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申冤地狱
◎我只觉得你有时候很缠人◎
两人下楼时已经接近午时。
陈岁安窝在沙发里, 一会儿揉腰,一会揉手。
这两者都泛酸到不行,前者是骨子里泛出的不得劲儿, 后者是疲累的麻木。
现在只是成年人的手指游戏, 全垒打也只上了二垒就遭不住。
如果有,如果有实质性进展,那天不得脱层皮?
陈岁安盘着腿,上面搭着毛毯,鬼使神差伸手解真丝睡衣纽扣, 伸到胸膛揉按,低头一看果然又紫了。
有脚步从厨房传出,他赶紧扣好纽扣,正襟危坐盯着客厅满墙壁的书,感觉那些密密匝匝的不是书,而是他眼中的刺!
“过来吃饭。”赵渡放下餐盘, 从餐厅移出半个身子。
“咳咳,好的。”陈岁安龇牙咧嘴扶着腰, 撑着沙发扶手,在心中又好奇又骂。
——这腰到底什么好, 值得揉来揉去的?
——人人都有,为什么他抓那么紧?
——吗的, 赵渡, 绝对不可能有下次!
——后悔, 今晚一定睡客房!
陈岁安趿拉着拖鞋,腰酸腿软的迈进餐厅。
很贴心。
赵渡主动为他移开座椅, 还在高脚椅里垫了一个软绵绵的手工刺绣黑金祥云抱枕。
“你把我当小女孩呢?”陈岁安稳稳坐下, 浑身都在酸疼中舒展了, 还要面不改色的嘴硬,“我也不是很疼……”
赵渡替陈岁安摆好餐具碗碟,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先替他盛了碗热汤,搁在他面前,然后透过袅袅升腾的水汽,耐人询问地说:“没把你当小女孩。”
陈岁安拿勺子的手都在颤抖,小臂肌肉脱离控制完全使不让力。
紧接着,赵渡说:“我把你当小男孩。”
哐当一声勺子砸碗里,汤水四溅。
陈岁安:“”
“我不是故意的”
赵渡随即起身绕到他身边,先是仔仔细细拿餐巾擦干他手指,又仔细查探身上有没有烫到,最后在他旁边坐下,侧脸问:“喂你?”
陈岁安猛摇头。
“不劳您大驾。”他深吸口气,重新拾起汤勺,味同嚼蜡般吞咽。
两人都没什么口腹之欲,吃相文雅也不交谈,但这次吃饭气氛比任何一次都要和谐。
就在快尽尾声时,陈岁安突然问:“你怎么也不去上班?裁决团不是很忙吗?”
赵渡悠悠闲闲吃了口饭,意有所指的解释:“哭的那么厉害,让我怎么安心去上班?”
“这位朋友,我请你不要在事请结束后还要提及。”陈岁安咬着犬牙,从齿缝中飘出几个恨恨字眼:“毕竟你也是当事人,不要穿上裤子不认人。”
赵渡勾起嘴角,饶有兴趣地瞄了眼陈岁安还有点泛红的眼角,“脱了裤子求人,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是谁?”
“你!!你闭嘴!”
“好的。”
他简直羞耻得无地自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绝佳反讽话来,又实在气不过,愣是踩着脸皮大放厥词:“要不是你压着我!要不是你拉着我手玩几个小时,要不是你把我翻过来翻过去,我也不至于求人!!!”
正午阳光把这间装修精致又冷淡的餐厅烘托的暖洋洋的,餐盘热气和空气暖意混合在一起,哪里都是有温度的,又哪里都是亮亮的。
闻言,赵渡啪嗒一声将筷子放在筷托上,在椅子里侧身,他逆着光,穿着白衬衣,上半身轮廓和肌肉勾勒得十分明显,甚至在扭身刹那,陈岁安清楚地看见了衣料下肌肉转伏。
“你你你你你干干干干什么赵渡适可而止我真吃不消了!”
陈岁安撑着扶手后退,气焰这种东西,是什么?
说消失就消失。
赵渡慢慢朝陈岁安倾身而来,直至阴影将他完全笼罩住,眉压眼极强的犀利和审视一览无遗,
他握住陈岁安退无可退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揉了下,顷刻间,陈岁安浑身一片战栗。
太敏感了,激烈交战后的每一次触摸都是点火。
在这片战栗中,赵渡看着陈岁安倒影着自己的漆黑瞳孔,一字一句说:“是谁用腿缠着我,是谁抖得话都说不出来还要?是谁弄得到处都是?是谁主动要握住,是谁意识模糊的说不能一个人爽?”
陈岁安像猫一样腾地炸起毛来,脸比朝霞还要渲染得开,在扑面而来的灼热鼻息中忘记呼吸。
赵渡捏他鼻尖,提醒:“又闭气,呼吸。”
陈岁安挥开他手,瞳孔缩的紧紧的,不是那么争气的反驳:“在这上面争什么输赢?你赢啦,你好牛哦,给你颁个奖给你鼓个掌,裁决官最棒!”
说完还嫌不够,阴阳怪气又摆一道:“那您爽吗?”
赵渡拉开距离,咳了声,不痛不痒地回:“还行。”
“什么??????”陈岁安惊了,简直奇耻大辱!!自己幸幸苦苦几小时劳动成果就这样被两个轻飘飘字眼彻底否定,他瞪大眼睛指着自己:“你是在说我能力不够?不是还要怎样啊,我筷子都握不住了!!!”
“你看,现在还在抖,你居然给我一句还行??”他怨气满满,抬起酸软手臂往赵渡面前一放,脸颊鼓了起来,“你太过分了,在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哪怕敷衍都要敷衍一下吗?我天,你离我远点!”
“我——”
陈岁安横眉竖眼:“别,你别说话!马上立刻分开睡,不!我要回家,你去找个行的!”
说着陈岁安抬脚欲走。
赵渡一把将人拉回怀里,力道强悍地穿过陈岁安腋下,天旋地转中径直把他放在了自己腿上!
坐了个满怀!
可怜陈岁安身为男人唯一一点自尊心。
在这一坐姿中被彻底碾碎。
“别碰我,我是不行了,不是你放眼宇宙岛看看,不你放眼全人类看看,谁能一直保持一个机械动维持几小时的,放开!赵渡你!——”
“别乱动!”赵渡强势地环着陈岁安的腰,在他耳边警告。
无意间的扭动碰到了什么,陈岁安旋即不动了,红着脸咬着牙看上去要骂人了。
“我不需要你这样做,明白吗?”赵渡指尖,用温热指腹慢慢揉着陈岁安腰窝,抱着他俯在他耳畔,压着某些火,垂眸,专心致志看着耳尖上那些细细碎碎的浅色茸毛,“任何时候你都不需要取悦我,我不需要你在床上跟我谈什么时候应该让对方体验,这些你都不需要做,我也不需要你做。”
他力道不轻不重,声线柔和清浅,带着独特的雅致和哄劝。
“如你所说,在这上面争输赢没有意义,我没有赢,反而在你面前输的很彻底。比起你希望我能达到所谓的快感,我更愿意看你咬着指节不愿意泻出□□的吞咽,更喜欢看你陷在枕头里埋住了半张脸,呼吸不过来伸手找我的样子。”
“我说的还行,是时候未到,在现在时机下,我没有办法完全占有你…….毕竟你心里不是其他人么?”
紧接着,赵渡自嘲道:“什么时候把这件事解开,你愿意告诉我,什么时候再”
后半句他停顿了,没有继续下去。
“至于不行,我没说你不行,你自己在这脑补什么?”
后颈痒痒的,一段又一段的呼吸喷在肌肤上。
陈岁安躲也躲不开,干脆破罐子破摔靠进去,完全窝在赵渡怀里。
他抬起眼尾,从后往上看,眼尾翻出一道凌厉弧度,格外锋利的模样,说的话却是软绵绵的。
“别讲情话,我在宇宙岛杀了那么多人,心比蒙太山的风还要冷。”他避重就轻的慢慢说,“还有,你必须重新想好答案。”
赵渡一只手探从真丝睡衣下摆探进去,慢慢游移着:“什么?”
陈岁安咬着牙,涌出点鼻息,将嘴硬贯彻到底!
“到底爽不爽!”
赵渡立马改口:“非常。”
陈岁安满意了,拨拉开他手,绷着脚尖在他身上跨开长腿,从椅子里垮了出去,微红白净的脚掌就那样赤/裸/裸贴在冰冷大理石面,睡衣松松垮垮罩在他身上,袖管和裤管都是空荡荡的,赵渡不满地皱起眉。
“把鞋穿上。”
说着他弯腰,捡桌子下不知何时被陈岁安踢得东倒西歪的拖鞋。
陈岁安立在原地翘起嘴角,眼角眉梢都在上扬,他得意的抱着胸审时赵渡两秒,就在赵渡拎着拖鞋拉开高脚椅靠近时,
他突然歪头灿然一笑,调皮捣蛋的说:“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早上在床上的调侃现在现在原封不动还回来。
赵渡抿着平直的嘴角扭头看墙上挂画,两秒后转回来,实在难绷地笑开。
他五官登时鲜活起来,平日总是疏离的眉眼慵懒,深邃眼窝在淡淡笑意里愈发俊朗逼人,刀凿斧刻的下颌线条细微变动,勾着,又不是勾着,是一种矜贵又愉快的松弛。
他提着拖鞋忍着笑意,说:“来穿鞋。”
陈岁安背着手,踮起脚尖慢慢后退:“不穿会怎样啊?”
赵渡手指一松,两只拖鞋哐哐掉在地上,迈步而来:“不怎样。”
陈岁安佯装不解:“你又不怎样,那还穿着干嘛?”
赵渡把他打横抱起穿过走出餐厅,穿过长廊,朝二楼主卧走去:“这是你自找的。”
“喂你走错了。”陈岁安双手钩住赵渡颈脖,往他怀里软软一趴,指了指一楼客房,意味深长的说:“我的房间在哪里。”
温热柔软的肌肤贴上来,说话时一动一动的。
这是个十分依恋信赖姿势。
此刻有多么满足,只有赵渡自己知道,
只有他心都快化的情绪知道。
“好好想想。”他突然停在楼梯上,低头含吻住陈岁安唇瓣,轻轻嘬了下,“你房间到底在哪里?”
陈岁安哈哈一笑,紧着劲瘦削薄的腰,往上拱了拱,凑在赵渡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这引得赵渡眸色一暗,呼吸顿时乱了。
他拖住掌中圆润细腻的肉感,先是掂了掂,用力按了下。
可以想象,溢出指缝的柔脂。
赵渡低声‘训斥’:“吃了顿饭你又觉得你行了,是吧。”
陈岁安根本忍不住,得逞的哈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放在客厅的手机急促的响了。
“等等,有人给我打电话。”
赵渡不管其他,先把他抱进卧室,随后拿着一直在响的手机和拖鞋折返回来。
冷眉冷眼地递给陈岁安:“吴价之宝。”
陈岁安眉眼亮亮的,像是吃了开心药笑个不停,接电话还上气不接下气的。
“喂?”
“部长,部长?!”吴克关上实验室门,莫名其妙看了眼号码,确认无误后,又喊了声,“部长?”
陈岁安盘腿坐在凌乱了一个早上的床上,啜了口赵渡喂在嘴边的温水,鼓鼓囊囊地说:“你聋啦,一个部长两个字你要喊几遍?”
吴克更莫名其妙了,再次确认了下号码:“部长,啥事这么开心啊?”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说吧,干什么。”
吴克心想我都二十好几了,甚至还比部长你大两岁,不过他不敢说,清嗓捡重要的说:“部长,实验结果大约一周后就会出来。”
“嗯~”
“还有就是,刚刚我们抓了批人。”
陈岁安眉毛一凛,陡然正色:“什
么人?”接着他毫不避讳的把手机点开外放,拉住正欲离开的赵渡坐下,然后懒洋洋靠在赵渡肩膀。
赵渡抓着床单像裹蚕蛹似的将他裹住,圈在怀里,捏着他下巴,被迫他转头接吻。
陈岁安眼神告诫,不要胡作非为!!
赵渡停下动作,转而抚上他脸颊。
陈岁安没反抗,拉低了点遮住下巴的被子。
蜻蜓点水的温吻落在额头、鼻梁、脸颊、下巴,然后是耳廓。
吴克有条不紊地汇报起事情始末。
“昨夜实验项目进行到三点,生化专家说第一阶段暂时结束,需要等检验数据出来后做比对,我带着他们从地下九层上到地面回关押室里休息,当时人数还是对的,今天早上解房门禁制,重新带他们下地下九层,起初人数是也是对的,后来电梯里陆陆续续上下人,到地下九层过识别门时,我那是才意识到不对,生化专家多了两个人。”
陈岁安问:“然后呢?”
“当时我立马封锁大门,清点人数又作瞳孔识别,把这两个浑水摸鱼的揪了出来,搜身什么都没发现,现在正关在普通关押室里,您要不要亲自审?”
“他们目前有说什么吗?”
“他们什么都不说,也查不到身份来源。”
讲到这,陈岁安和赵渡默契对视一眼。
陈岁安握住手机,立即问:“早上发生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汇报给我?”
吴克硬着头皮解释:“部长,那个我当时很慌,很怕还有人混在生化专家里没查清楚,就把他们一个个拉出来彻查,直到刚刚才检查完毕”
“还有没有异状?”
“没有,其余生化专家身份信息和生物识别全都能对上。”
“等着,我马上到。”
陈岁安从蚕蛹里钻出来,撑着床沿,正欲下床,赵渡突然扣住他手腕,沉着冷静道:“我陪你一起去。”
“啊?裁决官?裁决官也在啊?”吴克干笑……两声,热情打起招呼,“裁决官中午好啊。”
赵渡眼神动也不动,直勾勾盯着陈岁安,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好。
陈岁安扭头对着落在被子里的手机说:“挂了,待会儿等我信息。”
挂断电话后他重新坐下来,想了会儿说:“你不要淌这趟浑水。”
赵渡扬眉,不动声色开了句黄腔:“你身上什么水我都尝过了,不在乎这点。”
“见缝插针上瘾了是吧??”陈岁安主动捏了捏赵渡手指,有点安慰的意味,“我不是有意避开你,而是不想你看到我血腥残忍的那面。”
赵渡避而不谈,把陈岁安拉进怀里,吻他脸颊,转问:“你觉得谁做的?”
“不知道,太拙劣了,这手段我实在想不起谁能这样做。”陈岁安摇头。
“所以我更要跟你一起去,正是因为我们的敌人干不出这么拙劣的事,反而暗藏杀机。”赵渡言简意赅且不容拒绝的说:“陈岁安,要听话。”
“”
究其真正原因,并不是不因为陈岁安害怕赵渡见到自己血腥残忍那面。
而是一种心理。
习惯性无助,在他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亲近或是信任的人跟他一起解决过矛盾,所以每当陈岁安遇到事情时,从来不会寻求他人帮助,潜意识里,甚至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念头。
现在不一样了。
经过赵渡一次次明目张胆的偏袒,经过一次次稳定强大的保护,那颗封闭起来的外壳开始出现裂痕,开始产生动摇。
原来,有人能帮我吗?
原来,有人会陪我一起面对吗?
这种想法究其深层次原因,其实是很可悲的。
陈岁安沉默了会儿,在奇异的割裂感中不确定,良久才咬着牙,下定决心:“先说好,到时候了解我的所作所为,你不要觉得我残忍。”
他不自信地侧脸,看着赵渡:“会吗?”
赵渡内心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所以是震惊的。
不过他表面没有丝毫波澜,轻轻摩挲了下陈岁安背脊,滑溜溜的,放上去就会滑走,他干脆撩起睡衣下摆伸进去,感受着掌心传来炽热绵软的温度,吻了下他薄薄的眼皮,语焉不详地说:“从没觉得你残忍,只觉得你有时候很缠人。”
陈岁安怒了:“放手!”
