓他一跳!

    “我一个朋友,”晏词笑说。

    “不是卫哥?”夏侯刚有吓唬的意思,但没偷看信息。

    “不是,卫哥肯定见识过不少剧组筹建,我发他他肯定都懒得理我,”晏词开玩笑道,“我是和别的朋友分享下心情。”

    夏侯哦了声,意味深长又笑眯眯:“还以为你和卫哥你侬我侬呢。”

    这是试探呢。

    不过也难怪,自己资历浅,却突然跳出高层来带他,难免让人觉得惊奇,晏词直说:“我和卫哥就是艺人和经纪人,正经的那种!”

    “好好,你师哥我错了,”夏侯只当他家里有背景,不再深究,又问,“那你有女朋友没?”

    “没有。”

    “男朋友呢?”

    “”晏词摇头,“也没有。”

    “那我怎么样?”

    “”

    晏词重新掏出手机打开网页,夏侯不解道:“你干嘛呢?”

    “搜一搜你有没有黑料,因为师哥你看起来有点不大正经,我要抓住你的把柄自保。”

    “哈哈哈哈”夏侯大笑。

    白晓逸从一间偏殿里转出来,看看晏词又看看夏侯,笑问:“发生什么了?这么好笑?”

    晏词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抽着嘴角呵呵两声,他确定夏侯是在故意戏弄他他,怪不得褚卫总给他警告,网上包装的暖男人设和实际有点不符。

    真是包装害人!

    晚上剧组掏腰包请客酒店大餐,吃饱喝足后,白晓逸喊他一起散步,但是他拒了。

    他拿到剧本晚,即便内容大致熟悉,但是很多场景上人物具体怎么表现,孟孑然从最初的纯真到最后走向悲剧是怎样一条心里路程,很多地方还需要研究琢磨,所以趁着还没开机,他打算好好做功课。

    随行的助理叫潘晓冬,晏词随褚卫喊他小冬。

    别看小冬看起来文文弱弱,但做事很细致,也帮晏词找来了要的东西,各种颜色的水笔,便签。

    在剧组筹备开机仪式,搭建灯光、摄影机这几天,他就一直窝在房间里专心研究剧本,写了不少自己的注解和对人物的想法,现在一翻剧本全是便条。

    虽然之前也拍过剧,但都是无足轻重的配角。

    这次不一样。

    人物有丰富灵魂,尽管不是主角,却也是重要人物,晏词盘着腿,剧本摊在眼前,嘴里念念有词,偶尔俯下身写上几笔。

    他没正式学过表演,只能以自己的理解来诠释。

    叮咚一声,有人摁门铃。

    他跑去开门,褚卫提了一个食盒来,不是普通的塑料盒子,而是雕了花的木质样式,方盒、两层,做工考究且是全新,两个字就是高档。

    “送你吃的零食,”褚卫放下东西。

    “嚯,这么高级,”晏词惊叹,不吃白不吃,“卫哥,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

    “老字号荣记新推出的点心,一盒难求。”

    “那就不是你买的了。”

    “”

    食盒里面还有保鲜层,有碟子叉子,每颗点心还有精巧的独立包装,好看到不忍心下口。

    晏词看着食盒唉声叹气,表情渐渐凝重,眼底露出痛色,要不是他没有捂住胸口摔倒,褚卫差点要以为他心脏病发作。

    “怎么了?不喜欢他家的点心?”褚卫道。

    晏词摸着下巴思考:“我在想要不要分给你。”

    褚卫扭头就走。

    晏词敢分他还不敢吃呢。许少专门让人送来的,不用交代,褚卫自然知道送给谁。

    晏词剥了一颗,内藏巧克力馅儿。

    好吃。

    又是两天后,剧组举行了开机仪式,因为前几天晏词都在房里看剧本,不知道范峣在他来到拍摄地后的第二天也到了。范峣戏份不多,在后期,所以是打着学习的名义前期自费跟组。

    “晏词、白老师,夏老师,卫哥,给你们饮料,”范峣将自己买的饮料一一送上。

    “谢谢啊,我们有水,”白晓逸说。

    “我知道,就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我想多学习,但我也没什么能做的,所以只能帮忙买些饮料,你们千万别客气呀。”

    范峣很会做人,说得也诚恳,笑容得体又谦虚,简直挑不出错,他是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之前夏侯问过晏词,他们是不是朋友,晏词不爱诋毁人,只道不是朋友,夏侯说范峣对他挺好,还评价了句“小范人不错”,晏词就知道范峣打的什么主意,一来想巴结前辈,二来想激怒他。

    届时两厢一对比,谁谦卑谁恶毒一目了然。

    但晏词不上当。

    做好人特么谁不会啊。

    “谢了啊,大热天的还跑到外面去买饮料,来来来,你别忙活了,吃薯片,”他接过饮料,塞了包薯片给范峣。

    范峣一看,洋葱圈。

    他最讨厌的就是洋葱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

    晏词也把手里的饮料送给小冬喝,范峣的脑子还不算笨,不会明面上乱来,所以饮料不会有问题,但对这种表里不一的人送的东西他抵触。

    开机一个多星期后,晏词逐渐适应了状态。

    偶尔得起大早,六点不到就得起来上妆,张导和传闻一样,剧外和人嘻嘻哈哈,剧里一本正经,要求极严,但人也扣得细,眼神、动作、走位不对的地方往往都亲自示范教导。

    要真学演技,导演是绝对最有经验的老师。

    晏词化好了妆,站在一旁一边等一边观摩,褚卫带了东西来,放在他休息区的简易小桌子上,走到晏词身边轻声说了句:“东西给你放着了。”

    旁人没什么异样,范峣听了朝休息区看去,收回视线时目光里全是满满的嫉妒,他还真没见过哪个经纪人对自己艺人这么好,变着花样送吃的,这不明摆着有一腿?

    范峣站在晏词身后,晏词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

    但他知道,东西是谁送的。

    许少淮。

    心底有暖流缓缓淌过,从老爸跑了之后,他还没打从心底里这么开心过,每天心里都是暖洋洋的,因为这份心情,仿佛什么都有干劲。

    他笑起来,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线,没睁开那种。

    “你这算什么表情,”褚卫好笑。

    在他们对面,一女生举着手机,抓拍到晏词笑容。

    几天后,晏词小小火了一把。

    这天中午收工,大伙儿在宫殿里摆开了桌子正准吃饭,晏词刚拿上盒饭便被夏侯喊了过去:“晏词,过来过来,和我一起坐。”

    “师哥,”晏词在他旁边坐下。

    “不行,重新叫,猴猴师哥,”夏侯笑嘻嘻说。

    相处了一段时间,晏词摸清了他性格,喜欢逗人玩,晏词也不是玩不起,给他多加了几个字,猴猴猴师哥,愣是喊成了结巴搞笑版。

    夏侯佯装要揍他。

    晏词一个闪身蹦到一旁。

    “诶,小晏是吧?”有人叫他,是桌对面是老戏骨冯博,专门演大臣,不论是奸佞还是忠良,演什么像什么,他边吃饭边看着手机,瞧了几眼后才问的。

    “是,张老师,”晏词道。

    冯博将自己手机转了个面儿给他看,乐呵道:“你看看这个表情包是不是你?我女儿给我发的,还挺逗,我越看越像你,是你吧?这衣服好像也是咱剧组的嘛。”

    晏词凑近看,囧。

    “哈哈,还真是,”夏侯先笑起来。

    白晓逸也凑了凑热闹,乐了:“可以啊,卖萌出道了。”

    表情包的确是晏词本人。

    是他前几天一身白衣的装扮,那天许少淮又给他送好吃的,于是笑得没鼻子没眼睛,怎么还给人拍下来了?

    他皱脸是一只包子,展开是俊逸少年郎,特别有反差萌,表情包还附言一句[算了我不多说了,给你变个包子吧]。

    晏词:“……”

    “晏哥,我也刷到你了,”在另外一张桌子的小冬转过身来,“就我经常玩的APP,好几个视频呢,点击率破万了啊。”

    晏词惊奇:“难道是因为我古装太帅出名了?”

    小冬:“标签是萌包。”

    “”

    晏词不是很在意。

    片场有剧组团队,有工作人员,有一大堆助理,大家都带着手机呢,拍摄期间流出一些花絮和一些演员直播电视剧拍摄片场都是常有的事,而且也算是提前给电视剧堆热度,只要不剧透就行。

    今天他没什么戏份,下午就露了一次脸,完事了。

    小冬帮他收拾了水杯和零碎的东西早早收工,可是突然哎呦一样,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晏词回头,弯腰捡起水杯,范峣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鼻子里阴阳怪气地哼了声。

    小冬也是个直肠子,道:“晏哥,他是故意撞我。”

    晏词:“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撞回来!”

    能报的仇他一般当场就报。

    小冬掷地有声一句“马上去!”,趁着范峣没走远跑上去把人撞了个踉跄,撞完就跑,范峣回头瞪他们。

    晏词视而不见。

    不过也奇怪了,今天范峣竟然不做面子工程了?

    晏词回了房间,看了会儿剧本就开始犯困,于是拿手机随刷了刷一些生活分享的平台,没想,刷到了自己,再一搜《朝代》,整页都是剧组的视频,其中有他的就不少,标签不是“萌包”就是“俊俏小护卫”。

    这是突然火了?

    他打开了其中一个视频,不是随意拍摄,而是花了功夫剪辑的,有他在《朝代》的护卫装扮,也有在《青云》身为暗卫的武打片段,更甚有以前拍的配角小士兵,一箭射穿胸膛之后鲜血溅满脸颊,配上背景音乐踩点,前半段公子如玉,后半段凄美决绝。

    这剪辑师要是在跟前,他一定给人点个赞。

    绝了!

    且不止点击破万,讨论度也相当高。怪不得范峣突然变脸,嫉妒他突然蹿火所以装不下去了。

    晏词又刷了几个视频,都剪辑得非常不错。

    没人在后面推他他都不信!

    “晏词,”褚卫喊了声,又按了门铃。

    晏词快速开门,褚卫亲自给他送了晚饭过来,他朝褚卫晃了下手机,直言道:“卫哥,这是你安排的?”

    “没错,”褚卫放下盒饭,道,“李依楠的助理爱分享日常,刚好拍了些剧组的视频,就你那爱作怪的表情,点赞量还不错,我就顺势推了一把,先小红一下让大家认认脸,以后电视剧宣传再带带你,到时你也算家喻户晓了,但是你演技一定要给我扛起来,要拿得出手,不然可就变成黑红了啊。””

    “了解!卫哥你放心,剧本我研究得透透的,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把角色演好!”晏词拍胸脯保证。

    褚卫无语,上刀山下火海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不过他信晏词。

    晏词的努力褚卫有看到,剧本上花花绿绿的标签,大热天的化完妆等N个小时不说一句怨言,导演爱扣细节他就认认真真一遍一遍演,跟剧组这段时间他也确认了晏词性格,看起来没心没肺,做事却很认真,是个踏实的人。

    “信你,”褚卫朝饭盒努努嘴:“先吃饭,吃完饭去见个人。”

    晏词捧起饭盒:“谁啊?”

    褚卫道:“许老先生。”

    啪,饭盒往桌上一放,不吃了!

    “见人要紧,我现在就去!”晏词当即走人,走到门口身形一顿,蹬蹬瞪倒回来,“你说谁???”

    褚卫郑重重复一遍:“许,老先生。”

    晏词:“。”

    第35章

    “许董事长?”

    “对。”

    “他为什么要见我?”

    “你问我我问谁?”

