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Qs21
◎她的孩子马上就出生了。◎
越是在别墅里呆着, 就越无法挥去占据脑海的靳砚北的身影。
屠杳面色奇差的草草喝了少半碗粥,便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沈菡初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秦决焦急万分的在她房门口从左走到右, 又从右踱到左,一边磨鞋底,一边举着手机不断给靳砚北打电话。
还是没有人接。
只得放弃。
“杳总, ”秦决拿开耳边的手机,手足无措的直视屠杳一瘸一拐的进卫生间洗手,喉咙发干道,“医生说轻微骨裂需要呆在床上静养。”
中午那场修罗场的发生是他亲眼目睹的,虽然他打心底里相信靳砚北不是那种人,其中肯定存在着什么误会。
但是光他相信没有用。
误会大于事实, 屠杳不相信他。
偏偏好死不死, 他还无法联系到靳砚北。
导致这个误会完全没办法及时解决。
一边是屠杳怒气冲冲的误会, 一边是靳砚北再三嘱托的重任,人微言轻的他夹在中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只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屠杳没有应答,双手置于水龙头下方已经准备好接受透心凉的冷水,一开开关, 却从中涌出汩汩温热偏烫的水。
水都知道她和他闹矛盾了,十分有眼色的恢复正常。
秦决却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诫:
“今天才4号, 距离假期结束还有四五天呢, 与其这么早回去受气, 还不如在这边呆着, 就算你不下床我俩也能随时照顾你。”
什么都不知道的沈菡初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点点头附和。
“我骨裂的不是脚, 是手,”屠杳没看到,冷声淡气的提醒,“还能走。”
“六号晚上这里还有烟花篝火晚会,很好看的,不看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不觉得。”
“那…”秦决绞尽脑汁,生硬的憋出最后一句,“…你就把我们两个这么可爱…可爱的小宝贝独自扔在这里,真的舍得吗?”
屠杳“嗤”的笑了声,懒懒抬手关掉水龙头开关,极具暗示意味的眸光扫过他心口不一的脸,不留情面的拆穿,“无论我舍不舍得你都难受,或者换句话说,不管我舍不舍得你都开心,那我的回答就没那么重要了。”
秦决秒懂她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
有些稚嫩的脸僵了一瞬,眼神不自然的瞥了瞥一旁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沈菡初,迈腿向后退了一步,让开房门最宽敞的地方。
“需要我帮你叫车吗?”
“不用,我已经叫了,”她拉着空空荡荡的行李箱走出房门,一语双关道,“只要照顾好我们小菡萏就好。”
小脸羞红的沈菡初与信誓旦旦的秦决一起送她出门,看着她上车。
司机师傅一脚不担心别离的油门踩下,车子逐渐远离别墅大门朝半挂于空的烈阳驶去,屠杳顿时卸力般瘫靠在后座上,撂了眼后视镜。
镜面中反射出的是,秦决折臂乱揉沈菡初头发的画面。
*
这四天过的说快也快。
出租车飞速驶入江南地界儿,屠杳没有回畲山,而是让司机师傅拐了个弯儿,把她送到偏郊的江南影视城。
去找在那边儿拍戏的鞠喻捷。
跟鞠喻捷在一起鬼混了三天,才赶在国庆假期的末尾搭上剧组的顺风车,一同回了畲山。
彼时,耀日落幕,难掩黯淡。
骆霄和屠琴早已从江北集训营回来,围坐在古朴的中式红木圆桌上吃饭。
“杳杳,你回来了。”骆霄最先发现她,自餐厅便遥遥热情招揽道,“快放了东西下来吃饭。”
阿姨折身望她一眼,骆晟言和屠琴毫无反应。
“我不饿——”
屠杳眉眼浅淡的弯腰换了鞋,推行李箱进电梯,毫无波澜的语气被电梯门夹散,混合进每一寸稀薄空气。
“——你们吃吧。”
其实不是不饿,只是不想和他们一起吃而已。
但骆霄就是看不懂。
专程放下筷子,上来敲她的房门。
还摆出一副自认为了解她的包容态度,“杳杳,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少下去吃点儿。”
“骆霄,”屠杳最近本身就被靳砚北搞得跌不下气头,又因为长时间拉行李导致骨裂的胳膊隐隐作痛,猛然被室外投射进来的亮光刺到眼眸,自然没有什么好语气,“你觉得你自己很了解我吗?”
“我当然了解你,”他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卡了一卡后,温言道,“你可是我亲妹妹啊。”
面前的男人身高体长,工工整整的套着深灰色的睡衣,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
明明是有些严肃的装扮,屠杳却打心底里觉得好笑。
“那你说说,我爱吃什么?”
她埋在暗色中的语气极其不耐。
“糖醋小排,红烧肉,桂花肉,八宝鸭,”骆霄就像一个押中原题的答题者,信心满满的回答自认为完美的答案,“只要是口甜的荤菜你都喜欢。”
屠杳不用听都知道他的回答会是这样。
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突出的蝴蝶骨顶着墙壁,她双臂环胸,勾起明晃晃的嘲讽唇角,哂笑道,“骆霄,我拜托你早点儿收起你那泛滥到可怜的自以为是吧,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记牢了。
“从小在江南长大的是你,口偏甜的是你,喜欢吃这些的还是你。”
“是你骆霄,而不是我屠杳。”
“我自小在美国长大,”她说到这里,顿了一瞬,“养大我的那对夫妻是湘州临海人,偏好海鲜,无辣不欢,但他们血糖高,几乎不吃甜口的东西,自然也不会专门去做。”
“所以,我也一样。”
“我爱吃辣,不爱吃甜,所有辣的荤菜和海鲜我都爱吃,所有发甜的菜我都不爱吃,记住了?”
骆霄越往后听,脸庞上的愣怔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越明显。
先是无法接受,随后又转为不可置信,双唇蠕动几下,才艰难的开了口。
“那你刚回江南来的那会儿,”他滚动喉咙,润了润干涩的嗓子,“我问你你喜欢吃什么,你为什么说你喜欢吃甜的?”
屠杳因他略带质问口气的话语一瞬间被带回过往。
那是她小学毕业的酷暑。
她已经成功申请到美国最好的公立初中,打算一直将K12攻读下去。
屠琴却在那个时候找到她的养父母,提出要将她接回来的请求。
不知道原因,不知道情况,就这样满心茫然的被屠琴带了回来。
一路上,屠琴都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
但在为数不多的交谈中,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那段——
“你哥哥今年上初三,是至关重要的一年,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回来影响他的学习与生活。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要习惯他的生活方式。他爱吃甜,爱喝酸奶,喜欢安静,每天晚上十点整准时睡觉,早上最晚六点半起床,我怕你倒不过来时差会吵到他,所以把你的房间安排在三楼最靠内,剩下还有很多,之后我会让阿姨整理好一个文档发给你,你一定要熟记。”
屠琴向来说到做到。
所以那晚,她收到一份长达6页的注意事项。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妹妹并不能肆意妄为,得时时刻刻让着哥哥。
也是第一次有些明白,重男轻女不只是一个静态的名词,而是一个近似泰山压顶的动词。
她以为只是因为她从小没在他们身边长大,不亲的缘故,只要她能先达到她们的要求,再坚持一段时间,等互相熟悉了以后肯定就会慢慢变好的。
却没想到。
她这一坚持,就坚持了这么多年。
屠杳从不美好的回忆中抽离,耸耸肩,以无所谓的态度说出令骆霄不愿相信的话语,“因为屠琴当时特意叮嘱过我,让我习惯你的生活方式,我别无选择。”
“杳杳,我——”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的了解,只要从今天开始——”
她铿锵有力的打断他欲出口的抱歉与悔意,纤细的腰肢动了动,从墙上挺直身子,极具骨感的纤手握住房门,一把猛然摔推到他面前。
阻隔了室外的光明,让自己独自陷入黑暗。
“——别他妈再来烦我。”
“砰——”
整个世界经历过剧烈震荡之后,皆恢复寂静。
只有门框处看不清的细微震动,带动阳台门旁不安于室的白色纱帘扬了一扬,又被自窗外笼罩到密不透风的黑暗劝退。
门外。
是于光明透亮中反思自我的骆霄。
门内。
是跌入充斥满黑色的情绪中的她。
「You're scared to be lonely,你害怕孤单与寂寞,’Specially in the night,在夜深人静时尤甚」
屠杳重新塞回耳机,双臂曲折,前倾支撑在阳台围栏上,一脚后撤以脚尖点地,昂头仰望空中随天色渐黑而愈发明亮的月。
「I’m scared that I'll miss you,我害怕我会思念你,Happens every time,然而这却频频发生」
明明努力控制内心什么都不去想,指尖却违心的模仿靳砚北转手机。
「I don't want this feelin’,我不想要这种感觉,I can't afford love,我无法承受这份爱」
时不时扫来的微风吹响别墅群内成排的翠树,卷跑她披散在后肩的发,也携带来阵阵不属于这里的香气。
三天只被喂了几口粥的肚子诚实的“咕咕”叫。
她无比烦躁的扯掉一只耳机,换了首较为欢快的音乐。
转身踏破满室昏暗,打开门,下楼。
现在这个时间点儿,按他们十点半入睡的生活习惯来说,早该上楼洗漱了。
完全不担心下楼觅食会遇到他们。
屠杳这么想着,一手指尖甩圈转着耳机线,晃晃悠悠的踩着楼梯下楼。
上天总是十分没有眼色的。
就像现在——
她慢悠悠下到二楼,才要往一楼转,就听见客厅内有人在争吵。
“为什么就不能少出去这一天?!”那道女声有些歇斯底里,但仍然压着音量,像是怕惊到四楼的骆霄,“你平时出去找她我也没说过什么吧?为什么就不能在儿子在的时候多陪陪他?就这么着急吗?连一个晚上也等不及?!”
男声反而没有多大的起伏,平平道,“她怀孕了,我怕她出事。”
屠杳一听这话,立马双眼放光,来了兴趣。
迅速扯掉另一只耳朵上挂着的耳机,点开录音模式,曲腿悄悄坐在一楼一转弯与二楼楼梯转折的台阶上。
双手托腮,安静听戏。
“你怕她会出事就不怕你儿子发现吗?!”屠琴崩溃的一手抓着发根往外扯,沉沉喘着气,眼眶通红,“多少次了?多少次吃早饭的时候他问我爸爸去哪儿了我都帮你骗他说你去公司?多少次吃晚饭的时候他问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我也都帮你骗他说你在加班?骆晟言!你觉得我用这些破借口还能骗他多久?!”
“不用太久,她的孩子马上就出生了。”
“她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这么多年,我把你儿子教的养的这么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骆晟言,你还有良心吗?”
“别一天到晚我儿子我儿子的,他不也是你儿子?”骆晟言冷哼一声,没耐心道,“教他养他就是你该做的。”
屠琴难掩哽咽与委屈道,“骆晟言!你——”
“你不如先看看自己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骆晟言听烦了指责,冷言喝住她,“贪婪,泼娼,嫉妒心重,没有一点儿当家主母的样子。
“你介意的是我陪她吗?不是,你介意的无非就是怕我把财产全都给她们母子俩,最后你什么都得不到罢了。嘴上说着爱儿子,儿子又何尝不是你用来威胁我的工具?你好好扪心自问,你爱的到底是儿子,还是自己和钱。”
骆晟言站起身,边穿外套边往门边走,威严又不容反驳的说,“屠琴,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只需要负责老老实实把儿子培养好,其他的少操心。儿子好了,你下半辈子不愁荣华富贵,儿子不好,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去,重重甩上门。
屠琴再难忍崩溃,满身狼藉的跌坐在地板上哭。
边哭还要边控制自己的音量,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电梯和楼梯,确定没有任何动静才继续独自消化着自己的情绪。
屠杳面不改色的欲摁下手机下方正中间的录音暂停键,保存录音。
手指离点上红色按钮还剩一毫米,下一秒,屏幕却陡然冲出通话待接通的界面。
一串陌生的数字下方,电话归属地显示:
美国,波士顿。
22 ☪ Qs22
◎你为什么骗我?◎
国庆假期结束, 刚好碰上周六日。
补课,无休,一片对于要连上七天课的怨声载道。
但其中不包括屠杳。
她正插着耳机、慵散的阖眸倚靠在椅背上, 反复听9月新换题后更新的雅思听力, 为即将到来的11月的雅思考试做准备。
松松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无间断的亮起,提示有顾客找她买照片。
她一概没理。
一整篇长听力精听过后,于挑选下一篇的空隙间, 她完整听到自早上来了就提不起精神、趴在桌面上怏怏的梁续在一旁嘟囔:
“哎,也不知道最近北哥在干嘛,给他发消息都不回,我已经压了三个图没开了。”
“我也是,新图一个没开,就等着攻略来, ”
梁续对面的男生同样蔫蔫的, 只是因为着急补作业显得精神头还蛮足, 嘴巴和手一样停不下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也还没开?所以不能给咱发攻略。”
屠杳搁在暂停键上方的指尖顿了顿,还是没有点开下一篇听力。
装作若无其事的偷听他们聊天。
“不可能,”梁续想也不想的否定,坚定维护靳砚北的形象, “你想想,哪次不是新图一更新北哥就立马开了的?而且退一万步讲, 就算北哥这次真的没开图, 他也不会一条消息都不回。”
“万一是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开呢?”
那男生撇撇嘴, 不以为意道, “经常被夸的人肯定接受不了有天别人不再捧他, 这个b怎么也得硬着头皮装下去吧。”
梁续鲤鱼打挺, 一把抄起桌上的胶带掷他,“滚吧你,他像那爱装b的人?刚刚下课我还特意去隔壁溜达了一圈儿,理实的都说他今天没来上学,总不能是为了装b装全套还特意躲着我们吧?”
那男生忙着抄作业没躲开,被胶带直接爆头。
“那可能确实是有什么要紧事吧。”他抬手摸摸鼻尖,不情愿的找补道。
屠杳不由在心中冷笑。
如果千里迢迢跑到美国去睡觉是他们口中所谓的“要紧事儿”。
那靳砚北确实还挺要紧的。
但那么一瞬间,她脑海中猛然划过昨晚他持续不断打来的几个电话。
他先是用自己的波士顿号给她打,被她拉黑后又用五个数字不同的、但属地都是波士顿的号码给她打来电话,又都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挨个挂掉,拉黑。
大抵最后实在没有办法。
只能用一个还没被她拉黑的新号码发来三条短信——
【对不起。】
【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我回去给你解释好吗?】
虽然她仍旧固执的将那个号码拉黑,但那些短信却都没有舍得删。
就当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杳姐,杳姐。”
正盯着长明不灭的手机屏幕出神间,旁边的梁旭忽然用胳膊轻轻顶她。
屠杳思绪回笼,偏头看他。
抬手摘下左耳的耳机,面色茫然,“怎么了?”
“班长说,”梁旭面含担忧道,“班任叫你去办公室找他。”
她点点头,道谢。
随手将右耳挂着的耳机也扯下来,十分敷衍的绕在手机上,一起扔进书桌。
起身朝办公室走。
临出门前还捕捉到来自身后的窃窃私语。
“该说不说,她的腿是真的直。”
“光腿直有什么用,”那个最看不惯她的女生欣赏自己的美甲,不屑一顾道,“这人啊,腰板儿不直,腿再直也没什么用。”
屠杳懒得搭理她们,径直朝办公室走。
“噔噔——”
“余老师,您找我?”
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她屈指敲门。
正埋在办公桌前看一堆不知道是什么资料的老余闻声,从乱七八糟的白纸中抬头,推推发福面颊上架着的眼眼镜框,朝她招手,“来,进来。”
屠杳几步上前,端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你说你想高二一开学就申请offer,”老余没多废话,直奔主题,“这从理论上来说是不可以的,毕竟你还拿不到高中毕业证。”
他说从理论上来说不可以,那就代表从现实中是可操作的。
微微颔首,等待他的转折。
不出所料,等到了他的“但是”。
“但是因为咱们学校和国外大学合作办学的特殊性,有27所大学是可以接受没有获得高中毕业证就申请offer的学生的,只需要到时候在学校开具一份历年gpa证明和允许提前毕业的证明就可以。”
全球有上千所大学,而她要提前申请的话只能申请其中固定的、说不定连QS前100排名都达不到的27所。
而且这27所大学还不一定百分百要她。
这场有得就有失的抉择中,明显是失的分量更重。
但她还是选择得。
“我明白了,谢谢余老师,”
只是几秒钟的思想碰撞后,她便眉眼坚毅的做出在老余眼中或许有些傻到不可理喻的决定,“能麻烦您给我一份接受申请的大学名单吗?我着手准备资料。”
“你还小,未来的时间还长,何必着急这一年半载?”
老余垂眸看了看面前已经准备好的名单,其中位列第一的爱丁堡大学不过才在QS排名中排第15,完全不是她这个入学考试拿国际班断层第一的学生应该去的学校。
不想给她,语重心长的劝诫,“以你的入学成绩和九月份的gpa来看,你是完全有能力在高三申QS前五的名校的,别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拿前途作赌注。”
屠杳明白老余的用心良苦
但他在不明白她的困境下就从自己的角度用心良苦,是她站在她的位置上无法回应的不识好歹。
所以她只能自己扛起误解与失望:
“谢谢余老师,让您操心了,但我的决定还是不变。”
*
靳砚北三天没来学校,屠杳万分专注的挑选学校。
就连秦决天天喊她出去下馆子她都回绝掉,埋头查询学校信息与整理申请条件。
一晃,就是10号下午。
屠杳为了不喧宾夺主,特意挑选一件低调却有格调的纯黑鱼尾小礼裙。
迅速梳妆打扮好,便出门坐在不远处被成片翠绿覆盖的长椅上,疯狂给鞠喻捷发消息。
【杳杳切克闹:橘,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橘,你拍完了没?】
【杳杳切克闹:你的小宝贝没有邀请函,你再不回复她她就只能在深坑门口当保安了。】
【杳杳切克闹:别人都是砂糖橘,就你是耙耙柑,最会伤我的心肝。】
【杳杳切克闹:搞快点,蚊子大军要淹没我了。】
【杳杳切克闹:我服了,我就是地里的杳白菜,没人疼,没人爱。】
苦苦嚎了半个小时。
鞠喻捷才终于纡尊降贵的回她一句:
【大橘:发个位置,去接你。】
屠杳习惯性挥手扇开耳边嗡嗡叫唤不停的蚊子,享受傍晚舒适宜人的晚风,欢天喜地的将位置发她。
还不忘得了便宜卖乖:
【杳杳切克闹:好久没看过你的文字信息了。】
【杳杳切克闹:今天猛的一看,怎么感觉有点像江欲铭那狗的语气。】
半晌后才收到最后一句:【大橘:呵。】
之后任她怎么消息轰炸,鞠喻捷都没有再回复过她。
她也没放在心上。
聆听头顶上方的蝉鸣,挂着耳机用口哨吹《Running Up That Hill》。
孜孜不倦的烈阳仍然不肯收起锋芒毕露的光辉,虽然敛下刺眼的光锋,炙热的余晖还是插入每一寸缝隙,与世间万物相连。
滚烫如烈火的圆盘灼破碧蓝的天际,又用只有它才可以调出的五彩斑斓的颜色填填补补,这里一块紫色,那里一块粉色,中间还拿金黄色作为过渡,绘出只消一抬头就能沉溺其中的绚烂画卷。
「Do you want to know that nobody doesn't hurt me? 你知道我被所有人伤害吗?Do you want to hear about the deal that I'm making? 你想知道我在做的交易么?」
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没有罪恶,没有脏污,没有争吵,没有偏袒。
没有从别墅内走出来的“相亲相爱”一家人,没有用手比划、笑着与骆晟言讲骆霄随了他的个子,现在才18岁就已经长到一米八多,马上就要超过他的屠琴。
更没有从车库开出劳斯莱斯,恭恭敬敬下来为他们开门的司机。
「You, 是你,It’s you and me.是你与我。」
接二连三的风浪攀越绿荫组成的山丘,满目翠绿整齐统一的朝一方摆动,唱响不成调却舒心的旋律,隐匿在褐色粗干中的蝉拼尽全力,为这首青春的夏日曲目伴奏,誓要让她此生再难忘。
一片叶头轻微发黄的树叶被从群体抖落,悠悠的左摇右晃,最后掉落到她裸露在外、与骨相明显的锁骨连成一体的消瘦肩头上。
像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人在默默陪伴她。
那一刻,她的鼻头酸了酸。
伪装开心的笑容僵在唇角,慢慢放平,看起来古井无波的明眸中偷偷藏着许许多多渴望被爱却得不到爱的委屈。
委屈到甚至只是无自主意识的落叶扫了扫她的肩,都觉得是一种安慰。
她想放声大哭。
她想宣泄自己的委屈。
更想告诉所有人,她也渴望爱。
可是。
身当展凌云志,命比天地之宽,少年傲气,怎可附身跪求?
