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沄年走到了景樆淑旁边的位置,拉开椅子慢慢坐下。
“看她俩这衣服颜色就很符合他们的关系。”姜亦宸踮了脚,christian也很快弯了些许膝盖配合姜亦宸,她小声且快速地说完就立刻又站好。
christian直了脚,点点头,一脸正经。
两个人反应过来不该一直在门口站着,立刻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进去坐在一起。
六组一向守时,八点前五分钟人就到齐了。
六组这群人吧,在工作的时候,一丝不苟、眼里除了工作容不下别的,可离了工作,像这种时候,话就多了起来。
一段时间里,说话的声音就没断过──除了聊天,当然也有划拳喝酒的。
看着反差如此大的六组成员,景樆淑一时间也开始怀疑了:翟沄年呢?真的也像平时看到的那样冷漠不近人情吗?
“翟组长啊,有个问题啊,我想问好久了。”景樆淑吃了一块蔬菜沙拉,叉子还没放下,就这么撑着头,看着翟沄年问道。
翟沄年淡淡地扫了一眼景樆淑:“你问,回不回答随缘。”
“就是没有感情的、冷漠的、不近人情的。”
景樆淑默默点评,嘴上却说着:“你到底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怎么,怕我抢了你位置?”第一句话是正常的,后两句就有了些许开玩笑的意思。
“这个位置可没人能抢。”翟沄年想也不想直接说,“来之前听过我的传言吧?”
“传言……传言还说你──至少三十,凶神恶煞呢。”景樆淑慢悠悠地说。
翟沄年终于转头看了景樆淑一次,但很快又转过去了,并不在意地说:“虽然压了消息,但两年前那个卧底的事总知道吧?”
说起这个景樆淑可就熟悉了,她弯弯嘴角,道:“略有耳闻。”
的确只是“略有”,六组本就是一个平民百姓里无人知晓其存在的组织,先前余敬鹤对六组的了解也仅限于清夜提供的翟沄年等人的名字、一些任务线索以及曾经的那个办公地点──现在换了地方后就更不知道了。
而对于清夜的事,景樆淑从未参与,除了知道死讯外,毫不知情;就连锦安党内部也只传“六组出了叛徒,下场特别惨”这样笼统的传言。
“在那之后你应该清查了六组了吧?”
翟沄年没有正面回答,说出来的话却意思明确:“知道那句话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我不信别人,比如说你。”
景樆淑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楼砚南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这么一个动作,连带着房间里所有人都立刻站起来了。
“算了,都坐下。”楼砚南沉默了一秒后说。
回答他的是一片拒绝:“您先坐。”“不行不行。”
楼砚南只好坐下,然后说:“第一杯酒呢,迎新。我知道你们可能有怀疑,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上级安排,有一句话,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所以,我希望各位能把怀疑收一收,相信你们的队友。”
翟沄年听完,垂下了眼,还是点了点头,和着众人一起,喝了一口红酒。
接下来很一会儿,翟沄年都不再说话,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不知怎么回事,景樆淑就是看出来一股有心事的感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也不是关于景樆淑的事,只是楼砚南的话让她莫名想起了更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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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沄年那会儿刚成年不久,而楼砚南给的“成人礼”就是,力排众议让翟沄年当了新建起来的六组的组长。
那时候,翟沄年亲自从一众军校学生里挑了现在还重用着的姜亦宸和christian等人,也选了些自己父亲曾经用过的人──军校生她挑的是实力和背景清白,那后者就纯粹看她这几年的排查下来怀疑谁了。
那段时间──其实从楼砚南收养了翟沄年之后就时常告诉她:“你要相信自己的战友,那是你唯一可以信的人,你也必须信任他们。”
翟沄年从她父亲死后,就怀疑着有内线,也没信过这句话,她始终觉得:“信别人吗?那我不如信我自己,非要信……那我也只信你一个。”
但经过两年左右的时间,她的任务从未出过大的问题,她也相信了先前楼砚南和组织上得出来并一再告诉她的结论:齐安怀的事情纯属于意外,是他自己行事出了纰漏遭到暴露,绝非卧底或背叛。
她认为自己选的人没问题,也开始听了些楼砚南的话,完全信了自己的队友。
可是,清夜的事,就是一个最好的反例,重新让翟沄年坚定了“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能完全信任”的想法。
******
老师啊,这句话都说了多久了,你知道自从清夜的事情之后我就不会听的,劝我干什么呢?
翟沄年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楼砚南说完这句话后始终看着翟沄年的反应。
好歹是看着你长大的……除了那一个多月有个小孩陪了你一段时间之外,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多累啊。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从来不信周围的一切。何必呢,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有的时候稍微依靠一下别人又会怎么样啊?