接着赵渡就这样架着陈岁安拐进盥洗室,洗脸,刷牙,然后原模原样架着他拐进衣帽间。
陈岁安腾地跳下地,嘴里全是薄荷清新味道,在衣架上上翻翻找找,头也不回的吐槽:“我又不是树袋熊。”
他转身利落脱掉睡衣,摘掉衬衣标牌,在悉悉索索动静中扬声警告:“非礼勿视啊,赵君子。”
身后半晌没动静,陈岁安洋洋得意自己的言出法随,暗戳戳思衬驭夫之术初见进展之时,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低哑暗沉的声线。
赵渡靠在门框上,眉心轻轻蹙起。
“怎么那么容易红肿?疼不疼?”
陈岁安陡然一惊,慢慢扭回头看,起初还没发现,现在才看见,斑斑红块遍布脚踝和大腿根。
他赧然大叫:“闭嘴!!”
作者有话说:
猜下陈岁安说了什么,有奖竞答。
ps:甜甜的恋爱就几天了,开虐到完结了,呜呜呜呜。
62 ? 申冤地狱
◎找到机制的入口坐标。◎
“姓名!”
吴克拍得审讯桌哐哐作响。
“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调查不出来吗?!要是不想受罪, 现在立即回答!”
坐在靠椅接受审讯男子约摸中年模样,戴着无框眼镜,身着条纹格子衬衣, 黑色休闲西裤, 身形清瘦且单薄,他慢慢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吴克身后那道单反玻璃,似乎是在什么等什么人来。
男子这身打扮和浑身上下透露的书卷气,是属于放在一堆搞学术人里不会有任何突兀的类型, 这也是早上吴克等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的原因。
“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姓名!”
男子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隔壁审讯室也在上演同样剧情。
“给特别审讯科的打电话!”吴克按住耳麦,“叫他们带着家伙下来,我就不信今天连半个字都问不出来。”
身后门突然打开, 吴克下意识回头:“部长,裁决官?”
“说了什么?”陈岁安和赵渡一同进来, 小小审讯室有点挤。
此时受审男子波澜不惊的面部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先是盯着陈岁安看了两秒, 随后视线落在一旁赵渡身上,少顷, 他回避了目光。
“部长, 我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吴克站起来, 刚刚还气势十足,现下自责地说:“对不起。”
“没事, 你先出去, 待会派人进来打扫卫生。”陈岁安单手解西装纽扣, 说,“再给裁决官搬把椅子进来。”
“哦,好好好的。”
椅子很快被搬进来。
“放后边。”赵渡说。
“怎么?不一起审吗?”陈岁安有点纳闷,扭身问。
“你来,累了我再问。”
随后,赵渡拉开椅子在陈岁安左后方坐下,他翘着腿,手肘压着扶手,握成拳抵着太阳穴,犀利冰冷的瞳孔不带任何情绪,一副好整以暇看着被审讯的中年男子,提醒道:“陈岁安,别碰他。”
陈岁安点点头,坐下。
“听说你和另一人伪装成生化专家想要混进地下九层,想必做这件事之前你们已经考虑到了后果,也想好怎么应付审讯,怎么进来反而不说话了?”陈岁安点点金属桌面,气定神闲的打量着男子,“我今天心情不错,奉劝你一句,早点说,早点死。”
男子嘴角牵动了下,推了推眼镜,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只是想好奇地下九层有什么。”
“啧,走过场的话就不用说了,直奔主题吧。”陈岁安相当不耐烦,“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自己,好奇而已。”中年男子重复了遍。
“行。”陈岁安不欲多说,干脆利落扭头看赵渡,“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显然,他要上手段了。
赵渡摇头:“没事。”
“陈部长,据我所知机制规定执行部一切事宜裁决团不能插手,两个部门相互制约相互监督不是吗?”男子语气平平,丝毫没有半点胆怯,“如果你想知道答案,那就请裁决官出去,并且这里没有第三人在场情况下,我告诉您究竟是为什么。”
“规定?别在我面前讲规定,规定就是用来打破的。”陈岁安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抬起指尖,之间指尖猝然跳动起一簇焰色火苗,他双掌撑着冰冷的金属桌面慢慢站起,“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请他出去?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罢,陈岁安彻底抬起指尖,将那活跃跳动的焰色滴进中年男子眉心。
刹那,凄厉惨叫声炸开!
刚刚还硬骨头似的中年男子在眨眼间变成一团扭曲变形的“怪物”,他表情狰狞,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的在审讯椅里不断痉挛蜷缩,不受控制的翻腾又舒展,张大了嘴发出濒死的倒吸气,仅仅两秒,他叫都叫不出来。
半晌,陈岁安冷冷移开视线,捂着鼻子拉开身位。
滴滴答答腥臭的黄色液体从中年男子胯间,沿着拷椅边缘,四角,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砸在地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陈岁安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随后,他收回焰火揣着手走到赵渡身边,脸色晦暗:“还有陈家人在替机制做事,这个人什么没有记忆。”
赵渡姿势未改,伸出手掌握住陈岁安垂在裤腿微凉的手,握在掌心里,不动神色地说:“什么都看不到吗?”
陈岁安点点头:“嗯。”
——哧
中年男子猛地吸了口气,发出这般难听刺耳的粗气,足足几分钟后,他才活过来般伏在桌子上,瞳孔上翻,死死盯着陈岁安。
那怨恨阴毒目光不加掩饰,犹如一条想要弹咬而上的毒蛇!
“坐着,我来试试。”赵渡起身,按着陈岁安坐在自己椅子里。
审讯室味道难闻,黄色浑浊的液体在地面呈圆形扩散,腥臭又恶心。
陈岁安捂着鼻子,拉了拉赵渡衣襟下摆,瓮声瓮气提醒道:“你也别碰他,脏了你的手。”
男子听到这话不知道被触动哪根神经,突然暴跳如雷,眼镜都在他挣扎中甩掉,然而也就那么须臾,他突然浑身僵住,努力想要转动瞳孔的抵抗徒劳无功,最终保持了一个异常滑稽的姿势一动不动。
是震慑,赵渡在对他用震慑。
这是陈岁安第二次亲眼看到他用这个。
第一次是在听证会那天,他被吴克押着走出纠察队大楼,赵渡拦下了所有人。
其实不然,陈岁安不知道,他已经见过许多次。
真正的第一次是在超级大厦六号房,不过那是的他正处于生命体征即将耗尽的重度昏迷中,当然不知道。
此时此刻,陈岁安突然有点领悟到,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敢看赵渡眼睛,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见到他连大字都不敢多说一个。
因为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犀利了!
赵渡瞳孔是有点淡淡的褐色,在日光下比较明显,此时在这间冷白炽灯照耀下,就会深墨许多,他西装挺括考究,背脊笔直料峭,宽肩窄腰隐没在轮廓之下。
他一动不动淡漠的注视着如同雕像僵在拷椅里的中年男子,甚至不用说话,不用半点手段,强势且粗暴的入侵他大脑!
这种感觉就像整个人暴露在X光之下,□□接受寸寸扫视,大到你的人形外表,小到你的内心活动,无所遁形的恐惧越来越甚,直到你被彻底扒干净,排山倒海般地压力和探究才会消失,但这种从背后爬上来的寒意却会如影随形一辈子。
哪怕你在最开心时想起这件事,也还是会浑身如堕冰窟。
陈岁安冷不丁打了个寒蝉。
少顷,赵渡收回视线,站到陈岁安身边,问:“冷?”
陈岁安摇头,挤出点干笑:“没有。”
赵渡没再说什么,随意摸了下陈岁安额头,确定真不冷后,说:“胡毫,46岁,从事基因工程,曾在海科高地研究所任职。”
陈岁安问:“这是你看到的?”
“嗯。”
陈岁安点开手环,拨通吴克来电,低低吩咐两句:“马上给我查胡毫这个人,还有海科高地,所有情况我都要知道。”他说完挂断电话,继而问:“还有吗?”
赵渡转过身,面对着陈岁安。
陈岁安不明所以,抬眸看着逆光下的赵渡,手指在赵渡包裹的掌心里动了动,直觉告诉他,赵渡一定发现了更为重要的情况,他有些不确定,开口道:“你怎么了?”
“12年前,你和你母亲郁旋是驾驶昆机逃出来的。”赵渡安抚地柔声说,“还记得当时的位置坐标吗?”
陈岁安皱眉思索两秒,很肯定的回答:“不记得,当时太混乱了。那年我和陈正还有母亲,我们三人的确是坐昆机去见的机制,那个所谓的基地不是在宇宙岛,因为当时昆机启用的是光速行驶速度,而且经过了很多个跃迁点,当然地址座标陈正没有让我看到,后来我跟母亲逃出来如果那架昆机没有爆炸,应该还能查到行驶记录留存的地址座标。”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这副表情?”
赵渡在一片阴影里,下颌线仿佛紧紧绷着,给人一种他仿佛在生气的错觉。
陈岁安站了起来,平视着他眼睛,有点慌了。
“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赵渡看他两秒,突兀地说:“我在胡毫脑海里,看到了找到机制的入口。”
“什么?!”陈岁安简直难以置信,不受控制地陡然把高音量,“在哪?”
赵渡说:“黄石公园。”
“我知道,我曾在萧劲身上问出过这个地址,所以把那晚我选择在黄石公园,我以为你——”陈岁安猝然一顿,瞳孔颤动不已,这才反应过来,“你的措辞是入口,不是天空?不是宇宙某个星系,而是地下?”
赵渡突然长叹一声,担忧地看着陈岁安:“是,在地下。”
“怪不得怪不得萧劲说什么高温防护罩,怪不得这些年我明里暗里调查了那么多星系,原来机制一直在宇宙岛。”陈岁安呐呐自语,“地壳三十千米就是1400 °C的熔融物质岩浆。”
他突然灵光乍现,失神望着墙壁,在来回走动中彻底想明白。
“所有人就是这么消失的,他们被带到黄石公园,由机制的人带进去,他们乘坐的是什么舰船?为什么能经过那么高温度的岩浆?如果是这样,他们被带下去后,被迫沦为实验工具,然后机制需要他们的时候,就会派他们回到地面,由陈家人抹去记忆成为杀人工具。”陈岁安语速飞快,不断在问题中总结答案,“裴瑎路哀也是如此,不过机制为什么又那么多的能耐,控制这么多人,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反抗或者阳奉阴违呢?”
赵渡适时提醒:“实验。”
“对实验!”陈岁安猛地停下脚步,歪头仔细思索着,“有点不对,假设机制用这些人做实验,一定有目的,他已经是宇宙岛高高在上的神祗,权利比我们任何人都大,声望也比我们任何都强,在人民心中,他就是造物主。”
“那他为什么还要抓人走,他想搞什么?战争军队?不对不对,宇宙岛没有战争,单纯只是想弄死我的犯不着抓走几千万人。”
陈岁安走来走去,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吴克敲门了。
他跟赵渡对视一眼,冷静下来,清了清嗓,说:“进来。”
吴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推开门喘了两秒。
“部长部长,胡毫和海科高地研究所查到了!”
陈岁安:“说。”
“胡毫,男,46岁,五年前9月26号于上班期间消失,刚刚分部部员直接上门走访了海科高地研究所,海科高地研究所是一所专门研究基因改造工程的研究所,工作人员多达三万多人,无一例外,他们都不认识所谓消失的胡毫,并且对他没有丝毫印象,不过我们在他们所曾经用过的打卡系统里找到有关胡毫的蛛丝马迹,上面显示他从大学毕业就被招进了研究所,一直从事基因研究工作,期间还多次获得过重要奖项,资料显示,他当时在海科高地的身份是高级基因工程师!最后他的打卡时间是9月26日早上9点,没有下班打卡记录。”
陈岁安紧接着问:“家人呢?他有没有家人,是不是被胁迫?”
吴克答:“没有查到。”
消失了五年的胡毫真实年龄其实应该是51岁,他现在仍然被赵渡的震慑控制着,僵在拷椅里,除了呼吸,连眼皮都无法眨动。
陈岁安望向赵渡。
“给他解开,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下一秒,胡毫仿佛苏醒过来,眼底一片茫然地看着审讯室里三人。
陈岁安顾不了脏污,绕过地上尿液来到胡毫面前,他冰冷地注视着胡毫:“你被抹去了记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但是这世上没人能做到把你存在的一切痕级全都抹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真正做回自己。”
胡毫死寂的眼珠瞟了瞟陈岁安,他突然癫狂大笑起来,然后脑袋一歪,嘴角涌出大股鲜血。
“叫医生来!!”陈岁安拔高的音量甚至还没消散,胡毫身体一团,就这么死了
吴克不知所措愣在原地:“这”
“赵渡,找到机制入口的精准地址座标在黄石公园哪里?”陈岁安闭了闭眼,少顷直起腰,问,“你告诉我。”
赵渡:“这是个圈套,你现在不能去。”
陈岁安:“我知道,我不会那么傻。”
吴克根本不清楚自己仅离开了一个小时,怎么事情进展这么大,他张大了嘴,弱弱问:“什么座标,什么入口啊?”
“你先出去。”陈岁安头也不回说。
“哎呀卧槽,吴秘书!”门又被打开了,隔壁负责审讯的部员突然闯进来,“啊!部长!”
他话锋一转,看清立在灯下之人差点吓尿:“裁决官?”
随后又看到死在拷椅里的胡毫,音量高不止八度:“啊??!!”
陈岁安倦怠地揉了揉眉心:“隔壁的也死了是吧?”
部员觉得自己也快死了,负责审讯还没上刑呢,突然就死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支支吾吾回答是。
“你们都出去。”
吴克赶紧架着人走了。
审讯室陡然冷清下来。
陈岁安上前两步拉住赵渡手,垂着眼眸低低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会那么傻以身涉险,入口仅仅只是入口,目前我手上根本就没有能够安全无虞穿过岩浆抵达地壳的设备,我不会去。”
赵渡无机质似的褐色瞳孔看着陈岁安乌黑秀亮的发顶,没有接话。
陈岁安继而抬起头,轻轻触碰下了赵渡嘴唇,小声说:“从现在起我干什么都会告知你,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你告诉我吧,我会很听话的,好吗?”
赵渡伸手抱住他。
陈岁安伏在他肩头,继而又说:“我只是想展开调查,不想自己那么被动,那个入口我甚至不会去看,只是让吴克他们时时刻刻监控着,好吗?”
陈岁安伸手环住赵渡紧实腰身,手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抚平担忧。
良久之后,赵渡哑声道:“你保证。”
陈岁安在他肩头辗转了下,掷地有声回答:“我保证。”
“好。”
两人紧紧相拥在白炽灯下,久久都未分开。
申冤地狱,回溯到这里。
陈岁安略微有点失神,同时心中笃定,后来的自己肯定食言了。
这时,耳畔突然传来赵渡清浅声线,他嗓音仿佛浸在黑夜里那样不可捉摸。
陈岁安听到他说。
“我这一生,做过最后悔两件事,就是把地址告诉你。”
在无穷无尽的浓雾和仍在流动的回溯画面微光投照下,陈岁安清晰地看到赵渡藏在瞳孔里的无尽悔恨,他问:“还有一件是什么?”
赵渡自嘲般锁紧眉头,说:“在那间双人关押室里,差点掐死你。”
陈岁安无声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什么。
最后他才斟酌地补道:“我没有放在心上,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后来我还是下去了是吧?”他小心翼翼试探,“抓人、审问、震慑、坐标,其实都是路哀裴瑎精心设计好的圈套是吗?”
赵渡轻轻嗯了声,艰涩中说:“当年草蛇灰线埋伏太深,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话是他说的第二遍。
陈岁安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了,窒息和疼痛汹涌而来。
他说不出一句话,仿佛只要说出一句话。
就会撇清关系,亦或者毁掉关系。
是什么关系。
他明了。
感情关系。
只要回答说:当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听话。
在这句前提下,两人是什么关系?
只要回答说:当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一意孤行。“
在这句前提下,完全可以将两人拉回未挑明,隐藏在情愫下的朋友关系。
可陈岁安并不想这样回答,也很渣的不想承认前者,所以,他沉默。
哪怕这种沉默在赵渡直言爱意的当下,与冷暴力没有任何区别。
他恨自己,却又如履薄冰的竭力的想要维持如此脆弱的感情。
自己,真他妈不是人啊……
作者有话说:
鞠躬。
63 ? 申冤地狱
◎因为撞号了◎
黄石公园。
北风呼啸刮过连绵不绝的山峰和密布的红衫, 褐土大地稀稀拉拉缀着野花。
硫磺混杂着热气从与地面齐平的沸腾水面喷涌而出,温达一百摄氏度的水柱洒向天际,水珠在下坠过程中迅速冷却, 化作浓郁煞白的雾气升腾飘散。
低头觅食的小鹿忽而竖耳警惕, 密林深处,有压的异常紧实的脚步声。
小鹿意识到外来生物,拔腿转瞬消失在层层叠叠灌木丛中。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半晌后。
“石头掀开潮湿的翠绿苔藓”眨着黑白分明的瞳孔和白仁,从300米开外的地热喷口收回视线,悄么声说:“科长, 你热不热?”