无论是梦想,还是爱,得不到的东西,她不要就是了。
但她没想到。
一辆黑色迈巴赫裹着不由分说的气场,以大刀阔斧之势划破两侧逐渐聚拢的林荫树木,卷起车轮下无数纷纷扬扬的落叶,在夺目光芒的照耀下朝她而来。
车还没停稳,被余速带着往前行驶。
车后座的男生早已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曲腿跳了下来。
靳砚北一袭黑衬衫配黑西装,哪怕俊脸微微泛红,仍然抵挡不住从他骨子里钻出来的雅痞与清隽。
他沉稳无比的装束却搭配不沉稳的动作,不顾脚上还穿着皮鞋,直接当球鞋用,踏在热烘烘的柏油路上,坚定不移的朝她大步走来。
「So if I only could…,所以如果我可以…,It’s you and me…,你我一起,It’s you and me , won't be unhappy.在一起,我们忘却烦恼。」
屠杳的视线完完全全被他填满的那一瞬间愣了愣。
随后才陡然反应过来。
那两条文字消息根本不是惯爱发语音的鞠喻捷发来的,也不是语气像江欲铭那狗。
分明就是江欲铭那狗东西正和鞠喻捷在一起,直接用鞠喻捷的手机给她回复的消息,还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被她拉黑的靳砚北。
怪不得“去接你”前面没有主语。
“靳——”
她才打算开腔,就猛然跌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被阳光炙烤到有些微红的脸颊撞上他丰满有力的胸肌,眼前像是被罩上一层黑色纱布,除了漫无目的的黑,只能看到一点点从间隙中透露进来的金色。
裸露着的肩头、背脊被他粗壮的手臂紧紧拥着,自衬衫中源源不断的传递热气,好不容易才凉快些的身体瞬间被他的高热体温闷出汗。
她热的不行,用手掌推推他。
靳砚北双膝曲折,插入她微微敞开的□□,蹲在她身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任她再怎么推搡都不松一点。
他将头埋进她凉丝丝的脖颈间,用温热瘙痒的鼻息不断挑逗她,听她说好痒。
“杳儿,对不起。”他嗓音闷潮潮的,像雨后的空气,黏腻却清新,“没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是我的错。”
屠杳没出声。
推搡着他胸口的手却停顿,慢慢蜷缩成拳。
“外婆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如果手术不成功这辈子我都无法再见到她,所以我不得不回去,”他咬字清晰的一字一句解释道,“那天晚上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在医院睡着了,醒来后护士说有个人一直给我打电话,她怕我的手机铃声吵到外婆休息,所以直接接起来说我正在睡觉,之后再打。”
“她不认识中文,看不出“秦决”和“杳儿”代表两个人,以为一直都是秦决打电话,所以——”
“——我不关心这个,”
她当时病的昏头昏脑的分不清情况,猛然听到靳砚北的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再联系上她略显暧昧的言语和时间点,自然就下意识认为他是扔下她去美国搞女人了。
之后在气头上,哪怕一点点反应过来那通电话可能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她也还是忍不住生气。
生气的却是他欺骗她的行为。
她狠狠给他胸口一拳,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骗我?”
“你去就去,大可以直接和我说,为什么非要骗我说等下回来陪我?”
“我没有骗你,”靳砚北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还是耐心的回答,“拿护照前我特意问过你,你点头后我才走的。”
屠杳一脸懵然,同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问我了?”
“你点头了。”
“你当时问我什么?”
靳砚北想也不想,全凭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一字不差的复述道,“对不起,我不能陪着你了,外婆突发脑溢血被送进医院,我必须得飞美国一趟。杳儿,等等我,如果那边稳定下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回来陪你,好吗?”
沉默着将她之前听到的“……等我……我一定……回来陪你……”挨个与他话中的位置对应上,忽然恨不得就这样埋在他怀里干脆不出来了。
原来根本不是因为她生病,所以才听他说话的语速慢。
而是。
她完全就是跳着听的。
这个误会从头到尾都是因为她没听清楚他的话还胡乱点头造成的,跟他几乎没有半点关系。
她还自认为有理的生气拉黑他,而他明明占理却好脾气的道歉哄她。
想想脑袋都乱大的。
“不是你的错,”她在心里痛骂自己无数遍,最后挑了个台阶给自己下,“那你一直道歉干什么?”
靳砚北用手掌柔柔抚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趁她cpu还烧着反应不过来,凑近于她细腻的脖颈处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听到她被他弄下来的耳机中唱出一句「Come on baby, come on darling. 来吧,我的宝贝,我的爱人。Let me steal this moment from you now.让我们共享此刻。」
“只要惹你生气的事情是有关于我的,那我就得付连带责任。”在他眼中,道歉的目的从来不是认错,而是主动修复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句对不起或许只能维护我千万分之一的自尊,却能抚平你百分之九十九的难过,那我何乐而不为?”
「Come on angel, come on, come on darling.来吧,我的天使,我的爱人。Let's exchange the experience.让我们心灵相通。」
那一瞬间。
屠杳倏然就释怀了。
她想,有时候,她苦苦等候,痴痴寻找的可能并不是爱。
而是依赖。
是可以随时随地让她卸下坚强的伪装的依赖,是无论她得理不饶人还是作闹又烦人都不会离开的依赖。
是可以带她穿越无边漫长黑暗,抵达光明的依赖。
这比拥有爱困难多了。
她鼻头一酸。
悄悄抬手轻环住了他宽硕的背脊。
23 ☪ Qs23
◎小东西,还学会开黄腔了?◎
穿过大堂水幕秀, 乘坐电梯下海底宴会厅。
原先碰都不乐意碰靳砚北一下的屠杳主动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随他一起往万众簇拥的宴会厅里走。
富家子弟举办的各种宴会向来离不开钱。
而世家子弟则是钱权两抓,光明正大的把名号单纯的宴会装扮成众人心知肚明的商业交易会场, 交权换势的名利争斗场。
形形色色的往来者皆摆出自己拥有的筹码, 欲找寻合适的并肩者,以博得最大利益程度的双赢。
连餐都顾不上用,更别说放开玩了。
骆晟言唇角挂笑, 正和一些她不认识的男人攀谈,屠琴带着骆霄与同样珠光宝气的贵妇们“学习经验”、“结交朋友”。
不管一开始商讨的是珠宝、高定、娱乐项目、各自老公的投资能力还是自家孩子的学习与前途,最后都会统一成一句无伤大雅的场面话——
“等有空,我们一起出去逛街。”
然后等背转人,便又是另一套说辞。
虚伪的紧。
可怜秦决就是其中一个直面虚伪的孩子。
自他妈与屠琴聊完天,便开始一个劲儿的在他耳边叨叨, 恨不得把他和骆霄换上一换, “你看看人家骆霄, 同样都是五中的,人家都保送北大了,你呢?”
“你每天就只知道出去吃些垃圾食品,然后熬夜打游戏,最后要学习没学习, 要身体没身体,什么都落不着。”
他实在有些头疼。
先前本打算今晚带沈菡初出去吃, 然后在烛光晚餐中向她告白, 计划了一周, 连地方都定好了, 还让她打电话告诉家里不回去吃了。
结果半路被他妈杀了个猝不及防。
非要让他来参加这个百无聊赖的宴会。
无奈, 只好鸽了沈菡初。
导致他一想到沈菡初或许要饿一晚上或者被家里人骂, 心里就愧疚。
难得烦躁的顶撞道,“他只是参加了集训营,还没拿到保送资格。”
“那人家靳砚北呢?也没拿到保送资格?”不顶撞还没事,一顶撞就激起了女人的攀比欲,他说一句,他妈能怼他十句,“骆霄好歹比你大两岁,也算情理之中,但人家靳砚北可是跟你一样大。天才第一步,雀氏纸尿裤,就为了盼你成才,连你小时候的纸尿裤都和他穿的一个牌子,怎么长大之后就变成一个天才一个蠢才了呢。”
“人家小学参加奥数拿奖的时候你在傻兮兮的玩尿泥,人家能用一口流利地道的英语跟别人交谈的时候你连个成语都说不出来,人家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家里的小猫小狗都照顾的好好的时候你还被湖里的鹅追着叼,人家学驾照拿直升机私照玩山地越野的时候你走路还平地摔,人家保送北大的时候你连红榜都上不去……”
正说着,宴会门口就出现靳砚北的身影。
海底宴会厅被幽蓝色的全景海洋玻璃笼罩,小鲨鱼与珊瑚共舞,密密麻麻的氧气泡向上吹出通风感,无主灯设计的三角拼接光柱与小圆灯营造出独属于水下的昏昧幽静氛围,觥筹交错间,美景尽览。
但水美鱼肥,都难抵佳人耀眼。
靳砚北被稳练沉毅的黑衬衫束缚出特有的力量感与从容不迫,哪怕第一颗纽扣老实的攀附在他脖颈上,男性荷尔蒙都无孔不入的闯进空气中,发散到每一个角落。
他一改往日少年感的三七分,梳起衬托眉眼坚毅深沉的后背头,与他因近日忙碌塑造出的瘦削下颚相辅相成,瞬间弥漫出一股极具侵略感的男人味儿。
最打眼的还不是他。
而是勾着他手臂与他一同进场的屠杳。
秦决他妈不动声色的将屠杳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目光依次略过她蓬松卷曲的长发、前尖后扬的狐狸眼、流畅自然的瓜子脸以及曼妙纤细的身姿,无一不在诉说她妩媚妖娆的风情,最后不争气的回到一旁已经站不住的秦决脸上。
越看越烦,继续挑刺儿,“……人家靳砚北连女朋友都有了,还这么漂亮,再看看你,路上遇到小母猫叫两声你都嫌人家烦,怪不得你什么都不行。”
秦决:“……”
靳砚北和屠杳半点儿不知道秦决现下所处的水深火热。
他爸妈参加这种聚会就像异类,不巴结奉承,也不踩低捧高,更不带他到处炫耀交际,他出席这种场合大多是因为礼貌与自愿,小部分则是真诚来为玩的好的朋友们送祝福的,完全不存在权衡利弊的商业行为。
而她更自在。
她爸妈出席这种有头有脸的聚会根本不会带她,九成九是觉得她一个女孩上不了台面,剩下的零点一成是因为她自初中回来后便没怎么崭头露角,导致很多人都以为骆家只有骆霄一个独子,每每询问起连千篇一律的介绍都觉得枯燥无比。
所以她和他反而成为这场名利交织场中最放得开的人。
“江欲铭那狗呢?”屠杳明眸善睐的四处梭巡,却没找到骚包的江欲铭,“自己的成人礼都不早点来?”
靳砚北左臂曲折,抚摸她略微冰冷的手,带她朝他父母走去,“他在片场陪鞠喻捷,等鞠喻捷拍完夜戏就一起来了。”
“哟,看不出来,还是个恋爱脑?”
“追的到的才能叫恋爱脑,他那顶多算单恋脑。”
屠杳忍不住笑了。
最后一点因为那场误会萌生出的不自在也全部消散。
又重新回到之前轻松自在的最佳状态。
“来了,铮铮,”靳砚北爸爸最先看到他们,手持高脚杯遥望着,直到他们距他不远才开口,“杳杳又漂亮了,像个小公主。”
靳砚北妈妈微曲手臂,顶他一下,纠正道,“不是像个小公主,我们杳杳本来就是个小公主。”
“对对对,”靳砚北爸爸笑着抬臂,手掌轻抚靳砚北妈妈的后背,“看我这糙老爷们,不会说话,杳杳别放在心上啊。”
屠杳方才离得很远就看到几乎年过半百、状态极好的靳砚北妈妈。
那种好不是像屠琴那般医美保养做多了的表面好。
而是由心而生、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与幸福,是被靳砚北爸爸用爱与包容宠出来的小女人味儿,是长期浸泡在家庭美满与事业有成之间的自信。
之前在医院见面,她穿着普普通通的白大褂还感觉不是太明显。
现在在宴会中再见,一身剪裁得体的纯白礼服与脖颈处熠熠生辉的珠宝无法压下她半分容貌,反而将她细腻光嫩的皮肤与没什么褶皱的脸颊衬的更年轻,笑起来两个梨涡浅浅的,就像二十多岁的青春少女。
看着人心情都好。
“叔叔这哪里是不会说话,是喜欢说真话,”屠杳被他们之间这种幸福美满的气氛感染,脸颊忍不住挂上不作假的笑意,狡黠道,“阿姨太漂亮了,就算我是真公主也得黯然失色几分,忍不住觉得阿姨好美,更何况是眼里只有阿姨的叔叔呢?”
一席话。
既打了招呼,又夸了两人。
听的靳砚北爸爸妈妈全都会心一笑,夸她嘴甜。
三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起兴,不知道屠琴是看到她,还是发现靳砚北爸妈,领着骆霄直冲冲的走过来。
她连走都没能走开,被靳砚北箍在原地,直面屠琴。
“诶呀,真是好久没见了韵瑾,”屠琴目标鲜明,直奔靳砚北妈妈,一丁点儿眼风都没分给她,“你这状态真是越来越好了,打远一看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姑娘呢。”
骆霄则是点头向靳砚北爸妈示意,微微一笑。
眼角余光都是挽着靳砚北的屠杳。
乐韵瑾今天上了两台手术,身乏心累,没什么与她相互吹捧的心思,但也不会下了屠琴的面子。
礼貌笑笑,准确踩在她想炫耀的地方上淡淡回以,“你也不错呀,红光满面的,肯定是最近儿子又给你争光了吧。”
都不用她主动打问,屠琴拉着骆霄到处炫耀的消息早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她闭着眼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诶哟,哪里哪里,”都不需要费心铺垫就能炫耀,果然令屠琴来了劲儿,装模作样的客气道,“只是拿到了北大的保送资格而已,去不去还两说呢。”
“是的,当家长的还是要以孩子的意愿为主。”
“这是必须的,”屠琴笑的满面春风,见乐韵瑾并不搭茬儿,转而把她打进凛冽寒冬,“我家骆霄有主意,也听话,不像这个小女儿,说什么都不听,还净爱说些不中听的话。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到,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乐韵瑾一听这话,连寒暄都懒得跟她寒暄。
叹出口气,拿着棉针往屠琴心口子上扎。
“哎,我家铮铮也是,有自己的主见,谁都劝不了,”她状似愁容道,“临近初三毕业就已经拿到北大的保送资格了,我和他爸都说,干脆直接去上大学吧,早点上出来还能省几年选择的时间,可这孩子偏不,非说北大不好,他不喜欢,要考别的学校,也让我们发愁了好一阵子呢。”
屠杳撑大眼眶,满眼震惊的瞥向一旁的靳砚北:你竟然敢说北大不好?!
不由分说就被扣下一口大锅的靳砚北微耸肩,无奈:我可没说,是我妈说的,你也听到了。
屠琴的面色一瞬间难看极点。
靳砚北妈妈没够兴,还不忘记指使撑腰的:“你说是吧,老公?”
“可不是,家里那只狗有时候都不听话,更别说铮铮了,”靳砚北爸爸立马挺直腰杆子,随老婆冲锋陷阵,“男孩子,不听话才正常,毕竟要成长成有独立意识,有自己主见的大老爷们儿,现在就凡事都听家长的话,没有自己的思想,将来别说掌握自己的人生了,连自己的生活都照顾不好,还何谈组建家庭与背负责任。”
屠琴连脸上最后一丝僵硬的笑都挂不住。
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屠杳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靳砚北的爸妈在拿他当枪,帮她打鸟。
借由释放站立到酸软的小腿的动作,稍朝右侧偏斜,右胳膊绕道腰后对靳砚北比大拇指:叔叔阿姨威武霸气。
靳砚北盖在她手上的左手没有拿开,不断用大拇指摩挲她的骨纹清晰的手背,向她传达:我爸妈护崽子的时候一向很彪。
可惜她并没有看懂。
因为。
江欲铭终于姗姗来迟。
这场以他为由头组织起来的宴会准时于八点拉开序幕。
“你就重色轻友吧,啊,”屠杳抬脚尖轻踢鞠喻捷的小腿,“哪天咱俩聊天记录里的小秘密全被他知道,你就笑不出来了。”
“嘁,重什么色,要重也不是他,”鞠喻捷粉红色的抹胸蓬蓬裙拖在地上,盘在脑后的丸子头上插着一排亮晶晶的粉钻皇冠,撑长五指欣赏自己刚做的裸色法式美甲,不屑一顾道,“就他那副烂德行,谁重他谁倒霉。”
屠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别这么诅咒自己。”
“你真是——”
“你好,鞠喻捷,我很喜欢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鞠喻捷一秒收起她霸道横行的本性,重新端起她高贵公主的架子,“签哪儿?”
“这里这里,”男人毫不犹豫的从皮带里抽出已经褶皱不堪的衬衫下摆,双手拽着衣角朝她扬起,示意她往他满是遮挡不住的腹毛的腹部签名,“签这里就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鞠喻捷哀叹真是要长针眼了,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儿,手上完全没有动作,连身体都懒得弯一弯,俯视他道,“你有笔吗?”
好好的三声,非要被再强调一遍。
屠杳因为这句歧义很大的话语笑的快要直不起身体。
又听男人抓耳挠腮的回答,“没有。”
更忍不住笑了。
直接偏过身体去扶额狂笑。
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瞅瞅她,又瞧瞧鞠喻捷,还是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大胆冒进的问,“那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鞠喻捷没直说能还是不能,反而一本正经的问他,“你可以帮我拿一下酒杯吗?”
“可以可以,”他求之不得,“当然可以。”
男人直勾勾盯着自鞠喻捷手中递出的酒杯,脑海中仿佛已经幻想出鞠喻捷在他怀中刚睡醒,问他要水杯喝水,喝完又将还剩一个底子的水杯递还给他的场景。
兴奋到耳根子都有些绯红了。
却不料。
杯子在离他指尖还差几毫米时,鞠喻捷忽然毫无征兆的松开了手。
待他再反应过来,想要弯腰去抓杯子时已经于事无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玻璃杯一点一点划过鞠喻捷纤细到一手就能揽过的腰、被蓬蓬裙遮挡到若隐若现的白嫩双腿,最后“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与受到重击后碎裂的玻璃渣子一同朝四面八方迸溅,是杯中血红色的液体。
红色液体洒落在地面上,酒珠自各个方向缓缓朝最中间那一方倒映出他不难看、但也帅不到哪里去的脸庞的酒滩汇拢。
与此同时。
还有从上方传来的鞠喻捷高傲而不可攀的声音。
她笑的骄傲自得,全然一副被货真价实宠大的骄纵公主模样。
她撅撅嘴,嘲弄的笑道——
“没有人告诉过你,要微信前不光得看对方的美貌。”
“还得看看自己的大脸吗?”
恰逢江欲铭讲完正式开场前的感谢语。
宴会厅的光线骤然暗下,一道莹白光柱打在他骚包的宝蓝色丝绒西装上,追随他一同走到恶作剧刚得逞的鞠喻捷身前。
他一手背在后腰,一手持平,双腿交叉略微下蹲,于众目睽睽下主动邀请鞠喻捷,“请问这位美丽的公主,我有幸可以邀请你一起跳一支开场舞吗?”
鞠喻捷扬起自信而不可一世的笑容。
一手搭在他持平的手掌上,一手虚虚拎着裙摆,避开狼狈的地面与自我怀疑的男人,在万众瞩目下昂首挺胸的朝宴会厅正中央走去。
那一霎那。
屠杳觉得自己真的见到了公主。
高贵优雅,知性自信,不畏惧任何人的目光,全身上下除了美丽都是自信。
哪怕主动使坏欺负别人,也总有王子为她撑腰。
那或许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达到的状态。
“刚刚在傻笑什么?”
