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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 大牢接人

    ◎见到人后就不行了◎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今日既然遇到了难处崔叔帮你就是了,不必多礼!”崔掌柜抬手将沈青篱身子托直。

    “多谢崔叔了,您的恩情小侄一定记得。”沈青篱感激的说道。

    “无妨, 无妨, 不过这张府准备了上好的绢布,不求快慢, 力求逼真。”崔掌柜吩咐伙计去将张府的绢布取来。

    “贤侄啊, 这个我们的时间是充足的,所谓慢工出细活,这绢布足足有五米长, 宽度却只有手掌般大小, 质地轻薄细密, 两头衬玉。上了色后就跟真的一样,定是珍贵无比。”

    “崔叔放心, 小侄既然接下了这活,就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好, 好,虽说时间充裕, 但任务依然很重, 这古籍与绢布都放在这个箱子里,我这就去给你拿银票, 你回去后细心研磨, 我就等着看你的成品了。”崔掌柜态度坦然, 眼里全是对画作的追求。

    看着手里用绸缎包好的古籍, 与卷成萝卜粗细的绢布画轴, 想着要不还是别装在箱子里头了, 这樟木描花的箱子太引人注意了, 他还要去衙门的。

    “崔叔,给我拿个黑色布皮吧,这箱子您放好,我就不带走了太惹眼了。”

    “那也成,你小心些便是。”崔掌柜瞧了瞧沈青篱的穿着说道。

    “您老放心,定不会让这古籍与绢布有半点闪失。”沈青篱在此保证道。

    崔掌柜回后屋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拿着一沓银票出来,“贤侄你点点,正好五千两,可要小心收好啊!”

    沈青篱双手接过银票,仔细点了一圈,从一千两到一百两面额不等,估计也是给他凑的。

    毕竟荣宝斋底子也薄,老掌柜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身为商贾,偶尔还带着文人的傲骨。这荣宝斋都是父辈传下来的,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动荡后,靠着从前积攒的人气,硬是让荣宝斋重新开张。

    直到三年前,无意中发现了年少的沈青篱是个天纵奇才,求爷爷告奶奶的将他与荣宝斋绑在了一起,经过他一番的策划筹谋,隐玉公子这个名号,在这条街上名噪一时。

    沈青篱本就是个不爱交际的低调性子,外面随掌柜的去经营,他只是每个月过来卖给掌柜的几幅画即可,画多画少全凭他心意,对银子也没什么要求,全凭掌柜的做主,他乐得轻松自在。

    “崔叔有没有干净的布条?”沈青楼将银票贴身放好,又将古籍放入怀中,绢布画轴用黑布紧紧的绑在了腰间。

    “你要布条何用啊。”崔掌柜不解。

    “呵呵,小侄往日娇气惯了,这不才吃一点苦,这双手便要罢工!”说着伸开红肿又带着血泡的手掌。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这双手,你这手可价值千金,若是坏了怎生得了!”崔掌柜见了沈青篱伤痕累累的手掌,声音都高了许多。

    “无碍,时间紧迫没办法,回去养两日便好了。”沈青篱主要是怕手上的伤,影响他回去的速度,今日已经休息过了,一会吃过饭后就往回赶了,想着将手包上,免得耽误了回去的功夫。

    “福子,快去把我那药酒拿过来!”崔掌柜吩咐伙计道。

    “谢崔叔了。”沈青篱看着给他挑血泡,上药酒的老掌柜,心下一酸,他有点想他爹了。

    “好了,既然赶时间那就快些走吧,只是那古籍的事,要妥善赶制。”

    “小侄明白,那就先告辞了。”

    “走吧,走吧!”老掌柜摆着手,将他送了出去。

    刚到荣宝斋时,沈青篱就交代伙计将那匹枣红马,拿去喂料饮水这会它已经吃饱喝足了,他只要解决了自己的食物,便可继续启程了。

    在一摊位处买了八个肉包子背在身上,灌了水囊,顾不得双腿内侧的疼痛,踩着脚蹬翻身上马,又踏上了回渝州的路程。

    回去的路上,不知怎么感觉快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身上有了银子,心里不再忐忑不安。想着再有一日便能将阿满接回来,人也踏实了不少。

    只是连日来的变故,让他无暇去想阿满为何能将那些男子打伤,他觉得阿满最多也就是比旁人稍稍活泼了一点,还算是个乖巧的女孩子。

    也不知这几日,她一个人在牢里得受什么罪,不过听楼主说,知府大人看在春风楼的面子上,并没对她用刑,那就好。

    若是因为他的关系,让她受了伤,他不会原谅自己与那个崔浩。

    “哐当……”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你可以出去了!”狱卒的声音传来时,江满还坐在板床上,盘腿练功。

    “有人来接我了吗?”她一个起身,直接蹦到了地上。

    “是,有人来接你了,快走吧,以后可别再进来了!”几日的相处,江满与那女狱卒之间甚是和谐,都有点相见恨晚的程度了,就连那破被子都给换了干净的。

    “赵姐我这可就走了,回头你去春风楼,我请你喝酒,在给你找两个小公子你看如何?”江满乐呵的说笑着。

    “呦,你还怪热情的,小公子就不用找了,我看外面那个就挺好看的,晃的我都没敢正眼瞧,你把他给我留下如何,哈哈哈哈。”这赵姐说话也是个敞亮人,直接给江满堵的哑口无言。

    “那个可不行,你莫要惦记了!”江满嘴巴翘起,瞪了那赵姐一眼,引得那女狱卒哈哈大笑。

    “快回去吧,谁不知道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才进了大牢的,好在那人有良心,还知道凑了大把的银子,把你捞出去。”

    江满这会已是心都飞到外面去了,头也不回的跑出了牢房。

    临近午时,太阳一动不动高悬着,江满拿手遮挡住不适应的眼睛,片刻后才看清沈青篱穿着一席黑衣,站在阳光里等着她。

    她压抑不住心中的想念,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只是连日劳累的沈青篱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连忙搂着江满才站稳。

    “看样子牢里的伙食还不错,好像没瘦反倒长肉了。”往日清润的嗓音这会有些沙哑,听起来更拨动少女的心弦。

    只是这说的头一句话,就惹了小姑娘不高兴,江满一个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幽怨的说道:“没长肉,就是没长肉,哼!”

    原本靠着她站着的沈青篱,在小姑娘挣脱后,就站不稳了,挺到极限的少年,一头倒在了眼前人的身上,嘴角还因为她刚刚那在意的模样,扯开一丝的弧度。

    原本还在纠结胖瘦问题的人,见沈青篱站不住了连忙扶住他,一细瞧他,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手上还绑着绷带,身上还挂着包袱。

    看样子像是累的,她对着沈青篱身后的枣红马说道:“趴下!”

    枣红马用不屑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我叫你趴下!”江满目光如炬般瞪着枣红马。

    那马无奈的仰起脖子,嘶鸣一声后,认命的弯曲了两条前腿,等两人上马。

    一直在春风楼养尊处优的骏马,这两日在这两人手底下没了脾气,一个靠骗一个靠吼都不是好鸟。

    江满让沈青篱坐在了她身前,向后靠着她,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扶着没意识的少年,不快不慢的回了春风楼。

    楼主带着沈青篱一起去找了知府后,就离开了。沈青篱独自去接了江满出来,见到人后,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又累又困的直接昏睡了。

    大夫说只是劳累过度,少年人睡一觉就能好,江满听后松了一口气。将他在床上安顿好,解下他绑在身上的包袱,感觉怀里好像有东西,拿出来一看是用绸缎包着的书册,也就没动,与那画轴一起妥善的放在了床下面的箱子里。

    看着安安静静睡着的沈青篱,江满明白她的赎金是哪来的了。拆开他缠好的布条,看着满是伤痕的手心,她都不敢去触碰。早知道要他这么艰难,她就不该冲动的,应该背后下手才对。

    找了干净的布条,重新给他包好,盖好被子将他反锁在了明月阁。江满拿银子去了后厨,换了四根排骨与一只母鸡,继续炖汤。

    夜深人静之时,厨房那边已经没动静了。江满烧水给自己洗了个澡。她这小木桶,也就抵得上明月阁浴桶的一半大小,不过就这她也知足了,能坐在里面就不错了。

    她将头向后仰,让头皮与水面平齐,温热的水浸泡着每一寸肌肤,舒服的让她想睡在桶里。炉子上还炖着汤,不知道沈青篱什么时候能醒,她打算炖到半夜,若是明天早上能醒,热一热就好。

    脸上涂的颜色,近来掉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打算在涂了,她得去找金风眠摊牌了,在这样畏畏缩缩不知还会碰到什么事,不如破釜沉舟算了,左右不过是给他些银子的事。

    半夜江满去看了一眼沈青篱,人还没醒,她不想继续锁着沈青篱,回房取了被子,又睡在了榻上,桌子上还放着她拿来的鸡汤。

    后半夜不知是什么鸟的叫声,扰的沈青篱睫毛轻颤,睡了快八个时辰的人口渴想喝水,睁开眼睛想起身,一动浑身都酸疼,腿上的,手上的,还有后背,简直没一块好地方。

    于是“咣当”一下又躺了回去,眼神余光看到门口处好像有人,长长的头发托在地上,也不知道这姑娘,今日又是个什么睡姿。

    小塌有些矮,若是不将头发拢好,就会挨着地面。他又起身穿上鞋子,走到矮塌前见那人睡觉的模样,忍不住要笑了。

    江满侧趴在榻上,被子盖在下半身,又黑又直的头发,将整个脸和头都挡住,直直的顺到了地上,看着好生吓人。

    42  ☪ 宝藏传说

    ◎关于沈青篱小时候看上的媳妇◎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靠在雕龙的木倚上闭目养神,胸前绣的五爪金龙腾云驾雾睥睨天下。

    “裴述, 你说工部这帮人天天要银子, 而户部又天天在哭穷,这帮人可是要逼朕去和亲, 好给他们换点银子回来?”皇帝闭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

    “陛下, 您又在说笑了,那等蛮夷之地的公主哪有这天大的福气,来伺候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大太监裴述, 面色逢迎语调奉承的说道。

    “哼!现在若是谁能给朕拿银子, 俢水利, 养士兵,你让朕去给她当妃子都可行!”

    都说皇帝, 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可这皇帝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大事小情都要找你, 底下这帮人,有点事就知道伸手要钱, 你还不能说没有。

    又到了俢水利的时候, 工部像个要债鬼一个天天上奏折,而北边也需要加大兵丁, 确保边塞的安宁。早在大盛朝没建立之前, 前朝就是个空壳子了, 接了皇帝的宝座只求个师出有名, 让天下人认了他老谢家当皇帝的事实。

    除了偌大的皇宫, 国库里还真没几个钱, 每年一到拨款的时候, 都是最让皇帝头疼的时候。

    “裴述,让你查沈知年的事情怎么样了?他虽然咬死了什么都没说,可朕总觉得不对劲,他通敌的理由绝不会像表面上的那样简单。”刚刚还愁眉不展的皇帝,话锋一转跳到了被斩首的沈知年身上。

    东厂的掌印太监裴述,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报给了皇帝。

    “禀告陛下,沈知年此人没有族亲,在与原配成婚前是个流于市井的少年,被其原配父母收留后,发现其才思敏捷聪明勤奋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便合力供他读书考功名。而他也确实是不负众望连连高中,一举夺魁从此在仕途上一发不可收拾。”裴述往日冰冷无情的声音,这会竟然能听出一丝暖意。

    “朕是在让你夸他吗?他如何高中步步高升的事情朕比你更清楚,说你查到的重点。”皇帝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是陛下,奴才查到沈知年许是跟前朝有关系。”

    平稳的话音刚落,就扔给皇帝一个惊天大雷。

    “你说什么?前朝?”皇帝抬眸,看了眼这抓不住重点的奴才。

    “是,奴才找到了南阳王萧广手下的一个谋士,他在萧广叛变之前便逃离了南阳王府,奴才手下找到他时,他还在一群乞丐堆里装疯,被认出后便把知道的全部都招了。”裴述微抬着头,观察着皇帝的反应又继续说道。

    “在萧广叛变前,从突厥人手里接过一封密信,让萧广去游说沈知年的,信的内容他并不知晓,只是听南阳王曾经说过,这沈中书就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由不得他不听话。突厥那边好像抓到了沈中书身世的把柄,又利用国仇家恨让他站到了突厥那边,在朝里给南阳王方便,二人均被突厥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耍的团团转。可那突厥即使狼子野心又能如何,还不陛下技高一筹。”到最后,裴述的声音里都带着由衷的自豪。

    “继续”皇帝听了这些反而表情平静的说道。

    “通过种种迹象的表明,奴才斗胆猜测这沈知年是前朝的遗孤,只是这前朝南荣一族叫的上名号的皇子皇孙,有记载的都已薨逝或者夭折了,这沈知年与这些人都对不上,或许是旁支亦或许是没上玉碟的皇子皇孙。”

    真相来的出乎意料却又仿若情理之中,皇帝没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裴述亦不敢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着。

    半晌皇帝轻摇头道:“这前朝的灭亡,与朕的父皇并无多大的关系,树大根烂从内部开始就已经是个空架子了。放着天下不管,只管眼前的奢靡,这才让起义军钻了空子,而父皇不过是起义军里面的后起之秀罢了。说白了也就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仇着实是不能算在大盛朝的头上的。”

    “陛下说的是,这人当真糊涂。”

    皇帝看了站在一旁裴述一眼,薄唇轻起道:“裴述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是说这南荣一族最开始是以海运发迹的,后来因缘际会得了天下,始皇便囚禁了当年与他一同打拼的渔家女,可不曾想这渔家女也不是好惹的,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搬空了国库,消失不见了,连同那金山银山也全都消失了。”

    “朕记得这些还是朕小的时候,祖母讲给朕的,告诫朕定不能做个负心之人,更不可忘恩负义。”说道这里皇帝不自觉笑了,小时候的教诲历历在目,如今他不敢说自己是个专情的皇帝,但他一定不会忘恩负义。

    “这渔女偷金的传说,奴才也是有所耳闻的,陛下的意思是?”

