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迷魂

    顾芒喝地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 阮秋更没有力气,没有支点,二人斜斜地一起倒在酒桌对面的沙发垫上。

    老板忙活完一圈儿, 转眼一瞧刚才喝地热热闹闹的那桌子年轻人酒桌都倒了,笑地合不拢嘴, 转身又去干活儿了。

    阮秋被顾芒压得头脚不分, 四肢不展, 嗓子像被撒了痒痒粉,呼吸间带起此起彼伏战栗的麻意。

    该死的,这人看上去瘦瘦溜溜的, 怎么压在身上这样重

    他想要把人推开,手却坠了千斤顶一般, 抬起来都费劲,强硬着要去推人, 又无从下手。

    细微的触碰的都能把身体里鼓动的热意猛烈加深, 又谈什么去真真切切去推开这具身体

    阮秋无助地仰倒在沙发垫,随着时间的推移, 五脏六腑都恍如灼烧起来,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饥|渴而贪婪的灵魂愈发不知廉耻地叫嚣

    不行,再这样下去的话, 自己指不定等会要做出什么样的丑态

    阮秋抻长脖颈,后脑勺抵着身下的软垫, 好不容易汲取到不沾染那异香的空气, 深吸几口, 积蓄起力量要挣扎出来这个甜欲的怀抱——

    却不想身上这人好像预料到一般, 两展长臂蛇似的紧紧搂住, 阮秋浑身一颤,鼓胀的渴肤欲被填满,全身徜徉着带着暖意的快慰,是难以想象的快意的感觉

    他自从有意识起就隔绝自己与别人的触碰,这是第一次被这样紧紧抱住,互相紧贴,只有层薄薄的衣服阻隔,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皮肤的温暖和呼吸的灼热。

    阮秋瞳孔发散,瞳仁有如水波微颤,拼死咬着舌尖才没叫出声来。

    耳边顾芒的呼吸和店里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只感觉自己像只案板上的鱼,被注射了麻醉剂,顾芒就是横在他身上的刀。

    该死该死的!

    他缓了好一会儿,感受到身上的人不再动了,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去找自己的手机,好不容易才划开解锁,给司机拨通了电话。

    “华市一中对面永顺街,过来,现在”

    已经晚上了,司机正送完阮家的家主回家,阮建听他电话里自家那混账儿子的声音,这位年近四十事业有成的男人难得多了话:“是阮秋?”

    司机无奈笑:“嗯,是少爷的电话,大概又和朋友出去玩了我去接他。”

    阮建眉眼严肃:“现在都几点了,总是这样不知轻重,动不动就犯浑,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司机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心里念叨还不是您和夫人惯得,末了又有些奇怪刚才的电话。

    怎么感觉少爷的声音怪怪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应该是想多了吧。

    等到了这家少爷常去的店面,李司机熟练地和店面老板点点头,按着指引找到了阮秋那一桌。

    只见一群人没模没样地纷纷瘫倒在板凳上沙发垫上有的横在地上,本以为少爷也是喝了酒才叫他来接,没想到阮秋却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上,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红。

    奇怪了,诡异了,生活出现奇迹了,他家少爷任是在全校面前做检讨都没红过脸,在家被家主当众骂都没心没肺,是个出了名的厚脸皮儿,怎么现在脸红成这样?

    再一看,那压在他家少爷身上的男人正把头往阮秋脖颈里拱。

    李司机:?

    他怔然的空挡阮秋已经注意到他了,红着脸炸着毛喊:“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啊!”

    李司机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跑上拽开顾芒要把这胆大的男人给掠到边儿去,却听阮秋声音更大了,紧紧皱眉,带着焦躁地,“这么重干什么?你轻点!”

    李司机:

    他只好在他家少爷的眼皮子底下温温柔柔把这个醉酒的男人轻轻地放到另一侧的软沙发垫上,顾芒好无防备地趴在上面,只露出半边侧脸,但也足够惊艳。

    李司机看地又不自觉一愣,心想果然是他家少爷,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勾搭的上的,怎么也得长成这位这样才行。

    阮秋从座椅上爬起来,支着身子喘了一会儿,好半天缓过来,抬头正看到见李司机盯着顾芒看,又怒气冲冲地:“你看什么看!”

    李司机:

    沉默一会儿,阮秋也反映过来自己大惊小怪,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把他送回去吧。”

    他低头操着手机摆弄一会儿,刚刚下午上完课他就把顾芒的家庭住址摸地一清二楚了,翻出地址给司机发过去。

    李司机点点头,又问:“少爷,那这些人”

    看他示意这些被喝倒的同学,阮秋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管他们干什么,在这趴一晚上又死不了。”

    李司机点点头:“那少爷您”

    “当然是你送完他回来了再送我!”阮秋皱眉道,“还是你以为我会送他回去?”

    那架势,好像李司机一点头阮秋就要给他吃了似的。

    李司机麻木地摇摇头。

    阮秋鼻音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余光却悄悄瞄着顾芒。

    余光里的顾芒睡得很熟,趴在那处软垫上,倒有些无害又脆弱的气质,让人像把他抱到公主床上,而不是一个小店里的座椅上。

    阮秋皱皱眉,强硬刹住了自己的余光。

    李司机虽然是个整天给人开车的司机,但也算的上高大,看着顾芒那张脸想了想,联系到自家少爷那护着宝贝似的态度,最终还是决定给人背上去。

    却不想刚握住那人的衣袖,还没真上手呢,自家少爷那阎王似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阴恻恻的,把李司机吧吓一跳。

    “你干嘛?”