场内鞠喻捷与江欲铭跳华尔兹,场外先前与熟人相谈的靳砚北见她身边空下,立马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呲个大牙,我小叔看见都夸你牙齐。”
屠杳强忍着笑,断断续续问他,“你有…咳…有笔吗?”
靳砚北本来想说没有。
但看见她憋笑憋的艰难,双手捂着肚子俨然一副不想笑但根本忍不住的状态,恍然想起他身上有个东西不仅和笔长得一样直,还都读三声。
一下反应过来。
两指微曲,轻敲她脑壳,啧道,“小东西,还学会开黄腔了?”
她笑的更厉害了,身体颤个不停。
靳砚北脱下面料上乘的西装外套,转手披在她被低温空调吹的有些冷的双肩上,双手慵懒的插兜儿,垂眸看她笑个不停,唇角早已不自觉扬起笑意。
他是如此的希望,希望她一直保持这般模样。
希望她眉眼含笑,想要的都能得到。
希望她一生顺遂,不用再濒临破碎。
24 ☪ Qs24
◎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
开场舞过后便是自由交际时间。
可以随背景音乐领舞伴到场中跳华尔兹, 可以端餐盘夹取自己想吃的糕点,可以寻找没有谈完生意的意向伙伴继续商定,也可以……
像骚包的江欲铭, 在隔壁另开一间宴会厅, 准备给鞠喻捷告白。
屠杳实在没眼看鞠喻捷是怎样当众让江欲铭下不来台的。
不动声色的揪揪靳砚北的黑衬衫衣摆,以眼神示意,“我想走。”
靳砚北没有过多留恋, 带她往他父母所在的方向走,还顺带替她找好了得体的借口,“爸妈,我带杳杳先回,家里贴贴和咕咕还没吃东西,再不喂真饿成铁骨了。”
他们临出门前早就把两个小东西的饭盆和水盆填满了, 听靳砚北这么说, 自然知道他俩是呆不住想走。
没有阻拦。
“我和你爸今晚住这里, 就不回去了,”乐韵瑾知晓国庆后期发生在屠杳与靳砚北之间的误会,主动给他俩创造相处的时间,“冰箱中间水层里有梭子蟹和生蚝,冷藏层有椰子和西瓜, 隔壁的零食箱我也填满了,你看杳杳想吃什么给她弄着吃。然后记得溜溜贴贴, 它今天没怎么跑, 估计正憋着呢。”
靳砚北颔首, 一一应下。
打过招呼后便带她离开。
来的时候天际还是斑驳陆离的绚烂, 走的时候却说也不说一声便下起了大雨。
深坑酒店本就是建在地下, 铺天盖地的大雨一下, 好像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雾蒙蒙的深沉雨夜中,再也无法逃脱。
酒店整体被金碧辉煌的明灯照亮,黄色与蓝色交相融合,勾勒出无法被雨丝冲刷的纸醉金迷的奢华,矗立在模糊的雨幕中,是一种隐隐约约的美,而倒影在前方的湖中,是另一种影影绰绰的美。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湖面上,敲出阵阵大小不一的涟漪与音调不齐的声响。
靳砚北毫无征兆的将屠杳拽进苍白色的雨幕中。
“靳铮铮,你干嘛——”
“嘘——”
雨珠以破竹之势敲打在他们的头发上、身体上,迅速淋湿他们昂贵的衣物,丝丝濛濛的白雾软化他们各自脸上的尖锐,回归本身的温柔自我。
他在漫天大雨的见证中,向她行标准的邀请礼,眉眼被雨丝冲刷到清明而蛊惑,他音调低沉而勾人道,“请问杳杳公主,我是否有荣幸可以邀请你陪我跳一支探戈?”
她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配合道:
“没有音乐,你哼吗?”
靳砚北勾唇痞笑,抬手朝后撩了把已经完全被雨浇湿的发,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播放早就准备好的《一步之遥》。
他一手环到她蝴蝶骨下方,一手与她交握在半空中,随乐曲一同变换脚步。
一个转身,她的鱼尾裙摆出完美的弧度,黑色高跟鞋与皮鞋同时踏入发白的水滩中。
溅起滴滴承载着浪漫的余韵。
暗哑到极致的黑色与掺杂着杂质的白色交融出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疯狂,靳砚北一手拉着她,一手将她甩出去,停顿一秒后,又将她拉回来,他黑色的衣领与她白皙的锁骨碰撞,交手出暧昧的火花。
她在他左手间迅速旋转三圈,相拥着斜出一个大高潮。
在美小学过的阿根廷探戈步伐有些大,靳砚北体贴她今天穿的是紧身鱼尾裙,特意没有迈大步子,只是专注于两双手之间的博弈。
屠杳看出他的意思,特意眯着狐狸眼用小腿似有若无的撩拨他。
中间谁都没有说暂停,不约而同进入下一个阶段。
她进攻,他防守,她大步迈进,他偏腿后撤,她随音点旋转身体,再次用鱼尾裙在他西装裤上画出诱人的弧度,交替双腿在他怀中踏出五个好看的大八字。
其中一个还是蹭着他的小腿踏的。
瞬间令他情迷意乱,差点儿乱了步伐。
靳砚北稳住呼吸,感受到她不老实的手指在他被雨水浸湿的肩膀上画着什么。
这次换成他步步紧逼,她却一点儿不退缩,飞扬跋扈的狐狸眼直面迎向他,充分感受这份极致的暧昧。
她整条腿无法竖直踢出去,只能在他臂膀的支撑下倒身后仰,接着紧贴他大腿迈出两个两连步,最后缓缓后仰倒在他坚实的臂膀中,接受雨水的洗刷。
还不忘用指尖勾挠他的手臂肌肉。
那个片刻。
靳砚北肌肉紧绷。
差一点儿就丢盔弃甲,不顾一切的将她狠狠摁在怀里亲。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用仅存不多的理智战胜感性,弯腰公主抱起她朝停车场走。
“诶!靳铮铮!”她不安分的在他怀中扭动,双腿交替上踢,着急道,“我的鞋掉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高跟鞋!”
靳砚北拿她没办法。
认命的转身回到原位,抱着她蹲下身,让她用一只手勾住自己掉了一地的鞋。
她偏不,非让他拿。
他只能叮嘱她勾牢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怀里别喝到脏雨,费劲的用困住她双腿膝盖弯儿的手去拎她乱七八糟的高跟鞋。
然后在她狡黠动人的笑声中带她回家。
*
这是她一次来北苑。
但不妨碍她一眼就看出,靳砚北家是整个北苑的楼王。
与东苑接连不断、只要走几分钟林荫道就可以看到邻居家的排布不同,北苑每一栋别墅都拥有自己的独立庄园,而且几乎每一座庄园的占地面积都能顶得上半个东苑,私密性堪称江南绝佳。
而靳砚北家更夸张。
不仅拥有室外泳池、私家花园,更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尔夫球场。
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奢华。
迈巴赫披着雨幕缓慢驶入庄园,屠杳裹着毛巾,想起靳砚北和父母说过的话,不由打探道,“你口中的贴贴和咕咕是…?”
“贴贴是只男杜宾,咕咕是只女德文,”靳砚北边用毛巾擦拭头发边讲,“他们脾性都很好,不会乱凶人。”
他用的是男和女。
证明他没有把他们当作低他一等的宠物,而是跟他平等的家人、朋友。
屠杳被这个暖心的细节戳到,不由想了解更多。
“为什么叫贴贴和咕咕?因为铁骨铮铮?”
“不是,”他胸腔震动,沉沉笑道,“刚养杜宾那会儿,他才一个月大,我妈觉得他小小一只很可爱,就总爱跟他说“过来,贴贴”,久而久之他就觉得自己的名字叫贴贴,再改也改不过来了。德文是因为那会儿正好有几只鸽子总爱来我家觅食,我妈学鸽子叫,她也跟在后面学鸽子叫,就取名叫咕咕了。”
“后来有天我妈着急,喊我们仨过去帮忙,直接顺口喊“贴贴,咕咕,铮铮”,才发现,我们三个的名字能连起来叫铁骨铮铮。”
她眨巴眨巴眼,提出新的问题,“那你的小名为什么不是北北?”
再不济也是砚砚。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是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铮铮。
“我的大名是我妈取的,靳是随我爸姓,代表我爸,砚的首字母是Y,读四声,我妈姓乐(yue),北是babe的谐音字,连起来就是靳淮征和乐韵瑾的宝贝,”他有问必答道,“为了公平起见,她就把我的小名命名权交给了我爸,当时我爸正在看书,随手指着铮字说这个字挺好,刚正板硬,就拿来给我当小名了。”
虽然听起来十分简单。
但这其中包含满他父母对他的爱与期待。
不像她。
是骆晟言不愿意让她跟他姓骆,才被迫跟屠琴姓屠。
就连她觉得好听的杳字,都是从给骆霄取名的诗“杳出霄汉上”中随便抓的。
被在意与不被在意,当下立见。
大概只有在这种充满爱与自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才会时刻散发着自信与不缺爱的光芒,才会每分每秒都有破釜沉舟的底气,才会不歇斯底里的寻求爱与理解。
才会懂得什么是正确有分寸的爱,才会拥有愿意付出所有去爱一个人的能力,才会是他这样刚正板硬、而不像她这般皱皱巴巴的舒展不开。
屠杳无意识的在起雾的车窗上画出一个爱心桃。
小声感叹道:
“真好。”
她就连表达羡慕都怕声音稍大些就会被人认为想要争抢。
完全不敢想会有人愿意主动跟她分享他的爱。
靳砚北隔着湿乎乎的毛巾揉她的脑袋,在昏暗到看不太清的车厢内,唯独他那双可以给予人力量的眼眸熠熠生辉。
他温柔诱哄道,“我家不介意多个小朋友,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欢迎你。”
她有一瞬间的愣怔。
随后逃也似的打开车门,下车,甩门,头顶毛巾奔向别墅门口。
连倒在坐垫上的高跟鞋都没来得及穿。
白叔朝后视镜撂了一眼,悠悠开口,“小少爷你好像吓到人家了。”
“吓到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靳砚北半无奈半宠溺的笑笑,有些对她无计可施,“你知道我喜欢她,我爸妈知道我喜欢她,我身边的朋友知道我喜欢她,就连家里那两个小东西都知道我喜欢她,只有她不知道。”
“人对于自己真正想要拥有的东西都难免急于求成。”
“但感情这种事情,最急不得。”
“我明白的,白叔,”他透过雾蒙蒙的、被她用手指画出一个爱心桃的车窗与赤脚站在别墅门前等他开门的屠杳遥遥对视,最后还是怕她着凉,主动认了输,“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还急这一年半载的吗,只要她最后能够站在我身边,再等多少年我都心甘情愿。”
白叔拿出今早刚和他学的地道英翻成语,洋气了一把,“Where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有志者事竟成)”
靳砚北打开车门,一条长腿跨入雨中,意气风发道,“Everywhere is way,if I will.(少年不惧前路难,爱与梦想皆畅谈)”
“这又是什么新成语?”
“这是,”他笑的玩世不恭,“我随口编的追爱口号。”
白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感叹学习英语的路还有很长要走,开动车子往地库行驶。
黑色迈巴赫劈斩雨幕驶离原地,淅淅沥沥的雨比之前小了很多,靳砚北无所畏惧的冒雨前行,一步一阶踏到她面前。
屠杳背靠别墅大门,双臂交叉相握于胸前,等他来开门。
他没给她转身的机会,两个大步逼近,将她几乎严丝合缝的卡在自己胸膛与门间,一手抬起横在她脖颈旁,大拇指轻触她细腻的肤,敛眸描摹她。
欲色目光流连于她饱满湿润的红唇,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小时候他曾吻她的感觉。
柔软,湿凉,却带着别样的温度。
足以将他整个点燃。
呼吸不由沉重。
雨天黏腻潮湿的空气在他与她的一呼一吸间纠缠浑浊,他温热的鼻息扫到她锁骨处有些烫,转而又被阴冷的雨浇冷。
难抵心间瘙痒。
肩胛骨紧紧贴着冰冷的门,丝丝凉意穿透皮肤钻入骨髓,双手撑着他滚烫的胸膛,难以抵挡的男性阳气顺着血管侵入身体,在血液中与冰冷交战出一片热血沸腾。
一热一冷重复碰撞,令她脑袋有些发昏,快要糊成一团浆糊。
忍不住微微战栗。
双手下意识撑着他的胸膛保持最后的理智,逐渐不清明的眼眸没多看他又被雨浇的透湿、凝聚成一缕跌落额前的发,微微偏开头。
急促喘息。
“别墨迹,”她有些喘,“输密码。”
“自己输,”他大拇指攀上她脸颊,笑的浑不吝,“密码是我生日。”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01年气温最高的那天,大暑,7月23号,狮子座。”
屠杳赶忙从他怀里钻出去,抖着指尖输密码,“怪不得你不怕热,天生带火。”
“不仅不怕热,”他懒懒散散没个正形的同她一起进家门,弯腰摸了摸早已扭着屁股在门口等他的贴贴的头,将自己的拖鞋递给她,告诉她他的房间在顶楼,“还不怕冷。”
足够温暖她每个寒冬。
奈何屠杳根本没空理他。
有她半个身子高的贴贴疯狂扭着屁股往她腿上顶蹭,口水胡乱抹了她一裙子,两只立耳向后倾斜想让她摸摸他的头。
还来不及摸他,咕咕就一个后撤步,飞跳到贴贴厚实的背上。
然后再次借助他的背起跳,蹦到她肩膀上。
她感觉瞳孔瞬间被一黑一白填满,被潜意识指引着向后躲避。
没能躲开。
被靳砚北撩拨到发懵的脑袋还来不及反应,早已下意识做出行动,手忙脚乱的双臂交叠,稳稳托住咕咕卷卷毛的小屁股。
任由她伸出小舌头不停舔舐她的耳朵。
贴贴也不甘示弱。
以后腿支撑,两只粗厚的前爪抬起趴在她胳膊上,舔舔她的皮肤,又舔舔咕咕的毛。
“你家这俩,好热情。”
热情到她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靳砚北抬手摸摸咕咕的小脑袋,意有所指道,“喜欢你。”
“我也觉得,”屠杳美滋滋的撸着猫,臭屁道,“谁让我这么漂亮。”
虽然以前她没怎么了解过杜宾和德文卷毛猫,但现在一见贴贴和咕咕,就知道。
他俩一定代表一个好价格。
贴贴是只黑色的美系杜宾。
全身线条流畅优雅,胸肌壮硕骨量硬实,四肢纤长头版厚重,脖子上的银链子一挂,完全就是狗界霸总top1。
咕咕是只纯白的德文卷毛。
两只竖立的大耳朵配上一只黄眼一只蓝眼,像个小仙女,细小卷毛服服帖帖的挂在身上,又好摸又不掉毛,惹人喜欢的紧。
一黑一白,一霸总一仙女,无论是品相还是毛色,无论是身材还是性格,都让她爱不释手。
靳砚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蹬着拖鞋进厨房,为她接来一杯温水。
他说,“上去洗澡。”
“等会儿,”她没手接,“我再摸一会儿。”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小动物。
但是屠琴说养了麻烦,还会打扰骆霄的生活,勒令她不准养。
想拥有一只小宠物的梦想就一直没能实现。
现在难得有机会,必须争分夺秒。
“让他俩一起上去,给你守门。”
屠杳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吗?”
“贴贴,”他颔首,懒声吩咐,“带杳杳去我房间。”
贴贴闻声立马收爪从她身上下去,笔直朝楼梯狂奔几步,在楼梯口处绕着短尾巴转好几个圈儿,看她有没有跟上。
见她还没动静,又大步跑回来,张嘴咬住她的鱼尾裙摆,想拉她。
屠杳抱着咕咕微偏头看他。
他扬扬下颚,示意她跟上,“走吧,我在后面跟着。”
与她家刻意营造出的金碧辉煌的奢华风不同,靳砚北家是简约却不简单的法式具象风。
硬装整体由奶白色与木色构建,注重强调墙面与门框的具象石膏线条感,同时搭配每一处精心设计的、造型奇特却实用的家具。
一眼望过去,虽然干净整洁又别具一格,却实难看出家底丰厚。
但越是往里面走,就越能体会这家人的内在魅力。
楼梯走廊墙面上悬挂着的莫奈的日出印象、干草堆,齐白石的山水十二条屏、松柏高立图,康定斯基的白线构图,赵无极的油画三连作以及很多她不认识的画作,皆是真迹。
无论单拿哪幅出来,都比她家整栋房子还要贵得多。
更逞论客厅里随处可见的,插着天堂鸟的明代洪武青花缠枝牡丹纹龙耳瓶、摆放百合竹的清代乾隆转心瓶,盛装糖果巧克力的景泰蓝小圆盒……
就连角落里咕咕用来喝水的碗,都是斗彩鸡缸杯。
难怪秦决说他小时候摔了他爷爷的古董花瓶都没挨训。
古董对于靳砚北家来说,估计只能算是有点年代的好看装饰品。
完全没有达到需要他们精心收藏的程度。
二楼是他父母的卧室和书房,三楼整层都被设计成一个套房,满足靳砚北所有的日常生活需要。
随贴贴上三楼,又跟着靳砚北绕进他的衣帽间,挑她洗完澡想穿的衣服。
面对一整间是她房间两倍还多的、被各式各样的衣服配饰填满的衣帽间,屠杳第二次清晰的感受到,富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往往才更大。
她原先以为骆家已经算得上有钱,后来才知道,鞠家和江家更辉煌。
以为不会再有比这两家更富贵的家庭,现在靳砚北又告诉她,什么叫低调的极奢。
果然,就不能攀比。
人比人,气死人,这辈子都没个尽头。
屠杳一手抱猫,一手随意拉开一个衣柜,从里面拎出一件celine的卫衣,问他能不能穿。
他斜靠在衣柜上,毫不在意的说,“随便,你喜欢就拿去穿。”
没跟他客气,她将咕咕放到地上,进浴室洗澡。
再听见门外两个小东西有动静儿的时候,她恰好洗完。
擦干身体的水分,穿上他的卫衣和抽绳运动裤,开门出去。
咕咕窜进她怀里,玩她湿乎乎的发。
靳砚北早已洗完了澡。
他只套了一条看起来和她腿上是同款的抽绳运动裤,两条粗长的编织绳自腹部一路下垂到大腿,光裸着上半身,正曲臂用毛巾擦拭头发。
听见她出来,边逗贴贴边回转身体,看向她。
“你洗完了?”她问。
“嗯,”靳砚北走向她,随手将毛巾挂在脖子上,蹲身帮她挽裤脚,“下二楼洗的。”
屠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没说话,他也没说。
她右手有一茬没一茬的撸猫,他安安静静的为她挽裤脚。
那种浓郁而又黏稠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闷的她有些难受。
实在有些受不了,正想说些什么打破寂静的空气。
就先听他说——
“骆霄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好像,很着急。”
25 ☪ Qs25
◎你求我啊?◎
也不知道骆霄今晚是不是一定要和她对着干。
她洗澡的时候没听到, 他连续打来七八通电话。
她抱着咕咕随靳砚北下楼吃饭的时候,他仍然孜孜不倦的打。
铃声刚断就立马又响。
好像只要她不接,他就会一直给她打, 打到她肯接为止。
屠杳着实嫌他心烦, 将手机关机。
扔到一旁。
靳砚北趁她洗澡的时候早已将梭子蟹和生蚝放进定时蒸箱,只要一下来就能吃。
还顺带为她选好下饭电影。
是《肖申克的救赎》。
“这个片子我已经看过了,”
屠杳坐在椅子上, 并拢的□□藏着咕咕,脚下趴着贴贴,一抬眼还能看见靳砚北,恍然觉得自己就是个人生赢家,“能不能换一个,比如《生化危机》?或者《电锯惊魂》也行。”
他第一次拒绝她, 沉言道, “再看一次。”
只好不情不愿的绑好头发, 乖乖低头啃螃蟹。
时不时撩吊起她的眼皮儿瞧一瞧自己没能准确翻译出来的字幕,就当是在练习英语听力。
脑袋里琢磨的,却是到底该选择爱丁堡大学还是曼彻斯特大学。
以及。
怎么在手机关机的情况下,能多偷拍两张靳砚北的照片。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靳砚北按下了暂停键。
硕大的投影幕布被一幅动也不动的彩色画面填充, 诺大而清冷的别墅中只可闻两只小动物清晰的呼噜声,连室外的雨都格外给面子, 不再敲击落地窗。
神游天外的屠杳被他一声询问猛然召回。
先是有些懵, 随后眼神飘飘忽忽的, 看看桌上的红螃蟹, 瞧瞧腿间的咕咕, 瞅瞅已经被暂停的幕布。
反正就是不肯直视他。
“没想什么。”她抿唇, 掰下一条螃蟹腿,略显生硬地扯开话题,“就是觉得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任何一个我不喜欢又离不开的地方,任何一种我不喜欢又摆脱不了的生活,就是监狱。”
“而我,表面看起来好像很自由,其实一直都被囚禁在监狱里,哪怕想在自由活动的时间内到外面看看天,喘口气,都会被狱警不依不饶的追在后面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靳砚北将剥好的蟹子整个放入她盘中。
并不否认她糟糕的处境,只是尽最大努力去拯救她的心态。
“听话不能只听前半句,”他滚动喉结,说出一句很有力量的话语,“这句话的后半部分是:如果你感受到痛苦和不自由,希望你心里永远有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不要麻木,不要被同化,希望命运需要你逆风飞翔的时候,不要选择随波逐流。”
贴贴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趴在地板上眯了眼。
“但我感觉我心里的火已经快熄灭了。”
她敛着眉眼说。
“为什么这么说?”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自暴自弃的想,要不干脆就这样吧,不挣扎了,反正这么多年我都捱过来了,再多几年又何妨?”她长叹一口气,彻底在他面前撕破自己的伤口,给他见识鲜血淋漓,“总好过一直给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希望,直到最后撞的头破血流了都还是不能改变现在的处境半分,到时候就不只是身体痛了,心更痛。”
“其实归根究底,就是我自己心态不平衡导致的。我想,如果我从小到大接触的人全部都是家里重男轻女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处境。甚至,或许我还会庆幸,至少我家有钱,物质上面没有亏待我。”
“可是,他们偏偏让我小时候先体会到爱与自由的滋味,然后回来又不停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在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与快乐后,却跌入被囚禁的困境,爬都爬不出来。”
“已经见识过别人的幸福的人,就不愿意再面对自己的不幸,可我又无力改变,所以就导致我慢慢变成现在这样,一边不愿意被他们驯化,一边又无法让自己逃脱,除了煎熬,就剩痛苦。”
“没有成功是一蹴而就的,目标,动机,持之以恒缺一不可,现在目标和动机你都有,就差持之以恒了,”
砚北最看不得她emo的样子,她一emo,他就毫无食欲,干脆放下筷子开导她,“看见曙光之前,每一次跌倒都是铺路,你不去摸索,怎么知道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
“所以,答应我,千万别在中途放弃,嗯?”