    晏词呆在原地,沉默了会儿,决定先把盒饭吃完,典型的见家长拖延症。褚卫也是突然接到的电话,一个头两个大,不明许董事长只是见见人还是来者不善。

    晏词吃得磨磨蹭蹭,吃出了十二万分的优雅。

    褚卫看着他,无语望天。

    一顿盒饭而已,再磨蹭也消磨不了多少时间,晏词吃完抹干净嘴,随褚卫去楼下,片场那边还没有收工,酒店大堂冷清安静。

    酒店外,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他刚出旋转门,司机便下车帮他打开了车门道:“请晏先生上车。”

    晏词坐进车内。

    “等回来告诉我一声,”褚卫道。

    他难得表情凝重,没再说别的,也说不了什么,他虽然是世逸高层,但还没接触过凌远集团内部,说不好听点他只是分公司的一位职员,而现在是两座山压下来,谁扛得了。

    “好,”晏词点了下头。

    司机关上车。

    劳斯莱斯在夜幕中远去。

    晏词安静坐着,手动了动,想发消息给许少淮,一想还是算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许董事长不一定是来找他麻烦,如果是,大可让手底下的人去做,绝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不是亲自过来。

    司机目不斜视,只管开车。

    莱斯莱斯出了影视基地后一路向北,到的是一方茶楼。

    “晏先生请,”穿着正装的男士引他上楼,替他推开了包间的门。

    包间雅致,也给人压迫感。

    茶桌旁坐着一个男人,身形和许少淮一般高大,气度沉稳,尽管两鬓略有斑白,却丝毫不减威严,反而老成持重,他道:“坐。”

    茶桌前还有一张空位。

    “许董事长好,”晏词打完招呼,才在空位上落座。

    点茶的服务生替他们斟好茶,微微一躬身,离开包间轻轻带上了门。

    雅间里只剩下他们。

    许思华道:“不用拘着,你就管我叫声叔叔。”

    “叔叔”的称呼比起“董事长”可谓拉近不少距离,不像是来给小辈下马威的,晏词在心里计较,但大人物的心思他当真揣摩不了,只又喊了声:“叔叔好。”

    许思华点点头,算是应了,又道:“那天电话里是你吗?”

    蹭地,晏词涨红脸:“”

    这也太开门见山了!

    “好好,不用说了,是你就没错,”许思华已经确认,“你放心,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来随便聊聊。”

    说着,许思华打量他一眼。

    晏词不卑不吭道:“我今天收工早,回酒店后就洗澡换了衣服,是干净的,但我不知道今天要来见您,但如果事先已经入不了您的眼,我想我即便现在去买正装穿上都没用。”

    “是这个道理,”许思华道。

    “叔叔,那请问您是想和我聊什么?”

    “就聊聊少淮。”

    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晏词先问了,便是想快点进入正题,自己是个直性子,又关乎许少淮,大家心知肚明却互相打哑谜反而让人焦灼。

    许思华端起茶杯,轻啜了口,以闲聊的模样似随口道:“你和少淮在一起了?”

    晏词认真回答:“您说的是住方面的话,我现在是住在许先生的房子里,如果是感情方面,我们还没在一起。”

    “你喜欢他吗?”

    许思华问得直白,倒让晏词顿了顿,毕竟长辈和小辈谈论感情总显得尴尬,不过他坦率承认:“喜欢。”

    不喜欢的话,他怎么可能主动亲吻许少淮。

    不喜欢又怎么会允许许少淮对他如此亲密。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我相信我儿子做事不是那么拖泥带水的人。”

    “我觉得还不够了解彼此。”

    许思华沉默注视他,不语,而后端起茶杯吹拂飘在水面上的茶叶,所谓无声胜有声形容此时也恰当,沉默的压迫比起怒斥更能收紧控制气氛的那根弦。

    许思华对他的回答不满意。

    “叔叔,您愿意听一下我的事吗?”晏词问。

    “说说,”许思华放下茶杯。

    晏词道:“是我心思比较敏感,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妈妈生病走了,别人有妈妈开家长会的时候我没有,我爸那时还是个工人,朝九晚五自己都没有休息日,更没多少时间放在我身上,所以我更倾向于在同龄孩子身上找感情。”

    “我和他们玩儿,帮他们做作业,我爸给我的零食好吃的我几乎都分给了他们,可他们却还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我傻,说我就是个跟班佣人,我就和他们打了一架,他们有爸妈来学校讨公道,我爸只有一句\'小孩子的事情就应该小孩儿自己解决\'。”

    “后来我交朋友,我就会琢磨,这个人是利用我还是真心对我,我会不知不觉揣摩对方的行为,对方的思想。”

    许思华听着,并没有打断,充当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再说上大学那会儿,我爸做生意失败自己跑了,被借钱的亲戚来找我,一开始好言劝我找我爸回来还钱,但是我爸就是一泥鳅,跑了谁也联系不上也抓不着,他们开始变脸,谩骂,言语攻击,说要父债子偿,把错归咎到我一个人身上,我爸的生意我一没插手二不知情,我又何其无辜?”

    “但他们说的有一定道理,谁让我是我爸生的呢,可是我看着我婶婶骂我的时候我总想起她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我聪明,机灵,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当然我现在也不恨他们。”

    晏词浅笑了一下。

    许思华道:“心寒?”

    “对,”晏词承认,“大家都没错,钱我也会努力还,但是人心拾不回来。”

    “小小年纪已经看得通透,觉得人心容易变,是这个意思吧,”许思淮示意了下,“喝茶。”

    晏词捧起茶杯,茶叶的香气萦绕鼻端,带了点鼻音:“是,我觉得我现在三观还算正,没那么势利,多亏了身边还有一个发小,打小没骗过我,我家穷了也没拿其他眼色看我,我也承认,我喜欢许先生,可严格算起来我们才相处没多长时间,身体会有一时冲动,但感情这件事需要冷静对待。”

    “谨慎、理智、有自己坚持,”许思华评价道。

    “叔叔,我就当是您夸我了。”

    “不用谦虚。”

    晏词笑笑,喝了口茶,但他不认为这么大一个董事长只是单单来听他说话,而且还有令他疑惑的是:“叔叔,您对许先生的性取向就没有意见吗?”

    “我挺希望他赶紧找个对象,他妈妈也总张罗着要给他相亲,挑的都是小姑娘,我倒是无所谓他喜欢小姑娘呢还是喜欢男孩子,”许思华坦言,说完又叹了口气。

    晏词适时帮他倒上茶。

    准备听故事。

    “我这儿子,十岁的时候就被我送出了国,他妈在外陪了他一年后被我勒令回来,从十一岁开始,他一个人在国外。”

    “十一岁应该也还是小学,就没人照顾了吗?”晏词吃惊。

    “有请阿姨照看。”许思华道。

    晏词略点头,心里却仍旧惊讶,有阿姨照看也只是打扫打扫房子,做做一日三餐,剩下的都得自己来,和父母在身边完全不一样,那得多成熟的小孩儿才能不哭不闹自己过这样冷冰冰的日子。

    “除了我们不在他身边,我有给他保障生活质量,物色好的学校,拥有好的教育资源,我本意是培养他,让他独立,也对他极其严格,毕竟是我许思华的儿子,当然得事事出挑,虎父不能有犬子。”

    晏词表示理解,望子成龙是大多父母的心愿。

    “我还有一部分私心,”许思华说,“我们凌远在海外也有产业,当时规模远比不上现在,但是生意人嘛,公司也跟自己孩子一样,我想让他成长起来帮忙顾着海外的事业,所以他得优秀,得有能力。”

    “许先生肯定做得很好,”晏词听过许少淮几次讲电话,手里应该握着凌远的不少产业。

    “当然,”许思华给予肯定,“生意上的手段比我还厉害,面对他,有时也觉得自己老了该退休了,儿子是很完美,但是感情疏远了,他和我们不亲,要不是前两年他妈妈总装病,他还不愿回国来常住。”

    晏词点头应着:“从小和父母分居两地,感情再好也容易淡。”

    “大概也是如此,他总不按常理出牌,有些事上比较极端。”

    “您是说许先生喜欢极限运动这方面?”

    “你见识过了?”

    “见过。”

    那天自己还犯病了。

    而他见识的,恐怕只是许少淮喜欢极限运动的其中一小部分,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而极限运动很容易遇难,一个不留神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此刻的许思华不是作为集团领导人,而是以一个关心自己儿子的老父亲在与他谈。

    他也明白了许少淮喜欢危险运动的原因。异常优秀的背后是与之相等的努力与付出,同时也需要一个宣泄口,但久而久之会形成习惯,会蔑视自己的生命。

    “还是说点轻松话题,我给你看点别的。”

    许思华手边还有一台笔电

    从茶楼出来是九点多,回到酒店大约十点。

    晏词穿过酒店大堂,坐电梯上楼,刚回房间没两分钟,夏侯来找他吃夜宵,他在房间里支了个小餐桌,摆上了火锅、各种食材、可乐,空调大开,可乐还是巨冰,液体冻成了一大坨。

    “师哥,大热天吃火锅啊,”晏词搬凳子坐下,他真有点饿了。

    “天天吃盒饭总得改善改善伙食,”夏侯掰了双筷子给他,“夏天吃火锅才爽,够劲道,爱吃什么自己放,牛肉、丸子、虾都管够,我弄的清汤,不辣,放开肚皮吃也不长痘。”

    “谢谢师哥,那我不客气了啊!”

    桌上还摆了其他碗筷,不是只请他一个人,没一会儿便有门铃响。

    晏词主动去开门,白晓逸、李依楠一起进来,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围着餐桌坐。夏侯喜欢人多热闹,拍摄期间也常拉着他们聊天,因此晏词和李依楠也熟络不少。

    “小晏,酒要不要来点?度数不高,”李依楠自带了几罐啤酒。

    她外形给人第一印象是温婉,其实是个豪爽性子。

    “行,来点,火锅配冰啤,”平时晏词滴酒不沾,今天想试试。

    李依楠递了一罐给他。

    白晓逸烫着羊肉卷,问道:“你晚上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两回你不在,打你电话还没人接。”

    “哦我没注意,我就出去溜达溜达,”晏词拿出手机,在见许思华之前,他刻意开启了静音,这么一提他想起来,卫哥那边让他回来了告知一声,他竟然忘了。

    手机上不止两通未接来电,是三通。

    两通白晓逸,一通许少淮。

    “晏词,吃啊,”夏侯给他夹了几颗丸子,“应该熟了,你别不动筷子啊。”

    “哦哦,”晏词回神,给褚卫发了条信息,然后拿起筷子,一颗丸子放入嘴里一嚼瞬间眉头拧成结,倒吸一口冷气,是颗撒尿牛丸,里头油汁滚烫,他被烫了舌头。

    夏侯:“我去!你当心点啊,吃火锅丸子哪有你这么猛的。”

    晏词努力呼吸两口,舌头上一片麻。

    “赶紧喝点冰的,”白晓逸倒可乐给他。

    晏词灌了两口,舒服了些,但是冰凉消退后疼痛还会席卷,刚才脑子里有些混,下嘴的时候没注意,道:“谢谢白老师。”

    “我说你今天不对啊,”白晓逸道,“平时嘻嘻哈哈的,现在闷不吭声,吃东西还神游。”

    “有点累,犯困了吧,”晏词打哈哈,说道,“我朋友有点事儿,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去吧去吧,”夏侯道。

    晏词走出房间,吐着舌头扇了扇风,往酒店的楼梯口去。

    许少淮打了他电话,他应该回一个。

    他在楼梯上坐下,头顶的感应灯随之亮起,明亮的灯光照不进楼梯下层,铃声仿佛从底楼传来,莫名有些恍惚。

    “喂,”许少淮的声音。

    “许先生,”晏词道。

    “我爸找过你了?”

    晏词没有意外,褚卫既然是许少淮指示到他身边的人,那么褚卫一定会报告,但褚卫也没法得罪许董事长,所以肯定会在他被许董事长接走后再打电话。

    他点了点头,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点头对方看不见,于是马上应了一声:“我们见过了,叔叔挺好的。”

    “说什么了?”许少淮问。

    晏词没有隐瞒。

    许思华最后给他看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隐秘东西,而是许少淮儿时的一些玩具,喜欢的模型,获得的签名篮球等,许思华虽然把许少淮放在国外,但不是没去看过,每年都会过去一两次,也会带些礼物。

    看似冷酷的父亲其实也有颗柔软的心。

    那些礼物,从小喜欢的东西,许少淮都保存得相当完好,在他国外的家里,用了整整三个大房间来陈列。

    他是一个喜欢上一样东西就会好好珍惜的人。

    这也令许思华愧疚,把感情寄托在冰冷的物件上,不也是说明身边缺少可以寄托感情的人,比如父母。

    而那些模型、玩具,不会担心他,不会叮嘱他晚上要早点回家,天气冷了要多穿衣服,因此也是导致他漠视自己的原因之一。

    一个人,无所谓呗。

    晏词想起许思华的话,那些话犹在耳边。

    “我后悔当年的决定,把他留在身边留在国内,照样可以培养,何必送他去国外,哪怕去,我们全家人也可以一同住在那边,但是后悔也没用了,他现在玩什么拉力赛啊,潜海啊,我看呐都是拿命玩,我和他妈就想有个人管着他,也想多为他做点什么在感情上多弥补些,所以我们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那个要求,就是他如果和许少淮谈恋爱,他就不能做先离开的那个。

    若有不和,只能许少淮先提。

    这种要求单拎出来非常无理,然而站在许董事长的角度,他可以理解,父亲在亲情上给予的太少,所以想让儿子的其他感情顺畅些,最起码不受到伤害,做永远不被抛弃的那个。

    但是理解不代表做得到。

    “你的想法呢?”