    “沈知年家的公子在哪?朕记得好像将他流放了,如今看来留了沈家几个小的一命是对的,死马当活马医,近来无事你就去这沈家公子身边打探这金山的下落。”说到这皇帝的眼睛都亮了。

    “皇上,这只是个传说,沈知年的身份都无从查正,就算他是南荣一脉嫡亲的皇子皇孙,也不能保证他知道金山的下落啊,更何况还是他的儿子。”裴述被皇帝这跳跃的思维给惊着了,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是说让你去打探,朕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事情。可那渔女却有其人,南荣一族开始也确实是富贵滔天,只是后来才变得贪得无厌搜刮民脂民膏,让百姓怨声载道,从这点看这传说很有可能是真的。最重要的一点那渔女有后人,你说她偷走金山后,会不会留给自己的孩子,如今整个南荣就只剩下沈知年的三个儿子,老大去向不明,老二老三还是能找到的。”皇帝好像看到了金山银山在跟他招手。

    “陛下,奴才…………奴才定尽全力替皇上分忧。”裴述硬着头皮接下了一天大的任务,看不见摸不着,泡沫一样的任务。

    “你也不必忧心,东厂这边还是离不开你的,那头你有空便去打探一二就好,慢慢来急不得,全部线索更是只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尤其是那个大些的,千万别因操之过急而断了线索。”

    “奴才明白,请陛下放心。”裴述语气没了谄媚,声线听着有些微冷。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退下吧。”

    “奴才告退。”

    皇帝冲着裴述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只是等人出了大殿才露出一脸郑重的模样。

    从前父皇病重,他刚刚接手皇位,平衡朝堂内外都倍感吃力,外有跃跃欲试的蛮夷,内有功高盖主的将军,左有事事插手的姑姑,右边连年旱涝的百姓。

    他必须想出一个制衡所有人的办法,这才放任这个裴述将东厂做大做强。他四面楚歌,就想出让朝堂三足鼎立的法子,这样他才能从中间脱身,去解决百姓的事情,好在那时有沈知年辅佐他,教他处理灾民,流民,屯田,招兵这等民生大事。

    想到这,他又回忆起了沈知年,但凡他犯的不是叛国这等大罪,他都不会对他痛下杀手的,这等有能力的贤臣,一生又能遇到几个呢,可想到他的身份,如今想来都是因缘际会的宿命罢了。

    眼下他皇位已稳固,无人在可撼动,将军老了,姑姑病了,只剩裴述一人有点枝繁叶茂。这次让他去寻宝,除了真的想找到宝藏解了大盛朝的困境以外,还是想将他一步一步调离权利的中心。是时候再去扶持一人了,只是眼下这人有些难找罢了。

    昨夜沈青篱起身,拢起江满的长发,给她妥帖的摆在了矮塌的另一侧,虽然不能保证,头发不会重新再掉到地上,至少他看不到了。

    外面的天已有些见亮了,翻了身的江满一把抱着被子继续安睡,沈青篱看着江满白里透红的脸蛋,和红润的双唇,不知为啥他很确定触感一定很有弹性。

    这姑娘很奇怪,第一眼看着并不惊艳,可越看越移不开眼,目光总是能被她吸着走。

    就像他小时后,那时沈青逸刚刚会走路,看着肉嘟嘟的,特别想去亲他一口,可继母总是将弟弟拉的远远的,不让他靠近,也不太愿意让弟弟与他一起玩。后来他就算再怎么喜欢,也学会了克制。

    其实他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小毛病,就是喜欢跟人贴贴,在他印象中父亲没抱过他,哥哥多数时候也只是牵着他,他一个男孩子想要抱抱,是如何也张不开嘴的,他没有娘亲,也不知道去跟谁要。

    后来他大一点的时候,知道了一件另他高兴的事,有一个人可以让他随便抱,随便亲,是可以属于他一个人的,那个人就叫媳妇。他六岁的时候,想媳妇的心思到达了顶峰。

    不敢跟父亲要,只好偷偷的去跟哥哥提了,让哥哥给他买个媳妇,哥哥一本正经的问了他,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他一时语塞,没想好。

    哥哥让他回去想,想好了再给他买,他高高兴兴的就回去了,甚至还为此在附近的几条街上去踩了点,偷偷看了好几天,终于让他看上一个合心意的。

    其实也不算看上,毕竟看了好几天,一共也没在大街上见到第二个小姑娘。可仅有的这个却意外的合他心意,又白又嫩又胖估计能当被子一样。

    他穿过好几条街,走到了最外圈的永兴街,在一户铺子的门口,见到这个扛着米袋来回走的小姑娘。那姑娘跟他一般大,年纪也合适。脸上肉肉的,身上圆圆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像宫里见过的琉璃珠子。

    只是她好像家境不太好,家里可能没大人,竟然让一个小女娃干这么重的活。那圆圆的女娃将米袋扛去了对面的包子铺,没一会就一手抓着一个大肉包子出来的,光洁的额头上还流着汗,见状他更加确定了就是她了,他家有包子不用她扛米袋子,也会给她吃。若是继母不答应,他就将自己的那份月例银子省出来,给她买肉包子吃。

    打定主意后,六岁的沈青篱撒欢似的跑出了正街,回到家中。只是一进院子,就被管家抓了一个正着,等晚上父亲回来时,继母好一顿告他的状,再然后他因为到处乱跑被父亲禁足了。

    哥哥也不在家,等哥哥回来后,他问起哥哥给他买媳妇这事,哥哥告诉他,他相中的那个姑娘让别人娶走了。还说等他长大以后哥哥可以还他两个那样的,他记得自己听到那句话后把眼睛都哭肿了,好久没理过沈青扬。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让小姑娘背着半头猪的,可是画面太美,算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43  ☪ 以吻告白

    ◎柳暗花明又一村山重水复疑无路◎

    深秋的早晨没有风, 却有着丝丝的凉意,宁静而朝气。江满披了一件短身的桔红褙子,看床上的人还没醒, 就去了厨房打了饭, 打算与昨日的排骨鸡汤一起温在自己的小炉子上。

    她打算下午就去找楼主摊牌,好叫他给个痛快, 她也懒得再装了, 这隔三差五的出事,还不如去流放了呢。

    这秋末一日凉过一日,她与沈青篱都没有两件合适的衣裳, 吃过早饭后她得去买两身衣裳, 为离开做准备, 就算离不开她也不打算在给楼主面子了,她要穿干净好看的, 沈青篱要穿暖和得体的,什么小心翼翼去他的吧, 姑奶奶不干了。

    吃饭前,她应该去给沈青篱打洗澡水的, 春风楼的里小倌每天早上都是要净身的, 晚上没时间也不合适,早晨梳洗打扮前的这段时间最合适。所以其他人的小厮, 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打水, 热水有人专门给烧。可沈青篱不用江满去打水, 说是他自己去可以强身健体, 一次拎两个木桶, 前后来来回回的最少都得往返六趟。

    江满也没拦着, 虽说打水于她而言, 还没有小时候玩的沙袋沉,跟散步没什么区别,不是怕形象不好看的话,她两只胳膊一边挂三个水桶都没问题。不过沈青篱说得对,他自己也是需要锻炼的,不能让这楼里的人影响了他 ,也变成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这风尘仆仆的好几天,肯定不舒服。江满提着水桶回到明月阁时,见沈青篱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了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头发蓬松一缕一缕的掉下来,往日清冷贵气的眸子,这会迷迷茫茫的发着呆,见江满推门进来便扭动了一下脖子看向她。

    “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看他这样江满觉得特别有意思,便歪头与他对视。

    沈青篱温良乖巧的点了下头,然后还是不动的坐在那,其实他刚刚点头那一下脖子都有点疼,他不是很想下床,可他看见江满打了热水后很想洗澡。

    “你先洗澡,我去热早膳,一会我有事与你说。”

    “嗯,好,阿满谢谢你”少年声音温润,眼里带光。

    “谢我?怎么谢?”江满不知道沈青篱为什么会对她说谢谢,可不妨碍她想打趣他。

    看着对面的人像个小太阳一样,深邃水亮的杏眸温暖热烈,他抬眸与江满的目光对上,笑意漾开声线平和道:“怎么谢都行。”

    觉得他说的过于正式了,江满留了一句“她去热饭”就跑了。

    沈青篱见桔红的身影,匆忙的出了屋子,不知怎么就将这身影,与那时擦身而过的身影重叠了,一样的鲜活亮眼,前者让他喜出望外,后者让他千金不换。

    瓷白的碗里,清亮的鸡汤飘着香味,喝上一口从嘴里暖到胃里。昨日煮好的排骨,刚刚直接挂了糖醋,做成了酸甜口。今日的早膳是馒头与清粥加两碟小菜,配送江满做好的鸡肉与排骨,丰盛营养算是二人给自己接风洗尘了,扫扫连日来的晦气。

    “一会我要去成衣铺子,买两身夹袄,这天越来越冷,衣服得准备上了。”手里还夹着排骨的江满说道。

    “嗯,我这还有些银子你拿去吧。”上次在花魁大赛那里得的五百两,基本没怎么动。

    “嗯,暂时不用我有银子,我想去找金风眠,是杀是剐让他来个痛快,我想带你走。”江满的话掷地有声,重重的拍在了对面少年的心上。

    “别冲动,你是想去找楼主打架吗?阿满我知道你可能会点功夫,但这楼里我们是不可能打出去的。”在得知江满是把人打坏了,才被抓走的,起初他还惊讶了一下,随后又想她有能力保护她自己这是好事。他也没觉得江满会功夫,就与旁的姑娘有什么不同了,还是那个可爱的姑娘嘛,只是好像更有光芒了。

    “我不是要去找他打架啊,我想去问他到底多少银子,他才能放人。来春风楼时,我是带了不少银子的。”

    “这个数………!”江满得意的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

    “五百两怎么能够?是五千两。”

    “你为何要带这么多银子?不对是你为什么要来春风楼?”他记得江满那时告诉他,自己家里因为她找不到婆家,才让她出来学厨的。可这姑娘哪里看着像嫁不出去的样子,他自以为这姑娘家境不好,没人愿意求娶罢了,可这会她能拿出五千两,那么她到底为什么没有婆家?又是为何来这春风楼的?

    “我……我……我来找心上人的,他家里欠了好多银子,被人卖到了渝州了。”沈青篱问的突然,江满一个没准备胡乱说了一句,她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拿银子来买他的吧,一方面是她不好意思开口,另一方面她也怕沈青篱会以为自己看轻他。

    只是这句半真半假的话,效果好像并不太好,对面的人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只是自己要说来买他的,他也不见得会高兴吧。

    沈青篱脑子一阵嗡嗡的响过后,手指都是冰凉发麻的,一身温润的气质忽的疏离起来,一双微微上挑的勾魂眼里尽是漠然。

    “呵,这心上人可是没找到,打算在找一个来当替补?”

    沈青篱清冷的声音听在江满的耳朵里,像两个玉器撞在一起的感觉,又冷又凉,好像还带了委屈。

    完了,玩大了,这走向她有点控制不住啊,这反应什么意思。是不高兴她有心上人还是觉得轻视了他?这她也没经验看不出来呀。

    “你怎知我没找到人?”江满试探着问了一句。

    “哼,若是你找到了人,怎么会有闲钱花在我身上?”沈青篱的声音都要绷不住了,他尽量低着嗓音冷着脸,不让她听出有哽咽的声音。

    江满从不知道那个温润清雅的小公子,还有嘴这么毒的时候。唉,算了,她先说就她先说啊,太扭捏还真不是她的个性,没办法谁叫她看不得这人受委屈呢。

    “我找到他了呀。”沈青篱侧着脸没看她这边,江满就转到他面前说着。

    听了这炸雷一般的话,沈青篱所有的委屈都咽下去了,眼眶微红眼神带着冰渣一样对上江满的眼睛。

    “他在哪…………?”沈青篱脸色发白,往日清亮的眸子里尽是淡漠。

    声音都凉到了江满的心里,她暗暗发誓再也不骗他玩了,此刻沈青篱就像一个虚张声势的小狗,看着冷漠唬人其实不堪一击。

    “在这……。”江满长睫轻颤,一双好看的杏眼明如秋水,嘴边挂着莞尔的笑意,对上沈青篱故作疏冷的眸子。

    “嗯?”沈青篱微微抬头看她。

    他这会脑子不够用,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可是他这么伤心,为啥阿满还笑的一朵花似的。就在他刚觉得心口堵得慌时,江满弯腰侧着头在他的唇上重重点了一下,然后直起身依旧笑的跟花一样看着他。

    沈青篱在她靠近那一刻,心都要从里面跳出来了,一个柔软的东西碰了他的唇一下,然后就离开了,再然后他好像整个身子都动不了了,身上麻麻的,脑袋里好像有烟花炸开,全身都要轻飘飘的,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

    “我说在这里,你冷静一点。”江满看沈青篱一动没动,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也不知道这人明不明白。

    “我不信,你说他欠了银子。”半晌,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可那眼神与刚刚截然不同,已是灿若春花。

    “啊???那怎么样你才能信?”真是,这哄人的活不好干啊。

    “这里………。”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点着自己的唇,眼神水亮水亮的看着她。

    “你是说让我在亲你一下?呵,我不。”这哪里是不信啊,这分明就是想骗她,她是个姑娘家,就算心里愿意,也得装一下矜持嘛!

    “我去买衣裳了,一会回来再说吧。”留下这么一句,那人就跑了。

    靠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好像让人烙下契约的印章,觉得自己不在同浮萍一样游荡,而是有了归处。

    点了熏香的屋子里,味道稍有些呛人,可半躺在罗汉床的人,却好似习惯的很,悠哉的把玩着 手里的珠串。

    “小姑娘,你来找我什么事啊?是为了你那个小情郎?” 金风眠还是一副懒洋洋嘴脸。

    江满笔直的站在他对面,开门见山的说道:“金楼主,您是买卖人,我也不跟您绕弯子,您说个数吧,要多少银两才能将我家公子带走?”

    “姑娘,你这心也太急了,你看上来就想在我手里抢人。你也知道我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完全可以让他在我这发光发亮的。”

    “金楼主恕我直言,他去哪里都能发光发亮。而且您留着他也是求财,直接有一大笔银子不好吗?一天就能得到的银子,为何非要苦熬几年,楼里除了梳笼那日挣得多些外,平常一个月也就能挣得几百两银子,还要分出三成还回去,就算是头牌,也得两三年才能挣到赎身银子吧?”

    听了江满头头是道的分析,金风眠慢慢坐直了身子,好似赞同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这赎人的银子可不便宜啊,你能出的起吗?”

    金风眠有种预感,他总觉得抓不住那小公子,好像有朝一日他终究会离开这春风楼一样,可没想过是被一个烧火丫头给赎出去的,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江满,这姑娘白了耐看些,这会不再是一副干粗活的模样,身段笔直,眼神有着坚毅的光芒,让金风眠对她有些好奇。

    “只要楼主说个数,那我定能凑够银子的数目。”见楼主态度缓和,感觉这事八成能有戏,江满压下心里的雀跃,面上平静的说着。

    “这个不急,你是他什么人,为何这般的为他谋划?”金风眠微眯着向下垂着的眼皮,看着像小树一样的江满,这姑娘给他的感觉像棵没长成的松树,有着翠绿的生机,与挺拔不屈意志。

    “您不是说了吗,他是我的情郎。这卖谁不是卖,您就高抬贵手让我将他赎回去吧。”江满一脸期待的看着金风眠。

    “他即使离开这也没有户籍,到了外面也是个黑户,什么都做不了,你想养他一辈子?”

    “他为何没有户籍?”江满脱口而出。

    “他只有他妹妹的奴籍,在怡红楼把人给我的时候,就已经给那奴籍给销户了”。金风眠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与江满说道,此刻没了严厉刻薄的模样,看着反而和蔼了些。

    “即使没有户籍也没关系,任何困难我们都会试着去解决,多谢楼主费心。”

    “唉,罢了罢了,原本是打算有大场面的话,让他顶上的,也算是我们春风楼的门面,不过既然有能力赎身,楼主我也愿意成人之美,当做日行一善了,这样吧,原本清欢这等品貌的至少得一万两银子才行,不过本楼主念你们年级小,要是能拿出八千两白银,我便放了你二人离开,你说如何呀?”在一番思虑过后,楼主还是吐了口,虽然留下也许会有更大的用处,可八千两银子也不低了,更何况他看这两个人很顺眼,想给她们一个机会。

    “这银子也不让你们白掏,我会找人另办一个户籍给他,今后的路就靠你们自己走了。”金风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听清楼主说了什么后,金风眠在江满的眼里是发着光的,连他那鱼尾纹都便得顺眼许多。虽然还是要了不少银子,可到底还是答应了,连户籍这种困扰江满多日的事情,也能解决。

    “楼主我明日下午就能将银子,送到您手上,您一定要说话算话。”

    “哼,还怕我反悔,让你到手的鸭子跑了不成?”