其实就是最近她心里积压的负面情绪太多了,急需一个发泄口。
她这人要强,不肯掉眼泪,除了与别人诉说,再无办法。
可是放眼望去,能理解并尊重她的。
只有他。
现在讲出来,就感觉好多了。
并不是真的要放弃。
有他耐心的安慰与开导,她心情一下明朗了很多。
甚至都有心思开玩笑。
将碎发勾至耳后,调皮的招惹他,“你求我啊?”
“求你。”
他音平调子淡。
咂咂嘴,觉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不禁小声嘟囔道,“一点意思都没有。”
“既然你告诉我你的秘密,”靳砚北见她眉眼还有些塌拉,使出逗她笑的绝招,“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她果然上钩。
“——别笑的太猖狂。”
他没什么威胁性的警告道。
这句话一出,屠杳已经有点想笑了。
但怕到耳的秘密又被笑走,故意憋着,紧紧合住双唇,抬起沾满蟹油的右手从左唇角划到右唇角,作紧闭嘴状态。
甚至还眨巴了眨巴大眼睛,无声问他:够不够乖?
靳砚北根本不为她的外表所欺骗,已经能预料到他的秘密一出口她会笑成什么样子,但是为了逗她开心,他还是说了。
“我的阑尾是初三临毕业被割掉的。”他用舌尖舔舔唇,觉得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不是因为我有病——”
“扑哧——哈哈哈哈哈——”
屠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反正一看见他那副不太自在的表情就忍不住。
被他近似半瞪的目光压制住。
她抿着唇,尽量不发出声音,努力控制自己的笑意和颤抖的身体。
抬手示意他继续讲。
“那天原本要拍毕业照,我还特意赶在前一天去理发,想拍一个帅气的毕业照作为留念。结果,理发师手滑了,”他不堪回首的微阖眼眸,不愿面对那时愚蠢的自己,“那个发型绝对是我毕生最丑,所以回到家以后,我就琢磨明天怎么样才能不去学校。”
“所以…你就…你就说你…阑…阑尾疼?”
“没有,我说我肚子疼,可能是有点儿吃坏了,”他扶额,“结果我妈非说我是吃完饭就出去遛狗遛出来的阑尾炎,一定要带我去切掉。她要切就切,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是她还非要叫她们部门的人过去,围在我床边笑我的头发。”
屠杳快要笑疯了。
手臂支在坐沿,埋着头,身体一个劲儿的抖。
她实在看不出平时这么稳重踏实的靳砚北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以为这个够好笑了,结果又听他说,“这还不是最无奈的。”
“最无奈的是,当我做完阑尾手术,以为自己顺利躲过留下黑历史的时候,我一去学校,班主任就立马兴奋的告诉我,第二节课下了以后的大课间出去拍毕业照,全班都在等我。”
“既没能避免黑历史,腰子又被嘎了,”他在她笑出的密集气音中吁气,总结道,“纯属是竹篮打水连竹篮都丢了。”
这下屠杳彻底放声大笑。
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虽然不厚道,但真的很过瘾。
足足令她笑了一刻钟,才笑过瘾。
靳砚北见她乐的宛如个二傻子,还惊动了腿上已经眯起双眼的咕咕,她趴在她胸口上嗅她的脖子,她好脾气的用手背摸她头。
终于放下心来。
重新拿起碟中剥到一半的梭子蟹,继续剥。
灯暗影寐,酒足饭饱,画面也进入尾声,屠杳一抬头,发现时间马上就要过零点。
恋恋不舍把咕咕放到地上,站起身,帮他把餐具端到厨房,说要走。
“等我三分钟,”靳砚北挽起袖子,动作利落的清洗本就不算脏的盘碟,“我和贴贴送你回去。”
“不用,又没什么——”
他不容反驳的强硬道,“女孩子不能一个人走夜路,容易出危险。”
干脆斜靠在冰箱上,看他洗碗。
他上半身微微弓下,顶高的个头好像天生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但他又是那样的适应,完全没有觉得洗碗是一项拉低他档次的活动。
骨节分明的长指间沾满泡沫,哪怕其中混合些许食物残渣都无法令他的手难看半分,他四指并拢,画圈仔细搓着盘面,将污渍全部擦掉后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随着成股成股的水柱流出,冲洗掉的不光是盘子上的白色泡沫。
还有他青筋上的透明泡泡。
然后拿起下一个,继续洗。
他的动作很快,是有条理而不着急的快,下一步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早已在他脑海中形成流程,极速却不急促,并不会让人产生一种他为了赶时间而敷衍的感受。
最后一个盘子洗净,屠杳撂了一眼表。
方才是差八分零点,现在是差五分零点。
说三分钟,还真是三分钟。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走吧,”他将盘碟挨个立在晾水架上,关掉水龙头,扯出一张餐巾擦手,“送你回去。”
夏季的天,婴儿的脸。
大抵是哭够了,连淅淅沥沥的豆点儿都憋不出来,只知道阴沉着一张脸,摆脸色给普罗大众看。
一开门,她的高跟鞋被白叔完好无损的搁在门口。
连被雨淋湿、已经被靳砚北扔进洗衣机里鱼尾裙都懒得拿,蹬上高跟鞋就穿着他的衣服往自己家里走。
毕竟他的衣服可比她的裙子贵多了。
“杳儿,走慢点。”
别墅群内静悄悄的,成群的苍拔绿树仿佛被雨滴按下暂停键,动也不动的直立在原位,不舍得将叶面间蕴藏的水煮丢掉。
大多数建筑内都是黑着灯的,远远看去,一点儿都没有人家味儿,还不如林荫道两旁的间立的昏黄路灯,经过柏油路面上一滩滩雨水的反射,暖洋洋的。
靳砚北叮嘱她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经过她身后拉长又缩短的影子,最后抵达她的耳蜗。
她不听。
踮着脚尖专门往水潭里踩。
她迈左脚跳进被路灯照亮的水潭,平静的水面骤然被打扰,朝四面八方溅射水点儿。
低头嗅水的贴贴猝不及防被溅一脸水,抖动脑袋晃落水渍,一个大步跃到她面前的水潭里,用脚下的水回溅她。
打算趁他不注意,再溅他一次。
倏然,身后有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量勾着她的肩膀向左踉跄。
交替几步,最后停驻在离他仅有几寸的距离。
“你——”
她想说什么,却被自不远处投射而来的汽车远光灯晃了眼。
那辆车的速度不慢。
飞速滚动的轮胎压过处处水渍,朝两侧溅开水面。
看见前面有行人与狗,还不降速,保持原速从他们身边离开。
被轮胎击飞的水花之差几厘米就溅到他们身上。
气的贴贴撅着屁股朝那辆车吠。
屠杳慢慢眯开被晃瞎一瞬的眼眸,回头望向那辆车的牌号。
虽然她十分不想承认。
但事实就摆在那里。
那辆没有礼貌的车,是骆晟言的。
“叔叔这么晚还出去?”
靳砚北又发挥他那过目不忘的本领。
“可不,着急,”屠杳冷笑一声,失去蹦哒的心情,埋头往前走,“他外面的小情人马上就要生了,着急着去陪人家。”
“如果不是儿子还好,要真是儿子的话,估计屠琴和骆霄下半辈子都得鸡犬不宁,时刻担心自己能分到的财产少一半。”
靳砚北不是很理解他们为什么已经娶到一个老婆了,还要去外面找。
刺激也没刺激到哪里去,反倒是事情不少。
“很早就知道了?”
“倒也没有很早,前两天晚上偷听到的。”
“会难受吗?”
“不会啊,甚至还有点兴奋,”她隔岸观火,还生怕火势不大,“如果出生的是个女儿,骆晟言心里肯定不舒服,如果出生的是个儿子,屠琴和骆霄都膈应。所以无论结果怎样,他们都难受。”
靳砚北点点头。
只要她不觉得难受,那别人的生活如何说到底也跟他没有关系。
“如果觉得难受,”他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叮嘱道,“就来找我。”
屠杳回转身体面对他倒着往后走。
扬扬根根分明的野生眉说,好。
以往觉得冗长又枯燥的路在靳砚北和贴贴的陪伴下就显得是那样短,短到她还没觉得说几句话就已经到家。
有些不愿意,但时间很晚了。
她不想再过多占用他的休息时间。
于是,站在沉重的铁门前朝他挥挥手。
“再见,靳铮铮。”
“不说再见,”靳砚北双手插兜立于暖融融的路灯下,颀长挺拔的身姿被倒影出好看的影形,眉眼间裹藏温柔与期待,正如他迷人心窍的嗓音。
“我们,明天见。”
“汪汪!”
作者有话说:
愚人节快乐!
26 ☪ Qs26
◎看你睡了我就走。◎
屠杳摸黑开门, 静悄悄的换掉鞋子,进屋。
视野从半明不暗的光明陡然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
看不清路,怕被碰到。
长摁手机开机。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倒扣屏幕照亮脚下, 一步一步朝楼梯走去。
现在这个点儿。
骆晟言出去,骆霄和屠琴肯定早就睡下了。
完全不会有人管她。
便自顾自的轻哼着《fallin’》,曲腿踏上阶梯。
手机的开机时间一向不算短, 她也不着急,就着不太刺眼的微光迈上二楼。
果不其然。
二楼走廊的灯尽灭。
不过只要想想在宴会厅里体验靳砚北妈妈的夹枪带棍,回来还要忍受一刻都坐不住、恨不得立马飞到小情人身边的骆晟言,屠琴今晚都大概率被气的睡不好。
她就忍不住偷乐。
迈腿转向三楼。
与此同时,手中的手机终于开机。
仅发现打在楼梯上的光乍然亮了好几个度,还没来得及翻过来看, 骤然从放音孔中飙出一阵铃声。
和她口中正哼出的调子分毫不差。
以为是靳砚北打来的, 特意驻足在楼梯中间, 翻过屏幕来眯眼看。
却没想到。
还是骆霄。
暗骂一句“晦气”,想也不想就点击红色拒接按钮,挂断他的电话。
继续往楼上走。
三楼向来是她不在的时候就一片黑灯瞎火,仿若从未有人在此居住生活,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慢慢悠悠的踏到最后几阶台阶, 打算收起手机自己摸黑进房。
不料——
“卧槽,你什么东西!”
“啪——”
屠杳冷不防被三楼最顶层阶梯上那个黑咕隆咚的、不仅没有声音还没有什么形状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后退的脚险些踩空, 掉下楼梯。
幸亏及时抓住栏杆, 才堪堪稳住身体。
可惜手中的手机没这么幸运。
直接被她扬到半空中, 又狠狠砸在地上, 裂了个稀碎。
她怒气腾腾的撩眼, 想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半夜不睡觉故意坐在楼梯口吓人。
借由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中发出的刺眼亮光, 她看清。
一言不发的骆霄曲腿坐在最顶一级的台阶上,不仅连今晚参加宴会穿的灰色西装都没有换下,手臂还维持着曲折、将手中抓握着的手机送到耳边的动作。
那怕听筒里一次次提示他,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头发凌乱,眼眸猩红,从骨子里钻出来的迷茫与难过之意多到快要淹没他。
俨然一副随时都会崩溃的模样。
看到她平安出现在他面前,他不仅没有一丝开心。
反而增添了几分愤怒与无力。
“杳杳,”骆霄满目赤红,死死盯着她身上一看就是男人的衣物,声音宛如刚从冰窖里捞出来那般冰冷,“他碰你了?”
屠杳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气。
再加上被他吓到,还摔烂了手机,于重新暗下的漆黑中怒火中烧,直直呛他,“关你屁事,你先他妈的管好你自己吧。”
“杳杳,我再问一遍,”他一字一句的,犹如天寒地冻,“他碰你了没?”
她不想搭理他。
弯腰从楼梯上拣起屏幕碎到不成样子的手机,折身避开他上楼。
无论在这场争吵中她是赢还是输,最后都是她吃亏。
她赢,屠琴知道以后必定从头到脚骂她三个小时起步,还会往她身上推锅,如果骆霄拿不到北大的保送资格全都怨她,怨她打扰他,占用他的睡眠与学习时间。
她输,不仅当下被骆霄搞到心态炸裂,事后也同样还是会被屠琴再次训斥埋怨。
还不如干脆别搭理他。
双方不相干。
但骆霄一向读不懂她的心思,偏要跟她反着来。
他在她擦着敞开的腿上楼时,猝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怀里。
屠杳这次留了点心眼,没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向后倾斜的左腿直愣愣的撑住下一级台阶,却没阻挡自己趔趄着跌入他怀抱的趋势。
皮包骨的尖细下巴颏儿没有经过任何缓冲,撞到他同样坚硬的锁骨上,吃痛。
她被他牢牢箍在怀中,捂着下巴轻“嘶——”。
“滚开,”屠杳紧蹙眉头,嗓音又尖锐又冷冽,“别犯病,小心我揍的你找不到北。”
要不是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容易被屠琴看出来。
她早就上手了。
“告诉我,他没碰你,”骆霄的双臂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将脸颊埋在她肩膀里,裹挟着阴鸷狠戾的声音固执打在她耳畔,“杳杳,你告诉我。”
“他没碰我!”
她又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他没碰我,行了吧?”
倒也不是向他妥协。
主要是怕他会被这副明显就神经不正常的模样驱使,一激动去找靳砚北打架。
他和她再怎么闹都无所谓。
只要别连累靳砚北。
“那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骆霄不依不饶的问出下一个问题,“别说这是你的,你从来不穿这么宽松的卫衣。”
“你有完没完?”
“为什么?”
“……”
“……”
“被雨淋了。”
“你为什么要跟他走?”骆霄周身的戾气终于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以及。
一些不太明了的委屈。
“明明我才是你哥哥。”
明明我才是你哥哥,可你需要的却从来都不是我。
屠杳原本都打算有问必答,赶紧把他敷衍走。
就好早点回房安静了。
他这话一出,瞬间又点燃她压抑不住的爆脾气。
“为什么?你好他妈意思问我为什么?”她用双手狠狠推搡着他的胸口。
哪怕被他用力的拥着,无法推开,她也要抓住时机握拳捶他肩膀,想尽力挣脱。
她龇牙咧嘴的吼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哥,那你有在骆晟言和屠琴面前为我说过话吗?你有跟别人说过有我这个妹妹吗?你有带我去认识过新朋友吗?你有参加宴会时让他俩带着我吗?你有吗?!”
气急败坏,一口狠戾的死死咬上他的脖颈。
骆霄被不胜防的巨痛席卷,愣怔一瞬。
就是这一瞬,令屠杳顺利从他怀中挣脱,两步跑至他身后,居高临下的揉着膝盖俯视他。
她的声音清冷而凛冽:
“你没有,一次都没有。”
“既然已经选择做一个看客,就别再来假惺惺的关心我,简直令人作呕。”
施暴者有罪,看客也难逃。
毕竟,如果看客愿意站出来为受虐者说几句话,或许事情的过程和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但他们试都不愿意试一下,就选择销声匿音、矗立旁观。
那便该论同罪处之。
她睥睨着他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放下最后一句狠话,“如果可以,骆霄,我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想当你的妹妹,这让我觉得恶心。”便几个急躁大步冲进自己的卧室内,“砰——”的一下甩上门。
徒留楼梯间快要融入黑暗,满身失意的骆霄一个人。
屋内的屠杳同样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想开灯,但又不想。
害怕直视自己这种全身都是刺的暴躁状态。
明明和靳砚北在一起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处于柔软而温暖的状态,她实在有些费解,为什么一回到家、一见到他们就又会立马竖起浑身的刺。
既刺的别人疼,又扎的自己痛。
抉择半天后,还是选择不开灯,独自前往不算明亮的阳台吹吹夜风。
大雨将阳台从里到外的冲刷过一次,猛然一看,有些焕然一新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粘腻与绿叶的清香混合出来的味道,不至于难闻,偶尔钻入鼻腔,还有一种独特又说不上来的味道。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风。
反倒是有——
她捏在手中的手机亮起,提示她有新的微信消息。
点开看:
【π:快回去睡,一点钟了。】
恍然间,意识到什么。
她撑大眼框,抬头朝别墅门口俯望。
不出所料。
靳砚北还站在他说“明天见”的那个地方,正仰头看她。
脚边是原本疯狂乱跑的、忽然停下朝她伸舌头喘气的贴贴。
那一刹那。
心脏好似早已成熟的草莓,瞬间炸开甜腻的汁水。
令她从头甜腻到脚。
【杳杳切克闹: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π:看你睡了我就走。】
心脏砰砰砰乱跳个不停,在清寂的夜里显得尤为震耳欲聋。
她不自觉的抿着唇娇笑。
被手机屏幕中散发的白光映照出她欢欣鼓舞的眉眼。
【杳杳切克闹:晚安。】
【π:晚安。】
一扬头。
注视到他收起手机,身披暖黄色的光芒,朝她挥手。
屠杳一手扒着围栏,一手回挥。
还蠕动嘴唇,小声念叨着:
明天见,靳铮铮。
因为有你,所以我第一次开始期待明天
因为是你,所以我第一次开始期盼明天的相见。
*
第二天坐在座位上听雅思,其中果然穿插着梁续无法抑制的嘚瑟。
“你看,我就说吧,北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才没回我,”梁续险乎将靳砚北回复他的消息怼到他对面那男生脸上,一副“我还不了解他?”的得意,“他就根本不是那种爱装b的人,不然背地里早被骂塌了,哪儿像现在,你问一千个人都抓不出一个说他不好的。”
梁续对面的男生更关注这一点:“那他说什么时候给攻略了吗?”