    “许先生,您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在给我发好人卡?”许少淮沉声。

    “不是的,”晏词解释,“我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从认识您到现在,我一直觉得您很好,没有为难我,将恶人绳之于法,工作上给予帮助,为这份恩情我也会特别努力把公司安排的工作做好,但是”

    一咬牙,晏词实话实说:“叔叔的要求,我做不到。”

    “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很多道理我懂,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多多少少都会有摩擦,会有意见不和,三观出现分歧的时候,以后几十年谁能保证一直相爱,许先生,我保证不了,您也保证不了。”

    尽管许少淮真的特别好,可谁保证得了。

    “有些恋人一谈十几年,临到结婚却换了对象,有的人遇到喜欢的,却发生变故最终走不到一起,很多事太难预料,如果哪天我们不合拍,我觉得不合适,却还要硬绑在一起,对我来说肯定比死还难受。”

    “所以对不起,许先生,我做不到。”

    晏词一口气把话说完。

    电话那头是许久的沉默。

    久到晏词差点以为已经结束通话,他又试着喊了声:“许先生?”

    “你知道我爸的权利快被我架空了吗?”许少淮忽然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晏词攥了下手,掌心微微出汗。

    许思华言谈间毫不避讳表明自己老了,说该退休,便是承认许少淮的能力,而礼遇于他,也是有所忌惮,他有看出来。

    许少淮道:“有我保驾护航,对于他的要求,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你也知道他干涉不了我的事,却还要明确来告诉我你做不到,你是正好借这件事给我打预防针,及早通知我,将来有一天若是不合拍,你会提出分手,提醒我恋人之间分分合合很正常,想要好聚好散,是吗?”

    晏词哑口无言,他潜意识的想法竟被许少淮剖析得清清楚楚。

    “你的想法很合理,没有错,我也不会对你做无理要求,但是,”电话的那端声线平静,冷漠,莫名让人心口凉了一截,“感情还没开始就为以后找退路,晏词,你这次真的惹到我了。”

    像第一次见面,晏词绷紧了后背。

    有道屏障,拉开距离。

    电话挂了。

    头顶的感应灯早已灭,好半晌他才感觉到空气里的闷热,黑暗中轻轻吐息。

    谁让他没办法呢,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并不平等,他可以投入感情,但也怕将来发生分歧后自己会成为极弱势的一方,所以得提前说好,合不到一起可以完好抽身。

    况且,人心是会变的。

    哎。

    晏词叹了口气。

    此刻回想,还是许董事长可怕,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许董事长必定是观察过他一段时间才来找他,了解透了他的性格,不会对这次谈话置之不理,所以要么是答应,要么以他的耿直一定会实话实说,然后把许少淮惹不高兴,弄不好就是一拍两散。

    总之他落套了!

    “啊!!!”晏词抓了几下头发,可要是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么说。

    某高速公路。

    司机感受到后背实质的冷意,宽敞的车内不知不觉间竟变得狭窄、压抑,只听后座男人冷冷道:“返回。”

    司机不敢有异议,立马调整导航,地图更换了目的地,不再是影视城。

    第36章

    晏词一个人在空旷的楼道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夏侯打来电话才回去吃火锅。他舌头被烫了,因此没吃多少,冰可乐倒是灌了个饱。

    回到房间大约12点,照理说累了一天倒头就能睡着。

    可是这晚,他失眠了。

    剧组拍摄照常进行,时间一晃就是两个多月,三伏早就过去,天气转凉入秋了,不过白天的气温少说还有20度,晚上才凉快些,也是如此,拍夜戏总有不少蚊子。

    “晏哥,你抹点花露水呗,驱蚊的,”小冬递给他一小瓶子。

    “抹点不管用,得一口气喷死它们才行,”晏词卷起自己裤腿,大咧咧敞开在空气里,“我拿肉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你来喷,来一只灭一只,来两只灭一双,杀它个片甲不留!”

    小冬:“”

    “你这样还不是拿自己的血喂了它们,”白晓逸拿过花露水喷剂,呲呲呲地往他腿上喷。

    晏词耍贫:“白老师,我是牺牲自己,造福全剧组。”

    “我看是没卫哥管你,你就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

    早一个多月前,褚卫被公司叫了回去,因为压着的工作多,没他亲自去处理有些决策不好办,于是褚卫没再跟组,但时常有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偶尔也会抽空来一次。

    晏词没给他丢人,不仅成了剧组的活宝,在张导磨炼下演技也大有进步。

    “放心白老师,我能自己拴着自己。”

    “晏词,来准备,”导演喊话。

    晏词跟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蹦三尺高,接着又咻得跑出了比剧中孟孑然还洒脱的身影,白影子飞奔到镜头前,入戏超快,孟孑然本然了。

    白晓逸好笑,这也叫拴着自己。

    拍了四条之后,导演喊“卡”,过了,之后是剧中帝王三子桓王的夜戏,桓王与自己的美姬博弈,美姬明为桓王宠妾,实为对手暗线,而以桓王聪慧岂有不知,不过是利用“棋子自以为是的利用”营造一场反间计。

    晏词卸了妆,观摩了会儿便回了自己房间。

    明天他还有戏,还得起大早,所以得抓紧睡觉。

    “晏哥,杯子我放这儿了啊,还有手机,”小冬将他的私人物品一一放下,晏词打着哈欠点头。

    忽然一顿。

    “冬啊,我桌上那块点心呢?”

    “啊?”正要走的小冬回过头来,往房间里的小书桌上看去,挠挠后脑勺,“我不知道啊,会不会是清洁阿姨打扫的时候丢了?”

    “没事儿,你早点去休息吧,我自己找找。”

    “哦,那我回房间了啊晏哥。”

    小冬离开。

    晏词开始地毯式搜寻,垃圾桶里,没有,放了剧本纸巾的凌乱桌子上,没有,床上,没有,床底下,没有,洗手间,没有,衣柜里还是没有。

    最终确认,他的小糕点,木有了!!

    那是一块发霉的糕点,是他来剧组后,许少淮第一次送的零食中的其中一颗,因为不太舍得吃完,所以最后一块点心留了又留,结果没两天坏了,他就干脆放着当摆设,反正包装好看,里面发没发霉无所谓。

    “哎~~~~”晏词仰天瘫进床里。

    那天后,他和许少淮整整两个多月没通过一次电话,没发过一条信息,之前的相识真成了一场梦而已。

    如今大梦方醒。

    小演员还是小演员,太子爷依旧是太子爷。

    他不禁想起许董事长还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现在提出结束这段暧昧关系,少淮不会挽留你。”

    是啊,许少淮那样的人,有自己的骄傲,不屑于他的,他何苦挽留?他要什么没有?

    晏词翻转过身,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不多时,褚卫来电,问了一些近况,确认晏词在拍摄中没出什么差错便想挂电话。晏词在电话里支吾:“那什么,卫哥,咱们世逸有没有艺人宿舍?”

    “有啊,怎么了?”

    “我能不能申请住宿舍?”

    褚卫对这个要求没多少意外,自打晏词见过许董事长之后,他与许少的关系似乎就断了,也不见他们打电话发信息,投喂的零食也没了,他每次报告晏词的拍摄进度,那边只有冷冰冰一个“嗯”字。

    离上次他汇报情况已过去一个月,许少也没过问一声。

    褚卫道:“能啊,不过你的情况我得和许少支会一声。”

    “不说不行吗?”

    “你觉得行吗?”

    “我没有行李,两袖清风,一杀青买双拖鞋就能入住,哦,我还有只大白鹅和一颗仙人球,我可以白天趁着他不在偷偷去拿回来。”

    “”

    嘟——

    挂了。

    [卫哥,你怎么挂了,你挂了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晏词又发信息问,他知道自己有逃避的成分,但现在这状况等他杀青还住人家房子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那自己脸皮也太厚了。

    褚卫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而是打电话告知许少淮,这次得到的回复同样简单。

    “好。”

    几分钟后,晏词收到褚卫消息。

    [许少同意了。]

    所以,这段关系真的结束了吧。

    他抓住被子,盖住脑袋。

    *

    吧台后,调酒师手法娴熟,酒水在灯光下折射微光,冰块吸纳色泽,酒杯推至男人手边。

    只是这杯酒被人捷足先登。

    “龙舌兰,烈酒啊,”顾钧浅尝,抬眼看向许少淮。

    山水居的酒吧不像普通酒吧那般热闹,来的人不是老板就是富二代,零星地散落着几桌,不少人认出许少淮,但只在照面时打了声招呼,没人敢这时候上去攀谈,因为“心情差”三个字明晃晃写在太子爷脸上。

    此时拉关系,就是往他枪口上撞。

    “再来一杯,”许少淮道。

    调酒师重新倒酒。

    “难得约我出来喝酒竟然摆了张臭脸,谁惹到你了?”顾钧晃着酒水,在一旁落座。

    许少淮并不作答。

    顾钧自顾猜测:“接回家里的那个小艺人?”

    他没有调查好友私生活的癖好,但傅寒松向他抱怨过不少,说许大公子有异性没人性,逼得他在国外回不来,就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罔顾几十年兄弟情。

    “要搬了,”冰块在酒水中发出碰撞,许少淮端起酒杯,简简单单道,“散了。”

    顾钧面无表情,好友没谈过恋爱,但若真谈,就凭这淡漠的性子也应该是如此,并不奇怪。

    “我听说你追人追到了菲律宾?”许少淮转移话题。

    顾钧终于皱起眉头:“拜你下载的APP所赐,网恋害人不浅。”

    “呵,”许少淮轻哼,不知是嘲讽好友还是嘲讽自己,一杯酒灌入喉咙,“感情这种东西就是麻烦,不如一个人好,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你真就这么散了?”

    “难道学你?追着别人屁股跑?”

    “也是一种情调。”

    两指一叩,调酒师再次端上一杯龙舌兰,许少淮执起酒杯,轻晃的澄澈酒水倒映着男人凉薄的眉眼:“换作是我,绝不多递一个眼神给他。”

    *

    这几天晏词晚上睡不好,总是到天亮还精神头十足。

    这天一大早五点他就去了酒店餐厅,也幸亏餐厅供应早餐早,不然他得饿上一阵才能吃上东西,刚拿上鸡蛋,有人与他打招呼,是饰演外域美人也是桓王美姬的赵菱。

    晏词人缘不错,赵菱与他一同坐下吃早饭。

    赵菱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泪渍。

    晏词闲聊道:“菱姐,你昨晚是不是收工很晚啊,我看你特别困,怎么不再睡会儿。”

    “哈欠打得多,可是睡不着啊。”

    这状态不能说和晏词差不多,简直一毛一样。

    赵菱搅着碗里的粥,又嘀咕:“今天还有一场床戏,烦都烦死了。”

    晏词的剧本快翻烂了,不止自己的,其他演员的戏份都熟悉,桓王虽然有脑子,但是生性好色,免不了有一些大尺度镜头,晏词以为她是怕拍不好,会紧张,于是道了句加油,赵菱苦笑了下。

    当天,寝殿内全员清场,只有导演在外面看监视器。

    但是按照张戊森的龟毛,拍了三四条还是觉得不满意,赵菱不够带入角色,与男演员之间没有足够的拉扯感,于是又加拍了几条才过,平时晏词爱在导演那儿凑热闹,但是看床戏他难为情,于是等戏时在一旁刷了会儿手机。

    刷着刷着,刷到一条Queen品牌的时装秀。

    Queen是享誉国内外的著名时装品牌,许多大牌艺人、演员走红毯上颁奖典礼的服装都是专门从他家定制或是租借。

    但时装不是关键。

    关键是看这场秀的人,有许少淮。

    许少淮身边站在一名高挑男子。

    晏词的脑瓜空了一秒,随后将视频放大,视频主要播放的是时装秀,所以许少淮的身影只出现了短短几秒,他重播了三四次,确定男子在与许少淮说话。

    样子还有点亲密??

    这人是谁?

    朋友?

    晏词把注意力放在此男子身上,镜头有把对方全身都拍进去,面容漂亮,身材高挑,他特地放大放大再放大后数了一下,擦,完美九头身比例!

    行了,许少淮喜欢上别人了。

    他将手机交给小冬,两手互揣袖子,小冬眼看着他突然间像个落寞的小老头儿似的唉声叹气去了洗手间。

    晏词想用冷水洗把脸,但走到洗手间门口一看镜子里的装扮,回过神来骂了自己一句糊涂,洗了脸妆就花了,心道脑子真混时,隔壁女洗手间传来一点啜泣声。

    有女孩子哭了?