吴克正挤眉弄眼,想伸手挠,又怕暴露目标。
天可怜见,他额头和鼻头,鼓着硕大的蚊子包。
“还行,你很闲?”
“不不不, 就是咱们都在这儿蹲五天了,一个人毛都没见着, 要是中暑了算不算工伤啊?”荀回眨巴着好奇宝宝的大眼睛,不得不说, 这孩子大概从幼儿园起就天赋异禀,也不知道哪个老师教的, 脑回路这么清奇。
“回头我帮你问问部长。”吴克没心情扯皮, 实在忍不了痒意, 小声嚷嚷着:“快给我蹭蹭,吗的痒死了!”
荀回:“哦哦哦马上马上。”
转身中, 枪口在姹紫嫣红的矮灌浆果中一点点朝吴克方向挪去。
少顷, 吴克看着眼底近在咫尺的黑黢黢枪口, 拉下脸来。
“你对我不满可以直说。”
“哎哟,我的我的,你等等啊,我先把手上的石头取下来。”
毒辣日光穿透斑驳洒动的高大树冠,碎成缕状落在覆满腐叶的人造泡沫石块上,肉眼估测,此石块可能重逾千斤,其实不止,它只有两斤
“对吗,是这儿吗?”荀回一双长满青苔的手不停在吴克脸上游走,这里摸摸那里扣扣,“还痒吗?科长你脸上好油啊”
“”
“不过科长,咱们要守到什么时候啊?为什么我们要看盯着地热看啊。”荀回小心翼翼挪回去,重新回到正常苔藓石块状态,“咱们宇宙岛最丰富的自然资源就是地热能,为啥派这么多兄弟呈包围趋势只盯着这一个喷口看啊?”
难挨痒意过去,吴克舒爽的吐了口气,他如鹰隼般的眸光死死锁住300米开外那处喷口,说:“你想不想升职加薪?”
“当然啊!”
谁不想啊?升职加薪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好吧。
吴克又问:“你觉得部长对我们怎么样?”
“好啊,特别好啊,部长没啥架子,只要来总部必请我们吃宵夜,什么高档深海鱼生,什么大师做的蛋糕管够,虽然他来上班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咱好啊,工作能力NO.1,业务能力无人可敌,又不压榨咱们,逢年过节还发大红包。”荀回不是当着吴克面前挣表现,真心实意道:“而且部长那张脸,是真牛啊!科长,你说人跟人的基因差距怎么这么大?不敢想,部长要是女孩儿,多少男人为之疯狂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部长不是女孩也挺多男人为他疯狂的?”吴克努努嘴,尽量说的小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不怕死上门来总部闹的小男孩们,哭哭啼啼说部长绝情寡义。”
“噢噢噢噢!!我听说过这件事!”荀回瞪大眼睛,兴奋不已:“部长把他怎么啦?”
天高皇帝远,八卦随云卷。
“害,不就是男男那些事,我只是知道其中一个。”吴克小声警告,“全当解闷儿,你别嘴巴一松,给我泄露出去了啊。”
荀回头如捣蒜。
“就是前两年,部长不是刚上任嘛。”
吴克拉长了尾音,故作姿态。
“嗯嗯!”
“那段时间部长对轮回处很感兴趣,几乎每天都要亲自去巡查那些被罚到监狱星球服刑的犯罪者是怎么被生抽灵魂的嘛。我还记得那天天气特别特别好,部长叫上我一起去看,讲真的,我一进抽魂室就犯憷。”
吴克像个广播剧配音演员似的,惟妙惟肖模仿起惨叫。
荀回听得直哆嗦,直问:“后来呢,后来呢?”
“那天偏偏被抽魂的是一对情侣。”
“啊?情侣怎么了?”
吴克盯着荀回,吐出俩字:“男的!”
“呼!好家伙!他俩其中一个看见部长惊为天人的美貌,不会当场出轨了吧?”荀回自行脑补一场大戏,“我靠,说好的情侣怎么能这样见异思迁啊!”
无价之宝无语两秒。
“我说你能不能别发散你那天马行空的愚蠢思想,人情侣为爱都愿意服刑了,还见异思迁?”吴克瞧傻逼似的瞧荀回,接着说:“不过的确有人看上部长了,是新来的,一个负责在抽魂室打下手的小员工。”
荀回惊惹:“牛逼,部长他也敢肖想亵玩啊?”
“普通小员工怎么敢?听说挺有来头的,是咱们宇宙岛人类十大家族之一,姓谢,懂了吧,详细名字我就不讲了,总而言之,这个姓谢的长得白嫩白嫩的,说起话来那柔柔软软的样子听得人快滴出水儿来,跟菟丝花没啥区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抽魂室那鬼地方待下来的。”吴克说,“因为部长常去那地儿,去了也不干别的,就看学习抽魂手法,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那个姓谢的一开始只是送杯水,或者送午餐。他见部长不碰也不吃,胆子大到没边,竟然邀请部长去他休息室里坐坐
“牛啊,我在总部工作这么久,也不敢说部长到我休息室坐坐啊!”
“是嘛,部长当时看都没看他,还极其给面子的搪塞过去。那姓谢听不懂人话,不以为然就算了,反而变本加厉,日子一久,姓谢的总觉得部长每天去抽魂处是为瞧他,什么勾手指抛媚眼穿紧身裤走路不小心崴脚露肩头的小伎俩层出不穷。”
“崴脚跟露肩头有什么必然联系?”荀回在贫瘠的大脑里反复建模,最终没有发现半点必然联系,他直男似的自言自语,“好奇怪哦。”
无价之宝再次无语两秒。
“弟弟,想不懂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听哥哥的,你还年轻,以后谈恋爱会懂的。”
“好嘞,哥您继续说。”
“其实我估计部长一开始就知道姓谢的小九九,懒得拆穿懒得生事。直到那天部长去了抽魂处,发现抽魂室一个人都没有,倒是那张平常让犯人躺上去抽魂的床上!!有个赤身裸体的人!!”
“部长走近一看,姓谢的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脸颊潮红的睁开眼来二话不说就抱住部长,在他怀里可怜兮兮抬头,望着部长,声泪俱下的撒娇。”
荀回倒吸一口凉气:“天啦噜,这么勇的吗!”
“姓谢的说自己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见过几个因为同性相恋被罚的人,他说他不怕,他说他爱慕部长还说想跟他在一起。”
“卧槽,光天化日发骚,部长没弄死他啊?”
“部长当时,卧槽!想起那副画面我都觉得头皮发麻。”吴克咬着牙回忆道,“我还记得当时部长要笑不笑的眼神,他先是把姓谢的从头到脚打量个干净,轻佻地勾着指尖,抬起他下巴。”
荀回惊呼:“卧槽卧槽!!
“真的,部长真的很会调情。”说到这里吴克下意识一顿,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来,他吞了口唾沫,下意识驱散脑海里裁决官的脸,后背有点发凉的继续说,“那姓谢的当时肯定吃药了!抖个不停!软软重复说,部长~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不能看我几眼。”
他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部长,我实在太想您了,你不会怪我擅自进来吧”
荀回差点笑出声,抵着一头苔藓脑袋捂在地上,连带着石块都在簇簇闷响。
“部长抬起那姓谢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端视着他,你知道吗,当时部长还在笑,也没叫我回避。”
只见重达两斤的大石之后,高树之下。
赵渡脸色越来越黑,陈岁安越来越僵。
“部长摸了把那姓谢的小白脸,揩过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泪珠,问他喜欢他哪。”
“姓谢的说,喜欢部长沉思时不动眼眸,喜欢部长专注看着某件东西时冷峻洁白的侧脸,喜欢部长清瘦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杯起伏的骨节轮廓,喜欢部长总是淡淡笑着说不用,还说喜欢部长嘴唇,他说想含着。”
“天呐!”
陈岁安感觉握住自己手心的那只手掌,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吴克滔滔不绝:
“当时部长也没拒绝他,说什么你先把衣服穿上,问他愿不愿意玩个游戏,付费的那种。”
“当时姓谢的就急了,说部长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地位和金钱,就是单纯的仰慕您,您不要误会之类的巴巴拉拉。”
“部长说我知道,要是你不愿意得到金钱也行,跟我回祖宅住几天就行。”
荀回难以置信:“什么?不会睡了吧????”
吴克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第二天姓谢的就没去抽魂处上班了,部长也接连几天没来执行部上班,当时我都以为这件小风波就是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几天后,那姓谢的居然找到咱们北半球总部来了,死活哭闹说要找部长,说什么为什么不爱自己了,说好的同吃同住同睡,怎么能这么狠心抛弃自己,嗬,当时闹得可大了,姓谢的几天不走,还要拿绳子在总部大厅上-吊,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看着可怜得没法,我当时不敢问也不敢说啊,只有让兄弟们打发他走,后来也不知道部长怎么解决的,姓谢的倒是再也没来闹过,不过听说现在整天窝在家里魂不守舍的”
“为什么呀?听起来感觉姓谢的挺深情的。”荀回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沉吟一会儿,继而说:“好奇怪哦,明明部长都答应跟他一起生活了,为什么短短几天就变卦了哦。”
吴克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地说:“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来着,为什么部长答应又反悔呢?”
荀回头砸地,刹那福至心灵般道:“会不会是部长跟姓谢的一起生活之后,发现姓谢的不好看?所以无情抛弃,又或是觉得姓谢的太粘人,每天哭哭啼啼是个粘人精?”
“唉,这个我就不知道咯。”吴克长长叹。
荀回放空地盯着前方热浪滚滚的大地,喃喃失语:“为什么啊?”
吴克也疑惑:“是啊,为什么啊。”
“因为撞号了。”忽地,一道陌生又极其熟悉,寒至冰窖的嗓音陡然响起!!
荀回好奇:“撞什么号?”
吴克扭脸:“我没说这话。”
他俩同时一顿。
瞬间反应过来!!
“谁?”
身后传来脚步踩在枯枝残叶的碎裂大动静。
吴克荀回霎时暴起,摸枪弹射往后,黢黑枪口稳准狠找到目标。
等到他俩彻底看清来人后,简直无法控制地从灵魂深处迸发出一声惊恐、颤抖的:“卧槽!”
乌云蔽日,滚滚压峰。
光线陡然都低了好几度,北风从遥远天际呼啸而来,从未静止过的红杉林炸响阵阵涛声,炽热大地热浪被吹乱。
只见赵渡脸色黑如锅底,一手揽着脸色黑如墨台的陈岁安,两人身影挺拔,静静站在枯叶之上,背后的密密匝匝的灌木和树干都在成为调色背景板,他们靠得极近,但现在又极其别扭。
总而言之,传闻中非常善于调情的陈部长,此时此刻被看上去的非常不好过的样子。
他肩膀被赵渡揽着,颇有点胁迫和顺从的讨好味道。
赵渡则不然,他视线冷如寒霜,直线射出,在吴克荀回脸上来回扫过,那感觉,就像是刀子在脸上刮,想死,又不敢动,一瞬间竟有种想回娘胎里的冲动和懊悔。
“为什么你们部长答应又反悔,他现在就在这里,你们正好问。”赵渡喜怒不行于色,沉着喉咙,以一种非常阴阳的腔调说:“我也想知道答案呢。”
吴价之宝都快吓尿了,他觉得自己即将变成无业游民,荀回大抵也会变成一条巡回犬
吴克:“部长!我错了!”
荀回:“部长,我也错了!”
吴克:“裁决官,我大错特错了!”
荀回:“裁决官,我罪不可怒了!”
他俩包头痛泪如雨下,看似哭得安详,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公频里的兄弟们同时默默为他们祈祷,阿门,无所不能的机制啊,请保佑他们免受苦难…….
面对吴克和荀回为时已晚的大彻大悟,赵渡无动于衷,并且好整以暇地重复道:“怎么不问?是不好奇吗?”
他音量不高不低,但足以吓傻两人。
哭声更惨烈了。
陈岁安扶额无奈,自己一堆烂事儿还没解开误会,又摊上这俩活宝,怎么办呢?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讨好地、卑微地凑近赵渡耳边,用最硬的语气讲出最软的求饶。
他一咬牙:“别逼我求你。”
赵渡泰然自若,眼珠子动也不动。
他一跺脚:“别吓他们了,回家我给你好好解释行么?”
赵渡从容不迫,慢条斯理拉了下领口衬衣。
他一狠心:“求求你了,哥哥!!”
最后这个名词尾音在上扬和下抑的声调里变了味道,像某种特殊时刻。
在无形中以轻飘飘的姿态转化为排山倒海的猛烈冲击!
仅这一句,足以让闻着失去理智,同时为之疯狂!
赵渡猛地扭头,定定凝视陈岁安,眼底风暴聚集的速度比核裂变都要快!
所以,吴克和荀回两人哭着哭着,发现人怎没了???
前一秒他俩还在等死,后一秒咋拨开云雾见光明了??
天边忽然涌出巨大轰鸣,红衫林深处狂风大作,吹得树木东倒西歪。
接着,泛着金属冷光的昆机拔地而起,尾翼拉出数十道红蓝相间的马赫环,急速攀升驶离大地。
荀回呆呆的,圆润脸庞挂着半干泪水:“科长,部长和裁决官怎么走了啊?”
吴克擦干眼泪又是一条好汉:“不知道哇。”
荀回:“他们不会听到了全过程,然后吵架了吧?”
吴克:“完了,裁决官不会一怒之下动手打部长吧。”
确实。
要“动手”了。
陈岁安直接被赵渡摔在了休息室的雪白柔软的大床里。
剪裁考究的衣料不敌暴然力道。
刺啦一声便被撕个粉碎。
陈岁安觉得自己完了,挣扎着想逃,却被抓住脚踝狠狠拖回来,紧接着对上一双愠怒的眼睛。
赵渡凶悍至极的将陈岁安压陷在大床里,单指勾起陈岁安下巴,急不可耐地躁动说:“付费游戏你玩不玩得起?”
最后,陈岁安灵魂一颤:“我我我我我”
最后的最后,是顶碎的哭腔。
“别求你。”
赵渡抚着陈岁安汗湿背脊,抵着他唇,意犹未尽地威胁:“再叫一声,听话,再叫一声。”
作者有话说:
“请各位不要着急,高铁马上进站!”我拿着喇叭走来走去,高声提醒:“站台边缘那位看书的读者,别探头探脑了,高铁不会晚点的,说有就有!”
女生纳闷儿:“我们都在这儿等了好久了,高铁到底从哪发车啊?”
我邪魅勾唇:“微笑一下我就告诉你,博得我高兴我也告诉你。”
写个小段子,狗头保命.jpg
64 ? 申冤地狱
◎做得很好,以后别做了。◎
这一觉几乎从中午睡到第二天上午。
动哪哪疼。
陈岁安难受地睁开眼, 卧室空荡荡,人毛都见不着一个真是遭老罪了。
咦?
怎么回来的?
明明记得上昆机是午时,下昆机是什么时候?自己又是怎么躺到着床上来的?
陈岁安趴躺在孤床上, 半张脸陷在被窝里, 努力在混乱的记忆里搜索。
昆机猛然攀升的失重感,被人暴力摔上的休息室大门,同时被气流震起的舷窗遮阳帘,天旋地转里那张愠怒的眼睛,衣料撕碎是乍现的冷空气霸道扣住肩膀的压迫, 以及背脊落下密密匝匝炙热的吻,还有被迫夹紧腿根摩擦的疼。
哦对了,是凌晨回来的。
犹记得自己当时模模糊糊的啜泣:“求求你,不要被人看到了。”
头顶传来询问:“看到什么,看到我抱着你从悬停了8小时昆机下来?”