    “我知道楼主定不会是那言而无信的小人,江满在此谢过楼主了。”

    “哼,那清欢成日还拿你当小猫一样护着,分明就是一只小老虎,”这姑娘明明是带着利爪的,即使将爪子收了起来,也改变不了周身的锐气,他金风眠混迹风月场多年,这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多谢楼主夸奖,我这就去筹银子。”江满兴高采烈的出了金风眠的屋子,眉眼都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让与她擦肩而过的凤舞,很是仔细的看了她两眼,自从知道清欢身旁跟着的丫鬟会功夫后,先是大为震惊,随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上次自己被打的莫名其妙,会不会跟这丫头有关系,凤舞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想着这事他早晚能弄明白,若真的是他想的这样,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凤舞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一路就差蹦跳着回去的江满,这会已经在想二人出了春风楼的第一站去哪里了。上午说了去做衣服的,结果还没出门,就跑去与楼主摊牌了。许是今个日子好,事情谈的很顺利,那么明日她便要去琳娘那里借银子了,她与沈青篱能凑上五千两,还差三千两,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也不知琳娘的小金库里有没有。若是她没有,就是找八叔她也是要开口的。

    这事想通后,她便出了春风楼去了成衣铺子,江满也来来回回的出去过好几次了,开始还有人拦着查这查那,后来也混的脸熟了,给点猪蹄烧鸡便也没人拦她了,出入也就渐渐方便了些。

    这会的成衣铺子,也将秋冬季的衣裳摆了出来。大户人家有专门的裁缝,小门小户一般也买不起,少则半两多则二两的成衣,多数都是自己买了布回去做。江满不会做衣服,也没想过要做衣裳,虽然银子现在不富裕,可该买的东西也是省不下的。

    很巧的是又走到了上次那家,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江满,那叫一个热情。江满进屋就被一套浅紫色的,绣莲纹男子锦袍吸引住了,剪裁利落,颜色贵气,样式新颖,外面披着的大氅,更是以兔毛走边,暖和又简洁,一眼就落入了江满的眼里。

    “那套多少银两?”她指着那件紫色套服问道。

    “姑娘好眼光,这可是我们铺子出的最新款式,独此一家,你在大街上绝对看不到一样的。”

    “老板娘,别说那些虚的,你给个实价,我还要买三套的。”今日竟是与人讨价还价的事情,江满这心肝听不得她在那里抻着价钱,只想买完快点回去。

    “呦,妹子就是敞亮,你随便挑,挑完姐姐保证给你个最低的价钱。”

    “那好,你若是算的贵了,我是不要的。”不怪她讨价还价,听了金风眠的狮子大开口,她一下子从家底殷实,变成了贫困户,还得倒欠别人银子,不过最大的惊喜便是金风眠说的户籍,他说能弄到真是户籍,而不是伪造的。如果能弄到真的户籍,那她这八千两银子也不算白花。

    “把那两套给我包上。”她随后挑了两套相对低调的常服,女款是深绿色的,男款是黑色的,都以银线绣纹为点缀,舒服保暖。

    “好咧,好咧,这就给妹子包上,不过就你刚刚买的紫色那件,还有个白色的女款,妹子你要不要也买一件,这样与相公一起穿出去,岂不是神仙眷侣?”老板娘眼神一转,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

    “你怎知我是给相公买的?”江满听还有个女款的,也是很感兴趣,只是白色她不是很喜欢。

    “舍得买这般好料子的衣裳,又是年轻男子的款式,除了相公的还能是给谁,这白色样式的也好看,妹子穿上一定显得温柔又漂亮。”老板娘的嘴一刻不停歇的夸着。

    江满这年纪,正是成亲的好时候,买了男装让人误会嫁人了也没错,看了那件白色的冬衣,真真没有花钱的不是,一样的让人移不开眼,相比紫色的又多了一丝清冷。

    最后江满咬牙花了三十两银子,才从成衣铺子走出来,按身高来算,沈青篱应该能撑起这两件衣裳的,唯一的缺点可能会肥一点,不过那还不就是长点肉的事,这个好办。包袱有点大,她挑了春风楼开始上人的时间回去,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进了院子。

    沈青篱的手上腿上都有伤,上午江满就与鸳鸯告了假,说沈青篱今日就不上台了。自从江满把四个大汉打倒的事,在楼里传开后,楼里人都拿她当稀罕景看,鸳鸯就是不愿意,可看楼主都没说什么,便也就作罢了。

    江满把衣裳放好后,直接在后厨领了晚膳,向明月阁走去。

    上午自从江满出了屋子后,沈青篱接受到的信息太多,脑子蒙蒙的将自己猫在被子里,消化了很久。从欣喜到心冷在到狂喜,这会他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些不确定阿满是不是喜欢他,他脑子好像不够用了。

    缓了一天,身上的骨头都回到了原位的感觉。骑马赶路的这几天差点给他颠碎,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样,好在顺利将人从衙门赎回来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咚咚咚!!!”一声带着愉悦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江满推门进来,就见沈青篱端坐在椅子上看书。

    “沈公子,你在看什么?”江满见他正襟危坐,上前带着笑意说道。

    “没什么,下午出去逛的怎么样,该买的都买了吗?”沈青篱连忙扣下手里的书籍,其实他拿着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而是看着窗外等着江满回来,感觉这半天过的好漫长。

    “买了我们两个的冬衣,明天过后,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家!”她很自然的说着,眼神带着能穿透乌云的光芒,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人。

    沈青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楼主竟然能这般轻易地就答应了他们离开春风楼。

    “要了多少银两?”没有一大笔银子,楼主怎么可能放手。沈青篱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八千两!”江满伸出手指比划着。

    “我就知道,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个人的。”沈青篱盘算着还能去哪弄些银子。

    “不过这八千两我觉得值,他说了要帮你解决户籍的问题,这样你只要离京城远一些,还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银子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明日便去一趟亲戚家,先借些银子回来,以后再还给她便是,你看可好?”江满睁着星星眼,与沈青篱商量到。

    “那亲戚家里,可是好相与的?你去借银子,他们会不会为难你,不如等我筹够了银子,在去交给楼主?”让她去筹银子,沈青篱有些过意不去,怕她受人家的挤兑。

    “这机会难得,怎么能等呢?要是他反悔了怎么办,亲戚家就是你上次救的琳娘家里啊,你与她也算救命之恩了,她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江满一副强盗上门的做派,看的沈青篱有些忍俊不禁,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等出了春风楼,定是要想办法在赚银子的,只是………出了这里江满还会不会跟他在一起,沈青篱不安了看了江满一眼。

    “你安排的甚是妥帖,只是你把我从这春风楼里赎了出去,我也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你了,你出去后不会不要我吧?”说道后面沈青篱垂着眼,语气里都透着弱小。

    “你可是我花了八千两银子,才能带走的主,我就是丢了自己,也不会丢了你的。”

    沈青篱抬眸看了看江满,扬起唇角没说什么,只是起身上前,将人抱在怀里,双手越搂越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好像离不开江满了,在夜里时他会想,如果世上没有江满这个人,或者是江满没有来过春风楼,他会怎么样,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现在,这姑娘成了他的死穴,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满被他抱在怀里,心里怦怦的小鹿乱撞,这是在他清醒的时候,第一次与她这般亲近,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下颚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从耳畔开始到脸都是热的。

    她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放心啦,不会丢下你的,快去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吧,我们收拾好了,只要户籍一到位,我们立刻起身好不好?”

    对于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有些扛不住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声音都带着少见的温柔。

    沈青篱发现怀里的人乖的很,一点没有上午亲他时那不拘小节的浪荡模样。整个人抱着有些柔软,声音也像糖水一样有点甜。

    眼神的余光撇见近在咫尺的红唇,饱满水润且轮廓清晰,想到上午那个酥麻的吻,手指不听使唤的覆了上去,鬼使神差道:“你还欠我一个亲亲呢,现在还了吧!”

    长指一勾,将她下巴定住,眼里泛着光一样看着她。

    “我跟你说正事呢?…………”这人来真格的,江满有些怂了,含糊着说道。

    看着故意转移话题的人,沈青篱笑意快要溢出眼底。

    “算了,先欠着吧,不过记得还!”他松开双手,直起身子,笑的灿烂夺目,像一颗发光的珍珠。

    江满一瞬间觉得,那些被妖精迷惑的书生能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跟她现在的感受一样罢了。

    “在不吃饭就凉了!”天色已经渐黑,越是临近冬天,白日越短,近来春风楼的客人都在逐渐减少。

    二人点上蜡烛,安静的吃过晚膳后,将所剩的银子都放到了一起,开始数银子。江满一开始的五千两银票,除去平时花的碎银,就替沈青篱补的三百两银子算比较大的花销了。

    将将还剩下四千六百两,沈青篱那边零花的银子,都是上次卖玉簪剩下的,花魁比赛上赢的五百两几乎没动。这样凑一凑整五千两,还剩不到一百两的零头。

    明日去找隋家借个三千两,这不到一百两的碎银正好路上花。

    听着江满打算去借银子,沈青篱有些惭愧,只是也没说什么,想着若是从这里离开,他定要想办法将这银子挣来便是,这会多说无益反倒显得矫情。

    江满将银票都贴身放好,银锭子让沈青篱收了起来,想着就这两天的事了,大额的银票放在身上安全些。

    回到自己的小屋后,忙了一天的江满,也很快就睡着了,梦里都是在收拾东西,左手拎着包袱,右手领着沈青篱,二人一起迈出春风楼的情景。

    那头的沈青篱亦是无法入眠,一个接着一个的好消息,让他感觉不真实,有点不敢相信,自从沈府出了事后,他就没在对以后有过期待,后来他对一个姑娘有了期待,觉得日子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刚出了隋府的江满,像个小燕子一样欢快的往回赶,这时头顶飞来好几只乌鸦,呜哇的一顿乱叫,像婴儿的啼哭一样,惹人讨厌让人心烦。

    本想捡连个地上的石子,将它们打跑的,想想又算了,今日她心情好不与这东西计较。

    就说隋府家大业大的,琳娘的小金库也丰厚的很,听说她要拿银子赎人,举双手支持她,还道只要她不用呆在那个地方,在多的银子她都拿的出。

    江满一阵感动,与琳娘好一顿撒娇后才出了隋府,想着没几天就能回家了,心情高兴的很。

    只是走着走着快到了春风楼时,见门外守着六个带刀,且衣着怪异的官兵,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这感觉让她想起了沈府被抄家那一日。

    观察了一下,发现虽然官兵在外面,可并没有拦住进出的人,只是半天都没有一个进去的。江满深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迈进去,门口的官兵只是好奇的看着她一个姑娘家进了春风楼,却并未阻拦。

    还未到午时,楼里静悄悄的,人也不多。江满径直上了二楼,奔明月阁走去,见明月阁门口守着两名士兵,脸色骤然变了,周身隐隐有些杀气般像那两名官兵走去。

    被迎面撞上来金风眠一把拽住,用眼神示意她别冲动,硬是拖着江满去了自己的屋子。

    “小姑娘,做事情可不能这么鲁莽的,你知道那屋子是谁?就敢这么闯进去?”金风眠还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声调。

    江满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压抑着声音问道:“那屋里是谁?”

    “哎!是个我们都惹不起的人!”金风眠看了看那边屋子的方向,轻摇着头说道。

    他话音刚落地,就被江满用力掐着脖子一把推到了墙上,胳膊一个使力,硬是让他贴着墙双脚离了地。

    “呜……呜,你先听我说!”金楼主老大不小了,让一个小姑娘给掐到了墙上,真是怪难堪的,扯着嗓子说道。

    “你说过让我们走的,我也答应了今日拿银子给你,可你却出尔反尔了,你这是在找死!”江满手指慢慢收紧,金风眠出气多进气少,本就不好的身体,咳嗽的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门口的护院听见屋里面的动静,直接闯了进来,见楼主被江满掐着脖子这还了得,双双奔着江满就过来了。

    见身后有人,江满扔下手里的金风眠,将他推倒在一边,扯下床边的帷幔在手里拧了拧,劈头盖脸就冲着身后那两人抽去。眼看布条不过瘾,江满随手就捡起一个带刺的木棍,把手里的布条一扔。

    “来呀!我们早该切磋切磋的!”看着抱头鼠窜大黄牙,江满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行了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出去吧,把门带上!”缓过气的金风眠脸色苦成一团,臭着脸说道。

    “气也出了,你就消停消停吧,小祖宗。闹大了我们谁也讨不到好处!”他终于知道那冯公子的肋条是怎么断的了,这姑娘有点太生猛了。他这屋子虽然跟明月阁离的远些,可闹大了保不齐那边也能听到。

    “若是今日他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就都别想活,我说到做到。”啪的一声,扔下了手里的木头,眼神死死的盯着金风眠。

    “能出什么事啊,啊?那里面就是一个太监,他能出什么事!”说道中间金风眠声音小了不少,也就这屋里的两人能听见。

    “太监?”江满疑惑的看着金风眠。

    “你小声点,就是个太监,也能让我们瞬间人头落地,到时候就更没人能帮你那小情郎了。”金风眠此刻脸上也有了正色。

    “那人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人称九千岁的裴述,别说让清欢去陪他,就是让我去陪他,我都得去,东厂的头子,你知道他手里掉过多少脑袋吗?一个弄不好我们全都得完蛋。”

    “你为何会这么怕他,你那京城里的靠山呢,你有事她不会给你撑腰的吗?”

    “我那靠山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惹了里面的人,给我们几个都砍了,那也是白死,你年纪还小,不要这么冲动。”

    “可………太监我也不放心啊!”这几个月她在南风馆也不是白呆的,该懂的不该懂的,都知道了些,往日还能当笑话听听,如今心里真是没底。

    “哎呀,你信我的,看着不像来寻欢作乐的,许是有旁的事情!”

    “真的?”江满冷静了些,半信半疑的问着。

    “真的!”金风眠保证到,倒是没了往日的装模作样,看着还让人信他几分。

    明月阁门外有带刀的侍卫,江满想去隔壁偷听的心思歇下了,就在不远处守着,以备有需要第一个冲上去,金风眠也没管她,只是对手下讲到看好江满。

    屋内两人诡异的安静,裴述此人气息外放时,给人很强的压迫感,长相又是带着攻击性的凌厉,除了在皇帝面前收敛些,在其它人面前尽显位高权重的本色,从来都是拿眼角看人。

    沈青篱不明白这九千岁为何要专门找他,他从前只是听说过这人,却从未见过面。他站在那里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裴述,看着三十左右,身量不矮,即使面上傅粉也掩盖不住周身那不易亲近的戾气。

    “你也坐吧,不用站在那里!”裴述仔细打量了沈青篱一会,冰凉的眼神透过漂亮的少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是,大人。”沈青篱低头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上。

    “你与你父亲长的并不像,要说有一样的地方那便是这气质上有着七八分。”裴述看着眼前这个过于漂亮的少年,心中有些惋惜。

    “谢大人夸赞,不过家父与我都是罪人,如今还能苟活,全仗着圣上仁慈。”沈青篱不懂这人什么意思,只是不卑不亢的回道。

    “圣上自是贤明的,才会留了你们兄妹一条性命。我曾与令尊也是有些交情的,只是他糊涂啊………谋逆这种大罪谁也救不了他!”裴述声音缓慢,并不尖细刺耳。

    沈青篱并未接话,只是坐直了身子继续往下听,父亲从未说过与这九千岁相识。

    “贤侄,我打听到你落在此处也深感意外,按理说这沈大人不在了,杂家也是要替他照顾照顾你们这些小辈的,可………你知道目前圣上他还未对这件事情遗忘,你还不好出现在外头。更何况你又阴差阳错躲过了发配的劳役,若是让朝廷知道了,不知会有什么变数!”裴述抻着话头,慢慢说道,对上这沈大人家的小公子,他竟然能生出几分耐心。

    沈青篱听了他的话,心中大惊,这九千岁的意思是要他留在这春风楼?话虽然听起来和蔼,可这突如其来公公,坏了他与阿满的计划,只差一步他们就可以逃出生天的!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心里的不甘,手指在身后紧紧的攥着,调整了气息后说道:“多谢大人提点,沈家是罪人如今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我等甘愿受罚。”

    “倒也不必如此颓废,如今我既然知道了你在这里,那定然是要护你一二的,等过段时间圣上不在看重此事,必将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你且安心!”裴述侧了侧身子,看着沈青篱平稳说道。

    “能得大人的关照,自是小人的福气,平白给大人添了麻烦,真是无以为报。”沈青篱听了裴述的话,连忙起身对着裴述躬身行礼。

    “贤侄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想当年沈大人也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便当还了他的恩情吧,快快起身!”裴述起身将沈青篱虚扶了一把。

    尽管这裴公公表现的再温和,可沈青篱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压迫感。他不信任他,也不能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这变故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二人又浮于表面的寒暄了两句,裴述便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在走之前特意交代了金风眠,里面的人谁也不许动,若是有什么事,就拿他开刀,金风眠自是不敢怠慢,连连保证到人他一定会给照看好,请大人放心。

    安排好此事,裴述领着手下扬长而去,他之所以今日什么都没问,就是想先拉进一下彼此的关系,日后便能容易的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反正这人如今在春风楼,也跑不掉,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来日方长就是了。

    见那看着就邪门的公公,领着手下出了春风楼后,江满第一个就冲进明月阁,哐当一声就将金风眠锁在了外面。

    “这个疯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把楼主放在眼里了,当初就不应该留下她。”看着差点被打到鼻尖的楼主,鸳鸯不平的冲着里面喊道。

    “算了算了,我们先回去吧,那裴狗可留下银子,要是敢在我这吃白食?”