“今天下午,”梁续翻了翻聊天记录,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他说让我久等了,三个图只收两个图的钱,另一个算送我,今早睡醒的时候看到瞬间就他妈不困了。”
“哇靠,北哥这么好!”不远处围在一起聊游戏的三个男孩子耳朵尖,听到以后立马都凑到他身边来,“那我们要买的话是不是也都是买二送一啊?”
梁续老神在在点点头。
三个男孩就像捡到宝藏,立马掏出手机要把钱转给他,生怕他后悔,“本来北哥的攻略就比某宝那些无良商家的便宜好用,这又买二送一,四舍五入直接相当于不要钱了呗!有这便宜不占我必王八蛋。”
“可不,梁续说北哥不回他消息的时候我去问了好几个代,你们猜怎么样?”
梁续说“被坑了?”,梁续对面的男生说“肯定贵,毕竟都是坐地起价。”,围在身边的两个男生你一言“嗐,贵不贵的另说,不被骗都是好的。”我一语“一看他这样就八成是又被宰了。”
“他问我要一个图299,重点是299就算了,给来的攻略还是过不了的,”
男生一脸无法言说,认栽道,“我去问客服,结果人家语气乱差,跟我说:别人都能过怎么就你过不去?他妈的,我觉得他估计就差指着我鼻子骂我菜了,气的我直接狂刷差评,后悔还不如把这299给北哥,至少我过不去的时候他会耐心教我,就凭他这个完美售后都远不止这个价了。”
“哈哈哈哈哈菜逼。”
“人客服也没说错啊,你纯属又菜又爱玩。”
“北哥:莫挨老子,老子怕被你传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屠杳偷偷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唇角也无意识的勾起笑容。
不得不承认靳砚北这人就是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或许初见时会被他的渣男脸和吊儿郎当的样子迷惑,觉得这人不过就是个长得好看、家里有钱的二世祖罢了。
但越是深入接触,就越是会发现藏匿在他迷人皮囊下的完美人格。
他自信却不骄傲自满,他有趣却不过度幽默,他轻佻却不掩盖稳重,他充满力量却又平易近人,他各方优秀却不恃才傲物,他温柔细腻却又棱角分明……
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安放到他身上都是那般合适。
合适到令人止不住心动。
手中被摔碎的手机又开始频频震动。
她蓦然回神,查看消息。
又有不少人添加她的微信小号问她买靳砚北的照片。
得亏之前存了不少图,昨天宴会上又偷拍了不少,足够供应。
挨个收取转账,将照片发给她们。
虽然点击发送键时顿了顿指尖,心口有些别样的感觉,但屠杳还是阖了阖眼眸,摁下绿色按钮。
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攒足能够逃离骆家的资本才是最主要的。
“咳咳,”老余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他的紫砂保温杯进来,清了清嗓子,“各位继承者们上午好,老余来说两个事儿。”
每位学生都仍旧呆在他进来前的位置上,没人慌乱,也没人急促,只是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收起还没说玩的话,面向他听他讲话。
“第一个呢,就是马上要举办秋季运动会了,大家都踊跃报名,别到时候被隔壁嘲笑成我们是出门都得用轿子抬的少爷小姐们。报名表稍后我会给到体委,下周三前提交。”
老余举了举手中的A4表格,示意这个就是报名表。
“第二个呢,你们也都知道,运动会开幕式当天晚上要开新生欢迎晚会,按照惯例,最后一个节目是全体新生两两搭配跳华尔兹,所以咱们班得出一个压轴节目,各位是要自己报名还是要抽签决定?”
“抽签!”
“抽签决定!”
“抽签!”
在异口同声的回答中,老余悠悠放下手中涌冒雾气的保温杯,弯腰从脚边提溜起一个不透明的土黄色快递箱,放在离他最近的桌子上。
“看来我这老头子还挺聪明,就知道你们要抽签,”老余得意洋洋的晃荡箱子,打乱里面的纸条道,“时间仓促,除了快递盒找不到别的箱子了,各位将就一下别嫌丑,按学号上来抽签吧?”
学号即代表入学成绩排名。
屠杳自然是第一个。
将手机放进桌兜,拉开凳子朝教室最前方走。
几步站定,在老余倍显期待的目光伸手插进箱子上放的圆孔中,捞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来。
展开一个褶,再全部展开。
中心俨然画着一个红巴巴的圆圈。
“哟呵,”老余也没料到二十一分之一这个不算小的概率会被第一个抽到,眉开眼笑的调侃道,“一看我们屠杳就是天选之子啊。”
“杳总六六六!”梁续双脚踩在桌子下方的横杠上,上半身向后倾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起哄道,“
一堆人都在下面跟着笑。
边笑边庆幸自己不用被抓去表演才艺了。
倒也不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毕竟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孩子是从不会被家长在教育方面克扣的,尽力追求德智体美劳音阅艺样样俱全。
也不是羞于在众人面前献丑,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和底气。
单纯只是因为马上就要10月底了,又要到每月一大考了,一旦他们被抓去表演,怎么都得浪费不少的时间去练习,去打点其他东西。
如果占用做project的时间,他们的gpa就会下降;如果占用他们的娱乐时间,他们更不会愿意。
孰轻孰重,分外明显。
屠杳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弊。
再加上她11月份还要比别人多一个雅思考试,忙到她一整个人头大。
于是。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仍然蔫蔫的,拖腔带调的跟他们三个讲了这件事。
“哟呵,你们班主任这么民主啊?”
秦决埋头炫饭,时不时还要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夹给旁边小口小口嚼米饭的沈菡初,因含着满口饭而鼓起腮帮子的吐槽道,“我们班主任直接就是一句:靳砚北要代表全体新生演讲,除他以外,不参加表演其他节目的全部默认参加大合唱。”
屠杳差丁点儿就被从他口中喷出的饭荼毒,无比嫌弃的端着盘子往一旁坐了坐:
“你八辈子没吃过饭啊?”
靳砚北闻言,撩眼皮儿瞧他。
沈菡初耳根绯红的望着屠杳小声轻笑,为他递纸。
“别说了,杳总,你根本不懂我的苦,”秦决嘎嘎又往口中炫了两大口汤汁饭,边咀嚼边接纸擦嘴,“我昨天一天都紧张的没吃下饭,谁料晚上却被我妈生拉硬拽去参加那劳什子宴会,还威胁我,说是如果我敢不去就停了我的卡。”
“这也就算了,问题是不仅宴会不给人吃饭,就连晚上回去我说我饿了,想吃饭,我妈都直接就是一句:你看人家靳砚北的身材多好,你呢?你就知道吃,再吃就胖成猪了。”
“你说我委不委屈,啊?我委不委屈啊?明明他吃的比我吃的还多,那他干吃不长肉我能有什么办法嘛?”
屠杳一手背托腮,一手拿筷子扒拉盘中的米饭,提议道,“你可以去跟他一起健身锻炼。”
“那必不可能,”
秦决当机立断的摆手,拒绝之意尽显,“我跑一千米都没及过格,还举铁,就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铁不压死我都算我牛。”
沈菡初被他逗的笑到缓不过来。
靳砚北也从胸腔中闷出一声轻笑,极具反讽意味的为他比大拇指。
“不过表演才艺我倒是挺在行,架子鼓,萨克斯,大号和葫芦丝我都会,”秦决端起铁盘扒拉完自己盘中的最后一口米饭,又习惯性从沈菡初盘中拨来一部分,“你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我会弹钢琴和吉他,大提琴玩过一阵子。”靳砚北接上,“如果需要,练几天应该能顶上。”
沈菡初原先眉星目明的面色一僵,瞧瞧秦决,又看看靳砚北。
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那行。”
“三个乐器,再加一个跳舞的就够了,”屠杳不动声色的照顾到从小什么才艺都没学过的沈菡初,不让她觉得是他们在迁就她,特意比她更早的说出,“小菡萏,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小时候自己练习过一段时间的跳舞,是吧?”
“是,”
她僵硬而自卑道,“可是我——”
“小菡萏~你就帮帮我们吧~”她放下筷子,第一次不太自然的捏着嗓子冲人撒娇,“不然光我们三个演奏乐器的太单调了,不好看~”
声音又甜又腻,偏偏她的神色极为生硬。
导致刚把一大口米饭塞进嘴里的秦决没忍住反了上来,压头朝另一边地上做“呕”状。
气的屠杳装不下去了,抓起桌子上还没洗的苹果砸他。
秦决呜哇呜哇的嚼着口中的饭求饶。
靳砚北于两人打闹之间扬唇勾笑,发觉沈菡初还是对自己不自信,一副心事重重、看起来好像害怕无法令他们满意的模样。
开口道,“沈菡初。”
她猛的抬头。
眼眸中的犹豫与自我怀疑无处隐藏。
“还没做,怎么就知道自己做不好呢?”
他淡淡然地反问道。
“就是就是,”秦决躲开那颗又大又圆的红富士的袭击,见缝插针的夸奖道,“我们初初明明就是最棒的~”
“呕,”屠杳有仇必报的回怼道,“还好意思说我,你比我更恶心。”
“那还是比不上的,至少我没有说:小菡萏~”
“小菡萏怎么了?你嫉妒了?”
“呵,我嫉妒?我……”
“……”
期间,她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时不时震动。
发出“嗡嗡”震鸣。
靳砚北提示她查看消息。
屠杳跟秦决斗嘴斗到早已忘乎所以,想也没想就一把抓起手机来查看。
待到看清手中快要碎成渣的屏幕,再想要避开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杳杳!”沈菡初小声的惊叹道,“你手机怎么啦?!”
秦决控制不住的脑补出她遭受家暴时的画面,还没飙出口的言语被陡然憋回胸腔内,速度之猛,甚至令他打开了嗝。
惯来藏不住情绪的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心。
靳砚北手执餐巾擦拭唇瓣,无声将关切的视线投到她手机上,又吊起眼皮瞧她。
等待她的解释。
“你们想什么呢?没事儿,”
屠杳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轻如鸿毛道,“就是昨晚我没看清路的时候不小心掉了,而已。”
沈菡初眼巴巴的盯着她,没有出声。
秦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对于她的解释充耳不闻。
眉头越蹙越紧,眼神愈来愈犀利。
“不信啊?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靳砚北啊,”
她略显不安的扫了坐在对面的两人一眼,见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只能曲折手肘顶了顶一旁沉默不语的靳砚北,让他替他作证,“我说的是真的吧?嗯?靳铮铮?”
靳砚北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她。
睫毛纤长浓密,瞳孔漆黑如雾,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总会令人萌生出一种忍不住要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的念头。
就在她快要感觉到仓皇与坐立不安、打算找个借口赶紧离开之时。
他才大发慈悲的“嗯”了一声。
不禁狠狠松了口气。
结果。
下一秒。
他蠕动唇瓣,无声询问道:
“是你哥吧?”
她眼睫不自觉的颤了颤。
偏开视线。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各位宝贝们!!以后都是零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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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 Qs27
◎靳砚北几乎是一瞬间,就乱了呼吸。◎
文体两抓, 令屠杳忙的脚不着地。
每每到体育课时,她就避开班级活动,独自去图书馆内找靳砚北。
他看起来格外悠闲自在。
有时是不紧不慢的写演讲稿, 有时是一心二用的画游戏攻略, 有时就像现在这样——
高挺鼻梁上架着防蓝光眼镜,靠在椅背上闲适安逸的看书。
“你在看什么?”
屠杳抓着厚厚的一叠雅思卷子,坐到他对面的老地方。
桌面斜角处, 早已被放上一瓶常温雪碧。
“□□先生去看心理医生,”靳砚北稍微向内倾斜书体,方便她看封面,“最近想研究研究心理学。”
他当然可以对什么有兴趣就去研究什么。
反正已经一手抓着北大的保送资格,另一手握着江北协和医学院的offer,两所大学都是别人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考的上的大学, 却任由他凭心情挑选。
不像她。
如果雅思不达标, 连大学都申请不到。
屠杳咂咂嘴, 老实做卷子。
一篇阅读做完,翻面。
靳砚北恰好将手中的书掀到下一页,“明天放学后有空吗?”
“怎么?”她边浏览题目边问。
“叫上他俩再把曲子合一下,”他慢条斯理道,“后天晚上大彩排。”
她自然没有意见。
这节体育课安排在下午最后一节, 相当于直接放学。
学校里大部分人不是去参加社团活动就是去排练节目,极少数的学生选择回家或者来图书馆。
可偏偏, 有些人就是会专程为某个人而来。
屠杳正纠结选A还是选C, 甚至纠结着纠结着连B选项都看顺眼了, 又觉得应该选B。
已经烦躁到快要没有耐心, 用掷骰子的方法解决这道题了。
倏然。
自头顶上方压下一道暗影。
以为是去上厕所的靳砚北回来了, 没什么反应, 继续陷入自己的举棋不定。
但听——
“你好,请问坐在你对面的是靳砚北学长吗?”
那道声音清甜中略带娇羞,就像她本人含羞绯红的脸颊。
视线再从她怀中自认为藏好的、却漏出一个粉色边角的信封略过,还有什么不懂。
又是来送表白信的。
屠杳司空见惯的点点头,指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笔。
那女孩将怀中保存完好的信封放在靳砚北看过完一半的书籍封面上,两只圆眼睛滴溜滴溜的直在他写了几行字的草稿纸上打转,不舍得离开。
停留半晌,还是壮着胆子问:
“姐姐,你不是靳砚北学长的女朋友吧?”
“不是,”屠杳完全看不进去题,手中的笔越转越快,“你想要就把那张草稿纸抽走吧,等会儿他回来我就说是我借用了。”
“真的可以吗?”
“你再不拿他就要回来了。”
女孩再不犹豫。
弯腰从桌面上迅速抽走那张草稿纸,不忘将他被移动的书归回原位,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脸红心跳的一个劲儿朝她道谢。
屠杳不在意的摆摆手。
girls help girls.
无论她和靳砚北暧昧也好,不清不白也好,那都是她与他之间的事情。
和其他任何一个喜欢靳砚北、暗恋靳砚北的女孩无关。
她们喜欢他,表面上看,是为他的完美皮囊着迷,为他的人格魅力吸引。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为自己的大方心动勇敢,为自己的真诚付出买单。
或许这次的勇敢将被时间所掩埋,或许这次的付出永远不会有回声,但是能留下一些纪念也是很好的。
所以她并不会对她们抱有敌意。
反而会尽自己所能,为她们青春时期最单纯的心动留下一个美好的纪念。
女孩走后没多久,她对面空下的位置就被重新填满了人。
靳砚北一眼就看出有人来过,并且动过他的东西。
将擦拭过手指、已经被水渍浸湿的纸巾团成团,扔进脚下自带的垃圾袋中。
边拆那封粉红色的信封,边无可奈何道:
“你又把我的草稿纸送人了?”
她嗯。
他眸色沉了沉。
“人家都费劲吧啦的给你写小作文了,”她理所当然的回以,“拿你张草稿纸还不乐意?”
“没有不乐意,”他展开信纸,压着桃花眼浏览文字,音平意不平道,“只是那张草稿纸是我的演讲稿。”
屠杳手中的笔陡然停在原地。
笔尖长时间不移动,在白色的卷面上洇开黑色的晕。
图书馆内的暖灯被管理员打开,刹那明亮。
照出她脸颊上的不自在。
“你有备份吗?”
“没有。”
“她信里有写班级和名字吗?”屠杳瞬间头疼,“要不我去帮你要回来?”
大不了就是丢个脸的事情。
总比耽误了他的正事儿要好。
他悠哉悠哉的说,“写了。”
她眼眸顿时扬起希望。
“五中巷21号,千里香,”靳砚北一本正经的看着那封什么都没写的信说,“一份生煎一份煎蚝烙,再来一碗小馄饨,吃饱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屠杳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在耍她。
面上不动声色,实际毫无征兆的在桌底下抬脚,要踹他。
却被他行动灵敏的躲开。
咬紧后槽牙,食指指了指他,威胁道,“你最好别被我逮到。”
靳砚北眸色蕴笑,八风不动的颔首。
提笔在写的满满当当的信纸背后写下龙飞凤舞的九个大字:
感谢喜欢,荣幸之至。
右下角落笔:
靳
将信纸按照原先的纹路折好,妥帖的塞回信封中,最后压进他带来的书里。
才继续捧起书来看。
他才看到“□□的神情很是忧虑”,就感觉裹盖制服裤的小腿上传来阵阵瘙痒。
眼皮微褶,视线投向正对面的女孩。
她今天看起来很乖。
规规矩矩的穿着全套制服,收紧的白衬衫领口还绑着板正的领带。
茶色的长发被束成高马尾,吊在身后,漂亮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浓妆艳抹的痕迹,以往看起来备具攻击性的五官被削弱几层妩媚,增添了一丝少女时期独有的清丽淡雅。
眉眼下垂看着试卷,小巧纤细的手抓笔写字,时不时轻咬下唇,露出整齐的白牙。
怎么看,怎么乖。
偏偏她的行为和她的模样一点都不匹配。
她表面上装的五迷八道,实际内心早已张牙舞爪,驱使她在桌下伸直细腿用小皮鞋尖轻轻磨蹭他的小腿。
靳砚北几乎是一瞬间,就乱了呼吸。
收回目光,敛眸。
她的脚一开始只是在他脚踝附近转悠,前后磨蹭,见他完全不反抗,便变本加厉的顺着裤管向上移。
一点,一点。
先是小腿侧中间,慢慢勾脚摸他小腿后方肌肉,感受到他有些紧绷的状态,又重新回到侧方,上下移动。
靳砚北屏住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心跳频率。
却被她见缝插针的踩上膝盖,顺着两个膝盖弯向内摩擦。
阖了阖眸,再睁开。
还是无法看进去任何一个字。
只能听到“噗通噗通”的沉重心跳声,以及,感受到自己□□的紧绷。
屠杳感觉她已经玩了很长时间了。
无论是按照之前看过的影片中那样,还是自发尝试的一些动作,她都已经用在靳砚北身上。
可他还是稳若泰山。
看起来好像完全没有被她的小动作影响一般。
真是个定力好的混蛋。
她腹诽道。
在靳砚北的临界点上兴致缺缺的收回脚,拉长脖颈喝完易拉罐里最后一口雪碧,捏着瓶子朝卫生间的方向走。
图书馆内人极少,连带卫生间都静悄悄的。
屠杳上完卫生间,到洗手池旁冲了手,甩着水往出走。
倏然。
自卫生间转角处冒出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以不由分说之势将她掼到墙上,手掌却格外温柔的垫在后脑勺与墙壁之间。
待她再反应过来。
已经被靳砚北捏着下颚吻住。
她被迫以后背贴墙,脖颈向后弯出流畅的颈线,下颚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把控,保持昂头的姿势承受他急促的吻。
他的呼吸很烫,近距离喷洒在她的肌肤上,烫得她微微瑟缩。
他的唇很软,微侧脸颊含住她的上唇,舔舐,吮吸,啃咬。
偏偏他俯在她上方的眼眸是阖着的。
看起来是那般浪荡而纯情。
屠杳被他密密麻麻的吻弄到喘不过气来,眯着眼睛想要稍偏开一点头汲取空气,却又被他追着吻住,不让她有半点儿可以思考的时间。
他的唇贴着她的唇,他的舌□□她的齿。
她脑袋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她感觉自己的腿异常无力。
忍不住向下滑。
靳砚北霸道专横的不允许她逃跑,卡在她下颚的手与垫在她后脑勺的手一起托住她的腋下,将她往上提了提。
她无意识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以维持自己的身形。
那一刻。
靳砚北好像得到她的首肯。
彻底放纵于这场意乱情迷。
舌尖以破竹之势顶开齿间,闯入口腔,与她的舌尖纠缠欢纵。
唇,压的更深。
屠杳的脑袋里已经糊成一团浆糊。
除了知道他要,她就给,其他一概都反应不过来,任由他趁虚欺负。
时不时滚动喉咙,润湿干涩的嗓。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脚步声,又消弭,从门框中宣泄而入的光芒有些刺眼,她的下唇被他咬住。
疼眯了眼。
“杳儿,”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她被吻到红肿的唇,侧头,双唇含弄住她的耳垂,令她情不自禁的昂起脖颈,“我尊重每个人的喜欢,但不喜欢你的大度。”
屠杳无助的承受着他的耳鬓厮磨,双眼迷朦。
“你可以把我往外推,但是不可以再把我送出去,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裹满餍足后的□□感,慵懒而诱人。
导致她耳畔的一切声音都模糊,唯独听他这句话最真切。
令她稍稍缓过些许的脑海被一句无比清晰的文字填满:
因为和你在一起,我的生命变成一个漫长的吻。
而你的吻,永不冷却。
*
屠杳神不守舍的跟他一起走出卫生间,又无自主意识的跟他一同出校门、趁着还没有完全落下的夕阳踱到千里香。
十一月初的气温逐渐降低,比人先扛不住冷的,是道路两旁的纷纷扬扬的金黄银杏叶。
风一吹,落满地,铺满人行过道。
千里香外,仍旧支着小木桌。
靳砚北弯身从纸巾盒内抽出两张,擦拭干净凳子,让她先坐。
“想吃什么?”