    李司机一头雾水:“呃,我给他背上去,少爷。”

    阮秋鼻子里出冷气:“对付这样的人,还背什么背,直接给拖上去得了。”

    李司机:

    我倒是想啊,那我把要是真这么干了你不得把我皮扒了??

    这样不尴不尬地对峙了一会儿,李司机还是认命地把顾芒架了起来。

    喝醉的男人没什么意识,别人碰什么就是什么,被架起来时就像依附树干的菟丝草,软倒在李司机的臂膀上。

    阮秋看地眉头越皱越紧,拳头握出青筋,牙根磨着,气地心里一直骂顾芒骚。

    “好了!”他叫了一声,吓得李司机差点一哆嗦把顾芒哆嗦下去。

    “让我来!”

    没等李司机反应过来,只觉得肩膀一轻,阮秋已经上前给顾芒支过去了。

    李司机站在二人身后,看了看一旁躺尸的自家少爷的“兄弟”们,又抬头看了看给阮秋小心翼翼搭在身上护着的顾芒,止不住咂嘴。

    年轻人真会玩!

    一通折腾,最后好说歹说是把顾芒送回家,出乎阮秋意料,本以为顾芒作为一名高材生,家里会很大,没想到只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他把顾芒送到床上后已经浑身发烫,表里内里都点着似的燃着火,本想赶快离开,却不知怎么,还是从车上掏了些醒酒药,扔到顾芒枕边后落荒而逃。

    回家时阮建免不了又是一阵责令,阮秋听得耳朵早生了茧子,何况他妈一向溺爱他,帮他说话,好歹是安安全全回了房间。

    他徒劳地仰卧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顾芒的脸。

    初遇是冷清的脸,课堂上严肃的脸,被他挑衅时那无奈又玩味的视线,然后是醉酒后看向他时,眼里脆弱又陌陌的情谊

    他们在哪见过吗?那样的视线,只在脑残电视剧八点党里男主看向女主的眼睛里看到过。

    妈的,烦死了。

    阮秋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通红的耳根。

    他觉得自己那个该死的病又严重了,现在只是想一想,就

    无法抑制地又回味起那个紧紧相贴的拥抱,回忆着刺骨的战栗和快慰,阮秋咬紧唇,捂住被子轻颤,额头满是细汗

    末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燥着脸,低头又咒骂起来-

    而另一边,顾芒被安置在床上后舒服多了,夜里睡地也算安稳,起夜时见床头有药顺手吃了,第二天早起才有些朦朦胧胧。

    谁能大晚上给自己送回来,又是谁把药放在他床头,答案简直是不言而喻。

    他低头掩唇轻笑,觉得小孩真是可爱透了。

    突然系统冷不丁一声:“宿主,今天该上班了。”?

    顾芒茫然,问:“上什么班?”

    系统答:“酒吧跳舞。”

    顾芒表情空白了一瞬。

    原主还有这等副业呢?真是为人师表。

    系统停顿了一下,说:“昨天你刚入职,担心记忆量超载会影响你身体状态,因而压缩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记忆,”

    原来原主之所以抛下自己热爱的数学研究不顾,来到这所学校教课并接手了这个最差的班,都是因为缺钱。

    他所热爱的数学研究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经济空缺,而华市一中作为百年老校向来出手大方,此外,原主除了教课外开展了酒吧跳舞这一副业,疯狂赚钱。

    顾芒不禁纳闷:“到底为什么这么缺钱?”

    系统沉默了一会,叹气道:“原主有胃癌,得拿钱治病。”

    顾芒:

    他妈的,刚儿还说这个世界终于不是病秧子体质了就给他来这套是吧?

    “还有救吗?”

    “早期,还有的治。”系统宽慰道:“谁的命都挺贵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不痛?都是统统给你屏蔽痛觉的。”

    “谢了。”

    你哪怕给我选身体时给我挑个好点的呢!

    顾芒来到卫生间镜子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更加苍白了。

    苍白了。

    妈的,对啊,昨晚喝了那么多酒!!

    顾芒狼狈地翻开柜子找到胃药,查到这瓶药的价钱再联想到原主的存款不禁心痛不已。

    到了傍晚,酒吧开业。

    酒街这条街字如其名,一条街都是酒吧,在华市这个三步一商圈的城市本来没什么奇怪的,但这条街之所以如此出名,就是因为“迷魂”。

    “迷魂”是华市最大的酒吧,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原主以前是在t大那边的“迷魂”跳舞,因为每次跳舞时候都带着假面面具,银色的,因为舞技高超直接跳出了名声,人称“silver”。

    现在来到华市,由人引荐,自然也可以在这边跳。

    而原主来到这里工作,很大程度是因为其财大气粗,原主只作为一个跳舞的,一场下来可以拿到不菲的价钱。

    【阮哥,不能不来啊,昨儿你就这么把弟兄们给扔下了,今天不得个陪弟兄们一起通宵啊?】

    【就是就是!弟兄们都在这等着呢!】

    【话说昨儿顾老师去哪了,我草这么牛逼这么能喝,真把我给吓到了哈哈哈,今天不会能在酒吧看到他吧?】

    【喝的酒变成尿灌进脑子了吧你,看他那正八经儿样,怕是来到酒街这条街上都得嫌脏去洗澡!】

    “怎么说,”夏宇坐在阮秋家里的沙发上灌了杯可乐,“今儿去不去?”