    “你怎么样?”

    “我看不起他,哼!”

    “裴公公的手下倒是留了一袋银子,大概千八百两的样子,有总比没有好聊胜于无。”

    “哼,真是便宜他了,好好的摇钱树,到手的八千两,竟然让他给搅黄了。”楼主心在滴血,却无可奈何。

    江满进屋看见蜷腿坐在床上沈青篱,连忙上面打量着,扶上他的肩头问道:“阿篱,你没事吧?刚刚那太监有没有欺负你?”

    沈青篱见她说话声音不小,连忙伸手轻捂在她的朱唇上。

    眼前少女一脸的担心,说到那太监时,感觉都在咬牙切齿,他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到。

    “小点声,我害怕。”他怕有人抓了江满的错处,到时自己保不住她。

    看着沈青篱抬头看她的眼眸,似潺潺流动的春水,又似无助的小鹿般说着他害怕,江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俯身将他抱在怀里,轻拍着沈青篱清瘦却笔直的后背。

    “别怕,有我在呢!”少女声线不过分甜美却温暖有力,每一个字都能敲在沈青篱的心上。

    “你欠我的吻还了吧……。”将头靠在江满肩窝的沈青篱幽幽开口道,声音清润平和,可放在少女腰间的手,却渐渐向上抚去,长指勾着她光滑细腻的后颈。

    “啊?”沈青篱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小声的呢喃,江满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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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 社死现场

    ◎春宫图被发现了◎

    当温热的唇贴上来时, 江满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少年的亲吻并不像他本人那样温和,手掌放在她后颈处,叫她动不得。薄唇紧紧贴在她的唇上, 没一瞬便开始舔舐吮吻, 好像拿她的下唇当糖吃一样。

    江满觉得男女在亲热这件事情上,感受也许是不同的, 不然为何她使不上力气。他亲吻的力道有些重, 双唇被咬的又疼又麻,从唇上烫到了心底,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想推开他易如反掌, 可她舍不得, 她就是为了他来的, 若是他也喜欢她那么皆大欢喜。

    沈青篱好像发现什么新的玩具一样,一遍两遍的认准一处便不松口, 手指也渐渐的从她的后颈移到了她的脸颊上。豆蔻年华的少女,身段起伏的尤为明显, 让人难以忽视。

    “疼………。”两人坐在床上拥吻了好久,江满浑身娇软, 气息也不够用, 唇上好像破皮了一样有点火辣辣的。

    听到她说疼后,沈青篱脑子清醒了些, 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小狗一样, 乖巧湿润。

    看他这有点可怜的模样, 江满又心软了, 歪头在他如玉的脸颊上又亲了一下。

    “嗯……也不是很疼。”声音还没缓过来, 软得像棉花一样。

    一个软乎乎轻飘飘的吻点在脸上, 沈青篱想靠近眼前人的心思又有些回笼, 看她跪坐着可能不太舒服,将人调整了姿势,从后面继续抱着她,头依旧抵在江满细腻的肩窝上。

    “阿满,我们走不成了!”沈青篱声音有些低哑,声调带着些许的委屈与无奈。

    江满抚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将那修长灵巧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在手里。

    “不怕,我们早晚都能离开这的。”她向后靠了靠,倚在沈青篱的肩头。

    “嗯………。”两人就这么互相依靠着坐了许久。

    正午的阳光穿透紧闭的窗户,依旧有余光打进屋子里,床上相拥坐着的两人,和谐美好年少风华。

    转眼间,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天彻底冷了,北风如刀般刺骨,打在人身上都透心的凉,寒冬来临大雪将至。

    那裴公公后期,又来过两次,基本属于与沈青篱唠家常,还问他记不记得自己的祖父,或者没有没其它的亲戚。

    沈青篱从未见过什么亲属,那裴公公也就没问出什么,又问了沈大人临终前可曾有过什么交代?

    沈青篱只答父亲临终前,要他照顾好弟妹,好好生活再无其他。

    就这样,那裴公公偶尔会来上春风楼一趟,不多坐便会回去,像个来照看小辈的长辈,进退仪态还算得体。

    自打裴述试探的问沈青篱,沈大人可有什么东西留给他时,沈青篱毫无破绽的回了他后,当晚就将那块墨玉系了黑绳,挂到了江满的脖子上。

    当然在那之前,他已经将墨玉上面的纹路,一点不落的全部抄在了纸上。

    江满拿着那半块八卦形状的玉佩,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了,一点也想不起来。

    沈青篱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有些事情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进了冬日春风楼的客人,也少了一大半。离过年还有两个来月,这段时间是公子们最为清闲的时光,虽然没了往日的进项,但吃喝不愁棉衣裹身。实在无聊聚在一起打马吊,嗑瓜子聊八卦,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沈青篱与江满成了在春风楼里,混吃混喝的编外人员。那裴公公留下些许的银子,便将沈青篱一直买断了,月八的来一趟,坐不到半个殪崋时辰便走了。

    楼主既不能给他安排客人,也没法子再从他手里压榨银子,但凡想起这事来,都要在心里骂上裴公公两句。

    而对于江满的态度,就更是放之任之,只要她老老实实不找事,楼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这个人,偶尔二人还能闲聊上两句,让金风眠觉得新鲜的很。

    江满与沈青篱二人,不管楼主怎么想的,这段时间确实过的很滋润。尽管沈青篱可能隐约的觉察到了裴述的意图,但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确实要感谢他。

    不用为上交的银子发愁后,沈青篱开始着手画那本《鸳鸯秘籍》。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且马虎不得,人家花了那么多的银子,是一定要物超所值的。

    这卷春宫图的耗时还是很长的,绢布上作画,首先挑的毛笔就要最细的,好勾勒出清晰如刀刻一般的笔痕。上色方面也可以多次晕染,使其颜色更为丰富有层次感。

    沈青篱画的这卷《鸳鸯秘籍》尤为的浓墨重彩,上面的女子都云鬓高耸簪花戴翠,身着薄纱,丰腴婀娜的体态若隐若现。又适当的进行了调整,将原本露骨直白的内容,修改的艳而不俗,减少了色/欲,增加了美感,就连人物的表情都到位且含蓄。

    在忙了快两个月后,这画卷也终于完成了,沈青篱找了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将它装好。到底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东西,东躲西藏的终于是完成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离开春风楼的计划泡汤后,江满心情着实低落了两天。不过她向来是个乐观的,得知楼主再也不能给沈青篱安排客人时,还是感到安慰的。

    之后她就清闲的很,不用把精力都放在盯人身上,金风眠自己就不敢让沈青篱出乱子,得了闲空还会给何六打个下手,当然顺便也会给自己开小灶。

    春风楼冬日的生意不如往常红火,厨房在备菜上都有适当的缩减,江满可不管那些,隔三差五总是爱煲汤,仅仅两三个月,沈青篱的身高,都隐隐要追上大他两岁的风谷了。

    欠琳娘的银子还了回去,自己手里的银子也还没花,所以在日常开销上,两人还是比较宽裕的。沈青篱不在去台上抚琴,所以那一个月小几两的银子也没了,近来日子过得颇为安稳,二人也就都不在意这些,反正楼里管吃管住。

    这边放好画卷的沈青篱,见江满去了厨房一下午都没回来,便穿上外披下了楼,向厨房走去。

    江满下午在自己的小屋里,炖山药排骨汤时,发现何六好像有心事一样闷闷不乐。便给他端去一碗热汤,与他坐在一起聊了许久,原是他那青梅的夫家,知道他在外做工,想将十两的赎人银子涨到十五两。

    过了年就能将银子凑齐的何六,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愁眉苦脸起来。

    江满听到此处,也是替何六忿忿不平,这不是抓住一只羊往死里薅吗!就是认定了何六一定会拿银子?真是好不要脸的一家人。

    “六哥,你也不用太着急,你还差多少银子,妹子给你拿了就是,只是白白便宜了那贪得无厌的人家,实在是让人不快!”

    “你的心意六哥心领了,我也不想这般的便宜了他们家,我在想想办法吧,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想起小玲的哭诉,何六心里也不好受,可若真的拿他当了那冤大头,他也不能上赶着往那套里钻。

    “六哥银子我给你备着,紧要关头你就说话,不是什么大事,先把汤喝了吧一会凉了!”江满拍着何六的肩膀,安慰着他。

    “嗯好,若真是没别的办法,一定要加银子才能放了小玲的话,哥就不跟你客气了。”何六也轻抚了下江满的肩头表示感谢。

    站在门对面的沈青篱,见二人熟稔的聊着天,江满还将熬好的汤推到何六面前,那人还将手放在了江满身上,他心底顿时生出敌意。

    江满那小锅里炖出来的东西,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吃过,两人还坐的那般近,即使知道江满对何六没有任何暧昧,他心尖上也像洒了醋一样酸。

    “清欢公子,你来啦!”何六抬头正好看见沈青篱站在外面,便与他打了招呼。

    “嗯,我来找阿满。”沈青篱面色平常的说着。

    江满一回头,就看见身穿紫色外披的沈青篱,在门外负手而立身姿笔直,浓密的墨发顺滑的半披在身后,光是站在那里不动,便是一幅画。

    “呀!公子你来了,想必是等急了,饿了吧?我这就去端晚膳。”说着便与何六告了别出了门口。

    “别端了,我们就在这里吃吧,端来端去的烫到怎么办。”院子里人不多,沈青篱用披风挡着,从江满的袖子里,找到她的手指,紧紧的握在手里。

    “怎么会烫到,不是用食盒的吗?”摸着沈青篱有些微凉的手指,江满嘴角挂上浅笑。

    “我也要喝汤,比何六那碗还要大的!”沈青篱拿眼神瞥着炉子上的瓦罐,声音有些孩子气。

    “好啊,还有很多啊!”江满到炉子前,掀开瓦罐瞧了瞧。

    见她一点没听明白,沈青篱目光幽幽盯着她,好像要把心里的醋意用眼神传给她。

    江满端着排骨汤放在桌子上,推到沈青篱面前打趣道:“你是小孩子吗?怎么这般护食。”

    一瞧这模样就是看人家吃他东西了,不大高兴的样子,江满看他左一句右一句的拿话点她,觉得这样幼稚的沈青篱好有意思。

    天快暗了,这会屋里黑蒙蒙的,江满起身点上蜡烛,刚一转身就看沈青篱小狗一样贴了上来。烛光下,沈青篱自上而下半垂着星眸,眼里无限深情,胜似蜜糖。

    “汤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他用温润好听的声音,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是你的,当然是你的!”江满顺着他瀑布一样丝滑的长发,放在手里一圈一圈的把玩着。

    ——————————

    那日与沈青篱说了何六的烦恼,沈青篱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小玲装病,若是装的像了,也许连十两银子都不用花。

    小玲的夫家怕到手的银子跑了,也未阻止小玲与何六见面,二人偶尔也能见上一面,那婆家就是用这种手段,一直咬死了何六叫他放手不得。

    江满与何六说了让小玲装病的事情后,何六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用这种法子。江满道让他与小玲商议,若是能少给些银子,日后二人的日子也宽裕些,他那小青梅不见得不愿意呀。

    随后何六就找了时间将小玲约了出来,将想法告知于她,小玲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听何六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考虑了许久还是答应了,总不能只等着何六一个人的付出,她什么都不做。

    于是江满与何六二人商议,买通小玲婆家附近的大夫,让他上门看病时,将病情说的严重些,附近只有这一家医馆,必定会是这个王大夫过去。

    况且那婆家的风评也并不怎么好,媳妇还没过门呢儿子就没了,还硬是将人家的女儿娶过来守活寡,这不是造孽吗?若是有机会帮助那姑娘脱离苦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几处一谈妥,小玲回去后没几日就病了,病势凶猛发着高烧,身上还起了疱疹,看着尤为的吓人。

    那婆婆见到手的银子要打水漂,更是慌的六神无主,请了大夫打算死马当活马医时,那王大夫更是对她讲道,小玲这病是内热,能不能好的,端看她自己能不能挺的过去。

    就是挺过去了,身子也要靠昂贵的药材进补,以后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要娇养着。那婆子一听这哪能干呐,这两年家里的活都指着她呢,还有马上要到手的银子,要是她挺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呀!

    何六终于等来了小玲家里那边的口信,说是那老婆子吐了口,要是没有十五两银子,八两也成,只是人现在病了,把人接走了是死是活跟他们家就没关系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的何六激动不已,连夜数了自己的银子,不多不少正好八两,只是将小玲接回来,安置在哪里是个问题,他娶媳妇的银子都给了小玲的婆家。

    家里原本空着的屋子,也准备留给二弟娶媳妇了,若是先让小玲回了娘家,他好怕自己又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了想只能厚着脸皮找到江满。

    “这有什么,不就是为小玲姑娘找个住处吗,包在我身上你看怎么样?”江满眉眼欢快的说道。

    “六哥没白给你喂食,你是个稳妥有能耐的。”

    “那是自然,还有更稳妥的,你要不要听一听?”

    “还有什么?”

    “为何是给小玲姑娘找住处,就不能是给你们两个找住处吗?”

    “什么意思?”

    “六哥,你怎么这般拖沓,你与小玲姑娘这事还需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你说这我也知道,只是囊中羞涩目前还不能为她筹办喜事。”

    “六哥,你接走了小玲姑娘,可有想过离开春风楼?”

    “嗯……这春风楼虽名声不太好,可大厨的月钱从未推迟发放过,离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回了村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个钱。”说到这何六还是有些惋惜的。

    “那干脆就先别回去了,租房子办酒席用不了多少银子,我替你置办。你领着新娘子回村里请大家吃顿喜酒,就说要继续在镇上挣银子,在把人领回来就是了!”江满越说越觉得可行,目前何六在春风楼的差事稳定,没准过完年就要涨月钱了。

    两人在这镇里讨生活,也比回村听别人说闲话自在,又月月都有小一两的银子拿,在这镇上算上房租一年有个四两银子,也是非常不错的生活了,回头还能攒下几两呢。

    听着江满给他描绘的美好未来,何六心动了,头脑豁然开朗,是啊为啥非得回去呢,在镇上挣银子不好吗,年底回了村里还能给家里买年货,这不是神仙一般的好日子吗!

    虽然他是家里的老大,可二弟也快成亲了,父母身子骨又硬朗,他离开家完全没问题,等有了积蓄在领了小玲回去也不迟啊。

    “妹子,我听你的,就在这镇里做活养家,你说这日子,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何六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脸上一直挂着傻笑。

    “你回村办酒席的银子,我先给你拿十两,剩下的你跟嫂子先用着。我过两天去给你们找房子。”江满自己出不去,却想看何六在外面过上高兴的日子,自打她到了春风楼,何六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他的事江满自当上心些。

    “到底还是用了你的银子,等六哥这边稳定了,便还你。”

    “说这就见外了,我不差你这十两,就当是妹子给你的喜酒钱了,况且……我家公子偶尔也会给我不少银子。”江满压制住想要炫耀的心思,小小的秀了一把恩爱。

    何六不曾想江满这般给力,心下将这妹子的恩情给记下了。只是又有些踌躇的开口道:“你在别人的事情上这般通透,可有好好的想过自己的事情?你与那清欢公子的事情,楼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女儿家的名声怎么办?以后要如何?”

    “他不好吗?目前除了不能离开这,没有缺点,即便是有我也喜欢。”

    “哎,那般仙姿玉骨的少年自然是好,只是这身份着实是难办,若是你坚持守着他,六哥怕你会吃苦。”

    “谢六哥的好意,可若不是这样,我与他云泥之差,又能去哪里守着他呢。”她也不愿意沈青篱有这些劫难,可既然已经这样了,她有时也会感激一下老天爷,给了她靠近他的机会。

    所以就算处境在艰难,她都要克服,

    “嗯,……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便好,六哥支持你。”何六也是怕江满听到那些,说闲话的乱嚼舌根心里不舒服,不过看她这样,大概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的。

    是了,虽然有人有意无意,将她们二人的关系说的很难听,可没几个敢当着江满的面说的,怕自己也断了三个肋骨。

    再说这春风楼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没几个人在意这种事,那些嚼舌根的多数也是妒忌罢了。连楼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其它人那点小心思,在江满这里根本就不够看。

    与何六告别后,想起今日刚取回来的棉被,自己留着一床,还有一床要送到沈青篱的房里。新蓄好的被子厚厚的,软软的,眼看要下大雪了,江满特意让人做了两床被子,要比明月阁里的厚实许多。

    上了二楼发现沈青篱不在屋子里,连门也没锁,那应该是在附近了,江满抱着被子推开房门,便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物品摆放整齐,挂着帷幔的架子床铺的干净利落,江满抱着新被子,直接放在了床上。将原有的被子替换时,发现里面有一个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盒子露了出来。

    盒子做工精细,还没上锁,这盒子江满没见过,不知沈青篱什么时候新置办的,好看的紧。她把盒子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好奇的很打开来看看这装的是什么?