屠杳没有聚焦点的目光注视他先扫掉桌面上覆盖的黄叶,而后用纸巾抹去灰尘与油渍,不过脑袋道,“云吞。”
“这里没有云吞,我带你去另一条巷子?”
“啊?哦,”她顿了顿,“那就要馄饨吧。”
脚边没有垃圾桶。
最近的都在两张桌子开外。
不愿意随大流往地上扔,靳砚北随手把用过的纸巾团成球,抬手作投篮手势,手腕一顶,卫生纸就在半空中划出弧线。
看也没看,拉凳子坐在她身旁。
偏脸瞧她,“什么馄饨?”
话音落,卫生纸球准确进入垃圾桶。
她的心也随之猛跳了一下。
见她不答话,他也没不耐烦,招手让阿姨拿来菜单,举给她看。
根本看不清菜单上写了什么字,眼角余光全是靳砚北似刀削过的下颚锋利线条。
以及。
临近线条最下方,那张单薄却好亲的唇。
不自觉伸舌尖舔舔唇角。
靳砚北的眸光流转,也从菜单上转移到她脸侧。
小巧的鼻头有些红,但是红不过双唇。
时隔多年再次亲到她,比记忆中的还要爽。
喉结滚动。
不动声色的倾斜身体,慢慢靠近她。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屠杳确实觉得跟他接吻很有感觉。
抛开所有来说,她爱跟他接吻。
没有阻止他蓄谋的接近。
呼吸逐渐急促。
一阵穿巷风吹过,金黄的银杏叶与翠绿的悬铃木交织出不同颜色的浪,随后撒下成片纹路清晰的叶子,其中一片,形似爱心桃。
她与他的气息,逐渐纠缠于落叶雨间。
昏黄而温暖的长巷路中偶有车辆疾驰而过,但更多的是行人。
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的年轻人,互相搀扶着前行的老头老太们,围着红领巾穿着绿校服被妈妈牵着一同回家的小学生,路边像他们一样随意挑选一个心仪摊位坐下吃晚饭的。
他们笑着,闹着,与对方诉说着浓郁的爱意。
有光一晃而过。
穿透他与她越靠越近的、仅差几厘米的距离。
屠杳屏住呼吸。
鼻息内是他衣物发散出的沉香味,鼻息外是他扫到她脸颊上的少年气息,两者混合,迸发出令人极致沉迷的荷尔蒙快感。
她捕捉到他侧脸上细小的绒毛。
靳砚北微阖眼皮。
眼见与她的唇、他的极乐园还差几毫米,身后却骤然传来秦决“我跟你讲!这儿的馄饨真的铁血好吃!吃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话音。
他第一次后悔叫他们出来吃饭。
屠杳也听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用零点几秒就转开头,假装刚才是在甩头发。
却忘记,今天扎的是高马尾。
难掩刻意。
靳砚北被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逗乐,压眸笑笑,撤身将胳膊肘支在腿上疏懒的问,“想吃虾仁馄饨还是蟹籽馄饨?”
“蟹籽,那必然是蟹籽,”秦决不拘小节的拉过凳子就坐,但十分贴心的为沈菡初的凳子垫了几片卫生纸,浑然不知觉自己打破别人的暧昧氛围,“作为馄饨的资深爱好者来说,这么多年吃过没有千家也有百家,我敢打保票,没有一家的蟹籽馄饨能鲜过他家。”
他话音一转,更欠打了,“但是初初你不能吃,我给你点荠菜的吧?荠菜的也好吃。”
没能亲到靳砚北,本来就不爽。
又被迫目睹秦决明晃晃的秀恩爱,就更看他不顺眼了。
“秦决,”屠杳将跑到胸前的卷发拨弄到身后,冷声冷气的指派,“我想吃旁边那家的糖雪球,你去帮我去买一份吧。”
“怎么突然——”
“走吧,”
沈菡初从小看别人眼色长大的,察言观色能力极强,方才隔得很远就看到屠杳和靳砚北之间靠的极近,再结合她们走近后两人耐人寻味的反应与浓腻胶着的氛围,自然能琢磨出屠杳的不爽之意。
明白她意不在糖雪球,只是支开他们的借口罢了。
揪揪秦决的袖口,撒娇道,“正好我也想吃了,我们一起去买好不好?”
“——欸?初初你不是不喜欢吃山楂吗?说觉得酸。”
秦决说叨着,还是口嫌体正直的随她站起身来。
三下两下折放下之前挽至肘弯的袖口,牵起沈菡初的手一同朝不远处的糖葫芦摊位走去。
“生活…生活不能只有甜,”为了防止他突然向后看,沈菡初主动环臂搂抱他的胳膊,贴在他肩膀处,小脸通红一片,“偶尔吃点甜…不是…吃点酸才更能感觉到甜,对…对吧?”
“对对对,”秦决由着她,无论她说什么都顺着宠着,抬左手摸摸她乖顺的脑袋,“我们初初说的都对,别说想吃糖雪球,你就是想要星星小爷都得去给你摘。”
沈菡初的脸颊滚烫而通红。
像是摘下夕阳迸裂出的晚霞贴附到她肌肤上,一路延展到脖颈。
心脏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甜蜜,砰砰砰的急跳。
有一对小情侣在他们之前买完糖葫芦,女生微微垫脚,抓着签支将第一个饱满欲滴的糖霜山楂喂到男生嘴边,哄骗说“老公,你就吃一个嘛,真的不酸。”男生不相信她,笑着刮她鼻子说“小骗子。”
秦决在组成黄色麦浪的银杏林下弯腰询问她,想不想吃糖葫芦?
沈菡初呆愣愣的,满眼都是倒映在糖葫芦推车的透明玻璃中,身后原本相安无事坐着的屠杳猝然抓住靳砚北的领带,将他脖颈拉低,歪头与他紧密相贴。
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红色枫叶,混杂在漫天金黄中悠悠下坠,异常抓眼。
靳砚北也与平日里充满松弛感的状态不同。
浑身充斥着野欲而狂浪的气息。
手掌无比自然的贴在她后脑勺处,蛮横的不让她有一丝躲避的机会,另一只手好像在抚摸她的下颚线,时而用大拇指摩挲她的脸颊,时而用中指勾勒她的下颚线。
两人偶尔撤开,交错方向,再贴到一起。
看起来是那般亲密。
秦决半天没得到她的回音,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吸引她的视线,“初初?怎么一直盯着看?是不是想吃草莓的糖葫芦了?”
沈菡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先听一旁甜腻小情侣中那位女生惊呼,“天!老公你快看那边!那个女生好漂亮啊!她们亲的好甜好欲啊!我好爱!!”
男生不知道被哪个词汇触动。
望向她指着的方向,注视几秒,幽幽道,“不光女生漂亮,那男的不用看脸我都知道他够帅。”
“你有千里眼?”
“不是,他手腕上的表是爱彼皇家橡树,一个顶咱一套房,鞋是全球限量二十双的aj,一双够咱买辆车,身材也没得说,你就说,脸还重要吗?”
“天!这么有钱!”女生目瞪口呆,又看去好几眼,“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简直人生赢家!”
“谁说不是呢?”
秦决听到皇家橡树和限量aj感觉不对劲儿,忍不住想回头看。
毕竟在他见过的、认识的这么多人里,几乎没有人会同时穿戴这两样。
年纪稍小一点的虽然家里有钱,但品味还没到皇家橡树,顶多追求限量aj;年纪稍大一点的品味到了,无论是富二还是创一,戴皇家橡树自然不会配限量aj,全是皮鞋。
除了既有品味又有实力的靳砚北。
可是。
如果他们口中的人是靳砚北的话,他那个漂亮的女朋友是谁?
……屠杳?
那必不可能。
谁都可能,就屠杳,绝不可能。
先不说靳砚北说好毕业后才追屠杳,单就说现在,他俩不过才认识两个来月,想当初他可是跟屠杳玩了三年才关系稍微好一点,怎么想她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靳砚北。
更别说跟他在大马路上亲了。
可他还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男人会这么搭。
欲回头。
沈菡初发觉他想要回头看的动作,急匆匆的制止,“秦决!啊!你……”
秦决被她吓一跳,转到一半的头停住。
正好是对着她的。
“初初你怎么了?”
“我…我…我想吃这个,”沈菡初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弯腰,随手指指玻璃柜里,万分紧张道,“你帮我…那个…挑一串最好的好不好?”
还能有什么不好。
秦决立刻将先前的心思抛之脑后,仔细为她挑选。
沈菡初急的额角冒冷汗,见他帮她挑糖葫芦,抬手蹭掉汗水,悄悄松了一口气。
眼神转了转,还是回归那一片倒影中。
长巷十分红火。
逐渐黯淡的天幕弥留最后一丝不肯褪去的羞涩,与每一家闪烁五彩霓虹的小店交相辉映,白烟、浓雾与香气穿插进落叶雨,每一家门口都坐着不少人,你进我出。
有人蹲在路边吃烧烤,有人举着啤酒瓶说醉话,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笑到直不起腰。
有人身陷这幅生活动态图内,宛若静态。
两侧往来不止,偶尔摩肩接踵,偶尔欢声笑语,屠杳和靳砚北被包围在其中,无论人流多与人流少,都好像静置般。
周围的空气冷却凝滞,她们的气息火热狂野。
美到她想将这一刻永远记在心中。
半晌后,屠杳大概是亲够了,推开靳砚北。
用大拇指蹭掉下唇沾染的水渍,双目含波的将其摁在他单薄却红润的下唇上。
靳砚北轻抿她指尖,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在拇指上落下一个吻。
她傲娇的收回拇指,捏着菜单走进店面。
沈菡初狠狠闭眼,长松一口气,瞬间脱离如临大敌的状态。
整个人宛如快要脱水。
秦决瞥见她红巴巴的脸与汗湿的刘海,以为她是热的,扫码付款后将糖雪球袋递给她,“初初,先吃点儿,这个凉快。”
沈菡初略微喘息着点点头。
从白色纸袋中捏出一个裹满糖渣的山楂球。
喂进口中。
表面的糖霜最先在口腔中爆炸出腻人的甜意,令人身心舒畅,紧接而来的山楂又见缝插针的释放酸意,令她不自觉的酸眯了眉眼。
初秋傍晚的风在轻轻吹,秦决不停缠着她要她喂他。
她喂他一个,他也被酸皱了眉。
俩人一起相视而笑。
走回靳砚北对面,边将手中装满糖雪球的袋子搁在已经空缺了人的座位上,秦决边振振有辞道,“刚才我俩买糖雪球的时候听一对小情侣说这边有个男的跟你品味一样,又戴皇家橡树又穿限量aj,还在跟女朋友接吻,吓得小爷差点儿就认为是你和杳总了。”
“结果转身一看,欸?你旁边没人?总不好再离谱的认为是你在亲空气吧。该说不说,还挺遗憾是怎么回事儿?”
靳砚北可有可不有的躬身听他讲,从喉间涌上一声哂笑。
从头到尾都散发着野性与欲气。
“你笑什么?”
还完菜单的屠杳走出来,坐回他旁边。
“秦决说以为我们在接吻,”靳砚北故意不着调的逗她,玩世不恭道,“有吗?”
她根本不上套。
若无其事的扬起尾音,回以,“哦?有吗?”
“有吗?你不知道吗?”
“有吗?那谁能知道呢?”
“……”
那一刻。
巨酸与爆甜在唇齿间相融,互补。
令沈菡初忍不住想,这或许,就是青春的味道。
28 ☪ Qs28
◎坠落爱河,与我一同。◎
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双层礼堂人声鼎沸。
通常用作演奏厅的礼堂内遍布满摩肩接踵、经身穿马甲的志愿者指引着寻找到各自班级位置坐下的学生, 以及穿过拥挤人群,不停大声招揽着什么的控场老师。
被紫色的、黄色的、又逐渐变成暗红色的五彩灯柱时不时浮到脸上,显现出每个人原本藏匿在昏暗漆黑中的欢悦与期待。
一条大红色横幅当当正正挂在舞台正前方。
与半遮半掩的厚重舞台幕布一同保护后台着急忙碌的出演者们即将揭晓前的神秘感。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沉重幕布后熙来攘往。
换好礼服抱着裙子往外跑的, 马上就要主持不停低头看手卡的, 大声叫唤化妆师赶紧给补个妆的,随处可见都是堵满了的人。
呜呜泱泱的,挤得人心生烦躁。
好在靳砚北靠谱, 重金雇来一个只为他们服务的专业化妆师。
令他们可以悠哉悠哉的坐在礼堂一层最后一排,一边化妆一边看节目。
而他本人,已经去后台候场了。
“我都已经能想象到他演讲的时候底下有多疯狂了,”秦决闭眼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时不时抖两下,手端插好吸管的可乐, 任由化妆师塑造, “想初一他代表新生演讲的时候, 有个学姐当众站起来对他表白,诶呦喂,那场面,没人能比得过。”
“欸,杳总, ”他被眼皮覆盖的眼珠子一转,犯贱的挑拨道, “要不一会儿我给你拿个喇叭, 你超了她?”
“有病吧你?”
屠杳用鞋跟踹他一脚, 疼的他“嘶溜嘶溜”的叫。
化妆师和沈菡初一起笑。
须臾, 耳畔嗡嗡杂杂似是要翻天的喧吵声小了好几个度, 古钟骤鸣, 极有节奏的敲击七下。
礼堂顿时陷入黑暗。
厚实幕布被缓缓拉开,露出后面灯明火亮的舞台。
以及。
四位光鲜亮丽的主持人。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八个字才出口,连“大家好”都没能听到,屠杳平搁在座位扶手上的手机便猝不及防的响起,小范围内吸引了一大波目光。
略显仓促的摁下音量键,静音。
微微俯身致以歉意。
本来不想管,打算等电话自动挂断后就调成静音,但是看见屏幕上那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格外眼熟。
以防万一。
还是让秦决和沈菡初收回腿,走出礼堂外接听。
礼堂大门口的玻璃门敞开一扇,源源不断的朝内传送冷空气,习惯了礼堂内温暖如春的温度,猛然一出来,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被吹起一胳膊鸡皮疙瘩。
风令肌肤冷,电话内容却使心沸腾。
幸好没有挂。
是雅思官方打来的电话。
告知她因为某些特殊原因需要抽查,并且她的成绩会比别人的延迟公布两周到一个月的时间,让她按时去指定地点接受抽查。
要给别人,早就开始慌乱了。
毕竟雅思官方抽查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感觉成绩有水分,或者短期内分数变动过大的考生,接受抽查的好些的会被压分,不好的则会被直接取消成绩。
可谓是“死亡通知”。
但屠杳完全不慌,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心情大好。
第一次去参加雅思考试,她还担心自己不太适应流程,发挥的不太好,或许拿不到太高的分数。
抽查电话一来,相当于直接明白的告诉她:
你的分数太高了,让我们觉得有问题,所以要抽查。
乐呵呵的捏着手机朝礼堂内走。
推开厚实的遮光木门,与设想中万众沸腾的场景不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皆是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舞台正中间挺拔直立着的那个男生,在发光。
而下一秒。
却听。
“……甚至就在前两天,还有人对我说:有志者事竟成。”
靳砚北宛如藏了低音炮的嗓音爆在话筒中,通过扩音器将每一丝富含磁性的电流传导到众人耳内,她听到最后一排有人小声尖叫“草,光听他说话我都要怀孕了,一胎三个,我能给他生一百零八个。”
敛眸笑笑,一手提裙摆,朝前迈两步。
“我回答他说,不是的,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够有志者事竟成的,”靳砚北单手插兜,撩吊眼皮儿,一眼就注意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屠杳,一身嫩粉色的丝绸长裙衬的她是那般纯洁而美好,足以撑的起他全部的青春时光,“比如身高,比如家世,比如感情,比如过往每一件我们曾拼尽全力但是仍然没有达成的遗憾,它们都在向我们无声证明,不是有志者,一定事竟成。”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它会一遍又一遍的打击我们,直到最后,大部分人都不会再去尝试。然后慢慢的,会忘记初心,会随波逐流,会变成生活的傀儡,会为其他人的反抗做垫脚石。”
“可我们不能认输,我们是斗士,我们身上的每一根反骨都为自由而生,每一寸热血都为青春挥洒,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变成生活的傀儡,因为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靳砚北身着无比正式贴身的黑西装,白到反光的衬衫领口被蝴蝶结系住,远远看起来是那般沉稳而清隽,说出口的话却挡不住恣意与狂放。
他停顿两秒,蓦然张口:
“所以我始终坚信。”
“少年不惧前路难,爱与梦想皆畅谈!”
尾音回荡在整间礼堂内,反复震撼所有人的内心。
还没来得及鼓掌,便自礼堂顶纷乱飘摇的落下无数白色的、红色的纸张,张张都印有独特的大学校徽,以及仿录取通知书写下的文字。
所有人下意识仰头,站起身来伸手去抓。
“卧槽!北大的录取通知书!这是我离北大最近的一次!”
“天!你快看!你快看!是牛津的offer!啊啊啊啊啊啊我一定可以申到牛津的!”
“救命啊!谁懂!我竟然拿到了MIT的offer!妈妈!我出息了!”
“有没有川大的,有没有川大的,咱们换换!”
“谁有我牛!我托福119!”
“我我我,我120!”
“……”
整个昏昧礼堂里的学生都疯狂了。
她们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他们叫着,喊着,激动着,振奋着,甚至喜极而泣的。
好似真的已经高考完,顺利拿到自己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是回来母校参加最后一次聚会,向别人炫耀着,为别人高兴着。
原本还迷茫懒散的高一好像瞬间就清晰无比。
在交换与寻找中发掘自己潜意识中最期望的终点。
就连屠杳也是。
有张白色卡片悠悠然从她视野划过,落到她裸色的高跟鞋前,她唇角挂笑,蹲身捡起来看。
看清内容的瞬间,嘴角笑意扬的更大。
那是一张雅思成绩单。
写名字的地方是空白的,但成绩却显示:
听力 9,阅读 8,写作 8,口语 9,总成绩 8.5。
他能不能再离谱一点啊。
屠杳在心里笑骂道。
这种成绩别说申请爱丁堡,连G5都是稳稳的,真能考到,她得乐翻天。
“多说无用,”靳砚北等他们振奋过一个高潮,才又稳稳张口,“今天靳某能作为代表站在这里演讲,无非是沾了成绩好的光。虽然我始终认为,要衡量评定一个人,不该也不能只用成绩作为标准,需要综合考量,但我还是想借此机会祝大家。”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张正儿八经的北大录取通知书,高举鼓舞到:
“三年,尽锐出战!我们,名校相见!”
“我们哈佛见!”
“我们北大相见!”
“我们顶峰见!”
“我们…诶哟,你踩我干嘛,贱不贱?”
“你就欠。”
屠杳被他们逐渐跑偏的话题逗笑,一手抓雅思成绩单,一手拎裙摆回到原位。
就见秦决正喜极而泣。
“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他左手北大,右手剑桥,两眼泪汪汪,“我妈肯定会高兴到不惜变卖家产也要满足我的愿望,哪儿像现在,连口饭都不乐意让我多吃。”
没眼看他。
屠杳恨铁不成钢的偏脸,轻讽,“看你那德行。”
转头与一旁抓了好几张纸、默默无言的沈菡初讲话,“小菡萏,你想要哪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不知道,”她眉目皆迷茫,懵懵懂懂道,“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些大学。”
“那你有没有想学的专业?”