    赵菱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一愣。

    晏词也呆了下,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问道:“菱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眼睛进沙子了,”赵菱说。

    这话鬼都不信,但人家私事晏词不好打听,兴许和自己一样失恋了呢?他打算随便应两句,还没开口,赵菱却自己开始抱怨:“我觉得我真混不了这圈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走这条路了,也是我活该,小演员就该被欺负。”

    晏词虽然喊她一声菱姐,但只因为赵菱比他大三岁,而不是因为赵菱资历高。

    现在的赵菱和当初的晏词一样,没什么话语权。

    “菱姐,发生什么事了?”晏词问道。

    赵菱两手一抹眼睛,她身上穿的还是戏服,但拿自己外套披了裹得严实,吸了下鼻子说:“我觉得孙老师对我毛手毛脚的,弄得我心里很不舒服,就清场的床戏他”

    话没说得很清楚,意思却明白。

    床戏全部清场,导演也只是看着监视器,那肯定还有一些死角是看不到的,于是姓孙的趁机揩油。

    这不耍流氓吗!!

    而赵菱是后辈,孙庆阳是前辈,没人会为小演员得罪前辈,她也羞于告诉导演,万一导演觉得她大惊小怪,届时更难堪。

    晏词手边没有纸巾,只好口头安慰几句。

    因为失恋,这事儿他管了!

    虽然前后没有逻辑。

    晏词回片场,小冬将水杯递上,晏词抱着杯子蹿到导演身边,白晓逸本来想找他唠嗑,结果抓了个空,只见他凑在张导那儿说要看看床戏,学习学习演技。

    小冬张大眼睛,他记得卫哥还在剧组时手里又有了几个角色,可一直觉得难选,说什么晏词不能拍床戏吻戏。

    “张导,您再回放一遍呗,真的,我想多看看,我在演艺圈的目标是将来成为主演,那肯定也会有点情情爱爱的不是?让我提前学习了呗。”

    小冬:“”

    晏哥明明很想拍床戏。

    张戊森抵挡不住晏词叽里呱啦,只好又多播放了几遍,直说晏词是个小色胚子,其他人听了笑笑。

    “张导,您冤枉我,我是真的觉得孙老师的演技好,您看,他把猥琐演得多惟妙惟俏,简直是本色出演,”晏词在张戊森耳边叨叨。

    “我听着怎么像骂人啊?”

    “没有,我夸他呢。”

    “是吗?”

    “不是吗?”

    因为晏词缠着他回放,张戊森也跟着回顾了几遍,渐渐品出了点别的,看了眼叽叽歪歪的晏词,又重新去看监视器里两位演员的表演,脸色沉了下来。

    晏词的用意很简单。

    现场人多,他不能直接开口说孙庆阳吃女演员豆腐,说了别人还不信,搞不好被倒打一耙,再说他没有证据。

    而张导为人比较正直,一门心思只关注戏不看别的,这才没看出来孙庆阳揩油,多注意点他们动作,又有晏词叨叨,他终于回过味儿来。

    当晚,张戊森就找了孙庆阳谈话,私下里训斥了他一顿,也对后面孙庆阳与赵菱的戏份在动作上做了调整,不影响剧情与台词发挥。

    为这件事,赵菱很感谢晏词。

    杀青离开剧组前一晚,赵菱送了他一样小礼物。

    “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你今天收工又晚,我只好现在过来送你,”赵菱送的是一个卡通抱枕,“休息的时候拿它来垫腰很舒服,特别软。”

    “谢谢了啊菱姐,”晏词刚回来,正刷牙,叼着牙刷憨笑,也大大咧咧直接开门让人进来了,“其实也没帮上什么,我能力有限。”

    “已经足够了,我心里也舒坦很多,要换了别人肯定不愿意为我得罪孙庆阳。”

    这件事剧组其他人并不知晓,只当那天晏词血气方刚又没见识过床戏,难免想要多看两眼,但孙庆阳事后回想一定会清楚,要不是晏词让导演注意其他方面,之后又怎么会找他谈话,还改戏。

    赵菱将抱枕放沙发上:“一点小心意,别嫌弃,你以后也自己注意些,我觉得孙老师那个人心眼挺小的。”

    “了解,他心眼小,我心眼多,彼此彼此。”

    晏词让她别担心。

    两人开着门闲聊了两句,从进门到离开房间也就五六分钟时间,而这么短的时间还被人造谣传上了网,说的有鼻子有眼。

    #新晋演员晏词与女友同在剧组拍戏#

    #俊俏小护卫携女友进组,两人同住一房#

    #小护卫名草有主,晏词女友真面目#

    范峣在房间里编辑标题发给自己找的几个大V,虽不是热搜,但也花了他不少钱,故意让晏词被强行秀恩爱,不为败坏他的名声,只为做给褚卫看。

    他相信褚卫一定会第一时间掌握自己艺人的动向。

    他要挑拨两个人的感情,一旦有缝隙,他就可以乘机而入。

    所以这段时间他没怎么找晏词麻烦,只在暗中观察,偷拍他和夏侯、白晓逸,还有和其他人的接触,可是晏词与夏、白两个人的相处挑不出错,于是只能在晏词与赵菱之间做文章。

    为了推波助澜,范峣下了血本买水军。

    他在网上兴风作浪时,晏词正在酣睡,前几晚没睡着,今天睡得特别香,甚至梦见自己一刀斩了狗皇帝,然后冲进御膳房开始吃满汉全席。

    “啊呜啊呜”

    砸吧着嘴吃得香。

    当他一夜睡醒,网上关于他的那点八卦早被撤了个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则铺天盖地的新闻。

    #凌远集团许少淮赛车出意外,当晚紧急入院#

    第37章

    晏词睡得很香,连闹钟也没开,只叮嘱了小冬差不多时间来喊他。

    九点多,小冬来叫起床。

    晏词打着哈欠,慢悠悠下床趿着拖鞋去开门。

    小冬帮他带了早饭:“晏哥,今天早餐是豆腐虾仁煎饼,我还拿了两个大肉包,还有豆浆,都是你喜欢吃的。”

    “谢了啊,你自己吃了没?”

    “吃了吃了。”

    “啊~”晏词又打了个哈欠,双手搓了搓脸,今天上午他没戏,安排在下午,但没打算一整个上午都睡觉,能有个懒觉就知足了,他接过早餐,深吸口气,香!

    “晏哥,我帮你把豆浆装杯子里吧?”

    “不用不用,我就用袋子嘬就行,那样好喝。”

    晏词放下早餐先去刷牙。

    小冬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无聊开始刷手机,凌远集团的消息今早他已经刷到过N次,现在想刷点别的还时不时夹杂着一条,他忍不住挑起话题:“晏哥,我们老板的老板出车祸了,就在昨天,新闻好多啊。”

    晏词漱了漱口,将嘴里的药膏沫吐了,老板的老板,他只当是褚卫在世逸的领导,道:“那这人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不知道,就写紧急送入了医院,新闻报道这么多,应该伤得很严重吧。”

    小冬第一次随褚卫接晏词时只听褚卫喊过许少,不知道那位许少就是许少淮,以前没见过大人物。

    “路上开车啊就得当心,尤其是早高峰晚高峰,那么多人那么多车,”晏词放下牙刷牙杯,掬了捧水往脸上扑,侃侃而谈,“哪像我们小时候,电瓶车都没见过几辆,我一年级就开始自己上下学走路,顶多被自行车撞一下。”

    “就是,可是对方不是在路上,是赛车出意外。”

    “赛车?”心里咯噔一下。

    “晏词!”白晓逸急匆匆来找他,见房门开着敲了两下就进来了,“晏词,咱们赶紧去片场。”

    晏词尚未回神,只是怔怔转向他。

    白晓逸道:“猴哥来电话,说片场来了位重量级外国导演,拍国际大片的,要融入我们大中华元素,所以特地来国内影城走一遭,我们去见识见识。”

    “稍微等会儿,”晏词走出洗手间,“先让我刷个新闻。”

    “这时候刷什么新闻啊,快,换个衣服走了。”

    “不,我得先刷了再走。”

    “诶你”

    “停!”晏词陡然打断。

    白晓逸被他弄得一愣:“怎么了?”

    “白老师,我有精准第六感,但凡这种时候被阻止的事必须马上做,而且一定非常重要,”咻,快速抄起手机,速度快到让小冬看到了手臂虚影。

    小冬提醒:“微博就有,上热搜了。”

    晏词打开微博,还真是许少淮出了车祸,玩极限运动哪有不受伤的,以前他搜过许少淮的新闻,没有类似报道,要么是以前伤得不重,要么是负面消息被压了。

    而这次新闻这么多,是不是特严重?严重到处理不了网上的舆论?

    “我”晏词想说话,呼吸却渐渐困难,喉咙像被掐着喘不上来气,他在床边坐下,“我”

    “晏哥,你先别说话,你慢点儿呼吸,”小冬吓一跳,还好没有手忙脚乱,立马从抽屉里找药:“晏哥,药,药,你快吃点药!”

    晏词倒了两颗生吞了。

    但缓解没有那么快,脸色依旧显得苍白。

    白晓逸头回见人的脸可以惨白得那么快,说没血色就没了,他还没小冬反应及时,见晏词紧皱眉头捂住胸口,帮着倒了杯水:“来,水也喝点。”

    晏词喝完水,又去看新闻。

    新闻上除了有车祸现场的照片外没有许少淮本人,报导说得也不详细,多的是写赛车危险等,伤情没个结果,车祸过程也就一句话。

    这更让他担心。

    “怎么看个新闻吓成这样?”白晓逸把他手机抽了,不禁观察他表情,“是经历过相似事件?”

    视线往小冬手里的药瓶瞥了眼,小冬抓紧了小瓶子。

    “白老师,小冬,你们可以在外面等我会儿吗,我想打个电话,”晏词缓过气,胸口舒服了些。

    “好的晏哥,你有事就马上叫我们啊,”小冬走出房门。

    白晓逸随后。

    晏词翻出褚卫电话,犹豫了会儿又换了另一个名字,他明明自己就有许少淮电话,为什么要问别人,都这时候了,还别扭什么!

    他按下拨号键。

    彩铃响起,然,第一通电话没人接。

    他不死心,又打了第二通,音乐过半时电话终于通了,平静无波的音调暂且听不出问题,因为就那一个字:“喂?”

    “许先生?”

    “嗯,”很高冷。

    “我看到新闻了,说您出车祸,伤得严重吗?”

    “暂时还死不了。”

    “我可以来探视吗?”

    不用想也知道,许少淮住院必定是高级私人医院,隐私性相当好,一般人肯定打听不到,打听到了估计也会谢绝探视。

    “不必。”

    晏词心里一沉,莫名眼睛酸了下:“我就想来看看

    您伤得怎么样,亲眼见过之后放心一些。”

    “放心了之后接着再和别人闹绯闻?”

    “?”晏词懵逼,自己什么时候和别人闹过绯闻,“我没有闹绯闻,我一直在好好拍戏,没和别人玩暧昧,我也不喜欢别人。”

    “可是你不够谨慎。”

    “是不是我发生了什么?”

    “现在发生了什么的是我。”

    “”

    “既然从一开始就想铺好退路,不如就别开始。”

    晏词无话可说,从那天确认好感起,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如果掏出全部感情,将来许少淮改变心意或者两人发生变故,那自己将输得彻底,所以掏感情也不能掏全部。

    他不想自己沦为恋爱脑。

    他玩不过生意人。

    好比许董事长,客气,礼遇,甚至讲了掏心窝子的话,但依然有着自己算计。

    许少淮先挂了电话。

    病房内陷入安静,褚卫就站在床边,换作以前,他还够不上探望许少的资格,但中间有了晏词这一茬儿,又成了他汇报晏词工作的直系领导,怎么说也得来表示一下,顺便带话。

    “许少,新悦那边的老总来问,范峣怎么处理?”

    “少了他这行不能转了?”许少淮淡问。

    “我明白了,”褚卫道。

    范峣自己找大V的钱不仅打了水漂,就连以后的前途也毁了,从此在娱乐圈混不了饭吃,出道即结束,还没处找理,又摊上新悦这样的公司怕是会倒打一耙让他背上一笔高昂违约金,能榨多少榨多少。

    “许少,那我就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褚卫不敢多留,走到门口却被许少淮突然叫住他,那双没温度的眼睛朝他看来:“知道这里是哪家医院,几号病房吗?”