    阮秋瞥了眼群聊的消息,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没心情。”

    “哟,”夏宇乐了,“咱阮大少什么时候去酒吧能没心情啊?话说你昨晚滴酒不沾,一早没影了,老实招待,昨晚干嘛去了?”

    “没心情就是没心情。”

    阮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听夏宇提到昨晚,又一阵耳热。

    他昨晚脑子好像迷糊了,还是什么魔怔病发作了,就,就那样想着顾芒,足足那个了三四次,睡了个觉满脑子都是他,第二天早上一片触手的湿粘

    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在顾芒这统统破戒了。

    夏宇似乎有所感觉:“在想他?”

    “谁他妈想他了,谁爱想谁想!”

    夏宇耸耸肩:“我说你啊。”

    他俩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谁不知道谁啊,搁他在这儿装王八犊子呢,夏宇都不想戳穿他。

    两人沉默一会儿,还是夏宇披上外套:“走吧,换换脑子,看看酒吧的漂亮妹妹跳舞,自然该不想就不想了。”

    阮秋没说话,夏宇全当默认。

    “还是老地方,去‘迷魂’?”

    “走。”

    “走!听说‘迷魂’今天把silver叫来了,咱去看看热闹。”

    “什么silver。”阮秋心不在焉地问了句。

    “silver啊你不知道!”夏宇震惊,难以置信地看阮秋,又狂热地解释:“silver啊,以前在t市那边的‘迷魂’跳舞,听说来华市了,他每次上台都戴着银色面具,从来没人知道他身份,以前我看过视频,那小腰扭的跳的,可辣可辣了。”

    阮秋根本没听夏宇说什么,还在想着顾芒,听到最后一句时应了一声。

    能多辣,有顾芒那衣冠楚楚的骚样辣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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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逃

    酒吧里来了这么一群浩浩荡荡的七八个少年, 前台女服务员微微一笑,直接把卡座牌交给他们,连押金都没有收。

    几人到外场坐定, 刚商量要不要开个包间,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型男走来一巴掌揉在夏宇头上, 责骂中含着宠溺:“个臭小子, 整体不好好学习就会往我这跑!”

    夏宇夸张地捂着脑壳嗷嗷叫:“小舅, 小舅,你不整天让我和阮秋多玩嘛,我这是跟他来的!”

    阮秋忍住朝夏宇翻白眼的冲动, 也喊了声:“小舅。”

    他俩发小,经常对彼此的亲戚一样叫法。

    夏酒对阮秋慈祥笑笑, 转头又给了夏宇一个脑瓜崩:“臭小子,你也不撒泡尿当镜子照照你那点破分, 人家阮秋多少分你多少分, 每天见你跟人家黏在一起也没见你跟人家一样厉害!”

    他总结道:“等家产你给败光了,就去给人家小秋当司机养活自己吧!”

    夏宇哼哼哈哈地应着, 每次见面都是这话, 他都听烦了。

    他深刻知道他小舅说了就说了, 他也听了就听了,过去也就过去了, 都是场面话。

    每人心里都门清儿,想他们这样的家庭背景, 就算夏宇考零蛋下半辈子也是好吃好喝走过去的, 更何况夏宇是他们家老小, 跟阮秋这种长子相比承担的责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于他来说, 能跟阮秋处成好哥们, 就是给他的家族填了大功一件了。

    “小舅,silver几点开始跳?”

    夏酒眉毛一挑:“你好的不学——”

    夏宇大嘘,把他小舅好歹是哄下来了,殷勤问:“小舅,你就让我今天好好玩玩吧,到底几点开场呀,而且他怎么来华市了?之前不一直在a市吗”

    夏酒看了眼表,“快了——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来这边的,人家每次都是戴着面罩上台,没事儿扒人家身份干嘛?”

    “我就是好奇嘛。”夏宇给在场的几个弟兄们都点了酒,凑过去问阮秋,“发什么呆呢?”

    阮秋有种突突跳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他摇了摇头:“来杯卡斯调的‘波及特’,不加甜酒。”

    调酒台的卡斯扬眉一笑,手上各种酒花撒地目眩漂亮。

    不一会儿几人的酒都调好了,卡斯把剩下的调酒任务给了别的调酒师,亲自把“波及特”送来,他今天穿得贴身西服,带着股制服诱惑的劲儿,扭搭扭搭着腰,送酒时故意贴着阮秋的耳朵,故意想让阮秋闻到自己身上的迪嗷香水。

    阮秋只觉得一股极为劣质的味道传进鼻腔。

    “阮少,您的”

    “哗啦啦——”

    那调酒师被自己调好的波及特泼了一身,茫然地站在原地。

    “滚。”阮秋摁住突突跳的太阳穴。

    夏宇和夏酒都吓了一跳,夏酒尤为惊悚,夏家虽然富贵,但比起阮家何止九牛与一毛的差距,若是阮秋在这里不快了他得被夏家主第一个祭旗,转头便骂:“你是眼瞎耳朵也瞎?小秋让你滚没听见?明天你不用干了”

    夏酒训斥的声音还在持续,阮秋捂着太阳穴皱着眉缓了半天。

    以往虽然也闻到过这人的香水,为什么今天这样反感

    身体像有了记忆,把顾芒身上那股奇异的冷香刻进肺腑,此外闻到什么香水都好像亵渎一般,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地想吐。

    夏宇给他递过一杯温水:“没事吧?”