“可以做衣服的那种!”沈菡初秒答,被勾起兴趣,手舞足蹈道,“我看她们每天上课都是围着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上面放着好多好多漂亮的布,有黄色的有白色的有粉色的,还有那种纱纱,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把布剪开,然后再缝上,最后弄点亮晶晶的,就变成衣服了。她们做的每一件都好好看啊,我也好想自己做衣服,这样就能每天都有新衣服穿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小鹿眼亮晶晶的,里面是一览无余的喜欢与向往,从她每一句或许不是很准确但满怀憧憬的言语中,她们都能切身感受到那种期盼。
是被囚困在蛋壳中想要破壳而出的小鸡那般的期盼。
“到时候,我就可以尝试不同的风格了,比如用红色和黑色搭配,然后画一条酷酷的蛇,诶呀,蛇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要不就换成玫瑰花吧,”她不断描述着心中设想的未来场景,营造出一场美丽的梦,“到时候我就请杳杳你来做我的模特,反正你一定会帮我,也喜欢黑色的衣服,我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你们双剑合璧,”秦决眼瞅靳砚北从后台绕出来,收起他放浪的二郎腿,调侃道,“最先遭殃的肯定是我和铮铮……你说是吧,铮铮?”
靳砚北单眉挑,不答话。
“靳铮铮不一定,”屠杳隔空指指他,用眼风刀他,“但你铁定挨刀。”
秦决十分夸张的抱着靳砚北表现出一种很害怕的模样。
装不了两秒钟,又眉飞色舞的嘚瑟。
“可是,”就在秦决和屠杳打闹说笑之间,沈菡初眼眸中的光冷却下去,话音一转,低低咕哝道,“这个好像,很贵吧?”
回应她的。
只有舞台上第一支开场舞的劲爆音乐。
*
那场新生欢迎典礼举办的格外成功。
无论是靳砚北燃炸全场的开场演讲,还是作为钢琴演奏者演绎的压轴节目,都在江南各大学校之间疯狂流传,甚至还被推上了热搜。
导致前来加她买照片的小迷妹空前绝后的多。
一连忙碌了好几天。
才放下手机,微博小号又提示收到新消息,暗叹这真是个甜蜜的负担,点开来看。
【楚楚可怜的可怜:你好,请问是从这里买靳砚北的照片吗?】
【我爱红钞票:是的,无修5.99,精修9.99,买十送一,全网无重复。】
【楚楚可怜的可怜:你那有多少?】
【我爱红钞票:全部?】
【楚楚可怜的可怜:对。】
自从开始做这个生意,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屠杳虽然也见过愿意一掷千金的富婆,但最多的一位也就要了一百张,没有一次性再比这个数量多的了。
一听这话,估计又是一单大买卖。
眼睛都放光了。
【我爱红钞票:五百多张。】
【我爱红钞票:但很多都是场景重复角度不同的,如果你想要不同场景的,估计也就不到五十张。】
【楚楚可怜的可怜:我全都要了,银行卡号发来。】
【楚楚可怜的可怜:不光这五百张,之后再拍的我也全都要,你拍好直接发我,别卖给别人。】
屠杳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对方发来的消息。
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倒扣手机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些文字没有错。
被还剩最后一点的道德感驱使,发去一句:
【我爱红钞票:你确定吗?真的有不少重复的。】
不料对方完全不买她的账。
静置几秒,她的手机银行就提示:收到他行转账100000元整。
【楚楚可怜的可怜:剩下九千五百张慢慢发,不够再问我要。】
【楚楚可怜的可怜:记得把微博和贴吧的宣传都删掉。】
给钱的都是金主。
而见钱眼开得屠杳,完全不会反驳金主的任何要求。
更何况还是这种事少又大方,一次全给的。
【我爱红钞票:好的,我立马删。】
等待传输照片的间隙,有些无聊,屠杳点进她的微博主页看。
只有一条微博。
就是快转了他们的压轴节目。
闲着无聊也是无聊,干脆点进去看。
身着哑黑色西装的靳砚北背脊挺直,端坐在钢琴凳上,一手的位置几乎不变,用不断跳跃着的指尖点出轻快而泠脆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前奏。
第一个音节出,全场安静。
只有自头顶上方洒下的暖黄色灯光映人心弦。
渐渐的,灯光从一束变成两束,勾勒出斜前方手持小提琴随奏的她。
嫩粉色的掐腰裙摆顺沿腿部弧度铺展到地上,她从惯常爱画的具有攻击性的明艳妆容变成轻描两笔、眉温眼柔的温婉妆容,茶色卷发半遮白皙纤瘦的肩颈,微阖双眼轻拉琴弦。
彻头彻尾像是换了一个人。
前奏尽,靳砚北微笑朝幕后点头致意。
霎那间。
天空落下无数白色绒毛细雪。
白裙飘扬,脸戴面具的沈菡初随他按下的第一个沉音出场,在鹅毛大雪中翩翩起舞。
她心不在焉,像是不断在雪中找寻着什么。
却找寻不到。
当她两个跳跃飞奔到舞台右侧,就见第四柱灯光骤然打亮。
显现出正吹奏大号的秦决。
她爱慕,她不敢行动,他暗瞧,他按耐不住,两人暧昧横生,却都没有动作,只能苦苦相望。
待到两人再无法压抑感情,恨不得立马相见时。
秦决不顾一切的扔下大号,奔赴她。
彼时,音乐已然进行到高潮前夕。
随着瞬间炸裂开来的高昂节奏,众人屏气凝神的旁观沈菡初与秦决双向奔赴、共通爱意、彼此纠缠、融入对方的血肉,最后却被迫痛苦分开的全过程。
台下有人为自己无疾而终的感情流泪,有人高喊同性恋无罪,有人借着黑暗环境与身旁一同看表演的人拥吻在一起,有人说这辈子一定要成为一个温柔而坚定的人,有人……
靳砚北随演奏进度不断摇晃身体,倾注无数情感,屠杳半眯着眸,感受这首无论再听多少次都还是难忍热泪盈眶的曲子。
她认为。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爱都不该被定义为有罪。
如果要说有,那一定是人的思想本身。
而不是。
在学校角落中相拥的男女,在大街小巷里牵手的男男,在狂风暴雨下热吻的女女,在众人偏见下前进的师生,在世俗难忍中携手的离异女子与男孩,在口水淹没里飘荡的老人与年轻女孩……
他们的爱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又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呢?
只因为在世俗的无形条框中,这些是“偏激”而“暴烈”的吗?
可是。
任何一种爱都不该被称之为偏激暴烈,因为爱本身就是一种偏激暴烈的行为。
我偏激的爱上你的缺点,而你暴烈的拥有我的优点。
就像。
她偏激的挑逗了他,而他暴烈的亲吻了她。
这就是爱。
一份她一直没能看清、欲念横生的爱。
所以,时隔几日,她终于隔着屏幕,再次对上靳砚北深情而温柔的双眼。
那双坚定而有力量的双眼仿佛穿透空气向她表达:
我不想祝你圣诞快乐。
想祝你,陷落爱河。
与我一同。
作者有话说:
以此致敬我的满月先生
我会永远记得您的白发豹纹眼镜 每首令我流眼泪的曲子以及 一场不落的激昂演奏会也会试着为您学会弹钢琴争取在明年的3.28弹出一首完整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29 ☪ Qs29
◎真要算起来,我才是她哥哥。◎
屠杳的雅思成绩出来了。
在一个初雪纷飞、临近寒假的日子。
那阵儿。
她正悠闲散漫的蜷腿懒窝在图书馆靠落地窗边的沙发内, 手捧一杯冰拿铁,说认真也没认真到哪里去的刷化学题。
对面。
仍旧是手捧《心理学》,半晌不动一下的靳砚北。
图书馆内31度的热风空调吹的人昏昏欲睡, 明亮而不刺眼的暖色灯光静静铺洒到每一张木色桌面, 虽然这里十分暖和,但是除了必须要来借阅书籍的学生以外,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再来这里。
只有她与他两个另类。
“欸, 靳铮铮,”
化学卷第一部分的选择题中出现二氧化硅,令屠杳毫无征兆的回忆起之前靳砚北飞给她的那架纸飞机,在机翼上就有一句关于二氧化硅的方程式,后知后觉的问道,“之前你写给我的那张纸飞机是什么意思?就二氧化硅和□□的那个。”
靳砚北腰部悬空, 肩胛顶着座椅靠背, 头也不抬的翻过一页, 淡淡回以,“配平后的方程式。”
“草稿纸?”
他四六不着调的说真话,“告白书。”
屠杳连眼神都不惜得分给他一个,低头唰唰往草稿纸上写下一串方程式:
【哎呦喂,您可真会Cl+O2=Cool(制冷)。】
秒懂她不信, 嘲笑他会讲冷笑话,靳砚北也没过多解释, 转手在她传来的纸条下方回复两句:
【我还会变月亮:Mn+O2=Moon】
【转头, 往外看。】
于被灯光照射到有些反光的白色A4纸中抬头, 屠杳略微偏头朝窗外看, 一眼就注意到独自隐藏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之后的皎洁圆月。
当真是应了那句:
你并不悲伤, 也无恐惧——
一种澄明, 圆满于洁白的孤独之中。
“江南终于又下雪了,”
本就心不在焉的屠杳找到借口,毫不犹豫的扔下卷子和笔,抱腿歪头赏雪,“我记得上一次下雪还是在我刚从波士顿回来的那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但是那会儿就只下了一点点,连积雪都没有。”
“喜欢雪?”
“倒也谈不上喜欢,”她似有若无的耸耸肩,无所谓道:“只是难免会对自己接触甚少的东西感兴趣罢了。”
“比如雪,比如爱,反正什么见的少,就想拥有什么,不是吗?”
“不一定,也得看是什么,”靳砚北将书脊轻磕在桌沿边儿,撩起眼皮儿注视着她,模棱两可道,“可能见的越多,就越喜欢、越想拥有。”
比如,她。
哪怕他再见她一万零一次,他也还是喜欢她、想拥有她。
“哦对,你要说起见的多来,”她猝不及防的跳跃思路,没有一点儿不自然的痕迹,前倾上半身捞起倒扣在桌面上手机,振振有辞道:“我都已经连着查了半个月的成绩了,不会今天还出不来吧?”
他失笑道,“试试看。”
屠杳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点开最近常浏览的界面。
输入证件号,点击查询成绩,界面有几秒钟空白,而后显示——
她的成绩为:
听力 9,阅读 8,写作 8,口语 9,总成绩 8.5。
“靳铮铮,”她不可思议道,“你上辈子干占卜的吧,这辈子嘴巴这么准。”
早在新生欢迎晚会当晚,他看到她手中捏着的雅思成绩单时就说。
她一定能考到这个分数。
没想到。
还真的一分不差。
“不表示表示,请顿火锅?”他吊儿郎当的点她。
“走,”屠杳立马收拾东西,喜悦难掩,“别说一顿,十顿我都请。”
靳砚北在图书馆有专座。
据说是初中的时候总与那位胖乎乎的图书管理员交谈历史与兵法,偶尔还会陪他下两把象棋,久而久之相处熟悉后,管理员便“走后门”给他特批了一个专座。
令他可以不用再带大堆小堆的东西来,然后还得费劲拿走。
导致他现在两手空空,而屠杳还得背书包。
“喏喏喏,你背,我背不动了,”屠杳被里面存放好几本书的书包压的肩膀疼,抓住靳砚北第三次说要帮她背书包的机会,将书包给他,“一到考试周就头疼,习么学不成个什么,书包倒是重。”
鸦黑色的天际因密密麻麻的雪花覆盖好似一瞬间变得很遥远,月亮高悬于空,不如学校两旁昏昏沉沉的路灯带来的亮度。
他轻而易举将她的书包挂在右肩上,被橙澄的路灯拉长影子。
“考完就轻松了。”
“轻松不了,”她趁他不注意,随手从草丛上抓了一把雪,揉成团,砸他,“估计得两年后吧,考上大学应该就好点儿了。”
没躲,承受没有握实的雪球砸在衣服上,爆开雪花。
洇湿他套在制服外的白色羽绒服。
聆听她奸计得逞后的笑。
“两年后?”
“现在上高一,”肉眼可见的有那么几秒钟的停顿,屠杳用刚抓完雪的冰冷手指揪了揪耳朵,略显僵硬的找补,“高二高三不是还有两年吗?”
靳砚北没多想,被她四舍五入的算法逗到。
“剩下多半年不算了是吧?”
“不算了,”她若无其事的嘻嘻哈哈,“半年快,一眨眼就过去了。”
说是这样说。
其实他和她心里都明白。
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今晚就逃离这里,再也不回来。
“对了,忘记叫他俩一起了,”屠杳不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生怕他起疑,“你给秦决打个电话,他俩现在应该在一起。”
“打过了,他说去那边等我们。”
他和她有一下没一下的互相用雪球砸对方,一路调天侃地的走到学校不远处那家常去的火锅店内,按秦决发来的桌号找去。
却只有他一个人。
而且,看起来面色还不太好。
“小菡萏呢?”她脱掉外套,卷了卷放在装衣篓里,坐在里面,“你俩今晚没在一起啊?她什么时候来?”
秦决用双手搓了搓脸,最后捂住眼睛,闷道,“我没叫她,怕一见到她就忍不住。”
“怎么了?”
屠杳问。
靳砚北没接菜单,朝服务生摆手示意等下再点单。
“她……”秦决停顿几秒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憋不住不说,“……她昨天上午问我借了五百块钱,说是要交考试费,但是身上没有那么多钱了,我想着她家那个情况,就给她了。”
“结果……”
“结果昨天下午陪我妈去新天地逛街,路过金店的时候看到她了,她……她正和一个看起来好像是她爸……诶呀,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爸,反正看起来是个年纪挺大的男人在一起,然后她从柜台里挑了个银项链吧应该,让柜姐帮忙打包好就给她旁边那个男人。”
“到这里为止我都觉得没什么,可能就是单纯给她爸、她叔啊,或者家里哪个亲戚买个礼物什么的,很正常,对吧?”
屠杳和靳砚北一起颔首。
“但是,”秦决一霎那沉下脸色,在隐忍,也在痛苦,“她付钱的时候,用的是我给她的那五百块钱。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最近的生活费都是我爸刚从银行拿回来的新钱,还是连号的,我那天给她的五百块钱,就是从我钱包里抽出来的新钱。”
屠杳没太理解他如此生气难过的原因。
“你是生气她花你的钱给家里人买礼物吗?”
说不定沈菡初是既要交学费,又要给长辈买礼物,只是用自己的钱先交了学费,然后用秦决给她的钱给长辈买了礼物。
这也无伤大雅啊,只要把事情都解决了不就好了?
还分谁的钱必须干什么吗?
“不是,我是生气她骗我,”秦决看起来像是过不了这个坎儿,但是具体是什么坎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先不说她问我借那五百块钱到底是不是交学费用,单说昨天上午我问她下午要不要出来的时候,她和我说,作业写不完,要呆在家里写作业,下午却陪人出去给人买礼物这一条,就是欺骗了吧?”
屠杳不太认同这一点。
虽然沈菡初是在和他谈恋爱,但不代表她的所有行动都必须要向他准确报备,可能是她原本下午就是打算写一下午作业的,但是中途出现了意外情况,必须要先给长辈买礼物,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呢?
也不是不可能,也不能称之为欺骗啊。
便没再接茬儿。
“我就问你一句,”一直沉默倾听的靳砚北开口,直捣要害,“你觉得是她这个人重要,还是你所谓的她欺骗你的这个行为更重要?换句话说,你更愿意选择和她分手还是解开误会?”
秦决斩钉截铁的回答,“我当然不愿意跟她分手!”
“那就去找她把话说清楚,”靳砚北淡淡道,“误会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反倒是隔阂会随时间而增加,有独自瞎想难受的时间,不如去跟她把问题说开,越拖越容易导致分手。”
秦决愣了几秒钟。
立刻从沙发座上抄起外套,大步流星的朝店外走。
屠杳在半空中比大拇指。
靳砚北气定神闲的招手喊服务员拿菜单。
冬天的火锅店内人员异常爆满,好在秦决提早来为他们占住了座位,在他们之后来的一帮人为排头,已经排了一长排的队伍。
端锅底的、上菜的服务员礼貌穿行于过道,每一桌正上方的明灯都被滚滚白雾侵袭,涌覆一层迟迟不肯消弭的磨砂层。
屠杳被满屋热气与香气炙烤,右手转着铅笔,折颈琢磨菜单。
靳砚北起身避开成群结对调拌小料的人,走进卫生间。
正放水,鼻腔内涌入一股燃烧烟草的呛人气息。
随之而来的,是他右侧的位置被一个同样身穿五中制服的男人占据。
“你也…”感受到旁边那男人的视线最先落到他放水的东西上,大抵是想嘲讽他“你也不怎么样么”,但没料到他骨子里有一部分美国血,那东西确实不是纯亚洲男人能相比较的,只好悻悻改成,“…来放水啊。”
靳砚北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动作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总不能是进来喝水的吧。
但出于礼貌,还是对骆霄轻微颔首,“是挺巧。”
“不巧,”骆霄偏开视线,抬手夹下嘴角的烟,“我是专门进来找你的。”
“愿闻其详。”
“别欺负杳杳,别对她做不该做的事情,保持距离,别让我看到你碰她,不然我非弄死你。”
话都说到这儿了,给任何一个铁血方刚的男人都忍不了。
靳砚北也一样。
他晏然自若的收起东西,系好皮带,出口却是狂妄无比的挑衅,“你说晚了,我和她接吻的频率比你和烟的都勤。”
“你他妈——”
骆霄瞬间被他激怒,一把攥上他的衣领,一手握拳抬起。
龇牙咧嘴的,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狠揍他。
“做事之前先想结果,”哪怕看起来处于下风,靳砚北也完全没有一点紧张害怕之色,连眼神都是波澜不惊的,垂着眼睑俯视骆霄,“先不说你打不打的过我,只要我出去让杳儿看出一点不对劲来,你猜按她讨厌你的程度,会不会一冲动把锅底浇你头上?”
他不提凭他的家世,骆霄如果敢动他,将连累骆晟言和屠琴一起付出什么样的惨重代价;也不提他自小学格斗出身,就凭骆霄这三脚猫功夫,如果他真的不想让他碰他,早在他抓住他领子前就把他打得服服帖帖了。
只往他最在意的地方戳,痛到他不战自降。
“靳砚北,”骆霄确实不畏惧他傲人的家世,只担心跟屠杳的关系越来越差,闻言只能盯着他忿忿然道,“吃女人的软饭,你要不要脸?”
“想吃也得有本事,你有吗?”
“你——”
骆霄被他简简单单几句话气的着实够呛,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但他又不敢真的动他。
憋屈的要死。
狠狠掼着他的领子朝后一搡,怒目圆睁的注视他一副浑不吝的模样,威胁道,“别以为我怕的是你,我告诉你靳砚北,如果杳杳在你这里受委屈,我这个当哥的就算拼了我的命也往死弄你。”
靳砚北后退两步,站稳。
抬手正了正被揪歪的温莎结,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眉狠眼戾道,“骆霄,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
“当初你爸妈不要她,把她一个人扔到美国,你以为她在那边过的很好吗?她的童年是我一天一天陪的,她的三观和喜好是我一点一点教的,就连她的性格都是我宠出来惯出来的。整整9年,我一直在她身边,没舍得让她哭过一次,连周围的邻居都说我就像她亲哥哥。如果按关系的亲疏远近来算,我才应该是她的哥哥。”
“所以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那层血缘绑着,你觉得你在我面前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靳砚北面带嘲讽的往前逼近两步。
微抬胳膊,一把掐住骆霄的脖子,用力收紧,阴沉沉的敛眸贴在他脸侧问,“倒是你们,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又不好好待她,让她受尽委屈流尽眼泪,你说,我该不该弄死你们啊?”
骆霄的面色难看到极点。
不知道是被靳砚北的话语刺激到,还是因为被他掐着脖子无法呼吸空气。
双手下意识的回弯,想掰开靳砚北卡在他脖子上的手。
“靳砚北,你——”
“嘘——”靳砚北冷不丁抬腿狠狠磕上骆霄最脆弱的地方,令他倒抽着气从他掌心中脱力,疼的满脸冒冷汗,双手捂着□□跪在不算干净的卫生间地板上,居高临下的睥睨他,“——我准你说话了吗?”