    心念电转,褚卫当即道:“知道。”

    “好。”许少淮一瞬不瞬盯着他走出病房。

    到了病房外,褚卫大舒一口气,正想到晏词,晏词的电话来了。

    他走远些接听。

    “卫哥,你有看今天新闻吗?许先生出车祸了,他伤得怎么样?我才看到的新闻,我有点着急,”晏词虽然被挂了电话,但是不死心,好歹让他知道个大概。

    “我来看过了,伤得”褚卫想了想,不禁回头看一眼病房,想到刚才压力给到自己,他叹气,“哎,就是那样。”

    “哪样啊???”

    “算比较严重吧。”

    “什么叫算呢?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伤了胳膊还是伤了腿?”

    “哎”

    叹气把晏词叹得更急了,心头火急火燎的:“卫哥,你能不能认真点说话。”

    “许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你还是安心拍你的戏吧,”褚卫认真说,“我不会告诉你我刚从彭市康泰私立医院外科1号病房出来。”

    “”

    打完电话后,晏词飞奔去片场,不是去看大导演,而是去向张导请假,卫哥说得模棱两可,害他一颗心总悬着,他必须得去看一眼,哪怕许少淮不想见他。

    鉴于他平时表现不错,张导准了假,但只给一天时间。

    于是他向剧组借车,由小冬当司机直奔康泰医院,从影视基地到彭市是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少说要四五个小时,晏词看着窗外,周边树影一片片掠过,脑海中是想象中的车祸场面。

    喧嚣的叫嚷,扬起的尘埃,疾驰的赛车,碰撞时的惊险

    昨晚的情况差不多。

    但是许少淮只赛了两场,之后兴致缺缺,只是散漫地倚着车门沉默抽烟,目光注视着一圈圈呼啸的车辆,有赛车相撞都激不起他眼中一点波澜。

    “许少,您不上场可让杨帆这小子出了风头了,”身旁人打趣。

    此时速度最快的便是对方口中的杨帆,名列首位,即便其他车辆撞他也没让他从赛道上滑出去。

    “不让你们出风头不是憋死你们,”许少淮漫不经心看着赛场。

    那人笑笑,又问了句:“最近傅哥去哪儿了?”

    许少淮没再理他,因为有了电话。

    他不止给晏词派了经纪人,还有公关团队,不过晏词没大事,公关团队闲置着,但不是没一点事可做,网上的舆论都有时刻关注。

    身旁人只听到一句森冷冷的话:“撤了。”

    凉爽的夜晚又冷了好几度。

    搭话的人紧紧闭上嘴。

    身后众人发出欢呼,场上已决出冠军,不出意外杨帆第一,今天他们还下了点赌注,吊车尾的人要出血请大家出海玩上一个月,费用全包,所以争得格外激烈。

    杨帆驱车至场边,开门下车。

    一名男生气冲冲上来,双手狠狠推了一把杨帆,怒不可遏:“你带我来看赛车就是来看你玩命的吗!你平时就是这么开车的?你逞什么能!”

    男生很凶。

    杨帆得意道:“什么逞能,我那是实力好吗!”

    “狗屁的实力!你出车祸怎么办!有你那样去撞别人的吗!”

    “是他们先撞我好吧!”

    两人一吵,其他公子哥跟着起哄嗷嗷叫,唯恐天下不乱,这么多人看着,杨帆当然要面子,哼哼道:“少管我。”

    “你意思我不能管你是吗?”男生又使劲儿推了他几下,“是谁天天追我说喜欢我?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就答应做你男朋友,我能不能管你,有没有资格管你!”

    起哄声更大,都是些玩得嗨的人,男人与男人在一起已经不足为奇。

    杨帆耳朵在风里吹得发红,丢开头盔抱起男生:“你管你管,以后一辈子管我,你喜欢怎么管就怎么管,我都听你的。”

    老婆有了,面子还算个屁!

    许少淮抽完最后一口烟,碾灭烟蒂。

    当晚,太子爷出了车祸。

    *

    下午三点半,晏词到了康泰医院,私人医院的设施不比五星级酒店差,有前台微笑服务和热情的导诊护士,地方也庞大,他询问了好几人才找到住院部。

    出入住院部还得做登记。

    外科,7楼,1号病床

    他在心里默念。

    外科很安静,他从头走到尾,在最后一间找到了1号病房,高级套间。

    套间分内外,外间有客厅有电视有沙发,最里面那间才是让患者住的休息间,他从门上的探视窗口往里看,本以为要进去才见到,但想见的人就站在外间偌大的窗户边。

    背影高大,熟悉。

    是许少淮。

    能站着,应该伤得不重吧。

    看过了,一颗心也落了地,晏词松口气,似有心灵感应,对方转了过来,晏词一个下蹲躲在门后,里面传来脚步声。

    糟糕,许少淮要出来了!

    自己不好好拍戏请假跑出来,而且许少淮还不愿意看见他,见了面又得气氛微妙,万一再惹他不高兴彼此关系更糟。

    怎么办怎么办!

    耳边传来门把转动声。

    他纵身一跃,扑向隔壁遮了床单推出来的病床:“俺哩了个爹哟~~你咋死了嘛!你上有老,下还有俺这个小,你咋舍得走嘛~你叫俺咋个办喽,俺们全家老小全靠你嘞,爹诶~~你醒醒~你不要走撒~~~~”

    看着随病床边哭边小跑的身影,许少淮慢慢撕下脸上的纱布,兴许他不该住外科,应该住在心内。

    免得被气死。

    第38章

    晏词跟着病床走了多久,两个小护士就笑了多久。

    我哭你们还笑?

    仔细一看,床单下压着的是两个氧气枕,根本不是患者,他朝两名护士尴尬笑笑,然后出了医院。

    小冬在车里等他。

    “晏哥,你这么快就探完病了?”

    “啊,探完了,人挺好的,没几天就能出院了吧,”媒体就是容易夸大,他差点以为许少淮瘫在床上动不了了,最少断个手断个脚什么的,“我们回剧组。”

    “现在就回?”小冬满脸疲倦。

    跑这一趟四五个小时,小冬才休息没多少,再来一趟长途属于疲劳驾驶,晏词反应过来,就是自己一路坐着都屁股痛,还有些晕车。

    “那晚点儿吧,我们附近找个餐厅停下吃点东西,吃完了你睡会儿我们再回去。”

    “好嘞!”

    这年头,吃货很多,比如小冬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花半个小时来到一家网红店,两人点了几个特色菜,晏词吃着饭,又开始刷手机,来来回回就是那点车祸新闻,而且他又发现一个问题,他竟然没有一张许少淮的照片。

    吃饱喝足,晏词在附近开了个房间,小冬呼呼酣睡。

    他在沙发上半躺着,无聊向发小发去消息。

    [我家小红和小黑怎么样了?]

    安玉溪正好有空。

    [我刚想问你呢,你家黑胖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差点以为它死了,一戳它肚子它又活了。]

    [-_-||你肯定喂多了,它消化不了肠炎了!]

    [那怎么办??]

    [少喂点饲料,你有益生菌的话帮我喂点益生菌给它。]

    [我这就喂,抓起来直接从嘴里灌?]

    [妥妥的。]

    晏词放下手机,望了会儿天花板后,发小来了消息,但问的是别的。

    [网上新闻看到没?你有空关心两条鱼,不关心关心那位?]

    [我去看过他了,好好站着呢。]晏词回复。

    [怪不得有心情和我发信息。]安玉溪连发了个表情,一个挤眉弄眼,一个摁倒就亲,是在形容他和许少淮的关系。

    晏词苦笑:[我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你这么忙?不至于吧?让剧组给你放几天假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晏词不瞒他,描述了两人之间的矛盾:[所以他不让我来看他,他不想见我,我就自己请假偷偷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在说反话?]

    [不会,我们之间都是有话直说,他也不是那种别扭性格,他说一不二。]

    [好吧,我没接触过他,我也说不准,但是人的性格脾气也不是始终一成不变,如果真遇到喜欢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变化,比如发现一些隐藏属性,不一定多夸张,有时可能连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在改变。]

    [有道理,不愧是爱情专家!]

    [总之保护好自己,别受伤也别吃亏。]

    [必须的!对了,傅寒松要是再缠着你,你告诉我,我杀过来!]

    [我把他拉黑了。]

    又聊了几句后,晏词也闭眼打了会儿盹,小冬定了闹钟,晚上八点起床后开车返回剧组,抵达酒店已是凌晨。

    这三更半夜的,下车时竟然还遇到了孙庆阳和剧组里一女演员刚从外面夜宵回来。

    孙庆阳搂着女演员细腰,彼此亲密,说说笑笑,可看到晏词时,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在剧组没怎么接触,顶多碰面时点个头,但自从赵菱事件后,孙庆阳看他总用斜视,稍微有点心就能瞧出来孙庆阳不待见他。

    “现在的年轻演员没一点敬业心,不是今天请假就是明天请假,动不动甩下剧组走人,还没出名呢就开始耍大牌了,啧。”

    孙庆阳阴阳怪气的和女演员说话。

    晏词上前,笑眯眯问:“孙老师,您说的谁呢?”

    “哦小晏呐,”孙庆阳佯装刚看到,“这不刚提你你就来了。”

    他虽称不上老戏骨,但在年轻一代的演员里是前辈,对待晏词一个新人他不怕得罪,也听范峣在他面前提过,晏词就是和自己经纪人睡过才被送进了剧组。

    一个褚卫还不至于让他发怵,论人脉他也有,不怕得罪。

    “我说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感情孙老师您损我呢,”晏词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孙老师,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我给您保证啊以后再发现您摸女演员我打死也不告诉导演。”

    “算你识相。”

    “我直接拍了发网上吧?”

    “”孙庆阳气结,没见过说话大喘气的,“小子,做事不要这么冲动,我看得出来你很努力,但这行不是光靠努力就行,机会也很重要,懂吗?”

    “就是您以后可以封杀我是吗?”晏词问得直白。

    “当然,”孙庆阳自觉对付一个小演员的能力还是有的,“褚卫虽然想捧你,但入这行我比他还早,论人脉比他还广,跟我较上他也会惹上不少麻烦,你们世逸的高层我也认识几个。”

    小演员就得多吓吓。

    晏词呵了声:“既然您人脉广,怎么还是常年老二的角色?”

    “挑角色要看合不合适,不一定主演就是好,你还太年轻了。”

    “年轻可以多活几年。”

    “”孙庆阳变脸,“你是不是拎不清我到底在和你说什么!”

    “拎得清,您说什么我都清楚了,您人脉广,比卫哥厉害,我要是得罪您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孙老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行行好放我一马,实在不行我吊死在您家门口,”晏词感情到位。

    小冬低头憋笑,错觉刷到搞笑评论区。

    孙庆阳面色发青,骂了句不知好歹。

    晏词也不再理他,各自坐电梯上楼回房间。刚洗漱完,门铃响了,大半夜的不知道谁来找他,他留了个心眼从猫眼里先看了眼。

    没看到人,不是闹鬼就是有人搞鬼。

    “不说话我现在拿烟灰缸了啊,”晏词在门内喊话,“我这人毛病很多,有一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你要是敢打什么主意,我肯定砸得你头破血流,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揍得你连你爹妈都不认识!”

    说话时他又从猫眼里看,一道人影很快闪过,低着头看不清是谁。

    晏词一阵气愤。

    不出意外是孙庆阳那王八羔子叫人来吓唬他。

    晏词在床上坐了会儿,本想打电话告诉褚卫,可麻烦褚卫就是麻烦许少淮,而许少淮还在住院。

    这事儿也好防,第二天他如实告诉了白晓逸,白晓逸二话没说带他一起换了有两张床的标准间以后一起住,人多有保障,而且白晓逸有影响力能震慑一下孙庆阳。

    晏词认真道谢。

    “不用客气,”白晓逸将新房卡塞他手里,“我刚出道的时候遇到过比你更离谱的,制作人多拿了我房间的房卡半夜直接刷门进来,我当晚就报了警,这种事遇到就得马上提防,你做得对。”

    白晓逸仗义,晏词记在心里:“白老师,我现在能力虽然不够,但若哪天强大了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义不容辞。”

    “看看,我这不是又多一条人脉,今天我帮帮你,明天你帮帮我。”

    “那我算不算也有了?”

    “有啊,我啊!”

    两人聊着赶去片场。

    时间一晃又是好几天,期间晏词向褚卫询问了几次许少淮的状况,确定对方完好出院后他才消停,而褚卫得知他和白晓逸同住一间房,头有点大,是小事儿,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汇报,或者不汇报,都有可能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虽然都是男人,但是该遮的还得遮,不要光着膀子在房间里晃,了解?”褚卫提醒。

    “那白老师在房间里光着膀子呢?”晏词问。

    “你看了?”