    阮秋本就心里烦,被扰了一遭更是郁闷,来这里本是想把人忘到脑后,谁想到这股刺鼻味又让他把那人记地更深了。

    阮秋接过温水喝了一口,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夏宇一愣:“还有silver的舞呢,你不看了?”

    阮秋心里冷笑,什么silver,lover的,不认识,一个个跟这调酒师有什么区别,除了扭着个骚|屁|股往人身上贴以外还会干什么。

    他摆了摆手,背过身的一刻恰巧舞台灯光亮起,刚才酒吧里浓稠不见五指的黑霎时被点亮,阮秋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接下来,有请我们今晚的主角闪亮登场——silver!!”

    又是音响“嘭”一声的爆炸音效,全场疯了似的欢呼叫起来,在场的人都是“迷魂”的老客户,没有人不知道silver。

    “啊啊啊啊——”

    “是silver!真的是他!!”

    “我草我草,那腰那屁股,能看这个我配享太庙!”

    “我草啊啊啊他穿的什么啊!!”

    “”

    “——接下来,silver将奉上在华市的第一曲初舞,‘哆哈卡’!”

    又是一阵爆破般的尖叫声,哆哈卡是silver的成名舞,也是有名的劲爆舞曲,拿这首歌做bgm的一般都是跳脱衣舞的。

    阮秋没半点兴趣,挤过层层人群,逆着人潮往外走着。

    他一面眼睛被灯光闪的发花,一面耳朵被吵地嗡嗡吵,加上刚才被那人香水熏到的恶心感,心情不悦不快到了极点。

    又一个疯狂的男人往前挤,差点把洁癖的阮大少撞个趔趄。

    “妈的”

    阮秋咬牙切齿挤出声脏话。

    他站定,也不再费力往外挤了。

    妈的,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儿啊!??

    他倒不走了!非得看看这人是什么牛鬼蛇神,给这帮愚蠢没见过女人的精虫上脑的玩意儿们给迷成这样!

    音乐前奏有规律的响起,正巧阮秋此时转过头——

    入目是一片白地晃眼的细腰。

    只一眼,那个台上的人就把衣服拉下去藏住,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人再往里走了,数百双眼睛都在看向舞台,人群定格下来,现在是出去的最好时机。

    阮秋走不动路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一眼,把他直接看in了。

    另一边顾芒已经麻了。

    他穿着的演出服是渔网衣,那个舞蹈负责人是个老外,操着口鸟语非得让他光穿那个黑色渔网衣,非得说他不穿里衣才good,穿里衣就不good。

    顾芒跟他纠正半天,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那渔网衣要是不穿里衣直接特么把凸点都露出来了,别人不要脸他能不要脸?

    可那该死的老外发大招,说可以给他more money。

    嗯,还是double。

    顾芒看着原主的的银行存款,也只能说good了。

    反正就是个梦被一群梦里的假人儿看几眼就看几眼呗,到手的钱才最是能救命的。

    系统:

    他家宿主真是为人师表呢。

    刚才和这老外扯皮太久,演出时间马上到了,顾芒慌慌张张把这破衣服给套上没想到穿反了,脱下来正过来刚穿一半,身后不知道被谁一推,就这样裸着截腰上台了。

    底下疯了似的叫,叫地顾芒鼓膜突突的,赶紧把衣服拉下来了。

    他很认真地想等,会下去得去医院看看耳朵,别最后胃癌没夺走他的命,反而得了个什么耳膜癌。

    “biu——”

    音乐开场,灯光也开始忽明忽暗地闪起来,顾芒本持来都来了的态度,按着原身的记忆随之起舞。

    无奈顾芒不跳不知道,一跳吓一跳,关于这首曲子原主的舞蹈记忆部分未免也太暴露了本来跳舞就跳地一身汗,而曲子的最后甚至要他把身上的浸满汗水的渔网服扔到台下

    打光时的灯光总会打到顾芒渔网衣上暴露的部分,眼看台下众人也是越来越疯狂。

    顾芒搁在这纠结,阮秋那边也不好受,他死死盯着台上那人,刚才那截白嫩的细腰被渔网衣半遮不遮地盖着,曝露的肌肤莹润细腻,在五颜六色的彩光打光下透出诱人采颉的色泽。

    他跳的是流行舞,每个动作却格外凸出身体的部位,该翘臀的地方翘臀,该扭腰的部分扭腰,把一首快歌跳出诱惑的味道,每一个高潮的动作都会引得台下尖叫连连。

    阮秋直勾勾的看着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抛去一开始的晃神,他视线开始在那堪称尤物的完美的身体上逡巡起来,越看,越觉得,这人竟然有点像顾芒!