    发现里面是个卷轴,从背面透出的颜色看应该是个画轴。她将被子推到一边,把画卷慢慢打开,初看是惊艳的,在看就不对劲了。

    这时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沈青篱提着一个木桶回来。刚刚他去打了水,这会快到午时了,今日他去的有些晚了。

    江满注意力都在画上,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沈青篱见江满在屋子里,刚想说话就看见了《鸳鸯秘籍》的一角,顿时羞得玉白的脸上一片粉红,连耳根都是热的。

    江满一个回头,便对上了沈青篱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整个人看着粉粉的,站在那里有些着急的模样。

    “那个,那个你别看,是画给荣宝斋的。”有点着急解释的样子,两步上前想把画轴收起来。谁知低头一看,见她刚好翻到一帧比较露骨,动作极其直白,穿的最少的那部分。

    这下沈青篱连动作都是僵硬的,收着卷抽的手,都不知该怎么动了。江满看他紧张成这样,她一个被抓包的都不尴尬了,只觉得他动作像个木头人一样,有趣的紧。

    “没看完,没看完,你不用紧张,你卷反了!”

    听了她的话,沈青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脸生无可恋的将画轴重新卷起。

    “嗯……其实挺好看的,像是带图的画本子。”看着他红透的耳垂,江满想着要不调节一下气氛。

    收好画轴的沈青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将盒子放到一边,那双勾魂的眼睛泛着水雾一样,盯着江满白皙的鹅蛋小脸,修长的手指勾着她的侧脸,将自己滚烫的脸贴了上去。

    江满发现自己一个没注意,就让他抱在了怀里,紧贴着的脸颊能感受到他传来的温度,是挺烫的,她心跳有些加速,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我就贴一会,脸有点热。”说着扣在她侧脸的手,又往回按了按,微烫的面颊又贴了回来。

    江满已经习惯他这粘人的毛病,索性就随他去了。

    这边脸上的温度下去了,又换了另一侧,神情也不像刚刚那般紧张了,另一只手在少女的腰间挠痒痒一般,来回的游走。

    看着眼前白里透红,圆润饱满的耳垂,沈青篱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起自己画的那些人物,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高了。

    好像被人控制了一般,在江满耳边对她说道:“若是你喜欢,以后我也可以给你画。”

    江满温和灵动的大眼眨了眨,沈青篱脸上的温度,好像传到了她的脸上,她怎么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呢。

    “呵呵………不用不用怪累的,我就不用了,还是拿去给荣宝斋吧换银子要紧!……呵呵……。”江满让他撩得有些语无伦次,真是个不省心的妖精,到底还是让这春风楼给带坏了。

    45  ☪ 一起回家

    ◎京城来信◎

    近来江满遇到一件大事, 天大的事,江父江母要来渝州城。

    眼看没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江父的谎言在江母那撑不住了, 在严刑拷问下全都招了, 江母听说女儿为了一个男子,跑去渝州不回家了, 架着车就要去把女儿给绑回来。

    好在江父说由琳娘看着她, 出不了什么乱子,随府来的信也未言明江满在春风楼,二人便以为江满一直住在随府。可再野的孩子, 出去玩一两个月的, 也该回家了。这都几个月了, 也不知道回家,仅来过两封信, 就跟消失了一般。

    江父也觉得是时候该去看看女儿了,虽然答应了她给他一年的时间, 可心里哪能不惦记孩子,还是该去看看的。

    可眼下正是铺子里最忙的时候, 江父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让女儿回来。这边稳住了江母那即刻启程的心思, 那边给渝州又去了一封书信,要江满在年底之前一定回家, 若是她不回, 那她娘就会去亲自去找她。

    江满接到书信后, 愁眉紧锁搜肠刮肚的想办法, 不是她不想回家, 只是回去后母亲一定会寸步不离的看着她, 直到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后才能松手。

    若是讲不通道理, 给她锁在屋里,那岂不是要见不到沈青篱了,她自己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这肯定不行。

    沈青篱敲门进了她这小屋后,就见江满使劲摇着头,连头上的发髻都快散了。

    “怎么了?这副模样。”他放下手里的橘子,走到她身前。

    “我爹娘来信了,要我回去。”江满撅着嘴,抬头看沈青篱。

    听说她要回去,沈青篱的心里像被人重重砸了一拳,酸涩微疼。手指拾起她掉落的发丝,轻置而后。

    “你是该回去了,早些回去也好。”说出口的话,自己的耳朵却是听不见。

    “我没说回去呀!你不要我啦?”江满抬头,略带笑意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青篱。

    沈青篱拉起江满的手,迟疑道:“看裴述的样子,在达到目的之前,不会轻易放我走的,年后估计也是走不了的,我不想让你也蹉跎在这。”

    尽管沈青篱心里满是挣扎,可他明白江满跟在他身边,只会让她陷入这堆麻烦里,他不愿意看到她受牵连。

    呵,说的大义凛然的,面上表情委屈巴巴的,看那微微红了的眼眶,装什么装呢,亏得姐是个厚脸皮的,要是那薄皮的小娘子,还不得早就跑了?

    江满直接在床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沈青篱一眼,然后弯腰在他额头上结实的吻了一下,语气平淡道:“我哪也不去,你不用想那有的没的。”

    被突然吻了一下,沈青篱多余的心思没了,上下起伏的心,被江满的话熨烫平整。

    “可伯父伯母那里,你要怎么交代,这么一直不回去,也不是办法。我过几天要去京城将画轴送去荣宝斋,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

    “楼主会让我们一起走吗?”江满眼神一亮。

    “让他派两个人跟着就是了,现在不是怕他不让走,而是去哪里都躲不开裴公公,也就没有那个必要跑了,裴述想从我这里得到些重要的消息,他一时半刻还不会翻脸。”

    “那好,等我给何六哥他们找了房子后,我们就动身。”江满牵着沈青篱的双手摇晃着说道。

    “嗯,好。”沈青篱抽出手,一个打横将人从床上抱了下来,让她坐到里面,转身拿过橘子坐在她旁边,给江满剥橘子。

    冬日里干燥的空气中,剥开橘子皮的清甜味道,在小屋里四散开来,让整个屋子都清香扑鼻。黄澄澄的果肉晶莹饱满,在沈青篱俢长如玉的手中托着,递到了江满这边。

    “哪来这般新鲜的橘子?”江满小馋猫一样,在旁边眼巴巴的等着他剥橘子皮。

    “在风谷那边拿的,昨天有人给他送来的!”

    “是丽嘉那个俏娘子吗?”江满一颗八卦的心,瞬间被点燃。

    沈青篱被她竖着耳朵的小表情逗笑了,告诉她那个姑娘每隔半个月,会送些东西过来。上次风谷瞧他的披风好看,还不要脸的也跟人家要了一件,穿上之后还在他面前炫耀,臭美的紧。

    江满听后乐得前仰后合,愉快的气氛将回家的烦恼忘在了脑后。

    江满为何六租的小家,离春风楼不远,不过在一条隐蔽的胡同里,与百花街的热闹不同,是个安静的小院子。

    屋子不大租金便宜,何六请了假将屋子简单布置一番,江满还特地送了红喜被。小玲被接出来后,直接安置在了这里,何六还睡在春风楼,等二人回了村里办了酒席,就会搬到一起住。

    何六成亲,江满很高兴,前前后后忙里忙外的。沈青篱想自己是不是,也该攒些银子了。

    上次裴述来春风楼时,与他讲了一个传说,是一个关于宝藏的传说,与他父亲有关。让他要是想到什么线索便说出来,若是当真找到了宝藏,解了大盛朝的燃眉之急,那么圣上没准就免了他沈家的谋逆大罪。

    沈家还有个小的,如今他又有了江满,对裴述说的话,很心动。可父亲除了一块玉佩什么也没留给他,这寻宝之事说的容易,却无从下手。即使他知道那玉佩许是不简单,可单凭这一点线索,就漫无目的的去找实在太难。

    而且裴述也没说,为何父亲会与这宝藏有关,两人好像在互相打探对方手里的底牌一样,你来我往步步试探,不过裴述对他有耐心的很,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是个狠辣无情的人,不知是装的太好了,还是真的念及他父亲的救命之恩。

    江满给京城的江父去了书信,说是再过几天就回家,叫父母不必担心。这边何六的事情办妥之后,便与楼主打了招呼说是去京城一趟。

    沈青篱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京城一趟,楼主也被迫习惯了,只是这九千岁吩咐了,不能让人出一点岔子,他还是小心的给派了四五个人一起去,这人只要不丢,爱去哪去哪。

    楼主大发慈悲给了七天的时间,最近九千岁公事繁忙,估计一两个月之内,是来不了春风楼的,楼主也就给沈青篱放了假,只是走之前敲打了他两句。

    其实用不着他敲打,沈青篱也不会跑的,他对裴述说的事情,也很感兴趣,想着拼一把或许能挣个自由身。

    江满得知沈青篱能与自己一同回家,兴奋的一晚没睡着,第二天连忙准备收拾东西。虽然只能回家待上两天,也让她高兴的很,有种去郊游的心情。

    至于回家后如何与她娘亲解释,那是到家门口前才想的事情,现在只想多装些好吃的路上吃。

    给水囊包上了棉罩子,尽量让它保持在温热的状态。这次不赶时间,天黑可以宿在客栈,带些糕点干果就成了。

    出门前,沈青篱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别致的发簪,是金镶宝石的蜻蜓样式,以累丝制成蜻蜓形状,须端嵌珍珠,翅膀与腹部嵌红色碧玺,俏皮新颖,沈青篱第一眼看到这个簪子时,便觉得十分适合江满。

    江满在春风楼因多有不便,发饰衣着上素气的很,他明明记得她以前也是戴首饰的。如今倒是不方便了,可这次出门是可以戴的。

    果然这俏皮的金簪,戴到江满头上,如找到主人一般合适鲜活灵动。

    “哇,这个发簪好漂亮。”江满对着铜镜照了又照,轻轻摸着蜻蜓触角上的珍珠爱不释手。

    “喜欢的话以后我再送给你。”

    “嗯,喜欢。”

    “穿好衣服我们走吧,我在外面又雇了一辆马车,免得你与其他人挤在一处。”除了一些干粮糕点,他们也没什么需要带的,沈青篱提着装画轴的箱子,与小包的糕点,江满带着水囊,两人穿着上次备下的冬装,登对的很。

    趁着早上楼里人还没醒,便悄悄的出了春风楼,坐上备好的马车向京城的方向驶去。前后两辆马车吱呀吱呀的慢赶着,雾蒙蒙的空中,慢慢飘下柳絮般的雪花,洋洋洒洒满天飞舞。

    昨晚兴奋的一夜没睡的人,此刻缩在小被子里,两颊晕红长睫忽闪,头一下一下的点着,头上发簪的掐丝都跟着在一颤一颤的。

    看她就要撞到车厢上了,沈青篱便将人拉进怀里,单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将被子给她盖好。

    “睡吧,还有好久才能到客栈。”

    “嗯。”江满迷迷糊糊的答着,将身子转了过去,在沈青篱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双手箍着他的腰身,睡的安稳。好在外面的雪花并不急促,四五个人轮流赶车也不耽误赶路。

    这次依旧找了熟悉的护院,与他们一同进京,几人见又有俏活找上门,自然是高兴的。这次又不赶时间,几人还备了酒肉,路上好打牙祭。

    “这快下午了天又冷,张哥他们在车里喝酒,公子你要不要也来两口?”前面赶车的护院对着里面说道。

    “我就不喝了,李哥自去跟着喝点吧,这天赶车也是辛苦。”沈青篱回道

    “那我就先去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让我们赶上了,真是巧,哈哈哈。”这赶车的护院,说着便去了另一辆马车上。

    沈青篱托着江满脑袋的手,有些发麻。看着睡了快一个半时辰的人,笑得有些无奈,这在睡下去,晚上又该精神了。

    “阿满醒醒,醒了我给你吃糖。”沈青篱轻摇两下臂弯。

    “嗯……?江满在他怀里像个小猫一样,蹭了好几下才惺忪的睁开杏眸,凌乱的碎发贴在额前,大氅上的柔软的毛领衬的她小脸粉白。沈青篱忽然不想再将她带回春风楼了,不知为何这姑娘越长越惹眼,身段也在抽条,腰肢越来越细,唯一没变的是依旧笔直的像棵小树,整日温暖乐观。

    “糖在哪里?”江铱驊满揉了揉眼睛,还惦记着沈青篱刚刚说的糖。

    沈青篱从旁边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个糖葫芦。

    “呀?哪来的糖葫芦?”刚睡醒的人,声音有些软。

    “出渝州之前,听到有叫卖声,便买了一个。”

    “我还没吃过渝州的糖葫芦呢,我尝尝。”糖葫芦已经放在车里有一会了,不是很凉好在还没化,江满伸出舌尖,贴在山楂外面的糖衣上,灵动的眼眸微眯着。

    “甜吗?”沈青篱温润的声音不经意间想起,往日清澈的凤眸里蕴着怜意。

    “甜啊,不信你尝尝?”

    46  ☪ 女婿上门

    ◎母女过招◎

    车厢里光线昏暗, 江满刚刚睡醒的脑子还不太清醒,听到沈青篱也想吃,便把糖葫芦举到他嘴边。

    “给你!”还在他唇边晃了晃。

    看她迷迷糊糊的, 还记得将东西递到他嘴边的模样, 沈青篱怎么瞧都心生欢喜。

    他抓过江满拿糖葫芦的手腕,欺身上前低头吻在她莹润的红唇上, 慢慢感受着清甜的味道与柔软的触感。

    江满还有点懵, 只觉得心跳好快,水润的眸子睁的大大的看着他,还有点溜号, 这人鼻梁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呢, 纤巧笔挺又白皙如玉。

    那只没拿糖葫芦的手, 落在他下颚上来回的摸索着。垂眸注意力都集中在红唇上的人,抬眼便见江满瞪着大眼睛, 手还在他的侧脸上游移着,带起阵阵的酥痒。

    让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沈青篱耳垂发红,心底又觉得意犹未尽, 便抬手将她的眼睛盖住, 将人抵在车厢上,一手紧搂着江满的腰, 加深了亲吻。

    青涩又撩拨的深吻, 很快便让刚刚还在溜号的人天旋地转喘不过气。盖在手掌下的眼睛起了水雾, 睫毛一眨一眨的, 在沈青篱的掌心里挠痒痒。

    温热的唇舌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双手挂在沈青篱脖子上, 手里的糖葫芦都快拿不住了。

    从开始的试探到后来的热烈缠绵, 让她意乱情迷感觉都要化在这个吻里了。

    颈间传来阵阵的微痛感,沈青篱才将手掌拿开,入眼的便是一双水雾般的眼睛,和微微颤动的长睫。江满见沈青篱盯着她看,羞红了脸,将糖葫芦塞进沈青篱的手里,便解下了披风将自己整个头都蒙在了里面,一动不动装死。

    看她这副模样,心跳稍稍恢复平静的沈青篱,不由得笑出声,还以为能主动亲他的姑娘胆子有多大,没成想竟然害羞成了这样。

    前面的车上,几人酒喝的差不多了,雪也停了,又开始继续赶路了。

    “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不要!”躲在里面的江满声音嗡嗡的,可态度坚决的很,就是不出来。

    沈青篱掩饰不住脸上笑意,看着像个蘑菇一样,将自己蒙上的人,伸手将她拉到座位上。

    “天快暗了,我看不见你的出来吧,这水还热着呢!”