“不”
陈岁安努力回想。
一阵惊悚电流划过。
自己竟然说的是!!
【给我穿内裤。】!!!!!!!!!
懊悔羞耻瞬间涌上大脑。
陈岁安直接捏拳砸床!!恨不得把床板砸烂,然后反弹回来的床垫会贴在自己脸上, 盖上一层厚厚的遮羞布!不!要么换个城市,噢不, 换个星球生活。
想要离开宇宙岛的想法从来未如此刻般强烈!
“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先是埋在被子里痛哭两分钟,下意识打个滚儿, 结果,滚没打成, 腿根奇痛无比, 他凝滞一瞬, 接着慢慢撑着床垫坐起,他赤.裸的上半身靠在床头, 然后强行进行心理建设。
同时默默祈祷。
没有, 没有全垒打, 没有全垒打。
唰地——他拉开被子。
只见两条腿上痕迹斑斑,哪怕能辨认出已经上过药,哪怕有足够的心理建设!
陈岁安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红痕、破皮都是小事。
为什么那地方肿了?
天杀的赵渡!
接着,陈岁安颤微微伸出手指,弓着腰,手指捏住仔细翻看起来。
由于检查的过于认真,他丝毫没有听到一路楼下厨房由远及近到二楼走廊的脚步声。
所以,当赵渡钝压着门把手推开门时,便看到这神奇一幕。
主卧室窗帘紧紧闭着,只有接地的下摆透露出点暖浅光线,昏暗且凌乱大床上,被子拱成云团,一道劲瘦削薄的上半身模糊轮廓映入眼帘,那轮廓左手撑在床上,右手扶着下腹,头颅高高扬起,碎发晃荡,喉结微滚。
一副极其难耐又痛苦的神色。
赵渡当即愣在原地。??
两人一明一暗,同时僵住。
少顷,陈岁安低咒一声:“卧槽。”
“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我那什么就是自己看看有点疼”他倏地放下手,想要起身又发现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下被子,胡乱裹在身上,“你相信我,我没有——”
“你刚才在干什么?”赵渡压着呼吸走了过来,人高马大的立在床边。
陈岁安别扭地、咬着牙,憋出句气音:“我说我没玩自己,你信吗?”
赵渡言简意赅地答:“信。”
显然,很敷衍。
陈岁安黑着脸,感觉头顶飞过一排黑线……
赵渡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快被陈岁安笑死,他绷着嘴角坐下来,看着陈岁安慌张的眼睛,仔细询问:“那在看什么?哪里疼。”
陈岁安深觉不公平,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冷酷帅脸,凭什么自己躺在床上这里也痛那里也痛,凭什么他气定神闲还好意思问哪里痛?
一生要强的男人,真真是硬伤,强烈的胜负欲也因这句反问达到顶峰!
陈岁安在被子捏紧了床单,微微侧开脸不知道在看那处,云淡风轻地说:“没看什么,就检查一下身体零件有没有缺损。”
“”
赵渡:“嗯,检查清楚了没?”
陈岁安板着面孔:“刚检查你就进来了,还检查个屁!”
“那我来检查看看?”说着,赵渡拉开被子。
“喂喂喂,住手。”陈岁安赶忙挪腿压住被角,一声难以抑制的:“嘶。”脸色又瞬息恢复正常,他警惕道:“不要动手动脚。”
其实是非常心虚。
“别动,我看看。”赵渡按着他肩,柔声道。
“不。”
“早晨给你上过药,现在刚好六小时再给你上一次。”
“不。”
赵渡语气温和:“听话。”
陈岁安强势拒绝:“真不!”
“陈岁安。”赵渡低低叫了声。
“嗯,怎么?”陈岁安觉察到一丝危险,以为赵渡又要不管不顾像之前那样,卡着自己,强行掀被子。
没想到赵渡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今天有点缠人。”
陈岁安:“裁决官,您能好好说话吗?”
赵渡往前坐了点,环过陈岁安暴露在空气中的背脊,指腹摩挲下了,“肿了是不是?”
陈岁安脸色陡然难看起来,硬邦邦地回:“并没有。”
“放开,听话,不然再来一次。”
显然陈岁安成功被威胁到,他瞪着眼睛,胸膛不定起伏,半晌败下阵来,抽着气儿懊恼地说:“看看看。”
赵渡低头撤开被子。
果然红肿还没消退。
他有点僵,端详地看了两秒,少顷说:“对不起。”
这惊如天来的一声对不起简直把陈岁安给砸懵了。
“你你你你其实不疼我骗你的”
赵渡二话不说,拉开床头抽屉拿出药膏。
陈岁安一把抢过:“我自己来。”
赵渡也不说话,也不反驳,就那样静静看着他,看得陈岁安发毛,看得他在心里检讨自己是不是语气太凶了。
所以说缘分呐,人就是一物降一物。
“哎呀烦死啦,抹抹抹!”陈岁安重新把药膏塞回赵渡掌心,丝毫还没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假惺惺。
当浓稠冰冷的膏状抹在身上时,触感和肌理都十分清晰。
陈岁安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浅浅淡淡的暗香混杂着草本植物的天然清新味道随着温度肌肤扩散挥发,逐渐在昏暗卧室弥漫开来。
在一层层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折磨节奏里,陈岁安慢慢脱力,神不知鬼不觉靠回床头,半阖着眼睛终于反应过来。
“你故意的是吧?”
赵渡衣冠楚楚坐在床沿,他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半张脸露在昏暗光线中,高挺的鼻梁就是那道泾渭分明的交界线,硬朗的眉眼镇定自若,在有条不紊的动作里他抬眸看来,不动神色的说:“药是要上的,话也是要问的。”
陈岁安抓着枕头,绷着呼吸:“赵渡,你真是个混蛋啊!”
“嗯。”他说:“姓谢的是谁?”
好家伙,在这里等着呢。
一天一夜哭了痛了肿了,仍然不依不饶。
“忘了”
赵渡沉下脸:“叫什么名字?”
陈岁安欲哭无泪:“真的嗯~”
“忘了。”
赵渡巧劲儿抹着药膏,提醒道:“再想想。”
“唔”
卧室热潮滚滚而来,卷着听不到的气儿,腻腻地让人沦陷。
“想清楚了吗?”
要死!
陈岁安感觉自己要死了,他咬住一截指节,崩溃地努力在混乱不堪的脑海里搜索。
谢什么?
谢楚?
谢玉?
谢阮?
他断断续续发出急促的喘息:“真的忘了”
眼看着人眼角红起来,黑如漆墨的瞳孔盛着汪春水,被疾驰而来的东风吹皱,荡漾着波光般散开。
眼看着人真不行了。
赵渡陡然停下,旋盖好药膏瓶口。
陈岁安又觉得自己得救了,与其在油煎火燎中失守,不如在意犹未尽中清醒。
他根本还没来得睁开眼睛,就让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
“还疼么?”
“还要不要继续?”
陈岁安在赵渡怀里虚虚睁开眼睛,简直快被气笑了。
“放开!”
“别乱动。”
“我要说脏话了!!”
“说,我不介意反复擦药。”赵渡无动于衷,“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解释清楚。不然往后每一天的擦药时间,都可以来这么一次。”
陈岁安骤然出手,报复似的拧了一把赵渡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讥讽道:“你在威胁我?”
赵渡淡淡说:“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更多的我认为,我只是在鞭笞你。”
“呵!”陈岁安气笑了,阴恻恻反问:“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会擦药这一招?”
“你信不信我也这样对付你?第一次是在木屋,第二次是在灵堂,现在是第三次!你每次都是这样,你信不信——”
赵渡突然低头,两人额头对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嘴唇擦着嘴唇。
他垂下眼帘,极为浅淡勾了下嘴角::“欢迎之至。”
陈岁安汗毛乍现:“无赖!!!”
赵渡神色不变:“别撒娇了,不是不给你摸,太肿了知道吗?”
“”
“我真的求求你别说话了,我他妈!!!”陈岁安几乎要跳起来,“我是因为这个在撒娇,不,我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吗?!”
这副怨怼的模样直到下楼用午饭,陈岁安依然没松弛下来。
总而言之,就是:
【赵渡讲话他先说。】
【赵渡夹菜他转桌。】
【赵渡盛汤他不喝。】
日后温暖阳光照耀大地,从遥远的几十亿光年外穿越洪流,无可阻挡地来到宇宙岛,它掠过最高的雪峰山巅,洒在树冠叶尖,透过不可见的尘埃,跋山涉水的来到落地窗前。
无声注视着这座仅有一座家宅的静谧街区,无声注视着餐厅里某个调皮捣蛋鬼,无声注视着某个扶额无奈的高冷酷哥。
他们多年轻啊,他们无时无刻不向外释放着强大生命力,哪怕多少云波诡谲的事件正在隐秘角落里发生,哪怕在密集交流的通讯电话里有着多少阴谋策划,都没有入侵破坏彼时欢乐的他们。
所以,当时两人都未曾领悟到一点。
这是那段得来不易的岁月里,他们人生最快乐的轻松时光,现在,这份来之不易的领悟在几十年后被放置眼前。
所以才会有那么深刻的隐痛和哀伤。
其实每每回溯,现实中的人都是非常难受的,就像猛地一把力量将你拉到少时,体验了时光概念,再一晃已是二十四年之后,曾经肆意生长的心境悄然荒芜布满沟壑,这种浓烈的撕裂感,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刀刀不见血,却刀刀致命。
陈岁安静静看着回溯里的这一幕,想逃离,他静静说:“走吧,下一层地狱。”
他脚步蹒跚,如同被上了发条的木偶,头也不回的穿透这栋大宅房门,看也不看赵渡,宛如丧家犬似的垂头朝浓郁的灰雾里走去。
与此同时,光怪陆离的回溯里涌出一道清晰的调笑。
“我说真的,怎么有人不会做饭啊?只要掌握调料使用方法和烹饪温度,为什么会有人做不好一道简单的奶油蘑菇汤啊,哈哈哈哈哈。”揶揄简直快溢出回溯,陈岁安哈擦干眼泪花儿,意犹未尽的打趣:“听说你曾仅用40分钟学会了一门晦涩语言,这么聪明,为什么40分钟做不好一道奶油蘑菇汤啊,哈哈哈哈哈!!!”
赵渡表情精彩极了,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里认真问:“很难吃么?”
陈岁安顿时爆发出一阵更加惊天动地的笑声,在上气不接下气中断断续续地摆手::“不不不,做得很好,只是以后别做了。”
以后。
是分道扬镳的以后么?
作者有话说:
鞠躬
65 ? 石压地狱
◎一百名婴儿,24年前我哥杀的◎
十八层地狱——第十一层石压地狱。
石压地狱是指若在宇宙岛无差别杀戮婴儿, 无论是何原因,如婴儿天生呆傻,残疾或是将婴儿溺死, 抛弃。这种人死后打入石压地狱。为一方形大石池(槽), 上用绳索吊一与之大小相同的巨石,将人放入池中,用斧砍断绳索反复垂砸无固定刑期,直到赎完罪孽为止。
判官为:乌略。
灰雾中,一望无际的石池鳞比栉次排列开来, 此起彼伏的舂动不绝于耳。
这些受刑犯要么已经被无休无止的舂动砸成肉泥,要么被压得心肝肠流,石池边缘乌黑难辨,散发着阵阵腥臭,那是起落飞溅出来的人肉,千百年来经由腐烂、消弭, 干涸浸沁进石头层层纹路。
白鹤一个人已经在这玩了好几天,没有手机没有手环, 早就等的不耐烦,要么跟痴傻的游魄们玩躲猫猫, 要么跟乌略拉家长里短,当然乌略显然知道上层申冤地狱所发生种种, 他的家长理短, 都是建立在讨好白鹤和不想死的基础上的。
判官也有轮回, 于执行部部长和裁决团任期一致,都是百年为基准, 只要你按时按质完成工作任务, 那么你就可以回到永乐土的宇宙岛享受人生, 要是完不成,地球人称之的KPI,那么你就只好在暗无天日的自属地狱“苟活”。
“你当初犯了什么事,在这层地狱待多久了?”白鹤问道:“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你?”
乌略颇为年轻,并不如某些判官有着很明显的老态,他甚至非常年轻。
很奇怪,判官会老,但不会死。
他攒着卷宗,谨言慎行回答:“当年我大意让我还在襁褓的孩子冻死,我后悔不已,想要自杀却又被救下,当时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灵魂即将破碎湮灭,是机制救了我,判罚我到了这里赎罪。”
白鹤更加纳闷:“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有几万年了。”
“卧槽,几万年?不是吧,如果没记错几万年前宇宙岛才进入五级文明时代,现在是十级文明,这么多年难道你的罪还没赎干净?”
“其实这里所有判官都回不去了,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乌略苦笑道,“有罪者下地狱,我们冷眼旁观他们痛苦的受刑过程,我们何尝不是施刑者?”
这番话说的绕来绕去,白鹤想了两秒:“我知道地狱可以维持破碎灵魂,我哥曾经这样做过,现在那人还在孽镜地狱里。不过你在申冤地狱待了几万年,一点办法都没想过吗?还有你说施刑者,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乌略眼神沧桑,带着饱经风霜的疲累,拖着嗓子慢慢说:“最开始那几百年什么办法都想过,我们十七层判官集合在一起。”
白鹤打断他:“等等,十七层?少了谁?”
乌略摇头:“十八层判官,他从未出现过,我们连他名字,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白鹤思考了会儿,没想出所以然:“你请继续。”
“我们自认罪孽已经赎够,日复一日的等,等来的是机制派游魄传话,他说还不够,也曾反抗了几百年,换来不断加码的刑期,所以后来我们认命了。”乌略说,“地狱里消息闭塞,宇宙岛发生一切我们都无从知晓,偶尔会从犯人的判决书看上一两句才了解外界。”
他长叹一声:“你父亲他还好吗?”
显然,判陈岁安弑父的申冤地狱判官泥卢都没与他通气,他还不知道陈正在多年前就死了这件事。
白鹤避而不答,捡另个话题说:“这么说起来你们也挺可怜,不过既然你们也被机制压迫,为什么还要为难我哥呢?上十层有几个不听劝的最后死了,嗯……你也知道我出手杀了一个,为什么你们就不愿意好好放行呢?等我哥和裁决。”他赶紧住嘴,话锋一转,“等我哥回到宇宙岛或许有办法让你们重见天日。”
乌略十分惊惧白鹤这样说,解释道:“因为有的人还抱有希望啊!如果我们不按规定执行,岂不是彻底没希望了啊!”
“既然这样,这层你让我哥过了怎么样?”白鹤顺势提条件,“只要他轮完地狱,我会让他把这里毁了,地狱是我们陈家人的地盘,机制这种畜生根本不配把持。”
乌略沉吟几秒,反问:“你当真?”
白鹤满不在乎:“当然啊,你看看石池里面的这些人,虽然有个成语叫做死不足惜,但是受了这么多年刑罚,也该死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实在是太残忍了。”
“这些年已经很少有新人下来了,也不知道裁决官是哪一届谁在当,不过看得出来他很仁慈。”乌略说,“至少越来越少的犯人能证明这一点。”
白鹤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姐夫当然好啊,快点的,估计我哥马上下来了,过不过吧给准信儿。”
“你们真的愿意让我们出去?可是我回去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毕竟我的孩子因为我”
“我天,你是因为意外导致你襁褓中的孩子死亡,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这几万年你也该反省够了吧?”白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道:“人不能困在过去,要向前看,永生里谁不或做错事?做错了事改正,弥补。我不信,难不成活人不活了吗?”
乌略不说话了,良久静默后,心如死灰般说:“你知道你哥,在24年前杀了多少婴儿吗?”
白鹤心头咯噔一下。
有事情不看回溯,他也不知道的。
他小心翼翼问:“多少?”
乌略竖起食指,叹息道:“一百万个。”
“什么???????”白鹤直接跳起,表情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这不可能,我哥他怎么会这样做,不会的!!!!宇宙岛严格控制计划生育,当年宇宙岛哪有那么多婴儿??”
乌略摇头不答,轻声说:“一百万,他的罪是赎不完的。”
白鹤暴跳如雷:“我不信!我要看回溯查证!”