    他忽然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甩了甩头,怀疑自己是经过昨儿一晚上想顾芒想的魔怔了。

    怎么可能

    舞步似乎快到了尾声,阮秋开始向前挤。

    他非要把这人脸看清楚!

    堂堂阮家大少刚才还巴不得挤着人群要赶紧离开,现在却顶着一群人的热汗往前挤,说出去要笑掉人大牙。

    可阮秋没空管那些,他一步又一步地像用牛角顶人一样往前挤着,魔怔一般因为自己的臆想而非要往前看那个舞男,又因为人群实在太过拥挤,一时走地寸步难行。

    走半天,也离那舞台还有好远,连那个silver所谓的银色面具都看不清,何况是脸张什么样?

    阮大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阮秋气地想要骂人,想骂这该死的酒吧,又想骂自己,早知道就他妈的不出来了,刚才夏宇他们那个卡座是夏酒安排的,离舞台最近视野最好。

    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向来自持世上没什么事值得他着急,眼下却急出了一脑门的汗,额角的碎发汗哒哒地乱在旁边,看上去颇为狼狈。

    音乐到达高潮,身边的人群热闹起来,嘶吼尖叫欢呼声交杂在一起,他们都跳了起来,高举手臂要接什么东西。

    阮秋正兀自疑惑,只见什么银光一闪,台上的男人把脖颈上的银色项链摘了下来挥出去,那银色的物什在空中划出一个长长的抛物线。

    刚巧不巧,阮秋一抬手,落进了他的手心。

    在人群嫉妒羡慕的尖叫声中,阮秋猛地抬头去看。

    台上哪里还有silver的影子。

    “——这个应该也算吧,”顾芒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原主最后脱衣服,我摘项链,也算异曲同工?”

    “差别大了,宿主,”系统摇头,“按照规定,不脱衣服的话就不是原来那个档次的价格,给你的钱可能——”

    “呀,辛苦了silver!”夏酒推开演妆室的门,脸上挂笑,“华市这帮来‘迷魂’玩的人什么都见过,最近热场子总也热不起来,这次多亏了你。”

    顾芒面罩还没摘,银色面罩下露出殷红的唇,微扬一笑,竟看地夏酒微微晃神。

    嘴唇都长的这么好看,这要是把全脸露出来还了得啊。

    “多亏了老板给了这个平台。”顾芒握了握夏酒的手。

    夏酒只觉得掌心触感是出人的细腻,又是一愣,握住的手力度不轻不重,有种绵里藏针的劲儿。

    这个silver,实在有意思。

    夏酒笑眯眯道:“silver老师舞姿绰约,想来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然以后就摘”

    “夏老板,”顾芒也微微一笑,“我的个人协议上似乎有说过吧,我跳舞的原则有三个,一是表演费绝不能拖欠,二是面罩绝对不摘,三是不能透露我的个人信息。”

    夏酒耸耸肩:“那真是遗憾。”

    顾芒颔首,和夏酒商量好这场的价钱和以后的表演频率后就拎包离开,他走的出室,走前回头望了一眼,没想到入室开了个缝,一个烧成灰他也认识的人走进来。

    不是阮秋还能是谁??

    顾芒一瞬间险些心要吓裂两瓣儿,连忙走了。

    阮秋进门时候只看到出门一开一合,夏酒正坐在沙发上美滋滋数着今晚的客流量,他似有所感,走上前问:“小舅,刚才是谁走了?”

    夏酒本以为阮秋走了,没想到折而复返,愣神道:“是silver啊。”

    阮秋眼睛一瞪,转身把出门扒开就闯了出去。

    本是前后脚的空儿,那人却跟耗子似的一溜烟儿没影了,和在台上一样。

    夏酒跟了出来,出门也是酒吧的小门,出来后直通外面,夜里的凉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怎么了?”

    “没什么。”

    “没事儿,有啥事和小舅说呗。”

    “感觉那个人,有些似曾相识。”

    顾芒躲在一辆车后面,心嘣嘣跳,差点没吐出来。

    “你怎么没告诉我说阮秋在这!”

    系统委屈对手指:“刚,刚才是来了,本来想提醒你,发现他又走了,结果没走还。”

    这时手机消息“叮”一声响了,夏酒给他把钱打到账户上了。

    顾芒扶了扶脸上的银色面罩,又数数那串数字后面的零,不禁感叹富贵险中求。

    第二天是周一。

    华市一中作为百年老校,仪容仪表是最基本的要求,顾芒穿好教职工的西服,简简单单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衬得他宽肩窄腰,领带打地整整齐齐,平白有种禁欲的味道。

    和昨晚上那个戴着银色面罩穿着渔网衣在台上热舞的silver不能说不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顾芒满意地点点头。

    都这样改头换面了,阮秋不可能还能认出他来。

    他的课在第二节课,中间隔着一个大课间,他备好课,手上沾了些铅笔碎屑,便出门去卫生间洗手。

    现在是上第一节课的点儿,楼道里没什么人,顾芒拐进卫生间,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从一个间隔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声音细细呜呜的,听起来像猫儿,又像刺猬,又像女孩哭。

    顾芒皱起眉头,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男厕所混进来只猫进来了。

    他没什么防备地就打开那个隔间的门走进去,低头查看,发现是一个录音机。

    顾芒一怔,只听“嘭”地一声,隔间门被人大力关上从外面反锁,嘻嘻哈哈的声音响起,又逐渐远了。

    顾芒玩味地挑起眉梢。

    这些小家伙该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捆住他吧?