也是啊,毕竟是楼砚南陪着长大的,就像楼砚南能知道翟沄年的大概心思一样,翟沄年也能轻松判断出楼砚南的想法。
隔着桌子和楼砚南对望的时间里,翟沄年就明白了楼砚南的想法,并且用沉静如深潭、蕴含着意愿不可更改的坚定的眼神传达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想赌,我宁愿始终留着一根弦,我也不想把信任放在别的人身上。”
楼砚南无奈,叹了口气,垂眸不再说什么。
第二个压下吵闹而发言的是christian:“各位,这一杯,欢迎楼先生,庆祝前些天任务的顺利完成。”
“好!”“喝完?”“不行,我还有半杯呢!要喝完你喝。”“我喝就我喝。”
一片笑闹之中,翟沄年总算扬起一抹笑,抿了一口酒。
很巧,景樆淑没有错过一闪而过的冰山融化。
“笑起来多好看啊,非得一整天绷着干嘛?”这句话当然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翟组长。”
“嗯?”翟沄年剔着鱼刺,歪了歪头应答。
景樆淑耐心等着翟沄年挑完鱼刺后才说:“我们来划一局?不喝酒,误事。”
“那赌什么?”景樆淑说完的时候,翟沄年刚好咽下鱼肉,不慌不忙地问。
景樆淑说:“赌…欠对方一个条件──放心,跟工作不沾边的要求。”
翟沄年盯着景樆淑,勾起一抹笑,靠上了椅子,说:“行啊。几言的?”
“就两言,怎么样。”
“开始?”
再划拳的不止她们两人,她们俩的声音却是最小的──仅供对方听到。
“一定。”“四喜。”
“九长。”“五魁。”
“四喜。”“七巧。”
到这里便见了胜负──两人各出了两根手指,而说出“四喜”的是景樆淑。
到底是敢说敢做输得起,翟沄年不做犹豫,问道:“提吧,你的要求?”
“不急,等我想好再说,相信翟组长不会食言吧?”景樆淑似笑非笑。
翟沄年有一丝犹豫──因为景樆淑一副明明已经打好了算盘的样子。但翟沄年还是很想看看景樆淑到底想玩什么,所以便答:“随意。”
“行,再来?”
翟沄年放下些许防备,没有拒绝。
翟大组长可能从来没有连输过两次吧,所以在心里吐槽了自己几句,好在第三局总归是赢了的,也算是找回一点她翟组长的面子。
知道了外面情形,虽然知道不会出岔子,但还是没有任何喝多了,都恰到好处地卡着线前,保持着清醒和较好的行动力。
时间差不多了,翟沄年站起来,出门看看,然后回来,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除了真实的、记录在各种档案里的身份之外,都安排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身份,各方面的证据都毫无错漏。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选择从密道离开。
一群人得到示意,接连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翟沄年一起走了出去。
来到旁边的房间,翟沄年没有开灯,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勉强看清了房间,说:“走吧。”
“嗯。”
看着前面的姜亦宸轻门熟路地打开靠墙的一个柜子,按序推动了几本书,随着“吱嘎”的声响,酒柜向两边拉开。
景樆淑在队列最后,心说着:“居然藏了暗道──不对,倒是必然,怎么可能不留退路……只是,这饭店背后是谁呢?为什么会留这个暗道?”
翟沄年瞥了一眼景樆淑,轻声说:“景副组长就不好奇为什么会有暗道吗?”
“好奇什么?六组这么多年了,外界都不知具体消息,有些后手又怎么了?”
翟沄年哼笑一声,不知表情具体怎样。
酒柜打开后,就是一条仅容一人侧身向下的楼梯,因过于黑暗了,也看不清细节,只能凭脚慢慢试探着下楼梯。
大概只向下走了三四米姜亦宸就停下了脚步,
翟沄年和景樆淑还站在房间里,翟沄年明亮的眼眸盯着景樆淑──景樆淑正看着书柜。可书已经恢复成了原样,看不出什么。
翟沄年冷冷地开口:“别看了,景副组长。该走了。”
景樆淑依言把目光投向了暗道里,试着楼梯边沿向下,翟沄年在身后一步一跟。
很快到了底部,景樆淑快速一扫──是个华容道,同样,也再次被打乱了。
“应该不会是按照正常顺序的。”景樆淑猜测着,没多做停留,直接走了出去。
正好,办婚礼的人也结束了,都结伴往楼下走去,六组的人理所当然的分散开跟着一起下去,把六组的信物取下来,又将不知从哪搞来的请柬隐约露出些,“证明”着自己的身份。
本来就都有一套完美的身份背景,所以那些暗哨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没有追究。
很顺利地,六组的人全部安全离开──除了楼砚南从后厨送饭菜碗具专用的升降台离开以外,都是光明正大地走的──毕竟人太出名也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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