    “瞄一眼算吗?”

    “你为什么要瞄?”

    “他有点腹肌,我羡慕。”

    “”褚卫扶额,“晏词,你又和女生闹绯闻,又和男人住一间房,还看别人腹肌,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会生气?”

    有些人指谁晏词立马就想到了,闹绯闻的事儿后来也有了解清楚,但他和许少淮已经没有关系,对方明确说了,不如别开始。

    仰天一叹。

    “卫哥,我和许先生现在就是员工和老板,就像你和许先生一样,别说我看一眼,我就是看别人腹肌一百眼一千眼他也不会管,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你会不会太盲目自信?”

    “我眼睛擦得锃亮!”

    褚卫欲言又止,许少明明同意了晏词搬出去,出车祸时却又想着晏词去探望,可最近又没了动静,喜怒无常,他也不敢过分揣摩。

    “你好好拍戏,不过我的话记住,能不看尽量不要看,你看过的事情也不要说出来。”

    晏词哈哈一乐,其实也就气温突然飙升那天白晓逸洗完澡打了个赤膊,平时他们都穿得好好的,自己也是无意瞥见,不是色胚。

    “卫哥你放心,拍戏忙着呢,又累,我们天天回房间倒头就睡,我哪有时间琢磨乱七八糟的事。”

    然而没两天,晏词的时间变得相当充裕。

    因为资金不到位,剧组停拍了。

    第39章

    消息通知得很突然。

    晏词在化妆间上妆,工作组的小李来通知,说停拍几天,具体哪号开工等群里通知,当即一片哗然。

    “怎么停拍了?出什么问题了?”夏侯刚换上朝服。

    白晓逸从位置上站起来,扶着头顶的发冠,想到晏词那天的突发情况,道:“不会是导演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吧?”

    “小李,张导呢?”

    “大概是等几天啊,能不能现在给个时间?”

    “不会是资金链断了吧?”

    化妆间里闹哄哄,你一嘴我一嘴,晏词插不上话,以前只听说过,没亲眼见过,真遇上的确让人懵,几个女演员从自己化妆间那边过来,也刚得着消息,于是来问一嘴知不知道具体情况。

    小李只负责通知,其他的一问三不知:“你们找导演问问吧。”

    然而张导不在片场,来过,又急匆匆走了。

    大家陆陆续续卸妆。

    晏词第一时间发消息告知褚卫,小冬帮他收拾好了随身物品,白晓逸喊他:“晏词,走了。”

    他抽了张湿巾,又把脸抹了一遍。

    褚卫此时回他消息,看得淡然:[不是演员出问题就是资金出问题,张导这部戏铺张太大,耗资不是小数目,等着吧,他能解决就接着拍。]

    他们搭夏侯的车回酒店,同行的还有前辈冯博。

    “前几天我听戊森抱怨过,酒店那边催费用,不出意外就是资金出现缺口了,”冯博和张戊森走得近,上下戏基本一起,他了解得多,资金出现问题也不是大秘密,能拍拍,不能拍就得去拉资方。

    其中的制片、投资方等,关系多,挺绕,晏词竖耳朵听着。

    但怎么想也知道,剧组人员的酒店费用相对拍摄费,筹建费、服装道具等等,那是小巫见大巫,这点费用都付不起,那拍摄确实进行不下去。

    夏侯道:“开拍之前张导信心满满啊,说过资方是他朋友,亚森集团的赵总,还有几个制片,不至于才拍三个月就资金不到位吧。”

    冯博摇头:“这中间的问题我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停拍,大家闲在酒店没事干,晚上夏侯组局又来了一场火锅,他消息灵通,打听到了最新情报,和褚卫说的差不离。

    一是铺张太大,开拍前付筹建费、几百工人的工资费等,已经花得七七八八,加上手工服装、各种一比一道具,制作那么精良,材料采购组那边就是一大笔钱,剧组又请了相当多的一线演员,支付了部分演员一半的片酬,这些都是不小的花费。

    二嘛,自然是资方那边资金补充不及时。

    “我直接打电话问的导演,他说原本赵总上个星期就应该打款,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拖再拖,说手头紧,让他们缓缓,这不,导演直接找人去了,”夏侯夹了一片羊肉卷沾了沾酱料,边吃边说。

    “停工是不是得亏钱?”晏词大概估摸,“耽误一天亏损几十万有吗?”

    “肯定啊,伤不起,”俞盈盈道。

    今晚聚餐人多,白晓逸、李依楠、俞盈盈、饰演大臣的两名男演员,包括纪琮,房间里支了一张大桌子。

    “不会是后悔投资了吧?”纪琮猜测。

    “不可能,”白晓逸喝了口酒说,“张导的电视剧哪部制作不精良,哪部不火?不可能不相信他的能力,不然前期能筹备期间就撤资了,能等到开拍?”

    夏侯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李依楠:“那其他制片呢?怎么说?不再投点啊?”

    夏侯叹气:“这就不清楚了。”

    即便人多,大家吃得也不怎么开心,谁也不愿剧组停拍,等食材都消灭得差不多了,大家也各自回了房间。

    又是一连几天,晏词每天在房间里看看剧本,偶尔看看电视,边打发时间边等工作通知。

    通知没等到,等到了导演的公开说明。

    [各位,剧组现在遇到一些资金上的困难,暂时还没有协调好,所以延误了拍摄,非常抱歉,希望大家再耐心等等,我代表我们《王朝》整个团队希望能出力的出些力,在此谢过。]

    此内容一发,群消息开始滚屏。

    晏词从床上弹起来,将消息重新读了一遍,能让导演发这样的声明,说明真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难道这戏真拍不成了?

    晏词立马打电话给褚卫。张导说的能出些力就出些力,意思不外乎大家帮忙筹款或者拉拉投资人。

    资方不一定要个人,公司也可以,他马上想到了世逸,不说剧组里面有好几个世逸的艺人,单拿这部电视剧的阵容和剧本来说,将来回报也不会小,没理由拉不到投资啊。

    “喂,卫哥,咱们公司有没有考虑过投资电视剧?”晏词直奔主题。

    “你先给我开个门。”

    “?”

    “我到了。”

    话音刚落,房间传来敲门声。

    晏词忙不迭打开门,褚卫真来了。

    他进门,挑了张沙发坐,直入话题道,“世逸投资过不少电视剧和电影,其中之一就是《王朝》,之前你打电话通知我停拍,我就问了。”

    话到此,褚卫停下,看着晏词。

    晏词一头雾水:“然后呢?”

    褚卫继续说:“是上面说不看好这部电视剧,所以没续款项,先观望,《王朝》的最大资方当然不是世逸,但赵总那边估计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不会到停拍的地步。”

    晏词抓住了第一句话中的重点词,上面。

    世逸上面是谁,是凌远集团。

    而凌远集团背后是千丝万缕的关系网,是资本圈。

    晏词怔然,缓缓抓了下头发,默默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瞅了眼褚卫,褚卫挑眉,晏词同样抖抖眉毛。

    褚卫:“”

    被活宝气死。

    “那什么”晏词开口,“难道是他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我朋友只说是上面,上面是谁没透露,我也只向许少汇报工作,哪敢过问领导要做的事,对了,上次我都没好好问你,那次你去医院,没有不欢而散吧?有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褚卫猜测着可能性。

    “没有,绝对没有!”晏词发誓。

    “那就奇怪了,”褚卫锁眉。

    “我一个字都没说,当时在窗口看了眼我就走了,我们连个照面都没打。”

    “”

    褚卫闭上眼,带过心累的艺人,没带过这么心累的。

    你好歹说句话呀!!

    褚卫是行动派,过来不是为和晏词闲聊,当即拨打了张戊森电话了解详细状况。

    张导那边正头痛,褚卫带上晏词约导演在附近喝茶。张导没拒绝,资金没有如期到位他便直接杀到了亚森集团,可是人和他周旋半天总结就是一句话,手头紧,只能让他们先停一停再说。

    “这几天我带着人东奔西跑的拉投资,结果没一个靠谱的,”张戊森细数给褚卫听,“说自己股票被套牢的,公司周转不灵的,生意亏本的,更离谱的竟然在电话里直接说信号不好挂了。”

    嘭!他一拍桌子。

    “现在什么年代,哪儿哪儿没有电线杆子,跟我说信号不好?我去他的!”

    他指指褚卫:“你们世逸也不是个东西!”

    晏词汗。

    听意思是世逸那边也找过了。

    而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有幕后操纵者,否则这么大一个剧组,这么豪华一阵容,这么多一线演员,怎么可能会不看好这部电视剧的前景。

    不看好,前期就不会投,而现在暂停等于前期投入打水漂,更不划算。

    “你说我是不是得罪人自己不知道啊?”张戊森不是没想到这层。

    褚卫替他倒上茶,宽慰道:“先别着急,也别把事情想太坏,晚上回去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陪你想办法,咱们一起再找找人,说不定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愿吧,”张戊森愁眉不展。

    晏词全程没说什么话,但褚卫带他来有用意,听着他们说欠款,说全剧组几百人工资,说前期花费,说心血

    是赤果果对他打心理战。

    回去时褚卫没任何暗示,已经不需要了,这一遭他把意思体会得明明白白,让他不忍心看着全剧组停工,要他主动去问一问是不是许少淮的意思,如果是,按照他的性格肯定得帮剧组说两句。

    他就酒店外站了会儿,仰头望着夜空。

    真是,怎么人人都爱用心理战。

    问就问,who怕who!

    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许少淮道名字,正要按下去,群消息不停提示。

    先看个群压压惊。

    [真的假的,消息靠不靠谱?]

    [我也是无意间打听到的,凌远集团要在这边谈新项目,来了几个重要人物,算不算天降投资?]

    [有人去谈过了?]

    [谈没谈过我不知道,可是没谈过也可以去谈啊,不也是一个机会吗!]

    [直接越过世逸找他们头顶集团?靠谱吗?]

    [@夏侯猴哥出来!你消息灵通,赶紧的,火速证实一下!]

    [马上马上!]

    [@张戊森导演!来活儿了!!!]

    张导拉投资的事儿大伙儿都知道,此刻齐齐艾特,消息没一会儿就滚了好几页,晏词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世逸不续款就是上面不看好,可是这节骨眼上又来这边谈项目,是巧合吗?

    默了会儿,晏词决定还是先发条信息,怕电话里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说多了再坏事。

    想了想,开始编辑。

    [许先生,您有时间聊一聊吗?]

    发送。

    然后。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直到半个小时过去,晏词还是站在星空下,褚卫摇头,叹了口气把他拖回房间。

    晏词晚上没怎么睡好,半夜偶尔醒来就是看手机。

    许少淮没有回复他。

    于是他接着等啊等,没等来许少淮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导演的通知,剧组复工,但只有临时一天,因为导演动作神速,连夜托关系联系到了凌远来这边谈项目的负责人,并且向他引荐了一位大人物。

    张戊森相当重视,饶是脾气再耿直今儿也打算把腰给弯了。

    片场忙碌。

    灯光、摄影迅速到位,该上妆的上妆,接着之前的进度继续拍,为的是让人来观摩一下剧组阵容,看看片场规模,拉投资得谈,得让人有信服的底气。

    晏词坐在化妆镜前,有些犯困。

    “小晏,你昨晚没睡好啊?眼圈有点重哦,”化妆师拿粉扑往他眼下拍。

    晏词应一声:“是没精神,一直半睡半醒的。”

    “有心事啊?”化妆师随意问道。

    晏词一咧嘴:“没有。”

    “给,喝点提提神,”夏侯递了瓶功能饮料过来,整理好自己服装袖子在一旁坐下,道,“今天你们都得打起点精神,据我可靠消息了解,来的人物分量真不小,随便洒洒雨咱们剧组就能真正复工了。”

    “谁啊?猴哥你透露透露,”白晓逸道。

    “对啊,谁啊,一会儿拍一会儿不拍的,每次收到消息都那么匆忙。”

    “我知道凌远在中华区的一位股东喜欢搞个人投资,姓贾,是不是他吧?”

    “或者是哪位CEO?”