“看吧,这件事我毫无异议。”
“看什么?”灰雾里传来一道清亮嗓音。
白鹤强行压抑住震动不已的情绪,接着才回头看见陈岁安和赵渡并肩走出。
他直接说:“哥,看回溯吧。”
陈岁安表情不咸不淡:“怎么?”
白鹤瞅着陈岁安,突兀地觉得陈岁安那里不一样了,但又有点说不上来,他只好悄悄看赵渡,只见赵渡面如沉水并不像陈岁安一样站在前头,而是隐匿在阴影里。
两人快速交换了个眼神,白鹤懂了。
他转换思路:
“没什么,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刚好我也有些事想要了解。”
“行。”
离开前,白鹤警告般地看了眼乌略,接着他凑到赵渡旁边,小声问:“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
“那是怎么了?我哥他怎么一个人走的这么快?”
“不知道。”
“哎呀,你们到底怎么了嘛,越往下越难过,你们可不要闹崩了啊!我知道他脾气不好,你都让了他这么多年了,就再让段时间嘛,轮完地狱你随便弄他啊!”
赵渡倏地停下脚步,冷淡瞥了眼白鹤,说:“你觉得他的脾气是几句话就能哄好的吗?”
“我竟有点无力反驳不过上层地狱,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他不是对我有意见。”赵渡凝望眼前渐渐消失的背影,说,“他是害怕了。”
白鹤奇道:“啊?为什么害怕?害怕什么?”
赵渡迟疑一瞬,不确定说:“他很有可能在慢慢恢复记忆,说不定已经想起了许多事。”
“卧槽!不会吧!”白鹤火急火燎地压着嗓子,从齿缝中飘出气音:“那他要是知道你是怎么来地狱的,不得生吞活剥了我啊,姐夫,不是我不坚定,我坚决拥护你啊!!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你你你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啊!!!”
闻言,赵渡很浅很浅的笑了笑:“目前他还没把你生吞活剥,所以他还没联想到其中关窍,不用着急。”
“呵呵,你说的好轻松哦。”白鹤白眼翻出天际,又悄么声儿问道:“你知道我哥他曾经杀婴儿的事吗?”
赵渡倏地停住脚步:“你说什么?”
“完了…….不是,陈正死后那段时间你们不是同居,天天都住在一起吗?为什么连你都不知道!完了完了,你都不知道的事,那很有可能是真的了。”白鹤心焦,恐惧地说:“乌略判决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一百万个婴儿,24年前我哥杀的。”
“当年我把他从机制手里换回,回来后他就变成那个样子。”赵渡失神地盯着并不存在的地面,轻声解释:“他消失的那一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后来检查身体发现他大脑被动过手脚,但是怎么问,他也没有说。”
“或许,现在只有你开启回溯才能知道答案。”
白鹤气馁地呼出口气:“我哥要真是做了”
陈岁安并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多少年来他都是被迫,可是婴儿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们没有反抗能力,如果要是真的,一百万个,谁能原谅他?
他又能不能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白鹤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问:“他要是真做了,该怎么办?”
这时。
“你们俩聊够了没?”陈岁安在老远喊,“陈邈快点过来开启回溯。”
赵渡已然沉着目光,眺望着远处陈岁安立在原地的模糊轮廓,告诫般说道:“这件事暂时不用告诉他,如果可以,你在适当时候关闭回溯,之后独自了解清楚再告诉我。”
白鹤谨慎点头,他一路小跑过去:“来了来了,别急!”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呀,宝宝们。
66 ? 石压地狱
◎第二阶段实验结果:ERV古病毒◎
北半球某高级餐厅包厢。
“路小姐, 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潜入执行部总部地下九层实验室,收据到数据资料显示,目前陈部长名下的生化专家已经将实验做到第二阶段, 预计第二阶段实验结果将在今天之内得出, 请问现在是否进入下一步计划?”加密通讯传来滋滋电流,让汇报情况的男声听起来相当不真切,就像是某种合成的虚拟干瘪人物。
路哀优雅地交叠双腿,干脆利落发出指令:“同意进入下一步,请即使汇报情况进展。”
咔哒, 她挂断电话,随后望向站在窗边神色自若的裴瑎。
她说看了两秒,说:“先吃饭吧。”
裴瑎闻言转身,拉开椅子坐下,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餐桌精致可口的菜肴上。
“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吃饭,还大费周章来北半球。”裴瑎从容不迫抖落餐巾放在腕边, 淡淡说:“下次想吃什么?我来南半球接你。”
路哀难得笑了下:“没什么大事,就是几天没见聚聚, 反正陈岁安和赵渡双双不上班,我们也清闲, 干脆吃顿饭。”她顿了下,佯装随口提及:“顺便把计划进展告诉你。”
静谧包厢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暗香, 是角落厚漆耐腐的装饰柜摆放的吊兰开得正盛。
裴瑎朝路哀看去, 唇角笑意若有若无:“嗯, 你说,我听着就行。”
“七天前, 委派了三名工程师混进地下九层, 我以为他们至少能坚持到进去收集点视频资料信息, 将来也可以作为给陈岁安定罪的佐证之一,没想到他们连5分钟都没坚持到就被吴克发现。”路哀抿了口茶水,似乎对这些菜肴也没什么兴趣,继续说:“听闻当时执行部从早上7点开始进行全员大排查,直到中午彻查完毕才通知陈岁安,吴克真是可惜,行动缜密思维清晰,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排除潜在危险。”
路哀说:“混乱就是阶梯,是趁虚而入最好时机,可惜吴克没有为我们所用。”
裴瑎不置可否:“嗯,后来呢?”
“午时陈岁安和赵渡到了。”路哀意味深长地说:“陈岁安用察审不出来的东西,他应该审出来了。”
裴瑎眉心微蹙:“如果我没记错,这三名工程师是从基地拨上来的,他们可抵挡不了察。”
路哀点头:“是的。”
“暴露基地位置了?”
“没错,我就是要他们暴露基地位置,如果直接审出来,太容易让他们得到位置座标,以陈岁安高度警惕性格,他绝对会意识到这是一场圈套,届时,再想引诱到他就不容易了。”
“三名工程师,我听说只死了两个。”裴瑎终于动筷,慢条斯理咽下去,才问道:“还有一个呢?”
路哀默不作声从裴瑎滑动的喉结收回视线,淡淡说:“还有一个成功混进去了。”
这时,一直安然若素的裴瑎看过来,些许诧异。
“怎么办到的?”
“还是那句话,混乱就是阶梯,只要在吴克发现有人混进来的瞬间,悄悄消失一个生化专家,冒充就好了。”路哀沉吟着,“希望他能发挥关键作用。”
“没用的,陈岁安从来不靠近外人。”裴瑎摇头,半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苦笑道,“他连我倒的水都不喝,更别提其他人。”
路哀心里咯噔一下,捏紧了筷子。
这句话无论怎么听,都带着股怨怼和不满。
“不,混进去的工程师并没有带对付他的药物,我只是让他进去篡改实验数据而已。”路哀满不在乎说道,“一个小数点就可以让实验结果天差地别,他们不是想要弄清楚为什么吗?那就得到好了。”
闻言,裴瑎放下筷子,彻底对精致的食物失去兴趣:“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吴科长!吴科长!第二阶段实验结果出来了!”荀回高举报告单,仿佛高举着千辛万苦得来的革命成果,风风火火跑出地下九层某间实验室,一路高喊奔向尽头那间。
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这份报告或许能够彻底抵消前几天在黄石公园的误会。
吴克困得不行,正猫在最后一间实验室里打盹儿,听见这声瞬间脑门儿充血。
不等荀回先到,他在里头哗地拉开门。
“出来了?这么快?”吴克简直有点不敢相信,明明生化团队说的第二阶段至少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出结果,没想到刚换了一个带队负责人,短短4天就出结果了!他欣喜若狂,也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这份报告或许能够彻底抵消前几天在自己在黄石公园的口不择言。
他一把扯过报告,快速翻看纸页上密密匝匝的专业字眼,然后两眼一抹黑。
“快去叫徐坛徐总工过来,快去快去。”
荀回忙不迭跑回去,从实验室里拉出这位文质彬彬不善言辞的新换的总工。
“啊徐共请坐请坐,忙了这些天累了吧?”吴克按着徐坛坐下,从饮水机给他倒了杯最适合饮用温度37℃的水,礼貌递上:“您先喝口水,歇够了麻烦给我简要阐述一下这份报告,我好汇报给部长,谢谢啊。”
什么都还没解释呢,谢谢先出口了。
徐坛接过浅啜了口,摆摆手淡淡说不用客气。
吴克咧着个大嘴:“嗨呀没事。”
“嗯我知道部长急着要,我现在就解释给你听吧。”徐坛推推眼镜,问:“你要不要录下来,可能有点长,也有很多专业术语。”
吴克指了指头顶遍布的无死角探头:“没事您说,自然有人汇集视音频。”
“好的,情况是这样,我们从名为萧劲的样本活体基因组系列中提检出一种古病毒,反复通过活体实验证明,这种古病毒具有极强的侵略性,人体内任何白细胞都无法抵挡他的侵蚀,而这种古病毒以无限繁殖和分裂形式,让线粒体不断生长,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当稳定的水平,并且病毒很快附着在基因上,但他并没有侵蚀基因,这让我们感到十分好奇,为此我们尝试了一系列企图压制他的办法,最终发现,无论我们用何种方式破坏基因序列,这种古病毒都能生成同样物质弥补空缺,我想这也是所有实验对象死而复生的根本原因。”
吴克似懂非懂点点头:“嗯嗯,您继续说。”
“经过我们一众讨论,决定暂时给古病毒命名为ERV,我们把它提炼出来,激活注射进即将死亡的小白鼠体内,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短短几分钟,小白鼠体内的致命病毒完全被EVA吞噬殆尽,完全占领了他的身体,我们再进行实验,发现小白鼠十分健康,并且同样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
“这就是目前第二阶段的实验结果。”徐坛顿了顿,以一副学术严禁做派告知道:“此次实验数据才进行到第二阶段,ERV副作用尚未查明,并且实验对象都是普通人类,高智类作用也尚未可知,虽然不知陈部长在哪里找到这些实验对象,但希望陈部长不要贸然使用。”
劝诫的很委婉。
吴克嗑哒了下鞋跟:“放心徐工,你们为部长做事多年,他自然深知你们的顾虑和担忧,部长他只会比我们更有分寸。”
徐坛点点头:“好吧,提炼的ERV放在冷藏箱内。”
吴克当真有点吃惊这群生化专家的效率。
“甚至还有多余的?”
徐坛答:“嗯,目前ERV只有萧劲携带者,只提取了两毫升,储存在冷藏箱里。”
“好的好的,这段时间幸苦你们了,徐工,先休息两天再进行第三阶段吧。”吴克招呼荀回过来,移到一边小声嘱咐:“你把他们带上去休息,严禁外出,现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要是有人有异动,不必请示,直接杀。”
荀回挺起胸膛,接过革命火炬,光荣道,:“科长,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您放心吧!”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吴克懒得在这么严肃的地方插科打诨,他瞅了荀回两下,“我看我把事情交给你,就等着操心。”
荀回欲辩解,被吴克大掌无情驳回。
“那徐工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情去忙。”
吴克提着那份资料,脚底生风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徐坛镇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浅浅喝完已经冷掉的水,他垂下的眼帘遮住眼底异色,直到静悄悄的地下九层传来一声遥远模糊的最高独立识别权限大门关合,他才起身,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面向荀回:“请您带我们上去。”
荀回一边替他拉开大门,一边回头腼腆的笑:“您太客气啦。”
吴克一出电梯,便碰到了在大厅里碰到了外出归来的裴瑎。
“裴纠察中午好。”他不痛不痒打过招呼,抬脚便走。
“等等。”裴瑎叫住他。
吴克心中骂娘,转过身笑意吟吟:“裴纠察有事吗?”
裴瑎走进几步,视线划过他手中提着的黑色公文包以及泛着金属冷光的冷藏箱。
“你这是才从地下九层上来?”
吴克不答反问:“请问您有事吗?”
裴瑎淡淡说:“没事,就是看你来去匆匆,以为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事,我外出一趟,如果您没什么交代的话我就走了。”他说罢不等裴瑎表示,径直离开,小声嘟囔:“管你什么事啊。”
那只冷藏箱,随着吴克转身摇晃一瞬。
转瞬即逝的冷光刺进眼底。
裴瑎迟疑一瞬,还是开口:“帮我给你们陈部长带句话。”
……
吴克面子功夫都不想做了,一个急刹车站在原地,仅转了个身,定定说:“请您讲。”
裴瑎动了动嘴唇,说:“有些事情他还没弄清楚,希望尽快与他见一面。”
吴克走后怎么越想越不对,堂堂纠察官怎么还说病句?
事实证明,每场风暴来临前都有蛛丝马迹可循,不过淹没在暗自浮动的尘埃里,没人察觉到罢了。
他不曾多想,心中自然而然转换成——有些事我还没弄清楚,希望尽快与他见一面。
两句话,天差地别。
昆机轰然启动,带着发动机独有的嗡鸣飞上天穹,化为道光,直指南半球裁决团。
今天天气并不好,是个阴天。
俯瞰而看,执行部总部大楼像是被密布乌层所掩盖,只有若隐若现的冷硬轮廓。
吴克收回视线,不再回眸。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国庆快乐,吃嘛嘛香。
67 ? 石压地狱
◎请勿侵犯隐私◎
大团浓云卷在天幕尽头, 整个南半球陷入惨淡阴影,有先见之明的人们出门前备好雨伞,还有的早早躲进路边咖啡厅, 等雨下。
陈岁安啪嗒一声摔上车门, 回响从空旷的地下车库荡回来。
他戴好墨镜口罩鸭舌帽,全副武装三件套,睨着同样装扮的赵渡。
“都裹成□□逛超市了,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我们吧?”他绕过车头,鞋底踩得自流平地库漆面咯吱作响, 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趣事,辗转着磨蹭,“你听,像不像小提琴E弦泛音?哈哈哈哈。”
宽大墨镜几乎遮住赵渡整张脸,他锁车,接着伸手扶住陈岁安, 没催促也没动,静静看着陈岁安在眼皮子底下扭来扭曲。
“有点。”
等陈岁安彻底玩够, 意兴阑珊地撇撇嘴,两人并肩迈向超市入口。
“说真的, 我十分不理解,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不会做饭呢?”陈岁安随手拿起有机小番茄扔进赵渡推着的购物车, 他从货架上扭头, 露出一双明亮且闪着趣味的眼眸, “来我考考你,番茄是什么味道?”
赵渡下垂了下视线, 很明显, 他在观察那盒番茄, 两秒后稳声答:“甜的?”
“哈哈哈哈哈,甜的?”陈岁安托腮,佯装思考,“再想想?”
赵渡停下来,弯腰拿起才放进去的那盒番茄,在标签上查看,试图找到风味那一栏,很遗憾,这种普罗大众的食材并不会标风味,只有高端食材才会格外标注其产地和特殊风味。
肉眼可见。
就那几排字,一眼扫过足以,偏偏他看了十几秒。
最终得出怪罪超市档次。
他拧着眉,迟疑道:“要不要换一家?”
“”陈岁安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因为番茄是甜的,不符合你心意?所以要换一家超市?”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压低音量凑到赵渡耳边,“裁决官你也太不持家了吧?跑来跑去车油不算钱吗?时间不算钱吗?”
持家二字,可太能拿捏人心了。
赵渡眉头登时舒展开来,顺势揽住陈岁安肩膀,语调微微上扬:“那就这家。”
陈岁安挣扎了两下作罢,懒洋洋地靠着,上翻起精致漂亮的眼尾,“该不是想转移话题吧,说啊,番茄什么味道。”
这下,赵渡更不确定了,愣是两分钟后才回:“酸的?”
扑哧——
陈岁安绷不住,眉眼弯弯,单掌摁着不停起伏的胸膛:“你绝对吃过,但是你居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想想。”
赵渡也不恼,有问必答:“没味道。”
是了,吃过但没记住,那就是没味道。
有问题吗?