骆霄一张嘴就是抽气声,疼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听,往心里记,”靳砚北重回玩世不恭的状态,懒悠悠的曲腿蹲在他面前,胳膊肘分别支在膝盖上,捡起骆霄掉到地上、还没熄灭的烟头在指尖把玩,“能做到吗?”
他无比吃力的点点头。
“你想对杳杳好我也能看得出来,但毕竟有创伤就是有创伤,不会因为结痂了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既然我和你现在都想让她的伤口早点好起来,不如我负责外,你负责内,合作共赢。”
骆霄猛然抬起头,眼眸中是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至于合作方案我还在想,想好发你,”靳砚北伸手摸了摸他有些红痕的脖子,轻佻的“啧”道,“但是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妈因为你的事情为难她,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你真正被废的是——”
“靳铮铮,你别是掉厕所了吧?”卫生间门外忽然传来屠杳的声音,她边哗啦哗啦的洗手,边揶揄道,“我都洗完手了,你还出不来?”
靳砚北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迅速收起自己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将那支烟蒂掐灭,塞进骆霄手心中,挥散身边的烟味。
“马上,”他乖乖应,“等我三十秒。”
“快点,不然我的小酥肉不脆了。”
“好。”
“这是你先找的事情,”靳砚北抓紧时间,回头沉声问还没能缓过来的骆霄,“挨打没毛病吧?”
他自小也打过不少架,不少单方面殴打的架。
但这是他第一次打完人却萌生出“这应该不算校园霸凌吧?”的疑问的架,搞的他心里还挺不舒服的。
骆霄更不舒服。
无论是□□还是心里。
闭了闭眼,格外丢脸的摇头。
“知道回去怎么跟你妈说吧?”他话一出口,感觉更像了,“是不小心被钩子挂到领带了,勒出来的,对吗?”
跪在地上的人折颈点点头。
用手指抓住他的制服袖口,半乞求半嘱托道,“你一定要对她好。”
“这是我亲手栽根的红玫瑰,”靳砚北不置可否的笑笑,站起身,撂下一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该怎样才能把她养到最好。”
说完。
踱步走出去。
骆霄慢慢移动双腿,狼狈万分的喘着粗气。
期间,他听到,靳砚北走出去后开水龙头洗手,主动向屠杳解释,“在里面碰到位熟人,多聊了两句,久等了。”
而屠杳则是嫌弃他,“在厕所里聊天,也不嫌味道重。”
“嫌,我觉得身上都有烟臭味了,你闻闻?”
“我不要,”她给他肩膀一拳,自己先走,“你别贱。”
他心慵意懒的笑着跟在她身后,一同回座位。
饭吃到末尾,过道内忽然有几个服务生推着摆放蛋糕的推车、手举写着英文与中文“生日快乐”祝福语的闪光灯牌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
一路吸引了不少正在吃饭的顾客们的目光。
屠杳反应过来又能看别人“社死”,立即来了兴趣。
挺直腰板儿,抻长脖子看。
却不料。
推车准确停止在他们桌旁。
早已做好准备的靳砚北手疾眼快的从推车上拿出蛋糕形状的墨镜,为她戴上。
然后与服务生们一起拍手,当着所有用餐的客人们的面为她唱“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祝她生日快乐。
“靳,砚,北,”她拿围裙挡着脸,紧咬后槽牙,从齿缝间漏出一句,“你拿我当小孩子哄呢?”
靳砚北故意逗她,“开心点儿,我一人给了二百小费呢。”
“祝我生日快乐,”屠杳立刻松手,收起自己咬牙切齿的表情,换上笑眯嘻嘻的表情,边拍手还边歪头,比任何人都更起劲儿,“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呃~,祝我生日快乐。”
唱完,媚眼如丝的看向靳砚北,“看我表演的多好,挣你五百不过分吧?”
逗笑了一众为她唱生日快乐歌的服务生。
“不过分,”靳砚北也由着她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盒子,打开,拿出里面那条手链,“先伸手,我给你戴上。”
“这什么?”她新奇道。
那是一条看起来蛮简易的红绳手链,唯一吸引人的是它上面带有一个雕刻着月亮的小圆盘。
那个小圆盘看起来既像装饰,又像摁钮。
“触动感应器,”靳砚北为她戴在左手腕上,点摁她的圆盘,“你一摁,我这边就会震动。”
说着,挽起袖子,给她看因为她那边的触控,他这边正在震动发光的手链。
“方便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喊我。”
他边讲,边用大拇指触摸他的圆盘。
不到一秒钟。
她的手腕就感受到一阵细密的震动。
力度不大,却直窜她心底。
30 ☪ Qs30
◎我会为你的人生保驾护航。◎
不得不说, 靳砚北确实挺有先见之明。
考完试的第二天,她就打着“鞠喻捷在洛杉矶拍戏,要过去找她玩”的借口, 偷偷在洛杉矶换乘, 独自飞爱丁堡。
一连在爱丁堡大学里转悠了好几天。
然后飞回洛杉矶和鞠喻捷一起在剧组中过了年,又将老余给她的名单上QS前100的学校挨个视察过一圈儿,才压着开学前两天踏上回国的航班。
期间, 几乎全靠在手环上打摩斯密码和靳砚北沟通。
无他。
全因国际漫游太贵,她舍不得用来和他说废话。
就像现在。
屠杳坐在头等舱内,接过空姐递来的热毛巾,给靳砚北打摩斯密码:——
··,- ··,··, · -, - ·。
8, d,i,a,n。
· - - -,··, - · - ·,····, · -, - ·, - - ·。
j, i, c, h,a,n,g。
· - - -,··,·,· - -,- - 。
j,i,e,w,o。
靳砚北一个微信视频打来:
“国际航班上不是有wifi吗?怎么还打电报?”
他戴着头盔与护目镜,大面积的护目镜片反射出他正与她打视频的屏幕,抓着手机的手上裹了层厚厚的手套,背景是一片片苍茫的雪白,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偶尔还能听到风声。
一看就是正在私人滑雪场里炫单板。
“哦,习惯了,”屠杳一脸理所当然的靠在座椅内喝红酒,懒洋洋道,“你跟谁去滑雪?”
“朋友。”他说。
一般她认识的人他都会直接说名字,而说“朋友”的通常代表她不认识的人。
毕竟他到处都是朋友,多到她根本认不全。
但这次。
这个“朋友”她认识。
江欲铭从高台上飞跳而起,在空中侧身转了360度,一路滑到靳砚北身旁。
骤然刹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击他屏幕正中间的红色摁钮。
“咚——”
她这边瞬间显示,对方已挂断视频。
难怪鞠喻捷能跟他闹到几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屠杳索然无味的将手机扔到一旁,心忖。
给了她,她也不待见他这种招人嫌的货色。
空姐手持菜单来询问她餐食想要用些什么,舱口有一男一女卡点登上飞机,按照机票上打印出来的座位号寻找座位。
那男生边走边远远的看向她。
好似不敢确定,将鼻梁上的墨镜架到脑袋上,又频频朝这边瞥来好几眼,才敢打招呼:
“——嗨?杳姐?”
屠杳的视线从菜单上挪开,放到他脸上。
是陈天青。
“嗨哟,杳姐,真的是你啊,”陈天青把手中印有奢侈品标识的购物袋递给旁边那个不再是白纱裙网红的女孩儿,让她先去座位上,他朝这边走来,“我刚刚一进来就觉得像你,还说认错了呢,就你一个人?”
点头,微昂下巴,“换了一个?”
“嗐,别提了,”陈天青蹲在她身边,虔诚道,“之前出了那事儿我本身就有责任,后来北哥查清楚事情经过我才发现我欠你的不止是道歉,还有谢谢。”
“杳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也谢谢你,非常感谢。”
屠杳不禁满脸迷惑,“为什么谢我?”
“你不知道…吗?”陈天青以为她在开玩笑,直到看清她清丽无妆的脸上最真实的情绪,才发觉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卫生间欺…欺负你的那个男的是张曼的老公,俩人早就领了证了,一起出来骗人圈钱……你是不是连张曼都不知道是谁?”
“张曼不会是,”屠杳听出一点端倪来,猜测道,“那个白纱裙网红吧?”
陈天青叹了口气,说,是。
“据说张曼专门勾搭我们这些看起来就好骗的富二代,然后趁聚会期间人多眼杂给我们下药,弄上床,无套□□,最后怀孕了借此骗钱,”他慢慢地解释道,“那天其实该被下药的人是我,但他们看到你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那男人说一看你就是个…嗯…怎么说…就是那种值很多钱的。”
提起这事儿连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都觉得后怕,更别说她一个16岁的姑娘。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识人不清,才连累了她。
是他欠她。
“如果他们弄的是你,不仅他能爽到,而且事后都不用冒怀孕的风险,只需要拿你的□□威胁你,或者威胁你的家里人就能弄到钱。毕竟,你们女孩子…你们这种有头有脸的女孩子最害怕这种事情传出去,肯定会乖乖的任由他们摆布。”
屠杳因为他的这席话,瞬间从头凉到脚。
不敢想象若是靳砚北那晚没去卫生间、没能听到她发出的求救信号,或者,晚来那么一会会儿、就几分钟,她的人生将会由此发生多大的转变。
稍微一想,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半晌回不过神来。
“那他们…”屠杳轻轻抖着泛白的唇,上齿与下齿险些打架,“…他们现在…?”
“你放心,北哥早就都处理好了,”陈天青喊空姐给她拿来条毯子,“虽然死刑难判,但累加起来的所有脏事足够他俩把牢坐穿了,不会再有机会出来祸害人。”
“对不住了,杳姐,真的是我对不住你,是我陈天青欠你,”他不停的重复,“你和北哥就是我的恩人,再生父母,以后有什么我能办得到的事情尽管开口,我陈天青定不会推辞。”
屠杳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
她极力镇定下来,吞了口口水说,“不怪你,你也不知道。”
“可是是我——”
“这位先生,打扰一下,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碍于空姐的直白提醒,陈天青没能继续说下去。
临走前,仍然用饱含歉意的目光回视她。
她不想看。
直接拉毯子将整个脑袋蒙进不透风的地方。
独自消化这极大的信息量。
飞机的起飞与降落只在一觉之间,15个小时一晃而过。
屠杳被睡不踏实的觉反复折腾,一直做一些光怪陆离的可怕梦境,但是一惊醒,又发现其实和现实中是完全相反的。
还没感觉怎么睡,就已经被空姐提醒飞机快要降落了,要系好安全带。
迷迷糊糊的望向显示屏上的表。
现在这个点儿通常才是她在那边刚要入睡的时间。
怪不得这么疲惫。
双手把揉几下太阳穴,深深打出一个冒泪花的哈欠,屠杳活动几下僵硬的脖颈,便依空姐的提示最先下机,随过道指示牌前往行李领取处。
沈菡初、秦决和靳砚北早已等候在灯火通明的接机等候处。
朝她挥手。
十六七岁的少年像野草。
几日不见,便野蛮疯长。
明明只有一个多月没见,却感觉都比放假前多了不少沉稳气。
至少。
在秦决没开口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杳杳总~”秦决见她推着行李箱出来,立马大展双臂,撒疯般快进两步,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人家可真是想死你了~快来抱抱~”
屠杳镇定自若的继续朝他走去。
相差十步。
秦决比过年前壮了不少,估计是过年期间吃的太好。
还有五步。
他格外夸张的笑容占据了整张脸,和,她的眼。
还有一步。
屠杳计算好距离,毫不犹豫的弯身半蹲,灵活于他展平的右臂下方钻过去,没让他得逞。
不忘顺便将左手拎着的行李箱掼进他怀里。
秦决被沉重的行李箱阻挡脚步,险些前翻,笑容僵在脸上。
她躲过他,径直奔向他身后双手插兜、面带笑意注视着她的靳砚北。
双手穿过他的内臂,相交于他的后背,将头深深埋进他温暖的胸膛内,嗅闻充满安全感的木质香调。
聆听他平稳却有力的心跳声。
“靳铮铮,”她心脏泛酸,憋闷道,“我的人生会一直这么肮脏而灰暗下去吗?”
靳砚北不知道她怎么了。
明明出围栏口的时候还一切正常,就走了几步路,却突然问这么丧气的话。
双手回抱住她略微颤抖的身体,余光捕捉到和新女朋友一起走出来的陈天青。
瞬间明白过来。
“不会,有我在,”他铿锵有力的承诺道,“我会为你的人生保驾护航,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那天是哪天?”
“是你亲口说你不再需要我了的那天。”
*
不知道是麻辣海鲜吃多了,还是炸鱼薯条吃错了。
原先已经不怎么感觉疼的智齿忽然似大闹天宫般,疼的她吃不下任何东西。
只能不停捂着左脸颊“嘶嘶”抽气。
“你不是属牛的吗?”靳砚北手中的书脊磕在桌沿上,直视对面沉浸在太阳光辉中不停发出怪异声响的靓丽女孩,“怎么变成蛇了。”
屠杳瞪他一眼,捏起手旁塑料盒里鲜艳饱满的蓝莓砸他。
“用我的蓝莓砸我,”他左偏一下躲开一个,抬手接住一个,顺势扔进口中,“没考虑过蓝莓的意愿吗。”
“它不想被你——”屠杳见根本砸不到他,转手塞进自己嘴里。
却忘记。
“——嘶,好痛。”
她猛吸一大口气。
“怎么了?哪里痛?”
靳砚北彻底放下书,拉椅子站起来,绕一圈靠坐在与她只有几寸距离的桌边,俯身轻抚她没有捂的右脸,“张嘴,我看看。”
初春的阳光灿烂而明艳,以不可挡之势刺穿玻璃扫射进来。
靠窗的座位无一例外的被铺满金灿灿的光,靳砚北一过来,从半中间阻隔阳光的投射,无一例外的转换为他周身散发出的暖意。
清冷的帅与温暖的氛围结合,宛如一座挑不出瑕疵的艺术品。
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爱美爱面子的时候。
连大张嘴巴给牙医看都不一定能做得到,更何况是给面前这位帅到人腿软的男生看。
根本不乐意。
“我没事,”屠杳捂着左脸颊,逞强的推他逐渐逼近的上半身,“你起开。”
靳砚北不敢贸然动她的脸,只好大掌一握,卡住她圆润小巧的后脑勺,强迫她正面对他。
她不愿意看他,又挣扎不开,只能虚晃的溜眼珠子。
空气因子被光束映照形状,在她与他的周围不断沉浮。
他鼻息轻吐,“嗤”一声笑,与她鼻尖蹭鼻尖,厮磨道,“亲都亲过这么多次了,看看还害羞?”
亲和看明显是两回事。
亲能感觉到的无非就那么几样,但看能看到的可就五花八门了。
“没害羞。”她倔。
“没害羞给我看看?”
“不给。”
他不舍得强迫她,“那你告诉我哪里疼?”
“左边,”屠杳生怕再不说他又要看她牙,如实招述,“长智齿了。”
靳砚北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撤身后退。
她悄悄松口气。
才忪一半,就见他长臂向后一捞,捞到倒扣在书旁的手机,拨电话。
“你干嘛?”
“显而易见,”他将手机贴在耳边,“打电话。”
屠杳:“……”
“小叔,”静默几秒,那边估计接通了电话,靳砚北言简意赅道,“你今天下午忙吗?不忙的话等会我带人过去看看。”
她听到“带人看看”这四个字,倏然感觉不对劲。
那次在宴会上,他曾说他小叔夸她牙齐。
他家是医学世家,他小叔又下意识关注的是她的牙,那他小叔就是……
“我不去!”
她最讨厌看牙了。
“……嗯,是她……长智齿了,”靳砚北无视她的抗议,牢牢抓住她来抢他手机的手腕,“……只是喊疼,今天才开始……行,那我带她过去……好,我知道了,谢谢小叔。”
屠杳第二次强调,“我不去!”
“小叔说应该是发炎,只要简单冲洗一下就好,不会给你拔,”他收好手机,见她还是摇头拒绝,使出杀手锏,“找小叔免费,国内口腔诊所少说几千人民币,国外上万美刀,今天不去以后就自己花钱。”
“……”
“……”
“冲洗,疼吗?”
“疼,”靳砚北以另一种更容易令人接受的方式坦荡道,“但不会比你现在这样更疼。”
就这样,连拐带偏的把她弄去了口腔医院。
靳小叔早已等候在办公室。
“小叔。”
“嗯,来了,”靳小叔放下报纸,起身过来看她,“张嘴我看看。”
屠杳没张嘴,溜眼瞥靳砚北。
靳砚北半无奈着微微偏斜身体,不看她。
展下颚,张嘴,昂脸给靳小叔看,大概只过了十几秒,就听他疏淡的下结论,“智齿冠周炎,我带你先去拍个片子,然后冲洗一下盲袋就好。”
“疼吗?”
她还是不放心。
“不疼,别怕,”靳小叔领她去拍片室,穿防辐射服,“就一瞬间的事情。”
拍完片子,坐在走廊等待的时间。
她从头到尾看完口腔医院墙壁上悬挂着的电视正循环播放的拔智齿的3D全过程。
切开皮肉,四周钻孔,将智齿从中对半锯开,再一部分一部分弄出来。
光是看看,都觉得自己的腮帮子疼痛难忍。
“我这辈子都不要拔智齿。”她眯着媚眸,不愿再看,“看起来就疼。”
靳砚北笑笑,“打全麻就没感觉了。”
“不拔不行,”靳小叔从取片室出来,对着她的片子判她死刑,“你这个是阻生齿,而且盲袋又比较大,不拔的话会经常发炎疼痛。早期就像今天一样,晚期直接脸肿,嘴巴张不开,喝水都困难。”
“现在…吗?”
屠杳已经准备好拔腿就跑了。
“不是,”好在他没有说必须立马拔,不然她恨靳砚北一辈子,“发炎时期打麻药的效果不好,等再过半年左右来拔掉就行。”
平复一下忽上忽下的心跳,随靳小叔一起走进看诊室。
按指示平躺到蓝色的躺椅上。
正对面的看牙灯有些刺眼,她被晃到不自主的朝靳小叔所坐的地方偏脸。
这一偏,才发现。
别在靳小叔白大褂左侧上的胸牌写着:院长,靳淮宴。
令她更紧张了。
“这个清洗,很难吗?”
“不难,”靳淮宴拆开一次性用具,撂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屠杳紧紧盯着他手中有条不紊的动作。
吞咽一口口水。
“院长都亲自上手了。”
她不信不难。
“铮铮一路上跟我说了不下三次你怕疼,不放心别人的技术,一定要我亲自上手,”靳淮宴带好手套,挑着丹凤眼笑,旋转座椅,转到面向她,“不然这么简单的事情根本轮不到我上手,随便拉个实习生过来都能搞定。”
没体验之前还半信半疑。
体验过后,一丁半点怀疑都没有了。
清洗盲袋的过程简单到从进诊室到出诊室只需要三分钟
甚至她都没感觉到怎么痛,就好了。
靳淮宴让他们等几分钟,拿来一袋药:
“阿莫西林每天吃,连续一周,布洛芬备用,感觉疼到受不了的时候吃一颗,别多吃,会有依赖性。”
屠杳接过,点头道谢。
待靳砚北与靳淮宴道别,带她朝楼下走,她才彻底放松。
重新有了说话的欲望。
“我知道你小叔是院长的那一瞬间,真怕你俩是合伙先把我骗上手术台,然后一声不说直接拔掉我的智齿。”
靳砚北笑的野调无腔,侃道,“还有你怕的东西?”
“怎么?不准?”
“准,不敢不准。”
“那我要吃那边的炸串。”
他说,“不准。”
“靳骗子,”她嗔怒,“刚才还说不敢不准。”
“刚才是刚才,”靳砚北吊儿郎当的拽住她的后衣领,带人朝自己家的方向走,“现在是现在。走了,带你回家吃好的。”
傍晚的微风扫落细微的柳絮,纷扬飘飞到街头每一处角落。
风里永远埋藏少年不朽的恣意,而被风卷起的柳絮中,承满载少年无言述说的在意。
清风细微,爱意如絮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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