    高三二班的第一节课是自习,一般来说到了高三这个端口没有班会一大早就自习,但这个班把老师都气走了,也只能自习。

    三四个男生一脚把门踹开,吵闹的教室静了一下又恢复吵闹,他们像英雄凯旋般绕了阮秋一圈,邀功似的。

    “阮哥,弄好了!”

    “哈哈哈,那天喝酒那么牛,现在不还是被咱们给关进去了,要是他不求阮哥放他出来,我看他怎么上课~”

    这帮半大的少年都沉不住心气儿,那天被顾芒喝倒了一片还在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呢。

    阮秋低头把玩着昨晚扔到他手里的银链,忽地一笑,起身慢悠悠朝卫生间那边走去。

    或许他就是魔怔了,偏偏就要把昨晚两次在他眼前逃走的背影和顾芒联系在一起。

    这次他偏要挫挫这个人的锐气,看他还怎么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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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银链

    几个人边嬉笑着, 目中全无在学校的时间观念,在走廊大摇大摆高谈阔论着就来到卫生间门口。

    “对了,听我小舅说昨晚在silver的换装室看到你了?”

    提到这个, 阮秋又控制不住想起昨晚眼前乱晃的那截细腰,顿了一下:“嗯。”

    夏宇这回是震惊了,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触到阮秋的视线, 夏宇把话头塞下去转了个弯:“咳, 那个,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对silver感兴趣了?”

    阮秋:“我觉得他眼熟, 总感觉见过。”

    “眼熟啥?silver?”夏宇笑了,“你别被他蛊到了就学土味情话呀, 还见过,他之前一直在a市的。”

    阮秋摇摇头, “我的直觉从没出错过。”

    “那你觉得他是谁?”夏宇来劲儿了, “你要是真能感觉出来那就奇了,silver跳了这么多年舞, 还从来没有人能认出他真实身份的。”

    阮秋嗤道:“夏家连个在酒吧跳舞的舞男身份都查不出来, 那么大的公司和业务也不用干了。”

    “那不一样, 规定在那放着,协议明明白白写着不能查人家身份, 要是查了,就是自己打破自己立得规矩, 那样夏家才是真不用干了。”

    阮秋没吱声。

    “所以你的直觉到底是谁啊?”夏宇锲而不舍, “我可从没见过你身边有谁有这样的姿色的。”

    阮秋懒得理他。

    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口, 夏宇看了看阮秋, 又想到被他们关在里面的人, 突然福至心灵,“我草”了一声。

    “我说你”

    阮秋瞪了他一眼。

    夏宇知道人多嘴杂,憋了憋,还是忍不住小声道:“你他妈的是真敢想啊。”

    啥好事儿都让你蹭上了,天下尤物是一个人的话那古代皇帝还至于开后宫吗。

    阮秋绝对疯了。

    这时卫生间里面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敲隔间门。

    那天第一个被顾芒喝倒的黄毛黄跃站出来,扬着声儿故意道:“哎?下节课好像是顾老师的课吧,人哪去了?”

    立即有人附和:“对啊,顾老师人哪儿去了,这刚开学几天,怎么就不给我们上课了呀?”

    一堆人嘎嘎乐起来。

    那声敲门声过后,里面没了动静。

    阮秋半挑眉梢,他靠在门框边,想着顾芒就被关在里面只能求自己才能出来,心里就一阵快意,“老师怎么不说话?被吓到了?”

    一群人又闷笑出声。

    这是他们怎么玩也玩不腻的戏法,无论多牛多严厉的老师,被这么一关,就没有不服软的,那些小女老师更是一个赛一个,吓得嗷嗷哭。

    可这次,无论他们在门外怎么逗,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黄跃笑嘻了:“还倔呢,想不到新来的这个这么有意思,阮哥,咱们再关他一会儿?”

    低头看了看表,第一节课快下课了。

    夏宇挠了挠头,偏头小声问:“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呀?”

    虽然只打了两次照面,但是无论哪一次顾芒都不是妥协的性格,这次这么久不出声,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黄跃大嘘:“害呀,担心个啥,他一个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再说了,咱不一向怎么好玩怎么来嘛!”

    夏宇知道这个人对阮秋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力,不赞同道:“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负责?把门打开吧。”

    黄跃有些犹豫。

    阮秋听到夏宇那句“出什么事”的时候心里却一紧,面上却嘴硬反驳道:“能出什么事儿,说不定他自己在里面被关着也觉得好玩呢。”

    话虽这么说,却已经迈开步子往里走去,不经意间脚步错乱了些,出卖少年心里的焦急。

    可正当离那个隔间口还有八步远时,只见隔间门上出现一只骨节分明是白手,接着影子一闪,随着隔间门“磕哒”一声,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漂亮侧翻,身影倏地落地,轻巧又利索,连西服外套都没印下一道褶子。

    一群人怔呆在原地。

    卫生间隔间的门材质很光滑,也是,毕竟人家制造出来是为了方便擦拭的,不是为了方便爬的。

    这人是他妈的怎么翻过来的??