陈岁安笑弯了腰,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好半晌,他才抓着赵渡手腕站起来,“我告诉你啊,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有折中的,比如有人说世界是黑的,有人说世界是白的,但其实不然,世界是一道精致的灰,这是折中的一种。”
“嗯切身来讲,爽与不爽,你选择了还行,这也是折中的一种。”
赵渡不动声色捏了捏陈岁安指尖,“还在因为这个生气?”
陈岁安摆手,一脸沧桑惆怅:“说都说了,气也气了,有什么办法呢?”
赵渡有点忍俊不禁:“下次不说了。”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嗯,你说。”
他俩穿过蔬菜区,朝超市更深处更少人的零食区走去。
“比如这盒软糖,比如这盒硬糖,你不知道吧?”他那起两盒糖在掌中掂量一下,接着放回货架,摆放整齐后,转手抱了隔壁巨大无比包装的五彩斑斓的糖盒,很是珍重的放进购物车,本来只垫了层底的购物车因为这件东西瞬间满满当当,他指腹轮指般敲击着糖盒,在笃笃声中说,“有软糖就有硬糖,还有一种叫做夹心糖的东西,糖果外壳是硬的,在嘴里含久了就会流出包裹在中间的溏心,这也是折中的一种。”
“其实番茄也是这样,有酸的甜的,还有一种叫——唔,你干什么?”
赵渡突然隔着口罩用指节捏了捏陈岁安脸蛋,蜻蜓点水般收回手,淡定说:“嗯,夹心糖。”
陈岁安思索两秒,表示没听懂。
赵渡俯下身,极近的挨着陈岁安被碎发遮挡着的耳廓,不要脸的说:“外壳是硬的,含在嘴里久了流出包裹的溏心,所以你是夹心糖,不是么?”
温热气息和鼓动气流齐齐扑在耳尖上,陈岁安脸轰地一下烧起来。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赵渡还不罢休,也未起身,就那样挨着,继续问:“所以番茄还有一种叫什么?”
陈岁安陡然抓住赵渡衣襟下摆,警告:“你够了啊!”
“叫不出来么?”
“”
陈岁安隔着墨镜轻飘飘瞪他一眼。
赵渡气定神闲:“猩甜?”
陈岁安阴低声警告:“你别太过分。”
“阐述事实而已。”炽热目光即将穿透镜片。
与此同时,赵渡不轻不重地在陈岁安肩头揉了把,微凉的指腹轻轻扫过唯一裸/露在外的肌肤,扫的很慢,像不经意,又像某些特殊时刻的抚弄。
“吃么?”
陈岁安瞬间浑身战栗,他绷着嘴角,无情拂开赵渡手,恼怒走远又不甘心折返,扫货似的将货架上夹心糖全放进购物车,小山般堆起来。
“没味道没味道!!行了吧?!”
“待会把番茄统统给我放回去,你自己叫仿生人或者让厨师上门做饭!”
说完他就走,赵渡几步跟上去,跟在后边,硬邦邦道。
“仿生人做饭不好吃。”
陈岁安扭脸,凛眉:“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吃。”
赵渡:“那你吃什么?”
陈岁安阴阳怪气,拖着长长尾音:“吃夹心糖~~~”
赵渡:“那我吃什么?”
陈岁安冷漠无比,连脸都不愿扭了,傲娇瞥到一旁:“少吃一顿饿不死。”
赵渡:“别闹了。”
“谁闹了?!”
直到车子稳稳驶进车库,直到驶回街区,陈岁安还在喋喋不休。
谁闹了谁闹了?
他像个复读机,下车嘭地一声摔上车门,没礼貌和风度的行为惊动树梢鸟儿,他一路踢踢踏踏往家门口走。
赵渡无声叹了口气,后备箱满满的夹心糖他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头。
陈岁安自怨自艾了会儿,车库到家门口就那几步路,怎么没声儿了?
他假装停在原地,低头看路边蚂蚁搬家,实则悄悄往后瞟,发现赵渡两手提着两大购物袋,正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一盒超大装夹心糖重量是5公斤,4盒就是20公斤,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各种蔬菜水果肉类食材,肉眼估计,均分到两大袋一边就是15公斤左右,5丝规标PP材料制成0.08mm厚度的购物袋承重能力是10公斤。
聪明敏捷的大脑在瞬息中飞快计算,最终得出一个重要结果。
购物袋不会破损,但是勒手!!
算了,高智人恢复起来很快的。
不行,这样做不符合教养和礼貌。
于是,陈岁安成功说服自己,他又一路踢踢踏踏折返回去,抢过一边购物袋提着,傲娇昂起头颅,嗓音闷在口罩里瓮声瓮气的主动说:“我可还没消气。”
落霞夏风,空街斜影。
赵渡只迈一步追上陈岁安,他抢走购物袋,藏在墨镜下的双眸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更不能让你提。”
陈岁安头也不回:“少来卖乖,我心冷意坚!”
赵渡侧了下脸:“嗯你最乖,别气了,番茄刚刚我查了,味道是酸甜的。”
“你没完没了啊?”
不说还好一说陈岁安又想起拿什么含在嘴里的事儿了。
又登时气冲冲走了-
吴克敲响房门之时正好赶上晚饭。
他嘴上秉着:哎呀这样不好吧,裁决官部长你们先吃我就在门外等着,没事没事我不饿,最后在陈岁安一声来都来了“勉强”答应,喜滋滋落座。
陈岁安和赵渡双双换上家居服,日常得没法。
陈岁安还好,吴克接触太多,不觉兀突。
主要是赵渡,脱下克制禁欲的裁决官制服,像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平日里冷冰冰的表象,吴克胆子便大了起来,偶尔会在食不言的和谐气氛中开展三两话题。
他们在餐桌上不谈正事,多半是陈岁安附和,赵渡偶尔也会插几句,一顿饭吃的很顺心。
但是!!
当两个活宝凑齐,怎么会少了活呢?
作为执行部整活一把手陈岁安,和作为执行部整活二把手吴克,当他们凑在同张饭桌时,怎么少得了话题呢?
陈岁安从吴克一言难尽的脸上收回视线,他放下筷子,同时赵渡纸巾递过来,他自然接过,擦擦嘴,眨眨眼睛:“有什么你就说,别憋出病了。”
吴克张着嘴,瞧着陈岁安那一肚子坏水的暗示,悄悄点头,表示收到!
赵渡落筷,看着吴克。
吴克瞅瞅自家领导,瞅瞅没什么表情的赵渡,哽了下说:“那个好像现在仿生人做饭水平越来越差了哦?”
众所周知,仿生人在宇宙岛广泛使用,通常负责家庭内打扫、洗衣、做饭等一系列家务活动,是个没有思想但异常智能的哑巴保姆。
理所当然,吴克也是这么认为的。
堂堂裁决官和执行部部长凭什么亲自下厨啊?仿生人居然做这么难吃的饭菜给我领导和未来说不定也是我领导的人吃。
再说,部长那眼神分明是“你快点说仿生人饭难吃!”
为什么难吃,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嘛。
那必得是部长想吃裁决官做的饭啊!
吴克觉得自己真聪明,所以当他收到陈岁安愈发鼓励的眼神后,胆子啥的是什么?成人之美现在才最重要!
不过心细如他,见赵渡没说话,一时有点拿不准,等了两秒才找补似的说:“仿生人做饭不好吃很正常,毕竟他是按照设定程序进行烹饪,对食材把控没有那么精准,肯定没有添加爱意和真诚的人工饭菜好吃,要我说生活在一起还得自己做饭,而且做饭也不难,只要了解各样菜式和调料使用方法,再稍微加那么一丢丢耐心,绝对堪比五星大厨!”
吴克小心翼翼斜了眼睛,欲盖弥彰地试探:“您说是吧,裁决官?”
肉眼可见,赵渡脸有点黑。
陈岁安倏地乐了,玩味地努努下巴。
“你继续。”
吴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那句话没说对,但是会看脸色啊!
他不敢说了,因为他看到赵渡朝自己瞥来,在陈岁安幸灾乐祸的笑声中,面无表情地问:“我做的菜很难吃?”
虽然赵渡身穿居家服,给人一种视觉战斗力直降百分之20的错觉,但当“我做的菜很难吃”这句话从他口中抛出,无疑等同于在问:“你是不是想死。”
这两者字眼不同,实质上并未有任何不同。
吴克头皮发麻,表示自己吃饱了赶紧溜了,等在客厅汇报工作。
陈岁安咂摸了下嘴,不想在别人面前下赵渡面子,要是家里只有两人他肯定嘲讽都飘了三里路顺风流进波兰大洋了。
他下桌前,无声张着口型:“真的很~~难吃。”
赵渡无语三秒-
小小插曲翻篇,暮色来得比以前都要快,不过那场从早就爬上天幕的乌云还未变幻形态。
陈岁安给吴克倒了杯热茶,指了指沙发,“坐啊,愣着干嘛。”接着他自己在赵渡身边坐下,他抱着胸,“说吧,第二阶段成果。”
执行部收录好的音频资料用全息投影呈放在客厅半空。
徐坛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动作都原封不动映进赵渡和陈岁安眼里,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被他俩人审时考察。
直至放映结束,吴克打开冷藏箱,氤氲白烟登时冒出,待白烟散尽,一管深绿色的ERV提取液映入眼帘。
陈岁安保持原有姿势不动,开口问:“为什么临时更换生化专家负责人?”
吴克很快回答:“因为原有负责人对更倾向理论研究,新负责人徐坛倾向于实验派。”
陈岁安稳了会儿,没说话,扭头看赵渡,“你有什么看法没?”
赵渡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那管子病毒,言简意赅地说:“等第三阶段实验结果出来,更换负责人反复三次比对,确认无误再留存。”
在谨慎这点,陈岁安与他达成共识,朝吴克点点头。
“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吴克起身,问:“部长,那我要把这个ERV病毒留下吗?”
陈岁安点头,“留下吧,返程路上注意安全,明天我来部里一趟。”
吴克走后,雨骤然下了起来。
窗外风雨飘摇,屋内温暖静谧。
陈岁安侧躺在赵渡腿上,眼神放空地看着整面书墙,喃喃道:“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赵渡抚过他后颈,抱着他上楼,“任何时候临阵换将都是大忌,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徐坛跟了我很多年,按理说没问题,吴克说的不错,他确实更倾向实验派,要是ERV病毒也没问题,这个东西可就烫手了,怪不得他们只从萧劲身上提取到了这个,怪不得”陈岁安厌烦地闭了闭眼睛,趴在赵渡肩头倦怠地叹:“怪不得陈正冒死也要弄走他,原来是这个原因,拥有这个玩意儿,就等于拥有死而复生的超级buff。”
赵渡不想管其他,他现在只想抱着陈岁安进被窝,所以没再接话。
可惜天公不作美,握在手上的手机震动一下。
陈岁安拿起一看,来自无价之宝:
【裴纠察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有些事情还不清楚,希望能尽快见您一面。】
赵渡踢开主卧房门:“谁晚上给你发消息?”
陈岁安咔哒一声锁上手机,将手机揣兜里,恹恹地重新趴回去:“没谁,搞电诈的。”
赵渡根本不相信,强势的不容拒绝:“拿来我看看。”
陈岁安懒洋洋回怼:“请勿侵犯隐私。”
赵渡用力在他腰侧捏了把,接着把他放在床上,拧灭壁灯,压了下去。
“前脚刚走,有什么话不当面说,要发信息告诉你?”
明知故问。
悉悉索索衣料摩擦声响起。
陈岁安在黑暗乱了呼吸,飘远的思绪被无情拉回。
他咬牙不言,在即将忍不住的惊喘中重复:“别侵犯隐私!”
赵渡压得更深,整只手臂将陈岁安圈住,捞起,吻上他初见潮湿的眼眸,一路向下,辗转过鼻梁,脸颊,唇角,腮边,最后垫了掂掌中清瘦背脊,哑着嗓子:“只有侵犯你了。”
陈岁安已经吃了好几天的亏,心中一振,欺凌霸权什么时候结束?
他脑子一热,灵活抽身逃出赵渡臂弯,黑夜里,轮廓起伏一瞬。
下一秒,只见他单手按住赵渡胸膛,跨坐了起来,大腿肌肉稍稍绷紧,预料之中,有人吸了口气。
他在看不清的视野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赵渡。
“话可别说的太满,谁侵犯谁?”
他不动了,他在等,他等赵渡受不了,他想看看。
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层披在身上的蚕丝被,裹住肩头,裹住全身,带着无比熟稔的气息扑在面上。
“我不管你要瞒什么,哪怕你用这种方式遮掩,瞒着我。”赵渡嗓音完全浸在黑夜里,轻轻说,“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以身涉险,ERV病毒有多危险你比我更清楚。”
字里话音,不是无情揭露,而是纵容剖白。
也是警告,也是明示。
陈岁安心尖颤了下,闭了闭眼睛:“我知道。”
“知道什么?”赵渡坐起来,搁着被子慢慢抚摸他后脑勺。
陈岁安言之凿凿:“我答应你,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赵渡捧住他脸,吮吸他嘴唇,撕咬着拉开又落下,以此往复。
不肖多时,热浪和昏沉齐齐用进脑海,化作薄汗黏在肌肤,唯一可感受的,是不停穿梭在发丝间的手指,陈岁安滚了滚喉结,被迫仰着头承受,又承受不来的哼唧。
明明才掌握了主动权,到底是谁再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掩盖?
陈岁安迷迷蒙蒙想着,软了背脊往要倾不倾。
两种选择,要么仰躺下去,那将面临着生理肌体的暴露彻底。
要么栽进赵渡怀里,那将意味着心甘情愿的缴械投降。
可惜,容不得他思虑。
赵渡扶稳他,命令般的口吻:“坐上来。”
作者有话说:
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陈岁安会撒娇,因为他真的如同陈正所说,12岁那年受到巨大创伤,心理一直停留在那年,被困在里面,他很多行为都是在潜意识里寻求,自己信任的人的偏爱。这么些年来哪怕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他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能力,但依旧没有人对他偏爱过,所以他某些时候会流露出不符合年龄阶段的表现。
不是故意装可爱,望谅解。
68 ? 石压地狱
◎我真的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玩具!◎
“裁决官大人, 君王不早朝不好吧。”陈岁安陷在枕头里,虚虚撩起眼皮,眯缝着瞟着赵渡背对着自己穿裤子, 后背精悍起伏的肌肉像是绝世艺术品那样完美无瑕, 他打趣,“真的不去裁决团看看吗,要不今天你就不用陪我去总部了吧。”
地下负九层,目前是人间炼狱。
有些东西很残忍,陈岁安并不想他过多了解。
赵渡弯腰捡起昨晚扔在地板上的衣服, 站在床边从头套上,接着半跪上床,双掌撑在陈岁安脸颊两侧,定定看着他。
极强的眉压眼冷冽气息和犀利审时的目光一道而来,还有就是深深注视着时,那不容忽视的冲击力。
陈岁安喉咙无声滑动一下, 躲避般闭眼,颤着声说。
“干嘛?”
少顷, 轻轻柔柔的吻落在额头。
“我是君王,你是什么, 祸国妖孽?”
陈岁安觉得痒,咯咯笑开:“是吗?”
“嗯, 长得是。”赵渡再吻了下, 沉着呼吸说, “但比妖孽青涩。”
他又道:“公务彭钰童可以代行处理,早餐吃什么?”
陈岁安倏地睁眼, “别, 你放着!我来!”
夏日昼长, 六点多天就亮了,两人醒也是那个时候,愣是在床上磨磨蹭蹭到8点,陈岁安才洗澡换衣下楼进厨房。
赵渡也没闲着,淡定表示可以帮忙。
陈岁安反手往他嘴里塞了颗小番茄。
“怎么样,酸的还是甜的?”
调教得很好,赵渡咽下回:“酸甜。”
陈岁安围着围裙,拿着铲子给锅里煎的金黄的培根翻了个面。
“嗯嗯,不错,出去玩吧。”
赵渡:“”
早餐是非常经典的宇宙岛样式。
甜牛奶,香煎培根,黑胡椒煎蛋,白灼芦笋和一小筐红艳艳的水果小番茄。
菜式不多,但胜在健康清淡精致。
昨夜雨下了一夜,一开始疾风骤雨,半夜才降下来,淅淅沥沥顺着屋檐滴,同样主卧里也是这样。
幸好两人体质都异于常人,哪怕睡眠时间不足第二天也不见疲累。
静谧安详的旭日早晨,雨后露珠折射刺光,整座南半球大地一片清新,湿意混杂着泥土芬芳。
陈岁安喝了口甜牛奶,撑着脑袋胡乱扒拉了下煎蛋,觉得浑浑噩噩过日子不是办法,时间越多越久,沉浸在温柔乡愣是让活泛的头脑降速,计划俨然搁浅许久,或许是时候把下一次追人提上日程?