    蘑菇包动了动,从里面钻出大半个脑袋,眼神在他手里的糕点上转了一圈,鼓着脸颊娇气道:“你喂我!”

    “好!”沈青篱没有迟疑的回答道。

    “过了前面的路口,就离客栈不远了,到了客栈给你点个热汤吧,先吃两块糕点垫垫肚子。”

    “嗯……嗯。” 江满应着。

    两天的路程不远不近,马车晃晃悠悠便到了城内。沈青篱给几个护院找了客栈休息,与江满带着画轴去了荣宝斋,将画好的《鸳鸯秘籍》交给掌柜的。

    说好这画是四千两的,掌柜见他需要银子,便与沈青篱按照三七开,若是往常一般都是四六分的。掌柜给沈青篱抵了三千两银子的外债,沈青篱从掌柜的这里拿走了五千两,这样折价下来,还欠两千两。

    江满把他拉到一边,问道:“那五千两银子,可是为了赎我?”

    “是啊,心疼啦?可莫说五千两,就是一万两也是得赎的,没事的莫要担心。”

    “可掌柜不是也说了,最近没什么买卖,你要从哪里挣银子还他?”

    “银子的事,可以回去再从长计议。这边不行了,在想别的办法。”

    “我这里有银子,原本是要将你从金风眠那里带走的,暂时不用了,你拿去还给掌柜的吧!”江满说着从怀里拿出银票,塞进沈青篱手里又道:“你跟他清了账,就不用自己在过来这里了,你总出门我不放心。”

    “嗯………好!”现在又不用给金风眠挣银子,手里还余三四百两,应该是够用一段时间的,若是崔掌柜这没什么活,他到也可以慢慢去琢磨其它的。若是再有需要他的地方,也可以托别人从中来往,不赶时间的都不用他再亲自过来了。

    《鸳鸯秘籍》也能在年前交到张夫人手中,正好能赶上过完年的秀女初选。

    二人赶马车直接去了江府,江满这才想起来要如何与父母交代。护院两人跟着沈青篱在前面赶车,其余三人已去了客栈休息。

    楼主既然交代他们是出来盯人的,总要做做样子才是,这清欢公子也是怪会做人的,一路上吃喝都给供的足足的,叫他们也不好怠慢。

    马车停到永兴街,江府后门的街上,前门太过招摇,若是引起别人的注意,便不太好了。

    “两位大哥,我们得在这亲戚的家中,小住两日,你们先在客栈处落脚,两天后我们在汇合,你们看如何?”沈青篱询问着两人的意见。

    “好说好说,那我们兄弟就在客栈等着公子,只是公子可莫要不守信用,连累了这亲戚家里可就不好了。”赶车的护院,将话递了递,该说的还是得说。

    “那是自然,如今也是无处可逃的,几位大哥放心就是了。”听了护院的话,沈青篱眼神闪过一丝晦色,随后又平静说道。

    见两人确实赶着马车,回了客栈的方向,二人才转身准备进门。

    沈青篱抓着江满的手有些紧张,有种女婿上门的感觉。不过这条街好熟悉,好像离沈府也不是很远。

    是了他想起来了,这里是永兴街的后身,只要直直的穿过四五条街,便是沈府的位置,芙蓉街不像永兴街这般热闹。

    是稍有些能力的权贵住的地方,后来父亲的官位越做越大,却也低调的很,尽管此处的地段已经不在符合他的身份,也没有想着再换去旁处。

    沈青篱抬头,眼神向沈府的方向望去,有片刻的怔然。

    江满就怕他想起沈府,还特地让护院绕了两个圈才到永兴街后身的,见沈青篱有些出神,江满拉了拉他的手,让他去敲门。

    “我去?”沈青篱看着厚重的大门,有点胆怯,紧张的很。

    “进了门之后,若是问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你一律先不要回答,听我编就行了!”江满叮嘱道。

    沈青篱也知道,他在南风馆这事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说的太透四个人都会很尴尬,还是先听阿满的吧!

    “咚咚咚!!!”上前扣响了门环。

    “谁呀?”门内刚好传来江母的声音,江满一把躲到了沈青篱的身后,不敢冒头。

    江母说话的功夫,便将门打开了,见门口站着一个眉目如画少年,好看的紧还冲她笑着,疑惑问道:“公子这是想找谁?”

    还未等沈青篱开口,江满就把头从他身后探出半个,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娘,母女两个刚好撞个正着。

    “好你个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呀!啊?”江母愣神之后,看清这是自己家那小没良心的,一个没忍住,伸手就要去捏江满的耳朵。

    “伯母息怒………。”沈青篱不着痕迹的挡着江满。江母打量这眼前的沈青篱,才稍稍的收敛了怒气,前几天收到女儿的家书,说是近两天就要回家,本已经消了的气在看到江满那一刻,又控制不住起来。

    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一点不知道收敛,整天的在外面胡闹,要不是他爹压着,她可能早就去把人给揪回来了。

    “娘,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啊,在外面打女儿被别人看到了,是要笑话你的。”

    “我女儿都跑出去不见了踪影,我还会怕别人笑话?”江母还是将女儿拽了出来,眼神在沈青篱的身上看了两圈,态度好了些。

    “这位是?”虽然它心里可能已经有了数,可还是想问问。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了,怪不得相亲时,这个横不行,那个竖不干的,原来是心里有人了,这般样貌的公子住进了心里,那是亲娘都挖不出去了,哼!

    “伯母金安,在下沈青篱。”他将身子站的端直,以标准的姿势向江母行了一礼。

    江母长相温婉,本是江南一带的小家碧玉,只是嫁给江父后,被这边的豪爽气息给同化了。

    加上江家父女又都是一样的性子,所幸江母也就逐渐放开了,行事做派越来越不像江南女子了。

    这会在客人面前,一时间也是没收住,这个账要算在江满头上的。

    不过这些回头再说,她用一双与江满相似的杏眸,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沈青篱硬着头皮,任江母打量着,江母虽然在埋怨着女儿,可沈青篱听了也很惭愧,便老实的站在那里,表情迎合。

    江满不知道怎么说,便在她娘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是女儿给你去外面找的女婿,我这不是怕您着急上火,没办法才自己去找的吗。”这沈青篱还要在江府住上两日的,总不能说只是朋友吧,什么朋友能直接住到自己家里。还是坦白吧,没准她娘脑子一热,还能让她跟着回去呢。

    听了江满这么直接的话语,江母眼睛都瞪大了,皮笑肉不笑的对江满说道:“你的账,我们以后再算。”

    转头又满脸笑容的请沈青篱进屋,尽管初见如此意外,沈青篱还是能感受到江母对女儿的关心,是他羡慕的样子。

    “刘妈,一会去多买些菜,阿满带着客人回来了。”刚刚进了院里的江母,声音里都透着高兴,吩咐着下人去买菜。江家没有丫鬟,只有两个粗使嬷嬷,一个管做饭,一个管打扫,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

    两个嬷嬷听了小姐回家了,都高高兴兴的出来迎接,见她身后还跟一个神仙般的公子,两双八卦的老眼,就差给江满身上盯出窟窿来,又不好当着人家的面直接问什么,只能将一肚子的八卦憋在心里。

    “王妈,帮沈公子收拾出一间客房吧。”江母转身又吩咐道。

    “哎………好好………我这就去啊。”王妈也乐的见牙不见眼。可见江满的婚事,眼下是江府的头等大事。

    “多谢王妈妈。”沈青篱温声道着谢。

    “对了,刘妈顺便去猪舍将老爷也叫回来,告诉他阿满回来了。”江父一大早去了猪舍那头,不在铺子里。

    “好咧,夫人我这就去。”刘妈也兴冲冲的出了院子。

    一时间人口不多的江家,因江满的归家瞬间热闹起来。

    47  ☪ 父债女偿

    ◎执玉之人◎

    宽敞的正厅里, 一盘一盘美味佳肴端上桌子,江父看自己的女儿哪里都好,又是给夹菜又是给添肉的, 对于将女儿骗的团团转的小子, 就没这么热情了,但因为女儿喜欢, 好在也没给什么脸子瞧, 面上也过得去。

    江母在接受了这个好看的公子,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女婿后,那是丈母娘看女婿, 越看越顺眼, 欢欢喜喜的给沈青篱夹着菜, 这沈公子哪看着都挺的,就是瘦了点, 多吃些的好。

    “沈公子的情况,你八叔在信里跟我提过, 你们眼下有何打算?”虽然问的是江满,可那双带着霸气的眼神, 却是看着沈青篱的方向。

    沈青篱见江父看过来的眼神刚要开口说话, 就被江满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只好老实的闭了嘴。

    “爹, 你也知道沈公子他如今身不由己, 被人陷害发配不成, 反而落到了渝州成了奴籍。好在如今所有的困难都挺过来了, 眼看着就离自由身不远了, 他如今暗地里帮着朝廷的人做事, 只是奴籍的名声暂时不太好听而已。”江满半真半假的说的含糊。

    江满在得知八叔要给家里报信的时候, 在隋简那里软磨硬泡,硬是将春风楼里的小倌,改成了服役的罪奴。还骗江父江母自己住在隋府,只是偶尔去照看沈青篱。

    隋简一开始是犹豫的,可架不住江满在他耳边,一直像个小蜜蜂一样嗡嗡的,再说他知道的时候江满都在春风楼住了许久了,实在熬不住小辈的央求,便答应了她,想着这姑娘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他时常派人去看着点就是了。

    江母听了沈青篱的遭遇,眼里更是多了慈爱,这孩子瞧着就是温润有礼的性子,虽然长的实在是惹眼了些,可若是没被沈府连累,那可真真的万里挑一的佳婿了,她家满满可是捡不到这种漏的。

    可是就算再好,如今这罪奴的身份,江母还是不大满意的,要不是这个死丫头,一声不吭的就跟着人跑了,她可不一定会认下这沈公子的。想到这江母用那与江满一样杏眸,悄悄的剜了她一眼,这女儿生来就是与她作对的,一点没个小棉袄的模样。

    江父则是看了看二人的穿戴,看着过的还不错的模样。又听是给朝廷办事,恢复自由有望,板着的肃脸上缓和了些。

    “我们家满满是个姑娘家,当初她不顾一切偷偷去了渝州,照看落难的沈公子,如今沈公子既然已转危为安,那么对你二人眼下的情况有何安排?”江福禄的声音不大,可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沈青篱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艰难,看着一日比一日更加出挑的江满,恐怕不适合呆在春风楼了,他不能自私的将人继续留在身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光是想想都要受不了的程度,还是留在家中的好。

    “伯父,这次带阿满回来,便不打算在让她跟着回去了,渝州那边处境不如这里安稳,还是呆在家里的好。”再三思虑,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这边话音未落,江满便转头瞪大眼睛,盯着沈青篱瞧。恨不得在桌子下面踢他两脚,这家伙怎么一张嘴,就帮倒忙真是气死她了。

    “沈公子说的对呀,阿满你就呆在家里吧,等沈公子的事情有眉目了,你们将来才能有好日子过,你一个姑娘家一直跟在他身边,也不是办法。”江福禄耐着性子与江满商量。

    “爹你要变卦,你不记得答应我什么了吗?”江满眼睛瞪的溜圆,一下一下的给江福禄眨着眼睛。

    江福禄假装看不到,压根不往江满那头看。

    “就这么说定了吧,沈公子在府上歇息几日,回去时满满就莫要跟着啦,好好的呆在家中,等着沈公子将自己的事情解决之后,再来江家也不迟。”江福禄也没给两人再说什么的机会,直接将这事给定下了。

    对江父的提议,沈青篱没什么资格反驳,更何况她也不放心江满一直待在春风楼。

    “娘,你看他……………。”江满拉着长调向江夫人控诉着父亲。

    江母见江福禄不让女儿再出去疯了,心下满意面上假惺惺的说道:“满满也是大姑娘了,自然是会安稳在家里等着的,是吧满满?”

    看着两人一致对外的语气,江满往椅背上一靠放弃游说了,反正她不是个听话的,父母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再想办法就是了。

    沈青篱眼角余光都都在江满身上,想到她可能不会跟自己一起回去了,就想多看她两眼,以后想她时,便能想起她更多的模样。

    过了片刻,沈母看了看沈青篱,还是没忍住,又说道:“嗯,虽然沈公子如今形势艰难,可你与我们家满满的事,也算是定下了,即便不能纳吉婚定,也该有个说法。”

    这女儿上赶着非要这个姑爷,人都追去了,他们又怎能不认下这个姑爷,况且这孩子看着就招人喜欢,比自家的女儿稳当多了,坐在饭桌上,身子笔直,姿势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看着就舒心。

    可在怎么样,也要师出有名啊,哪能就因为心意相通,这么不明不白的等着。若不是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江母说不定还会拦一拦。

    可看看自己那女儿,哎,算了随她去吧,左右她就这一个孩子,她能过的顺心最好。

    “伯母说的是,自然要按照规矩办的,若是伯父伯母能答应我与满满在一起,我今日便可写下婚约,等年后再送来信物。”

    江满看沈青篱说的煞有其事,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桌子底下的双脚,却不自觉的换着位置,显示着他的窘迫与不安,她忽然有些心疼他。

    就他现在的身份谈这些,真是为难他了,别说三媒六聘了,他连个自由身都没有,还谈何婚娶。只是今日赶鸭子上架谈到了这,若是没有个态度,他在父母的眼里还能剩下什么呢!

    “怎么没我信物呢,不是都已经给我了吗?”江满看不得他这样,从脖子里拽出了墨玉,递给了她娘。

    “您瞧瞧,这是沈家祖传的玉佩,如今都到我手里了,他家里没有别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的了主。”

    又对着沈青篱说道:“我爹娘不是那等迂腐守旧之人,你莫要担心。”说着还背过身与他眨了眨眼睛。

    江母瞧着手里的墨玉,当真是漆黑如墨,触感光滑,就连上面起伏的纹路都似浑然天成,有行云流水之势,整体透着大气古朴。就一点形状怪了点,总觉得缺了一半。

    “当真是玉色庄严,贵在气韵。当家的你怎么看?”江母把玉佩递到了江父手里。

    江父接过玉佩的手都在不自觉的颤动着,只是幅度微小,其他人并没有察觉。他震惊的目光,落在这个让他熟悉却又陌生的玉佩上。

    这会江父心跳如鼓,还有点心乱如麻,一双有气势的眼睛,紧紧盯着手里的墨玉,好像要将它盯出个窟窿。

    “哎,看看得了,这般细瞧是做甚,又不是给你的。”江母见江父直勾勾瞧着人家的信物,怕他在人面前出丑,直接拿了回来还给了江满。沈青篱也紧张的很,没有注意到江父的反应。

    江满宝贝似的又挂回了脖子里,虽然形状差强人意,可这是沈青篱送的,那便就是最好的。

    江父将目光移到了沈青篱身上,透过姿容绝佳的少年,好像在找着似曾相识的影子,他确定自己不认识沈知年。曾经也有幸远远的见到过那位大人,可他并不认识他。

    沈青篱被看的有些发毛,手指都不知道该拿些什么,以为是江满的父亲对他不满意,心下又是紧张又是沮丧,眼神讨好的看着江母。

    “沈公子,多吃点菜,这可是我们府上的拿手菜了,快吃一会都凉了!”

    “当家的,你可要和颜悦色些,若是将人家公子吓到,你女儿要跟你算账的!”江母在江父身边,小声的嘟囔警告着。

    “沈公子,多吃菜,吃菜!”回过神来的江福禄,也招呼了两句。

    见他表情和善了些,沈青篱顿时感到轻松了不少,还有心情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江满的手指,面上镇定自若的夹着菜。

    晚上沈青篱在客房,早早的歇下了。只是一想到江满就要跟他分开了,便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理智上的想法是一回事,感情上的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知道不能跟她在一起了,可这得花多久的时间才能适应,没有江满的日子呢!真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后悔,然后又痛恨这样自私的自己,脑子里有两个小人打了半宿的架。

    江福禄睡前独自在堂前坐了很久,江母以为他是在消化女儿大了要嫁人这个事实,便没在管他。

    屋子里的炭炉烧的旺旺的,却暖不到他的心里,这样都能遇到,这是什么天定的缘分。他们一家人在这闹市里安稳了许久,以为能这样一直安稳的过下去,可一切都被中午那块玉佩给打破了。江父合上眼,回想着漂泊且动荡的前半生,无奈的叹了口气。

    人是女儿自己选的,承诺是他曾经亲口答应的。如今更像是因为自己的遗忘,而这本该属于他的任务,落到了女儿头上。哎,罢了都已经摆在眼前了,自然无处可躲了,他江福禄也不是那等不守承诺之辈。

    只是怕连累到女儿,可如今她已然躲不开了,就随她们去吧!