    众人猜测,好奇目光都望向夏侯,夏侯神秘兮兮,指了指自己头顶,正要说,剧组的几个工作人员进来,通知几名老戏骨和男女主演,说导演让他们一起到外面迎一迎,其他人能去的也去一下,请的人马上就到了。

    晏词看向褚卫,拿眼神询问,是不是许少淮?褚卫摇头,表示真不知道,毕竟昨晚晏词主动联系都没得到回复。

    妆容化好的没化好的都陆陆续续出了化妆间。

    晏词走在最后,白晓逸与他并肩一起,小声说:“你待会儿就站我身后,不要冒头,你有卫哥带着只管好好拍戏就行,别的不用多想。”

    这是白晓逸在提点他。

    因为不少人除了看热闹好奇还有巴结的念头,但有些人是他们这一阶层还够不到的,所以只要看看,弯弯心思多了对自己不一定有好处,还容易闯祸。

    “我明白,白老师,”晏词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聚在宫殿门口。

    不久,车到了。

    张戊森上前迎接。

    那人从车里下来,着装休闲,柔软发丝在微风里轻扬,不似身旁助理抹着发蜡梳得一丝不苟,他天生眼尾微挑,似含笑又似凉得可怕。

    这人不是许少淮又是谁。

    “就是这儿?”许少淮问,手臂随意挂在车门上方,目光淡淡扫过建筑。

    “对,我们的主要拍摄场地就是在这儿,大殿、寝殿、东宫,包括那一片儿都是,搭建了将近一年时间”张戊森随对方员工称呼许少淮为许总,不浪费一分钟时间侃侃介绍。

    晏词处在人群末尾,却一眼望见他。如果去医院见到的背影不算,从他离开那栋房子进剧组至今,他和许少淮足有三个月没见过面。

    小半年了。

    张导顺便拉出剧里的重要演员,都是家喻户晓的面孔,许少淮这才把目光投向众人。晏词不由自主攥紧手心,昨晚的信息许少淮没回,一扫而过的眼神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最靠前的演员一一打着招呼,热络介绍自己,介绍这部电视剧。

    离得远的则小声议论起来。

    白晓逸也啧啧咂舌:“我以为来的顶多是他们集团高层,最高就是个CEO,敢情来了个大BOSS,晏词,你知道他是谁吗?”

    晏词晃了会儿神:“什么?”

    “什么什么,集团太子爷听过吗,许少淮!不知道是哪阵风吹来的,真是神了,”白晓逸附在他耳边说,又转头与另一边的褚卫说话,“卫哥,晏词不知道你肯定知道,真是来投资的??”

    褚卫望天:“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来投资的,还是来看人的。

    “那可能真是赶巧了,也是张导厉害,”白晓逸感慨,忽然接触到远处的那道目光,尽管只是一瞬,寒意却在霎那蔓上背后。

    是他的错觉吗?

    这眼神,仿佛要刀了他

    第40章

    “许总,这边请,我带您进里面参观参观,”张戊森客气邀请。

    许少淮抬脚。

    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

    晏词见识过大排场的艺人,刚进组时带助理带经纪人带保镖,全护着一个人到场,现在却是一帮子大排场艺人簇拥别人。

    “别发愣,咱们也进去吧,”白晓逸撞了撞他肩膀。

    晏词点了下头,察觉褚卫看他的眼神似有话说,于是又落后一步,道:“卫哥,你要是有话就直接和我说吧,别打哑谜,我性格直,不喜欢弯弯绕。”

    “许少不是没回你信息吗,可是今天来了,说不定是给你机会,”褚卫道。

    晏词默了默,抬头重新去看许少淮,对方已被簇拥着走进宫殿,明明见到了,彼此又像从来没见过,不免心里堵得慌,可是现在关系到电视剧拍摄,关系到几百工作人员的工资问题,如果真是因为自己而牵连剧组,谁良心能安得下来。

    “我知道,卫哥,我心里有数。”

    “好,”褚卫提醒,“但也别太莽撞。”

    “了解,我办事你放心。”

    “除了拍戏其他事儿你就没让我放心过。”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一行人已经走远,张戊森与几名副导还有不少主演都一道陪同许少淮逛片场,其他一线开外的人说不上话,想凑热闹凑不上,只得各忙各的。

    晏词在化妆间重新整理行头。

    白晓逸见他样子不对,早上来的时候像霜打的茄子,这会儿雄赳赳气昂昂,活脱脱要干大事业的样子,当然,大事业没有,但眼下剧组里有个重要人物在,出不得岔子。

    “晏词,你这是要干嘛去?”白晓逸难得对他严肃。

    晏词拿上手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我想去围观围观。”

    白晓逸忽的失笑:“你把人当什么了,还围观。”

    晏词咧咧嘴:“我想跟着卫哥见识见识。”

    论资历论眼下境况,褚卫不可能拉着他去做介绍,毕竟他和许少淮的情况褚卫一清二楚,但他可以混在人群里寻找机会。

    用眼神说话。

    “圈里的人,事,有时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白晓逸点到为止,先前提点时能说的也已说明白。

    晏词表示了解:“白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而且我特别有分寸,真的。”

    他要是莽莽撞撞上去就打招呼,许少淮不一定理他,届时成了笑话,还容易被人误会他有其他思想,但若许少淮搭理他,彼此的纠葛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摊开说,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行,你去吧,我就不掺和了,我也说不上话,”白晓逸道。

    晏词跑向隔壁宫殿,在场人员没有刚迎接时多,但也不少,张导正拿起书案上的青玉牺尊砚滴介绍,虽然是仿造文物,但用的真是和田青玉,雕工就花了不少时间,从细节能体现出剧组的用心和精良。

    拿一句话总结张戊森的意思就是,投资他们剧组准没错。

    许少淮淡淡回应一声,看向宫殿内某处。

    晏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陡然想起,第一天来片场参观时,他就是站在对方看的位置拍了照片。

    于是他在外围移动,快速走到许少淮注视的方向。

    站定,望向许少淮。

    用眼神拿出十二万分的恳切:许先生,我们私下面谈好吗?

    许少淮收回视线。

    晏词:“”

    可能太远看不见,他走近一点,眨眨眼。

    许少淮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背对着他,单手没入裤兜,一手搭着身旁皇帝书案,对张戊森道:“说实话,张导,我不是很看好电视剧行业,短视频、网络剧大量兴起,竞争激烈,行业广告投放收入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这部剧投资成本又高,后期获益只怕不会理想。”

    “许总,我知道您的顾虑,但您可以了解一下我往年拍摄的电视剧,盈利都是不错的。”张戊森恳切道。

    “张导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自然。”

    和生意人谈,就得谈利益。

    张戊森拿出底气:“我毫不夸张的说,好的有质量的良心电视剧,它可以火十几年,盈利是源源不断的,据我去年了解的数据,经典老剧的有效播放量在剧集大盘中占比百分之五十以上,同比上涨了百分之四,许总,您可以再考虑考虑。”

    夏侯帮着游说:“许总,张导和团队创作的剧本质量都很高,您要是时间充裕,可以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许少淮不置可否。

    晏词往里面挤一些,果然,他卡在一帮大牌里显得突兀,几双奇异目光投射到他身上,他往许少淮正面处走。

    许少淮又相当自然地转向另一面。

    晏词:“”

    褚卫默默注视着他,捂脸,作为经纪人,此刻是爱莫能助。

    晏词心塞,但不死心,他又默默往反方向移动,一不留神,碰到了李依楠,李依楠是女一号,陪着参观理所当然,她讶异地看了眼晏词。

    晏词不好意思笑笑,看向前方,再次露出相当强烈的眼神:许先生,我们谈一谈!

    突然,袖子被人拉了拉,李依楠悄声道:“小晏,你别那样直勾勾盯着人家许总,像要把人戳出个洞来,要是许总觉得不舒服,你就麻烦了,我站我后面吧,我给你挡着,你不用帮忙拉投资,我们来聊。”

    晏词苦笑,这招行不通,于是只好站到李依楠身后。

    行吧,不给眼神对视,那就发信息,豁出去了!

    他拿出手机快速编辑文字,坦诚直白,不多废话:[许先生,剧组因为资金不到位停拍,而您又刚好出现,我觉得不是巧合,如果是我个人原因造成,我想和您好好谈一谈。]

    许少淮没有看手机,只是与导演说话,偶尔沉默似乎在思考。

    晏词有点着急,怕一会人就走了。

    [许先生,能不能找个时间我们谈一谈。]

    [许先生,我不是没有良心,您出车祸我去医院看过您,看到您没事我才放心走的,可以给我个当面谈话的机会吗?]

    [许先生??]

    [您倒是看一眼信息啊!]

    [啊!!!]

    最后一条撤回。

    许少淮手机有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张戊森和夏侯都听见了,张戊森好心提醒道:“许总,您手机”

    许少淮这才不疾不徐拿出看了眼,并没有打开微信,而是下拉消息提醒简单扫过,手机有防窥屏,旁人看不见内容,也不敢看。

    许少淮道:“抱歉了张导,时间宝贵,我工作上还有些事,得先走了。”

    晏词:“”

    “可是许总,您才来没一会儿啊,”张戊森着急。

    这条大腿一走,他们剧组可能就回天乏力了,但若只要许少淮能同意,哪怕只投个一千万两千万,他相信其他资方都会跟风再回来,到时候不怕完不成《王朝》。

    不知道是许少淮真有事,还是看了他信息后假装有事,晏词只能接着引起对方注意,一咬牙,拨打许少淮电话,响铃一声。

    许少淮垂眸,看了眼未接来电:“公司催得很急。”

    “”

    晏词确定了,许少淮是故意的!

    故意对他视而不见!

    可现在都不给他机会,事后再联系还有机会吗?

    “许总,不如这样,您先处理您的要紧事,然后晚点我们再请您吃个便饭聊一聊,您看怎么样?”张戊森并不喜欢酒桌文化,但此时也不得不拿出酒桌上那一套,“这边有家五星级饭店,十分有当地特色,值得尝尝。”

    “是啊许总,”夏侯和其他演员附和。

    “您要是喜欢喝酒我们都可以陪您喝点,哦对了,依楠还是凌远分公司旗下的艺人,”有人把李依楠推出来,“她酒量可好着呢。”

    李依楠微笑点头,心里把举荐她的人臭骂了一顿。

    这不是让她陪酒吗。

    张导没反对也没同意,这节骨眼上他自己都骑虎难下,只能看许少淮怎么说。

    晏词往前面挤,眼神、信息、电话的招儿都用过了,既然都没用,只好上前去打招呼,也许,许少淮是想让他当面道歉,想想也是,是他得罪人在先,却至今没有一句歉意,换了谁都得生气。

    “许”

    刚一个字出口,有人用力推了他,他一个踉跄往前栽,分分钟就要撞上许少淮,一双手及时扶住他。

    空气静了片刻。

    张戊森赶紧打圆场,把晏词的签约公司搬出来:“哦许总,这位是晏词,他也是世逸的艺人,和依楠一样,平时人比较活泼,您别见怪啊,就是今天见着您了心里太激动,是吧。”

    扶他的人正是许少淮。

    “是,太激动了,”晏词顺着话说。

    那双手很快松开他。

    他直视许少淮,认真道:“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为刚才差点撞到人,也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为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不肯拿出全心全意,但是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许少淮把私人感情和工作掺杂在一起,这点,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所以,即便道了歉也有委屈,眼睛眨了下,变得微红。

    不是进小虫子。

    “好,”许少淮不再看他,淡淡道,“既然都这么有诚意,那我就空出时间尝一尝当地菜,我们晚上再谈。”

    “好好好,”导演激动,瞬间喜笑颜开。

    一群人又簇拥着许少淮离开宫殿,送人上了车。

    还能再谈,就是有转机。

    晏词微微松口气,可是心里并不怎么轻松,道过歉了,算不算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真正画上了句号?只要剧组再起死回生,以后就真的没有瓜葛了。

    他轻轻捂了下心口。

    不过。

    刚才推他的王八羔子是谁?!哪个畜生!!

    让他在关键时刻出丑,分明是要害死他。如果许少淮不答应再给一次机会,再因为他撞到人而动怒,那么就算对方本身无意投资,剧组其他人说不定也会把“拉不到投资”的罪责怪在他头上,因他撞人,许少淮动怒,因此没了再谈机会,逻辑也能成立。

    可见此人心思极其恶毒。

    而这人还在宫殿内,晏词没注意,褚卫有看得清楚。

    “孙庆阳,我警告你别再耍小动作,再有一次,我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褚卫冷冷警告他。

    “你当我怕了你?你有能力我也有,谁能弄谁还不一定呢,”孙庆阳很嚣张,“你不就是自己看上了他,和你睡过几次就把你哄得团团转了?褚卫,褚大经纪人,你什么姿色的人没见过,到头来还栽个毛头小子身上了?”