所以他舔了圈嘴角纯白奶渍,抬眸说:“我打算后天继续追你。”
赵渡从他嘴唇瞥过,神色一暗,淡淡说:“好。”
“不好奇怎么追?目前来看,上一次追人所造成的舆论对我并不有利。”陈岁安划动着手机热搜,“大众并没有认为我身为执行部部长以身试法的有什么不对,他们甚至还在给我出谋划策不要半途而废之类的巴拉巴拉。”
赵渡问:“你想要什么舆论?”
“当然是他们讨伐我啊,越激烈越刻薄越好啊,比如:宇宙岛规定禁制同行相恋,我这这种行为就是错的,大错特错,流放星球加判刑,不行不行,我得买一批水军进去冲,这样下去要是都支持了我追你的行为没错,那还得了?”
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
“big胆,我靠,居然还有人让我直接霸王硬上弓????”陈岁安惊惹,“不是吧,民众现在这么勇的吗?”
论追人!他蓦地想到个人!!
陈默——我默叔啊!
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力祖师爷。
犹记得,信誓旦旦的保证还在耳畔回响:
【“小安啊,以后要追人直接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保裁决官三十天他对你刮目相看,六十天他对你念念不忘,九十天他为你牵肠挂肚!”】
是啊,怎么把我默叔忘了,要追人,想判刑,找默叔啊!
陈岁安赶紧点开社交软件通讯录,发送信息。
“默叔,出谋划策的时候到了!”
发完,他收回手机,内心波涛汹涌,表面波澜不惊,说:“我吃饱了。”
两人分工和谐,一人做饭一人负责把碗碟放进洗碗机,这个家里,除了打扫卫生,仿生人是一点用处也派不上了。
赵渡收拾好陈岁安已经换好了衣服,正从二楼楼梯下来。
他穿着枪蓝斜双排扣西装,同款色系的裤子和小波点领带,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矜贵克制,与脚下那双白色软底拖鞋强烈分割开来,有着非常明显的正式和休闲相交的特殊感,他面色素白,唇角含笑,定定停在楼梯,歪了歪头,滚着喉结说:“你在看什么?我穿这个很奇怪么?”
赵渡下巴微扬,瞧着他。
“不,好看。”
陈岁安灿然笑开,迈步下来,熨帖的笔直的裤腿在走动中起伏,露出一截精致的脚踝骨,“这还是你让人送来的,挺不错,只是我感觉最近好像胖了一点?腰腹有点紧。”说着他已经来到赵渡面前。
不由自主发出感慨:“怎么会,吃你做的饭还能长肉,真是有点神奇啊。”
赵渡根本就没听陈岁安在说什么,眼睛里只有陈岁安一颦一笑的脸,他伸手揽住陈岁安,就很突然地吻上他翁张个不停的嘴唇。
“好不容易才养胖了点,是好事。”
陈岁安坏笑着伸出舌尖在赵渡嘴唇轮廓滚了圈,把人逗的起了火。
“你去换衣服吧,徐坛还在等我们呢。”
赵渡捏着陈岁安颈脖,一路重返二楼衣帽间。
“你来给我换。”
“喂喂喂,大早上的!还有正事啊!!”
衣帽间穿衣镜迎来一具火热身躯,这让镜子很快抖起来。
陈岁安仰靠在穿衣镜,双眼被波点领带蒙住,一双手也被人束缚至头顶紧紧压着,暴露在空气中的喉结已然泛红。
“你放开我手!不要腿我用手”
赵渡闻言放开他,接着陈岁安在黑暗中颤着手指摸索,咬牙切齿吐槽:“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像个玩具!!”
赵渡笑,抚上他耳廓,碾着劲儿揉,碾到陈岁安开始不受控制的抖,什么也握不住,又要躺,赵渡一把把他搂在小臂里,看着他无意识张嘴索吻,然后勾着他往上,一句话都不说,狠狠地弄。
就是很不幸,出门已经午后了。
陈岁安换了身衣服,朴素但昂贵的黑色西装,什么枪蓝,什么波点?
统统过眼云烟,主打一个低调走群众路线。
昆机降落在北半球执行部总部刚刚下午三点正。
他们齐齐乘坐电梯下九层。
电梯轿厢明亮且有股冷风,两人并排站着。
陈岁安嗓音沙哑,开口说了从衣帽间出来的第一句话。
“待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那都是我干出来的事。”
赵渡不置可否:“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没有关系。”
陈岁安轻飘飘说着,其实心如鼓槌,最肮脏的、最残忍的自己即将暴露在赵渡眼底。
——叮。
电梯大门打开。
嘈杂声响顿时铺面而来,点击鼠标的、敲打键盘的、哗哗翻页的、走动声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响统统涌来。
这部最高权限级别的电梯,以前从来迎接而来的都是一位,今天迎来了两位。
人们纷纷驻足望来,惊讶地甚至忘了问好。
陈岁安整理了衣衫,目不斜视带着赵渡拐进长廊,在生物识别通过,他局促的捏了下拳,长长呼出口气:“走吧。”
静谧幽深走廊两侧是分布整齐的秘密实验室,之前高级关押室早在二十多天被改造成现在的实验室。
无数带着口罩的白大褂在透明玻璃后忙碌。
一间间走过去。
活体实验对象无处遁形。
剥皮抽筋的人形□□被钉住四肢,挂在十字架上,某位白大褂正在用小刀割下一片肉,随后他推来机械手臂,往慢慢浸血的伤口上撒消毒水,观察这具躯体的恢复时间,白大褂刷刷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
淡绿色悬浊容器,里面泡着漂浮人体。
这是一种高强腐蚀酸。
白大褂攀着三角梯,提者大桶正源源不断往里继续加灌。
下一间。
电锯溅起的火星子砸在玻璃上,一簇一簇的,像是转瞬即逝的烟花。
固定在金属实验床上的人体不断哀嚎,白大褂冷静、淡然、且无动于衷,继续在一片火星中切下他另一条腿,正在测试当身体百分之80血液流尽后,人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以及需要多长时间才会长出新的腿。
哀嚎极具穿透性。
陈岁安现在不敢看赵渡脸色,他只埋头看路,一言不发。
生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
他很害怕。
这种强烈且无法抑制的情绪直到他们走到走廊尽头,推开徐坛等候的房门,才一点点如潮水般褪去,这时他也才敢看他赵渡的脸。
赵渡与平常并无任何不同,察觉到陈岁安探究目光后,轻轻瞥来,“怎么了?冷?”
陈岁安怅然若失,深吸了口气,挤出干瘪的笑。
“没事。”
他推开门。
这间房间没有活体实验目标,没有高精尖的实验器材,只有两张会客沙发。
吴克听见动静,立刻站起来迎接:“部长您来裁决官您也来啦?”
“嗯。”陈岁安和赵渡颌首进来,徐坛也在刹那看来,他相当平静地起身推了推眼睛,淡淡问好。
“陈部长、裁决官好。”
陈岁安随意指了下沙发:“坐吧,不用拘束。”接着他拉着赵渡手腕,并排紧紧靠着,在对面坐下。
吴克轻手轻脚关上门,离开。
作者有话说:
这章没写好,要去打牌了,晚上回来修。鞠躬
69 ? 石压地狱
◎抓不到活的就抓死的◎
三人对立而坐, 。
赵渡翘着二郎腿,一手舒展地放在沙发扶手上,另只手臂展开, 虚虚放在陈岁安肩后的沙发靠背上。
这个姿势其实非常具有压迫性, 赵渡那双眼睛,任何人经过他长时间注视,都会不由自主避开视线,哪怕一同生活的陈岁安也不例外,他只要撒谎或者稍微讲心口不一的胡话, 赵渡那双敏锐的眸子如同X射线般穿透,让他不攻自破。
但徐坛似乎自动屏蔽了这道视线,他甚至主动攀谈起来。
“百闻不如一见,裁决官比想象中更具威压啊。”
这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阿谀和活跃气氛的开场白。
赵渡定定看着他,对谁都是一副冷淡模样,不是目中无人的恃才傲物, 而是天然的,没兴趣, 没必要。
他根本不接话。
气氛便尴尬起来。
陈岁安坐在一旁,暗戳戳提醒:“好歹也是跟了我很多年的化工专家, 你能不能随和点?”
话落,赵渡动了动, 身子前倾, 略显尊重:“你好。”
陈岁安默默翻了个白眼, 直截了当地说:“徐工,自从我外公把你安排给我, 直至今日已经有7年之久, 这些年你不辞幸苦帮我做了很多事, 相信外公能把你交给我,是对你有着十足的信任。”
陈岁安抛出话题,不说了,他等着徐坛表态。
徐坛沉吟半晌,略微疑惑道:“是的,部长,这些年来您待我很好,今天这是?”
“第一阶段带队负责人一直是顾工,当然第一阶段实验数据是你们几十名生化专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几天前有外来人员混进队伍后,你主动提出想当第二阶段带队负责人。”陈岁安微笑说,“徐工,麻烦请给我一个准确且合理的解释,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好大喜功之人。”
“唔,是这样的陈部长,顾工工作能力我十分认可,但是他性格较为软和,每一次实验都需要去查究大量文献以作数据支撑,工作态度十分严谨,这点我十分欣赏。”徐坛从容不迫继续说,“但长久以往按此下去,原定一个月之内出整套实验结果会在一次次实验过程中推延至半年之久。吴科长没日没夜守着我们,想必实验结果异常重要,也非常紧迫,为此我主动提出当带队负责人,经过大家商讨一致决定,他们同意了。”
徐坛稳扎稳打,继续解释:“我并非邀功,而是身为学术者,我的任务和我的使命促使我不必拖延,这一点,陈部长大可以相信我。”
事实清楚,有理有据。
陈岁安面色不改,看上去不像是相信,也不像是不相信,略显平淡的口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今天我们来只是照例询问,徐工不用担心。”
徐坛不卑不亢推了推眼镜:“好的。”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赵渡开口了。
他沉声问:“为什么篡改了最关键的实验数据?”
这话一出,无疑给平静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陈岁安陡然扭头,望向徐坛。
徐坛颇为震惊,差点站了起来:“您是怎么了解的?”
赵渡言简意赅:“你不必知道原因,回答我的问题。”
震慑,可以悄无声息入侵人脑,并且不会让本主察觉。
这间改造的关押室气氛紧张起来。
陈岁安也慢悠悠站起,同时开启了察的能力,在回溯中,他看到徐坛的确篡改了关键数据。
他走到房间门口,摁下红色按钮,顷刻间,吴克带着无数持枪部员冲了进来,乌压压挤满整间实验室。
一时间,数十道黑黢黢的枪口稳稳对准沙发上泰然自若的徐坛。
陈岁安重新坐回赵渡身边:“给个解释吧,徐工。”
两秒后,徐坛苦笑一声:“我的确改了数据。”
话音落,枪上膛。
陈岁安抬掌制止:“等等。”
枪口下垂。
“小刘是一名资历较浅的生化专家,他算错了数据当时所有人都没发现,我核实数据时发现不对。”徐坛尴尬一笑,“陈部长您知道的,现在的年轻人想要找到一份稳定工作很难,更别提在那您手下做事,这么重要的实验他居然算错了数据,要是传出去,他恐怕在实验团队里待不下去了,小刘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他勤勉好学刻苦钻研,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徐坛羞愧难当,搓着手:“为了维护他,也为了我的私心,那晚我悄悄把算错的数据改为正确的。”
陈岁安听到那句,现在年轻人找到一份稳定工作很难,他蓦地想起萧劲曾经在这间关押室愤懑。
“阶级虽然没有刻在身份证上,但刻在骨子里!”以及还有那句,“那年我因为犯了错,被人丢到雪天的大街上等死”
他有些动容,最终冷静道:“吴克,去查。”
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吴克折返回来。
他覆在陈岁安耳边悄悄汇报。
这个汇报将决定徐坛是死是活。
少顷,吴克直起腰,与众持枪而立的部员站在一起,陈岁安则是不动声色打量着徐坛。
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一笑。
“徐工,的确是一场误会,接下来还请您尽心。”他话锋一转,不留情面地说:“但是您学生不能留了,驱逐团队。”
徐坛斟酌半晌,最后无奈长叹一声:“好吧。”
送完徐坛的吴克折返回来,站在赵渡看不见的视野里挤眉弄眼,看上去火急火燎。
陈岁安微不可察点了个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嗡嗡震动响起。
赵渡掏出手机,滑动接通:“喂?”
电话那端彭钰童焦急的话音听起来并不真切,陈岁安心中一喜,真是瞌睡遇上枕头,正愁找不到合适理由开溜。
赵渡低低地:“嗯,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后,主动说:“裁决团有名犯人不服从判决,抢枪连上几人,我得去看看。”
陈岁安十分淡定且理解:“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我送你出去。”
两人行至专用停机坪,分别前在机舱门口接了个长长的缱绻细密的吻。
赵渡指腹轻轻抚着陈岁安泛红眼尾,柔声问:“什么时候回家,我来接你。”
陈岁安站在舷梯上,被风吹吹乱的碎发挡在睫毛上,他伸手拨开,仰着头喘息说:“不用麻烦,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晚饭我来做,想吃什么?”
赵渡:“什么都好。”
接着陈岁安转身下舷梯,翻飞的衣角眷恋般扫过赵渡衣襟下摆,他猝然停步,似乎心有所感,突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很莫名其妙。”
赵渡居高临下静静凝睇这陈岁安,他眼里带着柔光,像是一股温热的水在流动,他说:“没认识你之前,我可能一整天都不会说话。”
这句话听上去没什么,但陈岁安在刹那明白其中深意,腆着脸明知故问:“看到我就想说话?”
“不,想听你说话。”
陈岁安满意笑开,潇洒踩上平地,看着舷梯慢慢收起,笑着挥手:“注意安全。”
殊不知彼岸蝴蝶已然煽动翅膀,一场巨大的暴风雪即将降临在夏末。
诀别从此刻开始。
送完赵渡陈岁安回到总部大楼,他推开顶层办公室大门,吴克正等在里头。
“说吧,什么事。”
“一小时前监控的兄弟发现黄石公园地热能附近有人靠近。”吴克顿了顿,“部长,是陈家人。”
陈岁安扬眉:“谁?”
陈朗,男,19岁,高等大学就读,聪明好动但不务正业,曾经为追求某个十八线小女明星,在社交软件霸王榜与他人氪金,就为了上榜排名前后顺序,一晚上怒砸几千万的傻逼二缺行为,惹得外人看笑话。
这种心智不全,多财少脑筋的男大非常容易上当受骗,更容易被有心之人招揽。
他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陈岁安亲堂弟。
陈岁安登时脸色寒如冰霜:“他在那里干什么?”
吴克回:“似乎是在等人。”
陈岁安拔腿便走,疾声交代:“立刻启动隐形昆机,我要亲自去,还有让所有人不要动作,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以为陈朗只是蠢,没想到他敢替机制办事!”
吴克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兄弟们按兵不动,部长,要是真有人从地热能出来,要是真是陈朗接头负责抹去记忆,兄弟们该怎么办?”
“抓人,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就抓死的。”陈岁安摁下电梯,阴冷至极地低语:“什么都可以破坏,唯独从地下上来人乘坐的飞行舱不能破坏。”
吴克赶紧转达:“是是!”