    第二日,江满便被父亲叫到屋内,听说江福禄同意她继续跟在沈青篱身边,江满怀疑自己听错了,昨日父亲态度坚决的反对着,今日便改了主意?难道是母亲游说了他,也不对呀,母亲跟父亲是一伙的,才不会替她说话。

    不过能让她跟着沈青篱一起回去就好,他一个人呆在春风楼,她怎么能放心。两日后,不知江父是怎么说服江母的,竟然还给二人收拾了不少东西,连人带物一起送出了江府。

    看着又带回来的江满,沈青篱此刻的心情是复杂又带着期待的。

    “阿满,回去后你不要住在春风楼了,我看何六夫妇住的地方就不错,安静又离春风楼不远,不如你在他们旁边也租一间屋子吧,这样我能放心些。”看着在手里挑糖豆的江满,沈青篱开口道。

    “不,我觉得我那小屋非常好,不要出去住,你想都不要想!”江满说着拿起一颗红色的糖豆,喂到了沈青篱的嘴里。

    酸甜的果味彩糖,打断了沈青篱想继续游说的心思,想让她搬出去这事又搁浅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在官道上赶着,前方的树枝都挂在高处,被等吹的颤颤巍巍。

    二十年前的一个寒冬,江福禄领着四五十人的小队,在各路英雄揭竿而起,打的不可开交时,偷偷占据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头,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没过多久,便在一次下山的行动中,遇到了曾经的同袍,那人正被人追杀之际,与江福禄这一对队人马相撞。

    见昔日的兄弟性命危在旦夕,江福禄立马吩咐手下人去营救,只是到底晚了,身中数刀的兄弟还是咽了气。

    只是临死前,交给他一块雪白的玉佩,说他若是见到拿着另一半八卦玉佩之人,说什么也要护他一命,将自己带着的两箱金银留给了江福禄后,就闭上了眼睛。

    这人曾经对江福禄有着知遇之恩,也有兄弟情义,更知道这人的身份不一般,他的话江福禄自然是放在了心里。等到后来天下太平之时,将福禄便分了金银,遣散了兄弟们,让大家各自去谋生了。

    刚到京城的头几年,他也是有偷偷打探过玉佩的下落,可这人海茫茫,他仅靠一点点的线索,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毫无头绪。

    在者这玉佩跟前朝,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不是能放在明面上做的事情。慢慢的便不再执着于此事,谁知如今竟然自己找上门来,莫不是他那兄弟在地下显灵了?

    48  ☪ 绿柳辞行

    ◎撞个正着得哄一哄◎

    小屋里的火炉烧得热热的, 江满坐在炉子前,翻着烤熟的地瓜,外焦里嫩的地瓜, 烤的很是火候。掰开一半, 喷香的味道飘进了五脏六腑,咬上一口又香又甜, 这大冬天的外面寒风凛冽, 江满坐在炉子旁吃着烤地瓜,别提多美了。

    “咚咚咚,小金主你在不在屋里?”门外响起了绿柳的声音。

    “在的, 进来吧。”江满不知绿柳为何会来找她, 但来的很是时候, 地瓜刚烤好。

    “你这屋子暖和的很啊,什么这么香?”绿柳一身水粉色的山水纹夹袄, 看着温柔喜气。

    “刚烤好的地瓜,你很有口福啊。”说着将另一个地瓜, 也翻了出来,这个本来是沈青篱的, 不过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他还在明月阁研究图呢,一时半刻也不会出来。

    “我这么有口福, 那我可得尝尝。”绿柳翘着手指接过江满递过来的地瓜。

    江满看他那一副, 讲究做作的模样笑道:“你这不是尝尝地瓜, 你这是想去唱戏呀。”

    “我就是从戏班被卖到这的, 要说唱戏那还真难不倒我。”

    “哦?真的假的!不说你今日这身衣裳也太喜气了, 比我都像个姑娘家。”江满的目光在绿柳鲜艳的夹袄上打圈, 实在忍不住开口道。

    “那是因为你一直不像个姑娘家。”绿柳一针见血的驳回了江满的评价。

    “好吧, 你赢了。”江满咬牙切齿的说道。

    绿柳见江满鼓着脸瞪着眼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我是来同你告别的,不是来气你的,看你像个被抢了食的猫似的。”

    “你要走了?你说的那人可是要来赎你了?”听他说要走了,江满还怪舍不得的,在这春风楼里她与绿柳还算投缘,不过若是有更好的去处,她是为他高兴的。

    “嗯,过了三天他安排好家里的事,便来接我出去。”说到出去,他眼里泛着光,不知是因为能出去,还是因为那个能带他出去的人。

    “那他人怎么样,对你可还好?”江满有些好奇。

    “人嘛,也就那样,我认识他的时候十六岁,他已经二十六岁了,也已经娶妻生子了。他说他不喜欢他的妻子,是他的母亲逼着他成亲的。后来光顾过我一段时间的生意,便没再来过了。谁知后来发妻没了后,还能想起我来,这是我唯一能出了春风楼的机会,自然是要跟他走的。”

    “是啊,能出了这春风楼才是最好的。”这点江满深有体会,这一波三折之路,是真的难走。

    “你真的唱过戏吗?那为什么会落到春风楼?”江满随口问道。

    “哎!这说来可就话长了,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跟着戏班学戏,也没见过父母,戏班像我这样的孩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绿柳坐在火炉旁烤着手,偶尔还尝一口地瓜,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我们这群不大的孩子,除了每天练功之外,还要干杂活,练功时间长,杂活特别累。要是有谁学不会,就会挨打挨骂,罚站下跪那更是家常便饭。”

    “后来呀,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因为身段唱腔比别的孩子出挑,没多久就被师傅注意到了,慢慢的也会给我一些上台的机会。可是因为抢了师哥们的饭碗,渐渐的也被他们一起排挤了。”绿柳渐渐进入了状态,好像说书一般,给江满讲着,仿佛忘了这是自己的遭遇。

    “再后来,他们趁着班主的儿子不注意,将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硬说是我推的,孩子还小才四岁,磕的头上都是血。给班主心疼坏了,一气之下便将我送到了这春风楼。”说完还不忘吃口地瓜。

    “啊?他们就这么冤枉你?那你没有将实话说给班主听吗?”真是这人改名叫苦瓜得了,怎么命这么不好呢!

    “说了有什么用,他在气头上,少不得要拿一个人出气的,没办法谁叫我招了别人的眼呢,只能受着了!”

    “可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从小是在春风楼长大呀?”

    “我随口一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再说八岁半到现在,可不就是从小吗!”绿柳轻抬眼皮,眼神促狭看着江满,这会江满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故事,变了又变有趣的很。

    “我正值青春年少,记忆力当然好了。”

    绿柳笑笑,想起什么又说道:“我这回真的要走了,想着给你留个念想,这个送给你吧。”

    说着拿出一个粉色珊瑚的手串,淡粉的颜色泛着柔光,圆润的珠子每颗都雕刻着不同的花形。

    “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傍身吧。”粉色珊瑚太少见了。

    “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我还能缺了这个东西傍身,这楼里我也没有其他的人惦记,就跟你还算是个朋友,留个念想吧,这样我离开这后,也有个人记得我。”

    “你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朋友。”说的这般可怜,让人没法拒绝这苦瓜。

    “我不知道送你些什么,不过你等我一下。”江满说着跑到厨房,跟后厨管账的厨子借了毛笔与宣纸,一笔一划的写下一行字,待字迹干透后,对折后拿给了绿柳。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宣纸上的字,绿柳认得,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家的地址,京城的永兴街,这个《福禄双全》便是我家的肉铺,大的很非常好找。”江满用手指着中间的四个大字说道。

    绿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着什么好,眼睛有些湿润,看那四个规规整整的大字都是花的。

    “你抄了自家的地址给我做什么?”他尽量保持着情绪问道。

    “你看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又没有家人,我这个当朋友的,可以假装你的娘家人,若是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就去京城找我,我一定不会不管的。”江满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绿柳的肩膀。

    看着想当他娘家人的江满,绿柳笑了,不似往常对客人那般,妖娆勾人的笑容,而是有些干净有些温暖的。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眼里的湿意忍了回去,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进!”

    沈青篱推开屋门,微微弯着身子,刚想进屋,抬眼便看到绿柳在江满的屋子里,眼神瞬间带起了凉意,若有若无的打在绿柳的身上。

    绿柳见这人脸色不好看,唇角轻勾,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瞥了沈青篱一眼,转身对江满轻声说道:“你这情义我收下了,他日我若寻上门去,你可莫要装作不认得我呀!”

    说着还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指,打着弯在江满的肩头,一下一下的划着丝,当真一副勾栏做派。

    沈青篱眉心蹙了蹙,微凉的视线,落在绿柳那只碍眼的手指上,面上的沉静快要绷不住了。

    “怎会不认得,放心好了,我说话算话。”

    “那我就放心的回去了,不打扰了。”说着将宣纸小心的叠好,放进了怀里。还冲沈青篱笑了笑,与他擦肩而过回了楼里。

    江满送走绿柳后,走到沈青篱身边,将人拉进屋子。

    “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江满抬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甜甜的看着沈青篱。

    沈青篱刚刚的一肚子委屈,瞬间填平不少。可面上还是不高兴的样子,连眼底的潋滟光华都黯淡了不少。

    “你答应了他什么?”想装作不在意,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这会连声音都透着委屈。

    后知后觉的人,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捏了捏他的手指

    “外面怪冷的,快进屋啊。”江满牵着沈青篱的手指,将他拽进屋子。

    “我的地瓜呢?”沈青篱眼睛盯着炉子旁边的地瓜皮。

    “啊,那个都被我吃了,没有了!”这人像个小醋坛子,得小心应对才是。

    “都是你吃的?可为什么这地瓜皮,没有放在一处,还离得这么远,分明就是把我的那份,给他吃了!”沈青篱清亮的凤眸,直直的盯着地瓜皮,好像要给它盯出一个窟窿。

    “哈哈………这不是刚烤好他就来了吗!”这是连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吗?

    “你还给了他京城江府的地址?”他扭过头,目光从地瓜皮上移到了江满的脸上。

    “啊,这不是他要走了吗!一个人也没有家,我想着朋友一场,若是他以后遇到困难,不是还能找个朋友一起商量商量嘛!”

    “……我也没有家……”听江满这么说,沈青篱心底的弦彻底断了,有些倔强的说道。

    “你怎么会没有家啊?我不就是你的家吗?”江满很自然的说着。

    “好啦,笑一个,怎么跟小孩一样。”江满双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放着声音哄道。

    沈青篱伸手覆在江满的手上,嘴角噙着的笑容,一点一点扩散在整张脸上,终于有个高兴的模样。

    “那,给他就给他吧,谁叫他那么可怜。”沈青篱又得意的在绿柳背后插了一刀。还不忘拿手指不着痕迹的,擦拭着绿柳刚刚碰过的地方。

    三日后,绿柳说的那人真的带着银子,来到了春风楼,楼里听到信的都出来来热闹了。

    江满跟着人群一起瞧着,那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相貌一般有着商人的圆滑。楼主要了六百两的赎身银子,那人还想着给五百两了事。

    与楼主好一顿砍价还价,绿柳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站在一旁等着二人最后的决定,好似谁赢谁输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这人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我瞧着绿柳有些亏了!”江满小声的与沈青篱说着。

    沈青篱用眼角偷偷看了江满一眼,心里有个小人在说“那好啊,你去将他留下,我走,这样他就不亏了!”想归想,面上他是一个字都没说,看着平静的很,丝毫看不出他心底的波涛汹涌。

    一向看不惯绿柳的红袖,见他马上要离开春风楼,去外面当良民了,心里的嫉妒都写在了脸上。两人你来我往,打了这么多年,没感情也有怨气,这会这人要飞走了,不就是在嘲笑他输了一样吗!

    “绿柳,这去了外面,可不比在春风楼里,要收敛着些性子,免得还是一副放荡轻佻的模样,惹了主家的厌弃,再回到春风楼可就掉了面了!”红袖当着大伙的面挤兑道。

    “就是被厌弃了,在滚回来,也比你这种没出去过的强。”“你就烂在这里吧!”后一句话,他是贴在红袖耳边说的。

    江满不知道绿柳与那个红袖说了什么,红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也跟着暗爽,叫那人嘴贱,这不活该的吗!

    沈青篱见她瞧的津津有味,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心。

    江满:“怎么了?”

    沈青篱:丽嘉“啊?没什么啊!”

    绿柳与春风楼一众人告了别,带着自己不大的小包袱,离开了春风楼。

    临走时,还对江满说道,有机会去京城的话,一定会去看她。

    江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道往后的余生,一定要过的幸福才行啊,小苦瓜!

    49  ☪ 生辰配画

    ◎晕倒在春风楼门口的妇人◎

    鹅毛般的大雪, 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飘落,给光秃秃的树枝,披上了厚厚的冬衣。地上, 房檐上, 灯笼上,只要是入眼的地方, 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好似入了仙境。

    还有三天便是大年三十了,整个渝州城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即使是百花街也不例外。虽说年底没客人, 可挡不住姑娘们爱热闹的心, 那一家家的勾栏瓦舍, 也都像模像样的备着年货,一时间整条街上也热闹的很。

    今日的大雪, 从昨夜下到现在,已有两掌深了, 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今日是沈青篱的生辰,江满打算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又冷又清闲的日子, 正是吃锅子的好时候。趁着年底厨房备菜丰富,晚上还能烫个锅子吃。

    自从知道了江满, 已经过了十六岁的生辰后, 沈青篱说什么, 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生辰, 江满也得磨了好久才让他吐口的。

    得知他确实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时候, 江满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还扬言说要沈青篱叫声姐姐听听。又道自己没有弟弟, 肉铺里跟她一般大小的都是哥哥,让她满腔的侠义心肠,硬是无处安放。

    沈青篱面色由白转红,由红转到不自然。想起回江府的第二日,那前前后后到府里看江满的年轻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走一个来一双,一人聊了快一刻钟。

    沈青篱站在房檐下的阴影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光芒都暗了几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排淡淡的阴影。

    想起这事,他肉眼可见的心堵,见她还在那笑得花枝乱颤,说个不停,直接亲了上去,才叫她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后来有好一段时间,她都没在敢提弟弟这两个字。

    今日刚好是他的生辰,江满早早的煮了长寿面,长长的一根面从头到尾,还放了荷包蛋,在骨汤里煮熟,撒上几粒葱花就出锅了。沈青篱到了江满的小屋,就闻到了汤面朴实的香味。

    他单手解下披风,一身玄色长袍,即使是加了棉的冬衣,依然挡不住玉树般的身形,和淡雅出尘的气质。半年的时间她的小公子,褪去了稚嫩青涩,多了淡然内敛,只有两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才会情绪外露,喜怒嗔痴尤为的明显,其他时候对着外人多半是没什么表情。

    江满知道,若是他用秋水揽星河般的眼眸,对其他人笑若春风的话,应该没人能拒绝他的要求。只是在这大染缸里,他没有办法随心所欲,才将自己装的很冷漠的样子,为自己省去不少麻烦。毕竟这里是春风楼,若是被别人误会暗送秋波,岂不是麻烦的很。

    “将身上的雪掸一掸,不然会将衣裳弄湿的。”江满随手递给他一条帕子。

    “嗯,好。”沈青篱手里还拿着一卷画轴,与笔墨一起小心的放在床上。

    “拿它做什么?”江满不解的问道。

    “今日雪景这般难得,不留下来,岂不是很浪费?”他望着外面,饶有兴致的说道。

    “也是,你喜欢就好,不过得先把这长寿面吃掉。”这大冷的天,还真是好有兴致。

    沈青篱看到,从头到尾只有一根面的时候惊呆了,为什么他从来没吃过这种长寿面。

    “我们一起吃啊。”看到只有一碗面,沈青篱将筷子递给了江满。

    “这是你的长寿面,哪有分着吃的道理,你要一个人都吃光。”江满不容拒绝的说道。

    “那你吃什么?”