    顾芒静静抬眸,一个个扫过每个人的眼睛,最后定格在阮秋身上。

    “好玩儿吗?”

    阮秋握紧拳头,摁捺住心脏的跳动,却失败了,反挑着嘴角直勾勾盯着,扫过顾芒裹在西服里的细腰,顾自一笑:

    “老师觉得呢?不好玩儿吗?”

    顾芒移开视线,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冷意:“你们几个去主任室等我,阮秋留下。”

    阮秋没说话。

    老大没吩咐,自然就是默认,剩下五六个男生只好灰溜溜走了。

    顾芒迎上阮秋的视线,不偏不倚:“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你现在应该在哪?”

    阮秋嗤了一声,“那老师呢?老师放学时间应该在哪?”

    顾芒心里一跳,暗道不妙。

    这臭小子,果然那天还是被他给察觉到了。

    他眉头一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银光一闪,那天酒吧里silver朝台下扔过去的银饰掉在阮秋指尖。

    阮秋神情玩味,却死死盯着顾芒的神色,不放过一丝一毫。

    “老师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个是什么?”

    顾芒:

    他心底对系统呐喊:“怎么回事,这玩意儿怎么落进他手里的???”

    系统:“宿主不应该问自己吗?”

    完蛋,那天晚上跳舞太羞耻,最后随手把东西一扔,不知怎么就落进他手里呢。

    难不成自己那天跳的舞阮秋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

    顾芒只觉得自己闹出大祸来了,冲着他家阮秋前两个世界的醋劲儿,这要是以后被知道了那还得了?

    现在更不能知道!

    他用了不知多少定力才消下脸颊的热意,一本正经,神情刚正不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顾芒倒打一耙,“况且,这些和你现在该坐到教室没关系吧?”

    阮秋审视般看着顾芒的表情,半晌嗤一声:“玩呗,”

    他伸了个懒腰,松垮的校服也遮不住少年的青涩柔韧的身体,却一副恶意懒散的样子。

    顾芒暗暗松了口气,对系统比了个耶,自己毕竟穿越了俩世界,演技也不是吃素的。

    阮秋又靠到了门框边,拆开一个棒棒糖含在嘴里,看向顾芒的眼睛像伺机的豹子又偏偏不以为意:“都是些无聊的知识,有什么好学的?”

    “照你这样说,不如直接让所有同学去开补习班得了,还来学校干什么?”

    那副挑衅的样子实在气人,顾芒走过去,握住棒棒糖的杆子把糖从阮秋嘴里拽出来:“还有,上课时间不许吃糖。”

    阮秋垂眸看着那个沾染唾液后黏腻的棒棒糖,抬眸看向阮秋。

    他的眼睛有些下三白,这样看人时凶得很。

    顾芒不偏不倚迎着他的视线。

    这是个目无尊长的学生,他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像只难以驯服的小兽。

    “好啊,我不能吃,”他忽地一笑,脸猛地贴近顾芒,近的呼吸近在咫尺,顾芒一低头,就能吻上去。

    顾芒仍是冷淡自持的样子,可越是这样,阮秋反倒越把他和昨天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联系在一起,□□燎原。

    “那老师应该可以吃吧?”声音黏腻,像那颗棒棒糖,“老师把这颗糖吃完,我就回去乖乖上课,怎么样?”

    尾音上扬,像钩子,拉扯在顾芒心上。

    顾芒把阮秋推开,两人瞬间恢复到正常社交距离。

    “回去上课,我只说一遍。”

    阮秋“嘁”了一声,“老师真无趣。”

    随即转身离开。

    顾芒看着阮秋的背影,低头瞥了眼手里黏腻的糖。

    “咔吧”一声,他咬进嘴里,糖块在四分五裂地融化,带着少年唇齿间的薄荷味。

    而阮秋没有察觉,把玩着手里的金铃铛,回了教室-

    这件事的后续就是那些恶作剧的学生一人一份检讨,除此之外也没了别的,学校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顾芒也没有和他们较劲的意思,毕竟是师生又不是仇人,只是他道德底线高了点,唯一容忍不了的就是校园欺凌。

    他们班的许曼自杀了。

    顾芒记得他,上次第一次来到这个班时,就是这个头发微长卷曲,刘海长到遮住眼睑的学生怯弱的站出来,要给他扫地板做值日。

    他在班里向来边缘,上课没来也没人察觉,是宿管在寝室发现他的,手腕被割地深可见骨,听说血把床单床褥子都浸透了,滴滴答答顺着床沿往下铺滴血,把宿管吓得差点没昏过去。

    “人现在怎么样了?”

    “送到医院里了,”刘主任安慰道:“顾老师您也别有太大压力,许曼同学被霸凌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跟您没关系。”

    顾芒手指轻叩在书面,垂头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

    刘主任头疼:“那孩子也是可怜,这事儿也是实在太大了,媒体好不容易抓到华一的新闻,网上舆论很不好,一边倒都骂华市一中只顾成绩不顾学生健康,都是要求严惩凶手的,顾老师,您带班这段时间,有注意到许曼和谁不对付吗?”