停机坪再次起飞,继续攀升中旋空而上,隐形疾驰向黄石公园-
“吗的这么热,真他妈傻逼了我。”陈朗没骨头似的躲在树荫下乘凉,讲手机按得啪啪作响,等了会儿,蛇精脸得小明星不回信息了,他着急忙慌点开语音,自甘下贱的哄:“宝贝我不是故意不来给你杀青捧场的嘛,我送的布里格纳克玫瑰到了吗?你喜欢吗?我几个小时就回来哦,回来带你去逛商场,给你买限量款包包,晚上回家给你吃你最喜欢的棒棒糖好不好呀。”
实时监控的公频众人:“”
“我堂哥就用这个追裁决官呢,你不知道布里格纳克玫瑰现在有多火,这可是提前预定了几个月好不容才买到,你看你都跟裁决官收一样的花了,你就原谅我吧,小宝贝~嗯嗯嗯嗯么么么么么么么。”
布里格纳克玫瑰现在是追人必备,又火又珍贵。
公频里捕捉到这道声波,众人大气不敢出,只有吴·二把手·克敢,他小心翼翼觑陈岁安脸色。
只见陈岁安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波纹起伏,冷眉冷眼斥骂。
“他算个什么东西?!”
众人呼吸都静止了。
夕阳沉入天际,黑夜即将登场。
热浪褪去,热风袭来。
树冠簌簌作响,手环信号越来越强,陈朗两眼放光,仔细盯着前方那道一整天都没有喷涌的地热口子。
他小心翼翼端详了下四周,层层叠叠的密林隐藏黑夜之中,倏有几声清脆鸟鸣,这让荒无人烟的黄石公园看上去很安全,所以他没有多想,按照约定直接朝入口走去。
按照约定,7点半,要上来批人。
硫磺混杂着各种奇怪难闻的味道,陈朗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公子捂住鼻子,踩在土地边缘,朝下好奇望。
咕噜噜冒着水泡的热浪铺面而来,熏得人简直睁不开眼睛。
陡见下一秒,这座直径约莫有十米的水面忽然猛地沸腾起来,不同于刚刚的小泡,而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升温,溅出来的水花落在地上,刺啦一声便化作白烟。
有什么东西正在让硫磺水急速升温,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底钻出!
陈朗瞪大眼睛,屏息凝神地往下看,忽地,他端起眉毛,疑惑地看着水下涌现出一团巨大阴影!
阴影在攀升过程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直到它破水而出——哗啦一声,弹了两下,随即悬浮在水面。
圆形舱金属特有的冷银光在初升月色下散发着莹色,水珠顺着轮廓弧度淅淅沥沥往下淌,在阵阵高温蒸发的白烟中,伸缩性的外壳慢慢褪剥回高温防护外壳内,只闻几声轻巧响动。
下一秒——砰。
严丝合缝的舱门从内骤然弹开。
与此同时,一群持枪的白色制服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鞠躬。
70 ? 石压地狱
◎一枪击中心脏。◎
面对几十名白色制服。
陈朗丝毫不惧, 大少爷脾气彰显无遗,还颐指气使道:“7点半你们才上来?下午4点多就把我叫过来干嘛?吃饱了没事撑的吗?”
白色制服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其中带头的一人先是环顾了下四周, 接着警惕问:“有没有被人跟踪。”
陈朗气笑了:“吗的你们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跟踪我们陈家人找死?一个察就能方圆十里无所遁形,谁敢?”
他见众人沉默不不接话,倒豆子似的劈里啪啦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从地底下出来?还有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指着圆形舰舱:“跟昆机怎么这么大区别, 唉算了,你们都过来,先把交接款转给我,完了我给你们抹除记忆,快点地,得回去哄宝贝了。”
为首的一动不动, 压着嗓子再次问:“真没人跟踪你?”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密林深处。
陈岁安冷冷问:“都拍下来了吧。”
吴克答:“是的。”
陈岁安继续说:“现在行动,逮活的, 活的逮不了死了也无所谓。”
地热能边缘空地上,陈朗还在跟众人扯皮:“我说你们是不是想赖账?放眼宇宙岛谁他妈敢来老子的帐, 你知道我上面有谁吗,我堂哥可是执行部部长!!”
“——住嘴!”
这个傻逼二缺货还有脸提!
话音一落, 白色制服如临大敌, 纷纷提枪对准音源。
齐膝灌木被拨开, 浓郁夜色里,只见陈岁安沉着脸从密林走出, 身后同样是大批持枪高度警戒呃执行部部员。
“以后出门在外别说你姓陈, 更别提我。”
陈朗空有一副皮囊, 还有一张逞强的嘴,但是一见到陈岁安就像老鼠见了猫,立马焉了。
“哥!”
公频里听了个大概,估计这傻逼缺根筋的二货也是被人蒙骗,陈岁安没什么好脸色:“别叫我哥,滚过来!”
陈朗一听叫他过去,顿时觉得好像堂哥没那么生气,正欲抬脚,霎时背心突然被什么坚硬冰冷的牢牢东西顶住!!
“别乱动,陈先生。”白色制服为首的,阴恻恻地在他背后警告。
“别别别你别开枪啊,我哥就在对面,要是你们杀了我,他肯定当场报仇!!”陈朗不愧是嘴硬第一人,都这时候了还要拿乔。
“执行部部长又如何,子弹可不认人。”
陈朗这才明白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堂哥放在眼里,他脸部抽搐个不停,在极度惊恐中抬起双手,哭喊道:“哥,你快救救我啊!他们要开枪杀我!!!!”
为首的不屑一笑:“陈部长,让你们的人不要动,不然我就开枪杀了他!”
陈朗鬼哭狼嚎:“啊!!别别别!!!哥!救我啊!”
陈岁安真特么想骂人。
他示意众部员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站在原地稍稍拔高音量:“开出你的条件。”
为首的喊道:“你们所有人退到一公里以外,不能安排狙击手,放我们离开!”
陈朗一听条件里没自己,又哭着喊着:“哥你别抛弃我啊!!哥!!我爸可是你爸亲弟弟啊!!我是你亲堂弟啊!!我不能死啊,还没活够,我大把人生还没享受啊!!哥!你救救我吧,手足之情啊!!哥!!!!!!”
为首的煽风点火:“是啊陈部长,这可是你亲堂弟,见死不救么?”
陈岁安嗤之以鼻,极快地往前迈了两步。
“救个锤子,我连亲爹都不在乎,还在乎他?可笑。”他不屑道,“动不动手?不动手我可要对你们动手了。”
陈朗哭爹骂娘的动静霎时响彻天际。
“你不能不管我啊,哥,我是你弟弟啊,哥你救救我吧,我错了!”
“我爸知道一定会找你算账的!救我啊,呜呜呜。”
为首的见陈岁安无动于衷,暗骂了句,“吗的,当真是个冷血动物。”
任陈朗如何,陈岁安稳如泰山。
“部长。”吴克凑上来悄声询问,“动手时是否需要避开陈朗?”
陈岁安侧脸,一阵凌厉眼神在他身上扫过,这眼神明显意味着“死的也无所谓。”
吴克下意识打了个寒蝉,慢慢撤回去,动手二字还未说出口。
密林深处急射出数道刺目弹道!!!
——咻咻咻。
“是激光枪,大家趴下!”
眨眼间,没有任何征兆!!执行部部员阵亡大批!
竟然还有第三方!
“不好部长,快避开!!!!”
场面霎时乱作一团。
陈岁安比众人觉察还要快,在这声高喊还未喊出时,他利落转身,抽出腰间配枪对准密林若隐若现的轮廓就是高速的利落点射,转瞬间解决掉几人后,众部员已经反应过来加入战局!
激光弹道如同平日起流星,无声无息密密匝匝穿梭在半空之中,在白色制服拖着陈朗撤离间隙,无数树干被拦腰射断,轰然砸向地面,灰尘混杂着高温地热水掀起巨大波澜,血腥和硫磺味道裹挟着直冲云霄。
——轰——
陈岁安一干人如同活靶子,地热能边缘根本没有掩体,唯一可退的就是身后的密林!
“部长,小心!!”吴克一个翻滚来到陈岁安身旁,他几乎完全挡住陈岁安后背,也最先发现原本他们埋伏的密林清光乍现!!与此同时炮弹划破长空,呼啸着流火炙浪旋空而来!!
腹背受敌!
是一直看戏的白色制服!!他们把陈朗扔到一边,齐举锁定弹,对准没有任何掩体完全暴露在空地上陈岁安的吴克!
前方是来路不明疾风骤雨般的密集激光弹,后方是毒蛇缠颈般的阴毒冷炮。
想要活捉几乎不可能!
陈岁安一把扯开吴克,吴克一个不留神,直接被掀翻,在地上滚了得老远
“哎哟,卧槽。”
接着陈岁安闭眼一瞬,紧接着霍然睁眼,只见那原本漆黑双眸燃起烈烈火苗,焰色从身体每个毛孔窜出,直至十几米高!
周遭空气烫得无法呼吸,灼烧般的空气挟着滚滚热浪,高温让热流和冷流在短时间内形成负压强,两两相撞以至于狂风乍起!!唳空擦刮在场每一个人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皮开肉绽!!
同时方圆百米以内所有金属制品开始融化,就连被轰倒在地上的新鲜云杉在瞬间哔啵两瞬,然后彻底枯为焦炭。
硝烟!火光!惨叫!一时间不绝于耳!
陈岁安宛如神祗,低垂凝视每一个活物,察的波纹肉眼不可见,但瞬息之间,周遭万物都变成3D呈现在他脑海,任何人都无藏身之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路哀裴瑎是黄雀!
“快跑!!!是熠耀!!”人群中有人疾喊,“快点撤退!!”
“跑什么?”
陈岁安瞳如赤浆,五官静止,眼神怜悯,出手却是锋芒毕现的杀机!他整个手掌窜出焰色,丝毫犹豫抬起手臂向虚空一滑,接着,焰色火焰如石子投湖面,以自身为中心点,刹那在焦土大地呈圆弧荡开,在人体躲避不及的速度顷刻侵卷大地。
轰!!
“啊啊啊!!!!!!!!!”
无数明里暗里的黄雀们来不及四处逃窜,便被大火吞噬。
浓烟滚滚,火光映亮了半边天,方才还大放厥词的白色制服滚作一团,在炙烤的极致痛感中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大树轰然噼啪爆开,密密麻麻火星点裹挟着升腾,化作灰烬弹射旋落。
——咻——嘭!
吴克这才找到机会,在众人无力反抗间隙,发射请求支援的明红信号枪,砰砰两声,淡蓝天幕炸开数朵绚丽的、转瞬即逝的烟花。
全宇宙岛执行部,无论分部还是总部,只要是连接系统了的电子设备,都在同一时刻无差别炸开这道烟花。
下班途中的外勤部员,懒懒散散掏出手机,下一秒拔腿折返。
电脑前监察员正在摸鱼翻蜘蛛纸牌,显示屏陡然跳出此信号,他瞪大眼睛疑惑两秒,接着恍然一惊,这他妈是训练模式里才有的,最高级别的开战信号???
如果没记错。
这道信号意味着以信号发射枪为座标,方圆十里,无差别绞杀。
“我艹!!!快来人!!!备战!!!”凳子哐当砸倒。
北半球裁决团。
刚刚关押好伤人囚犯的彭钰童才歇了口气,在饮水机面前举着咖啡,反应慢半拍地瞅着手环不断上跳的加密信息,他一口咖啡全喷了出来!不要命地拔腿狂奔,奔向才阖上的裁决官办公室房门。
“裁决官!!!”-
黄石公园,天地死寂。
除了执行部员和对熠耀免疫的陈朗安然无恙,全部死亡。
“部长!您没事吧??”吴克磕磕绊绊从地上爬起,不敢凑上前,反复打量:“部长,你还好吗?部长!!部长!!”
正面相待,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陈岁安血肉模糊的后背。
那是被流弹重伤了,哪怕熠耀也无法掌控大局。
剧烈的疼痛搅动刺激着神经,可陈岁安稳稳站在原地,他站得那么镇定,等到身上熠耀焰色逐渐熄灭,他不动神色咽下猩甜,越过吴克肩头,眺望远处。
“没事,不用挡在面前,树林还有人。”
众部员不敢懈怠,以包围圈团住陈岁安。
吴克查看手环及时信息,长长舒了口气,说:“部长,现在已经进入一级战备,要对树林使用预定导弹吗?大部队还有15分钟赶到。”
陈岁安冷静摇头:“等我命令。”
接着他走出保护圈,倏地想起什么脚步一滞,“今晚发生的任何事都不准报告给裁决官。”
吴克硬着头皮:“信号弹发了,部长,可能裁决官已经察觉到了。”
“”
陈岁安继续朝前走去,不过几步他便停下来,朝深不见底的密林,扬眉:“出来吧。”
月色中天,清辉淡凝。
止歇的风刮过密林,灌木簌簌,闻似脚步。
“你们不就是等的这一刻吗?”陈岁安不屑一顾,“没必要再装了,裴纠察,路纠察!”
下一秒,路哀和裴瑎拨开灌木,西装革履地从里走出。
他们这身装扮根本不适合作战,郎才女貌的像是刚从某个高级会议出来。
“陈部长好眼光。”路哀将齐耳短拢向耳后,淡淡说:“不仅眼光好,杀人能力更是无与伦比。”
裴瑎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看着陈岁安。
“藏了这么久想必你们也很难受吧。”陈岁安轻笑:“我不喜欢说废话,现在只剩你们两人还敢出来,想必有后手吧?不打算用?”
路哀不为所动,只是冷艳一笑,提醒:“陈部长,看看您身后?”
话音刚落。
地热水面冒起冲天水花,并不是无规律的自然喷涌,而是接连不断的莹白圆形仓升了上来!!
短短一分钟,数以万计的白色制服跳出舱门,他们卸掉激光枪保险,卡擦上膛,缩瞳对准。
执行部仅剩32人,还是加上陈岁安的数目。
以一敌百么?
这根本是没有胜算的战场。
“才用过熠耀的身体异常虚弱,陈部长,其实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吧?”路哀并无胜利者的喜悦,神色自若:“如果您愿意束手就擒,执行部剩下部员完全可以不用死,说不定明天一早还能准时上班。”
吴克恼怒无比:“闭嘴!”
众部员连声道:“部长,不用听她的蛊惑人心,部长,我们不怕死!战死又怎么样!”
陈岁安充耳不闻,顷刻间就做了出判断:“听我命令,全部撤离。”
“部长!大部队马上就到了!说不定裁决官也在往这里赶,部长!”吴克喊,“部长我们不走!”
——轰
白色制服猝然开枪,一名部员刹那被淡蓝光柱冲成碎片,应声倒下。
“毛毛!”吴克目眦欲裂,端着枪不顾一切往前冲去。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陈岁安骤然出声:“拦住他!”
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吴克泣血般挣扎。
陈岁安走到他面前:“吴克,现在我已执行部部长最高决策权命令你,带着部员立即撤离。”
吴克死死咬着牙,浑身都在极度忍耐的紧绷中发抖。
“不!!”
——啪。
又是一记冷枪。
陈岁安比所有人都要预先察觉,所以他挡的比所有人都要快,他身形猛地往前倾倒,扶住某个部员的手才堪堪站稳。
同时一缕殷红鲜血从他嘴角蜿蜒流下。
“再不撤离,下一枪就不是打在你们部长肩上。”路哀吹散枪口硝烟,警告:“而是打在心脏了。”
“听我说,吴克,现在撤离,他们不是真的想我死,还有记得那管ERV吗?”陈岁安咬着犬牙,几乎微不可闻地说:“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我不会死,知道吗。”
吴克难以置信抬起头,看着陈岁安染血脸庞,颤抖着瞳孔:“不要,部长,那是怪物,不,部长!”
“快点撤离!”陈岁安语气骤然生硬起来,“帮我给裁决官带句话,就说”
——噗。
气血上涌,陈岁安不受控制的喷出鲜血,他一张嘴,那源源不断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
这时候了,他还勉强的、虚弱地笑了下,勾动的唇角转瞬即逝,继而爬上眉头。
“算了没必要了。”
吴克:“部长,您快说啊,您说啊!!”
陈岁安缓缓直起身,将吴克猛地一推,晦暗不清的侧脸在黑夜里略显坚毅。
“现在我命令你们,迅速撤离。”
话音未落。
又是一枪——不偏不倚,打在陈岁安心脏一厘之上。
陈岁安身型一滞,大步朝裴瑎路哀走去,他用手背揩掉鲜血,头也不回地说:“滚!”
吴克哀鸣,在挣扎中竭力伸出双臂,徒劳地挽留了一片空气。
“部长!!!!!”
作者有话说: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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