    “瞧,我吃这个。”江满用筷子,将熬汤的大骨头捞了上来,在沈青篱眼前晃了晃。

    看见这个大骨头,他便想起了刚来春风楼不久时,江满偷偷给他带回来的那块猪骨,与这块很相似,都是肉多骨头小。

    “早膳虽然简单了些,可下午我们可以吃锅子,厨房备了年货,我让六哥帮我买了不少东西。”江满说的手舞足蹈,好像锅子这会已经出现在了桌子上。

    “不是何六哥吗?怎么成了六哥了?”沈青篱微蹙着眉头,不紧不慢的挑着江满错处。

    “这有什么区别吗?”江满茫然的问着。

    “我最多只能接受,你叫他何六哥,或者直接叫他何六。”沈青篱点漆般的眸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我听你的,叫何六哥总行了吧,小醋缸。”江满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真是的,这人怎么不知不觉就陈醋成精了呢。

    没达到预期,沈青篱不是很满意,但也明白见好就收。

    饭后江满坐在沈青篱身边,看着他作画。低矮的小屋,门前的大树,颤颤巍巍的积雪,树下一个绿衣少女,身姿笔直,笑容明媚。

    “这个画的是我吗?”江满指着那个明媚少女问道。

    “不然还能是谁?”沈青篱反问道。

    “那我不要自己一个人,你给我加一个伴。”她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沈青篱说道。

    “好”  话落后,嘴边的笑容尤为的收不住。

    没一会绿衣少女身旁,多了一个黑衣少年,少年表情温柔,抬起一只手放在少女的头顶,像是在为她遮住风雪。

    又在旁边,落了一行不太起眼的小字:许一人以偏爱,尽余生之慷慨。

    这下她觉得满意了,说要将这画挂在屋子里,沈青篱还特意在屋子里,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地方。

    只是这下午锅子还没吃上呢,前面就出了热闹了。一个农妇领着三个孩子,在这大雪封山的日子,硬是走了一天一夜,连拉带拽的四个人,活着到了春风楼的门前,晕倒了。

    一时间小的哭大的叫,在春风楼的门口,乱成一锅粥。管事带人出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就听那大一点的女孩子说,她们是来找春生的,春生是她哥。

    “谁是春生?”管事冲着里面的人喊道,大伙纷纷摇头。

    “我哥他就在这啊?”那小姑娘有些着急,说话都带着哭腔。

    这大冷天的,一个人晕在了春风楼门口,是会被冷死在这的,管事又让人去楼里问了问。

    没一会乐酒便跌跌撞撞的,从二楼跑了下来,看见倒在雪地里的妇人,一把扑了上去,“娘,娘,你醒醒啊?”

    “哥,哥,娘她晕倒了。”旁边的小姑娘见到乐酒,见到救星一般扯着他的衣裳。

    “管事大人求您为我娘请个大夫吧,求您了。”乐酒转身跪在雪地里,央求着鸳鸯。

    鸳鸯瞧着大过年的,有人死在门口也不吉利,用眼神狠狠的弯了他两眼。

    “腾出个下人的房间,让她们几个进去,不过一切的银子你自己付。人醒了就赶紧给打发走。”

    “谢管事,谢管事。”乐酒在鸳鸯身后回着。

    几个人被安排在了,一个不大的下人房里,护院帮忙请了大夫,说是无大碍,只要盖上被子缓一缓,喝些温水便能醒过来,切记不要给烧火盆。

    三个小的还没有吃饭,江满把沈青篱与自己的晚饭,给三个孩子送了过去。反正一会她要与沈青篱吃锅子的,他的生辰还没过呢,总不能一碗面就给打发了。

    风谷好像是闻着味道飘来的一样,听说沈青篱晚上要是锅子,老早的就在明月阁等着。本来两人可以在小屋自己吃的,可加了一个人就只能在明月阁准备了。

    最近他那贵客好久没来了,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更是不会来了,风谷近来寂寞无聊的很。路过看见江满在搬铜锅子,便问了一句,得知这二人晚上要吃锅子,便赖上了沈青篱,说什么也要蹭上这顿羊肉锅子。

    将装好炭火的桐炉子摆上八仙桌,江满随后也提着沉甸甸的食盒进了屋子,食材一盘一盘的摆在桌子上,汤底是在厨房调制好的,方便的很。

    冬季虽然没有青菜可涮,但各种肉类是管够的。切的薄薄的羊肉片,在滚热的汤底里,轻轻涮几下便能吃了,捞出翻滚的肉片,蘸点佐料实在鲜美嫩滑。

    江满还特意找了几样干菜,一起搭配着吃,木耳,冬笋,白菜芯,红薯粉。能凑的都让她拿来了。

    刀工整齐的羊肉片,薄的厚的一应俱全,少见的还有一盘牛肉,甚至又带了一盘面条。

    “你这也太丰盛了,没想到你们私下伙食这么好!”风谷羡慕的转头对沈青篱说道。

    “今天是我们公子过生辰,当然要丰盛。”江满笑着道。

    “你有什么好羡慕的,前阵子不是还有人送橘子吗?”沈青篱轻笑道。

    “哎,人家也好久没来了,可能把我忘了吧。”风谷说的轻松,可眼神有些寂寥。

    “这都好了,我可就不客气啦!”他闻着锅子里飘出的香味,跃跃欲试道。

    “请便!”

    明月阁里,点了好几根蜡烛,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的,三人围坐在桌子前用晚膳,温馨热闹。

    “你可知那乐酒的母亲,为何在这个时候找来?”吃到一半,风谷的话匣子打开了。

    “为何?”沈青篱与江满回来的早,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说听是他爹拿了过节的银钱,去赌坊全都输光了,他娘才想着再来找儿子要银子过节的。”

    “他不是被人牙子卖进来的吗?跟家里联系上了?”江满开口道。

    “他虽然是是被人牙子卖掉的,可确是人牙子高价去家里买的,当初他家里就艰难,虽然父母被银子收买,但乐酒太过纯善,知道家里也是揭不开锅了,就没有怨恨爹娘。”

    风谷消息灵通的很,几人边吃边聊,楼里安静,比起往日来清净的很。

    冰冷的下人房里,乐酒与十三岁的妹妹一起守着她娘,将两个小的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里,妹妹大了不能去上面住。

    十几岁的年龄,又瘦又黑,当初爹娘本是想卖了妹妹,可人牙子没看上妹妹,硬是看上了他。还说若是卖了他,价钱再加五两,他爹眼一热,愣是让人牙子将他带走了。

    一个月前,他手里攒了不少银子,知道他娘与弟妹过的辛苦,想了想就叫来了父亲,把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给了一大半出去。

    谁知他爹又被人哄骗,将三十多两的银子,全部都输光了不算,还欠下五十两银子。要债的上门,要将三个孩子都带走,他娘这才连夜带着三个小的跑了。

    后半夜,床上的妇人慢悠悠的,睁开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看到捂着棉被坐在椅子上的儿子,便又开始带着哭腔的低声嚎了起来:“儿啊,你可要救救我们娘四个呀,你爹那个挨千刀的,又去赌了,不给我们留活路呀!”

    作者有话说:

    (许一人以偏爱,尽余生之慷慨。)作者冯唐

    50  ☪ 临近除夕

    ◎年底二三事◎

    乐酒看着刚刚清醒, 又激动的母亲,忙道:“娘你先别急,我再想办法。”

    “儿啊, 你可还有银钱?下次莫要在给你爹手里了, 交给娘,娘替你管着吧, 若是以后你能回来, 还能有点傍身银子。”乐酒娘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问儿子要银子。

    “娘你刚醒,先歇一歇, 这事我们明日再说!”看着有口气, 就开始惦记银子的亲娘, 乐酒也有些无奈,给家里银子是他心软, 可这般的着急,真是让人头疼, 况且他手里也没多少了。

    “可还有两日就要过年了,若是回不去家里, 那不得糟了邻居们的笑话。”那妇人说到这, 眼神有些躲闪,声音也小了些。

    “娘, 你是想让我替爹还了赌债?在给你们些银钱过年?”乐酒看着一点不为自己打算, 全然只顾着家里的母亲, 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委屈与心酸。

    “儿呀, 你在这里有吃的好穿的好, 你再看看弟弟妹妹, 这大冬天的棉衣棉裤都是旧的, 都短了一大截了,别怪娘,娘也是没办法。”妇人看着乐酒身上穿着好料子的衣裳,又看了看手背都冻的像馒头一样女儿,想到还有两个儿子等着她呢,她就只能在跟老大伸手了。

    “可我上次已经把银子都给了爹,这会也真是没有了,拿什么给爹还债啊!”乐酒有些为难,那几十两的银子,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

    “可若是还不上,二丫,三宝四宝就都得被人抓去做苦力,奴才。家里已经出了一个…………,可不能再让你弟妹也都变成奴才呀!”妇人说到一半顿住,随后又接着说道。

    “那你要我如何呀?我还有个十两银子便再无其他了。你若领着弟妹,躲在这城里,还能过个好年,在给他们养养身子。”

    “这………这我们要是躲在城里,你爹要怎么办,那帮子人要不到银子,会打死他的。”妇人二意思思的说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能凭空变出银子吗?”乐酒声音有些急躁,他有什么能力,一直填无底洞。

    “你不能不管你爹呀,他虽然混了些,可到底是你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妇人双手抓着乐酒的衣角坚持道。

    “娘你先歇着,二丫把桌子上的糕点给娘拿来,让她先垫垫肚子。这事让我想想吧!”看旁边睡着的二妹也醒了,乐酒安排他娘吃些东西后,就出了屋子,他得静一静。

    回到自己的房间,已是后半夜,与两个弟弟挤在一起,脑子里想着事情,怎么也没睡着。

    管事并不会让乐酒的家人,在春风楼待的太久,所以今日的事情他必须解决。

    次日上午,乐酒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敲开明月阁的房门,这里就看着清欢手里有些银子,应该好说话些。

    沈青篱听到外面是乐酒,便起身开了房门,这会刚刚戌时,江满还没有过来送饭。大冬天的洗澡真是一种折磨。可只有早晨烧热水,大家也都习惯了早晨洗漱,冬季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打理干净。

    好在江母,还给两人做了厚厚的寝衣,他的是白色的,江满是是水粉色,手感柔软看着可爱。是江母与两位嬷嬷,特意连夜缝制出来的,他很喜欢。

    随手拿过一件,上浅下深的烟蓝色刺绣外搭,系在身上,便起身去给乐酒开门。

    “伯母那边怎样了,可是醒过来了?”他问道。

    “嗯,好多了,昨夜便清醒了。”乐酒连忙回道。

    看他一副踌躇的模样,依誮沈青篱又问道:“可是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嗯……嗯……我想着跟你借些银子,不知可否方便?”可酒一咬牙,说出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需要多少?”他如今手头也紧,自己剩的几百两银子,都给了江满,荣宝斋那边没了新的生意,他还没找到其他挣钱的法子。

    “嗯,五十两可有?”乐酒小心翼翼的问道,眼神都不敢跟沈青篱对视,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他也是舍了面皮,才有勇气问出来的。

    “嗯……五十两还是有的,我一会给你送过去。只是伯母她们竟然需要这么多的银两吗?”在乡下生活,有十两银子,便可富足的生活好几年。这乐酒的母亲,莫不是把他当了摇钱树了。

    “哎,我爹被骗去赌博了,输了五十两,要是拿不到钱,那帮凶神恶煞之人,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就算以后不再管他们,眼下也只能替他筹银子。”乐酒语气低落,心中无奈又不甘。

    “我们的日子也很艰难,若是伯父能改掉陋习,拉一把未尝不可,可若是依旧如此,你也要为自己多做打算。”这是乐酒的家事,他不便多说。只是听风谷提起,这人好不容易攒些银子,都填了家里,才提点一句。

    “谢谢你,清欢。我会尽快还你的,家里的事,我也会考虑的,谢谢。”乐酒感激的看着沈青篱。

    “不必客气,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在过来就是。”他们几人一起来到春风楼的,多少有些情义在。

    “嗯,那我先回去了。”乐酒出了沈青篱的屋子,想到最近赵公子的生意出现了问题,已经好久没来了,又是一阵心情低落,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乐酒回了娘与妹妹休息到房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没有下次了。他不会变出银子,这都不知要还多久,是真的再也拿不出了。

    无奈只能把希望放在赵哲身上了,希望他来时,能给他出个主意。先找个车将几人送回去吧,这春风楼也不是能久留之地。

    乐酒出了明月阁后,沈青篱便去了江满的屋子取银子。

    “呦,今日怎么穿的这般花哨?”江满看着穿了刺绣衣裳的沈青篱,眼前一亮晃到不行,双手扶着门框,歪头笑得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流氓。

    “刚刚乐酒来过,一时着急就随便穿了一件。”沈青篱被江满那小模样可爱到了,单手搂紧她的腰,将人搬进了屋子。

    双脚一下子就离开地面的江满,“咯咯”的笑了起来,将头埋在他的肩头,闻着风雪中夹杂的竹香从淡到浓。

    将银子递到母亲手里时,乐酒正色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没有了,再来就是逼我去死了。”

    妇人听完,赶忙说道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一次,乐酒也就听听,不太敢相信他娘的话。

    近来春风楼没了客人,但都在准备过春节,倒也还算热闹。

    只是年终的头一天,裴述竟然来了春风楼。

    只是今日的装扮,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的身份。头戴金镶玉乌纱,大红色的秀金蟒袍,腰束黑色宽皮带,来了后更是少言语,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坐在一边,便叫空气都稀薄。

    “大人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见气氛实在是尴尬,沈青篱打破局面问道。

    裴述侧头缓缓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大人贤能,这些杂事自是难不倒您。”沈青篱暗暗观察着裴述的动静。

    “不过是一些自以为是的罢了,如今都是昨日黄花,不足为惧,只是搅的人头疼。”裴述又道。

    “茶凉了,再给大人换一杯吧?”沈青篱心道,这人今日怎么还不走,在这呆的这般踏实,怪让人不习惯的。

    “听说你琴弹的不错,弹两首杂家听听,要舒缓一些的。”裴述好像看穿了沈青篱的小心思一样,素来有压迫感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瞟向对面如玉一样清透的少年。

    “是,大人。”沈青篱轻声答道,手指在袖子里动了动,转身走到琴台处,手法轻缓,琴音悠扬,像小溪缓缓流淌。

    裴述在舒缓的琴音中睡着了一样,闭目养神。可只要他不说停,沈青篱便要一直弹。好在也就两刻钟,人便醒了,起身告辞。

    沈青篱不明白,为何有人能越接触越生疏,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貌,他没来由的有点焦虑。

    除夕夜,楼里办了年夜饭,整个春风楼的人,都聚在楼下大堂。前前后后一共小十桌,今夜不分贵贱,全部在一起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整个一楼的厅里,张灯结彩亮如白昼,吹拉弹唱献歌献舞的不在少数,台上台下一片欢腾。只楼主一人不在,他每年的春节都要回京,从不在楼里过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沈青篱与风谷等人坐了一桌,江满却坐到了何六那一桌,混在了厨房的队伍里,与大厨闲聊的好不开心。

    沈青篱时不时的,还要往她那边看一眼,这没心没肺乐的前仰后合,多少有点惹人注意了。

    沈青篱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对桌的凤舞,在江满坐到那边时,就看到她了。跟刚来时那黑黝黝的丑丫头不一样了,难道是女大十八变?

    可她是沈青篱的人,凤舞便是没事,也要给他们找些事的。凤舞的后身便坐着护院,他将身子靠后,与那几个护院耳语道:“哥几个可有成家?我瞧着那边那个小娘子就不错,虽然厉害了些,可长相还算不错。要是谁有那能耐,将她娶回家,也是个有福的。”

    凤舞一副替别人着想的样子,跟几人说着闲话。

    “那你怎么不去那,跟那小娘子献殷勤啊?”有一护院大哥调侃道。

    “呦,你还不知道我呀,我就是想也不成啊!”凤舞矫揉造作的瞪了那人一眼,惹的大伙一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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