    褚卫冷嗤:“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不干净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做经纪人的,不止关注自己艺人的动向,同公司的,对家的,平时做什么有什么不良嗜好,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知道为什么吗?”

    褚卫笑了笑,坦白道:“因为我的手不比你干净,但我有脑子,所以我今天能站在这个位置,而你还只是个当不了主角的二线艺人。”

    孙庆阳脸色铁青,眼里攒着怒火:“有本事你弄我啊!”

    “弄你是分分钟的事情,我告诉你,没多久我就会把晏词捧上影帝的位置,到时候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你算老几,你只会在角落里蹦跶,他妈连只蟑螂都不如。”

    晏词回来时,便听到褚卫的这段话。

    “好,你等着,你看是我先弄死他,还是你先把他捧上影帝!”

    孙庆阳怒火中烧,甩下话走人,路过晏词时狠狠剜了眼,恨不得将晏词抽筋剥皮。

    先是晏词干涉他和赵菱的事,后是在酒店大堂被怼,之后他派人去吓唬晏词没成功,反倒让晏词和白晓逸同住了一间,再没让他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心里的怨愤一直未平,加之褚卫这番话,气得咬牙切齿。

    晏词跨进门槛,回望了一眼孙庆阳背影。

    “卫哥,你好像在给我拉仇恨?”

    “你反应要不要这么快?”

    “”

    “他不是想找死吗?让他早点死。”

    “”

    晏词一开始还不是很明白,直到晚上的饭局。

    为了宴请许少淮,张戊森亲自带着两名副导马不停蹄去了五星级饭店,张罗包间、酒水和菜色,务必要做到高端大气上档次。

    也因许少淮一句喜欢热闹,世逸的艺人都能过去一起吃饭,老戏骨,大牌艺人相应到场,也为热络气氛,白晓逸和其他年轻演员都在列。

    豪华大包间内开了两桌。

    晏词和褚卫坐在一起,见大家起身相迎,就知道许少淮来了。

    许少淮进门,身边带着韩助理。

    张戊森寒暄几句请人入座,看得出来,张导不善酒桌上的客套,说得有些僵硬,还是张云凯、冯博几个老演员更自然些。

    “许总,您喝什么酒?”张戊森问。

    许少淮道:“随意。”

    张戊森:“那就红酒?”

    许少淮略点头,服务生很快送来红酒,一瓶红酒价格上万,对现在资金困难的剧组来说,这顿饭委实出大血。

    喝酒就得敬酒,一人敬一杯那是灌酒,谁敢灌许少淮啊,导演提议一起敬一杯。

    晏词也端起酒杯,稍稍抿了口。

    不多时,预定的菜式也上齐了,雕龙刻凤、摆盘精致,鱼翅海参鲍鱼都上了,换以前,晏词早开始大吃特吃了。

    可今天莫得心情。

    从上午许少淮离开到此时进来包间,他发的消息始终如石沉大海。

    使他不怎么得劲儿。

    褚卫作为员工,礼貌地打过招呼,张导也进入正题,聊剧组的资金,聊剧本故事,企图用故事打动许少淮,可是许少淮话不多,偶尔回应,菜也没尝几口。

    “许总,我们张导曾经指导的古装宫廷大剧,仅三年时间,播放总次数就达到了两百多亿,创了电视剧收视新高,这次剧本不亚于当年,我敢说,一旦播出,绝对爆红,您不妨信一次。”夏侯上前敬酒。

    “我不相信打包票的话,我只看大数据说话。”

    许少淮握着酒杯,浅尝了口才慢悠悠道:“凌远影视行业这块儿我不喜欢管,但也了解些,单明华影视上半年财报数据显示,营收同比下降4.2%,其中第二季度归母净利润不达上亿,依我看,投电视剧不如投综艺。”

    夏侯据理力争:“可是您今天能来,不是有看好这部剧的原因吗?”

    许少淮勾唇:“或许我还有其他目的?”

    夏侯疑惑,不明其意。

    晏词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朝许少淮看去,那人依旧是休闲着装,不过换了一身,浅色,在一帮有资历的演员中显得他最年轻,可那淡然气势却无人比拟,与生俱来,一言一行,牵动整个局面。

    其他目的,是指自己?

    琢磨了会儿,他用眼神询问褚卫:我是不是应该去敬杯酒?

    褚卫哪懂他眼神,汗颜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要敬酒吗?”

    “你可以等吃完饭大家散场了再去。”

    “好的。”

    “”

    褚卫恨铁不成钢,重新把话说明白:“我的意思,你要敬酒就赶快去,等这顿饭散了你找谁去?”

    行吧,本来就是要找机会帮着剧组拉投资,这会儿不能当缩头乌龟,晏词给自己斟满酒,想了想,又倒出一些掺了点水。

    褚卫看着他,心道关键时刻也是个机灵鬼。

    他端起酒杯,起身,朝着主桌走去,来到许少淮身边。

    “许啊!!”

    被人撞了。

    孙庆阳在他起身时便尾随在他身后,同样端着酒杯要来敬酒,然后故意撞晏词。一次陷害不成就来第二次,自己放了狠话要弄死晏词不是开玩笑,褚卫的话更让他记恨在心里,一个下午越想越气,怎么都忍不了。

    晏词杯酒倒得满,这一撞,全撒在了许少淮裤子上。

    “哎呦小晏呐,你怎么这么不当心!你真是,一向都是这么毛毛躁躁!”孙庆阳立即呵斥。

    他无所谓电视剧还能不能拍,没有《王朝》还有下一部,他就是要害死晏词,最好得罪许少淮,然后把他整死。

    晏词暗骂他王八蛋!

    畜生!

    不过这招怎么这么熟呢:“”

    “是你先撞的我,因为你撞我,我才洒了酒水,”晏词不动气,一字一字把话说明白。

    孙庆阳摇头叹气:“你就是年轻,不懂事,大家都看见了你还狡辩什么。”

    主桌各位的注意力都放在导演和许少淮身上,没人刻意观察他俩,也就没人站出来说话。

    导演来气,先不论对错,道歉要紧:“许总,实在是抱歉,小晏肯定不是故意的,您别介意。”

    张戊森招手让服务生拿来纸巾。

    许少淮随便擦了擦,两张沾水的纸巾轻飘飘落在桌面上。

    “小晏,你赶紧的呀,还不快点赔罪,”孙庆阳继续把责任往他头上推。

    “孙老师,要赔罪也应该是你赔罪,”晏词不甘示弱,“不少人都看见了,我走在前面,你走在后面,要撞也是你撞我,没有我走在前面撞了后面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孙庆阳没料他这么不急不躁,还有理有据,眼底闪过一丝阴冷:“小晏,话不能这么说,你”

    “好了,”张戊森打断他们,面露愠色。

    拍电视剧这么多年,剧组里什么矛盾伎俩他这个做导演的没看过,但现在是谁的错不重要,他道:“你们两个,都给许总道个歉。”

    “不用,”许少淮终于开口。

    孙庆阳大为不甘。

    晏词却觉得安心,他就知道,许少淮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不会因为沾了点酒水这种小事而大发雷霆。然而下一秒,许少淮交叠起双腿,面朝他们,冷冷道:“不需要两个人,我只要一个人跪下来向我赔罪。”

    包间内众人面色各异,也惊惧。

    跪下来赔罪,会成为人生中的耻辱,成为娱乐圈所有人的笑柄,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许总,要不就让他们喝杯酒,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白晓逸第一个出来帮晏词说话。

    许少淮抬眸,白晓逸生生打了个寒颤。

    “对,许总,您这身衣服我帮小晏赔了,”夏侯此时也仗义,“而且不是小晏的错,他真是被孙老师给撞的,不小心,要不孙老师,您赶紧赔个不是?”

    孙庆阳哪会服气,见夏侯都替晏词说话,心思不由得更加歹毒:“怎么就是我的错了?小晏白天是怎么莽撞的你们都看到了啊,下午他还说什么来着,说许总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典型的自己不行就怪别人能力太强,心思就不正啊。”

    晏词抽了抽嘴角,孙庆阳是真会来事,定了定,他看向许少淮,道:“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这招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行,但放在许少淮身上可行不通,因为这招当初他对付赵成誉就用过,并不高明。

    其他人置身事外,不敢帮腔。

    晏词说完也抿紧了唇,他相信许少淮不会看不明白,分明是孙庆阳故意害他,而成不成功,就看许少淮了。

    许少淮一手把玩酒杯,两指抵着下颌,眸光冷然:“其实我不在意谁对谁错,既然是请我来吃饭,想要拉投资,那就要拿出诚意,不如这样,你们两个比酒,输的人赔罪,赢得人若是还能站着好好说话,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这”张戊森看了看晏词。

    不说全剧组,但凡和晏词一起吃过饭就知道,晏词一向滴酒不沾。若照这个办法,那赔罪的人必须是晏词,而赢的肯定是孙庆阳。

    “好,就用这个办法,”孙庆阳一口答应,面露喜色。

    晏词脸色渐渐泛白。

    自己不会喝酒,许少淮是知道的,可偏要如此,那就是冲着他晏词来的,要整他,要羞辱他,蓦地,心脏一阵阵钝痛,疼得厉害。

    夏侯张嘴,李依楠却抢先道:“许总,让我来代替小晏吧,他不太会喝酒,谁胜谁负一目了然,没什么意思,我和孙老师酒量差不多,还是我们”

    “世逸的艺人?”许少淮忽然问。

    李依楠心头一惊,察觉许少淮明显的不满,堪堪住嘴。

    “我自己来。”晏词开口。

    不是要羞辱他吗?

    无所谓。

    来啊!

    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生活不顺遂,事业不顺遂,爱情不顺遂,连个最起码的健康的身体都没有,还要面子尊严有什么用,能治病啊还是能吃饭,老子统统不要了!

    晏词心底生出一股无畏胆气!

    可眼睛却涌上湿意,他吸了吸鼻子,重复道:“我自己来,不管能不能喝,我都自己来,谁也别替我。”

    褚卫微微皱眉,却依旧不动声色。

    “韩助理,”许少淮略偏头,韩助理俯身倾听,“去准备两瓶50度以上的白酒过来。”

    韩助理道:“好的,我马上去。”

    众人心惊。

    50度以上的白酒可是高度数,喝多了烧胃,弄不好要出人命,但一想到晏词酒量,不出一杯就醉了,这比拼毫无悬念。

    白晓逸幽幽叹气。

    孙庆阳却很得意,他喝白酒也不太行,但放倒一个晏词绝对轻而易举,眼里不禁溢出笑来。

    到了这地步,张戊森也阻止不了,服务生很快搬来一只单独的桌子,韩助理送上酒,两瓶白酒一人一瓶,已经开封,甚至为他们倒好了第一个杯。

    “小晏,有时做人呐还得谦虚,得审时度势,不能那么莽,”孙庆阳乐呵呵端起小杯子,“我就先干了啊。”

    孙庆阳一杯下肚,虽然烧,但面上保持着微笑,还倒置酒杯示意一滴不剩。

    晏词也端起小酒杯,心里五味杂陈,夏侯想阻止却是无能为力,已经想着待会儿怎么让场面好看些,不至于真让晏词跪了。

    晏词瞅了眼许少淮,随后视线落回酒水上。

    一仰头,干了!

    嗯???

    没有烧喉咙。

    抿了抿舌头,没有一点味道。

    “吧咂吧咂”砸吧了几下嘴,好家伙,竟然是白开水!

    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瓶白酒,立马重新倒了杯再次品尝滋味,还是真是!

    许少淮在帮他!

    也不知怎的,眼睛里的水汽忽然浓郁又温热,像心酸的孩子,越是安慰越是哭得厉害,没控制住,吧嗒,一小颗泪珠掉下来。

    孙庆阳:“?”

    其他人也莫名诧异,白晓逸担心道:“小晏,你没事儿吧,怎么了?”

    “没事儿,”晏词按了下眼眶,“我就是特别怀念这个味道。”

    众人:“???”

    晏词长长地吐了口气,痛心疾首:“其实不瞒大家说,我祖上乃酿酒世家,只是传到我这代才断了祖业,是我无能,是我尝遍百酒也再造不出新配方,无法将家族事业发扬光大,这才金盆洗嘴退出了酒界,如今这一杯酒破了戒,我也就不瞒了,但是!”

    嘭!小酒杯掷在桌面上,豪气冲天。

    “我堂堂酿酒世家,千杯不醉,和人比酒岂能用小杯子,给我们换海碗来!”

    许少淮两指移到太阳穴,轻轻揉了揉。

    韩助理默默低头,掐了下眉心,没见过喝白开水能飘大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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