    顾芒还没说话,一边一个女老师带着气愤:“除了阮秋那个学生,还能是谁?班里那帮爱捣蛋的人都只听他的,他又整天没事儿闲的,肯定是爱以欺负同学为乐,铁定是他!”

    这个女老师曾经任教过高三二班,不过被气跑了。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没错,上次上课时候我看到许曼好半天没坐下,一看他桌凳上有红墨水,那群小混混们都骂他娘娘腔!”

    “就是他,上次放学是我看人家许曼都是从阮秋对面绕道走的!”

    “”

    办公室一时激愤不已,很快刘主任命人把阮秋叫来。

    阮秋不明所以地来到办公室,斜斜地扫视过办公室里所有老师的脸,在顾芒脸上定格了一下。

    顾芒静静看着他,眼里情绪不明。

    阮秋一怔。

    “阮秋,”刘主任叫他,“你知道许曼的事儿吗?”

    阮秋嗤道:“那个娘娘腔啊,怎么了?”

    顾芒心底一沉。

    刘主任面色不改:“他自杀了。”

    阮秋听后沉默一会,扬眉问:“所以呢?”

    “他是被霸凌自杀的,这个班里的刺头是谁,是谁带头霸凌他的,你不会要装不知道吧?”一个老师忍不住说。

    阮秋足足怔了好几秒。

    “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他声音不自觉加大,“一个人自杀了,就要和我车上关系,世上任何一个人死了我都要给他负责,替他收尸吗?”

    刘主任严肃道:“阮秋!你要正面回答问题!现在华市一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你要知道校长是你的姨父,这件事要是和你扯上关系所有人都难办!”

    阮秋本只觉得可笑,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去看顾芒。

    那人一向冷淡平静的眼底终于出现了波动,可那是一种愠怒,一种失望,很复杂。

    只一眼,阮秋就什么都懂了。

    阮秋胸口又堵又闷,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他妈的说了,”他红着眼别过眼不去看顾芒,对着刘主任,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那个女老师蹙眉:“那你倒是说说看,那次许曼为什么放学要躲你?”

    别的老师也开始附和。

    “就是,还有上次红墨水的事儿,你敢说你不知情?”

    “那次呢?你们一帮男生为什么凑在一起哄笑?”

    “还有上次”

    这些老师对阮秋的愤恨挤压已久,什么红的白的脏水都开始往阮秋身上泼。

    众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大,偏见像座大山,所有恶意的揣测铺天盖地朝他压来,阮秋脑海里传来刺痛,燥郁的病症并发,面颊有种要撕裂的感觉,抑制不住的疯狂的想法开始蠢蠢欲动

    忽地手心一暖,温热的触感堪堪唤回阮秋的神志。

    清淡的冷香飘至鼻侧。

    “不是他,”

    他听到那个清冽熟悉的声音开口,随后眼前光线变暗,有人站在他身前,阻隔了不善的目光和言语化成的利刃。

    阮秋红着眼抬头,入目是顾芒永远挺直的背脊。

    “不是阮秋做的。”

    那声音如此肯定,又坚信不疑。

    阮秋木着脸,想要发笑。

    你怎么就知道不知道我做的,他们都觉得是我做的凭什么你不觉得,除了我还能有谁?万一就是我做的呢?你很了解我吗?

    可他最后只是借由顾芒的遮挡用袖子蹭了蹭眼角,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乖乖地继续握住顾芒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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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进步

    那个叫吴媛的女老师一愣, “顾老师,这话怎么说,难道你知道实情?”

    此话一处,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看过来,包括阮秋也抬头看他的背影。

    顾芒摇摇头, 握紧手里冰凉的手, “我接手二班还不到三天, 自然是不知道实情的,但是我能肯定不是阮秋做的。”

    吴媛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今年四十多了, 也是教数学的,从中专毕业就一直教书, 教到人老珠黄了好不容易混到了能当班主任的地位,才成了一班班主任。

    可没想到顾芒这个半吊子一毕业就来到她隔壁二班当班主任, 出进门一看顾芒二十来岁她四十来岁, 别的老师都笑她混个二十年和个愣头青职位一样呢,叫她把脸往哪搁?

    她阴阳怪气起来:“哟, 顾老师您说不是他就不是他啊?您刚来不多久, 肯定不知道他做过的好事儿吧?要是出问题了谁来负责?”

    顾芒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吴媛对上那双水沉沉的眼睛,竟心下一慌。

    本以为这老师看着瘦瘦条条漂漂亮亮的小白脸样儿, 没想到对上视线时那眼里的冷意很是吓人,吴媛心里落下冷汗, 悻悻移开目光。

    “他既然说不是他做的, 就不是他做的, 如果出了问题, 我负全责。”

    此话一处, 不仅是吴媛,刘主任也惊了,“顾老师,这事不是小事”

    顾芒点头:“正因为不是小事,才不能仅凭借主观臆想和自己的偏见印象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吴媛脸色难看起来,心里唾骂道,靠关系的小白脸儿,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后有你好看的。

    阮秋从牵上顾芒手开始就有些恍惚,直到被顾芒带到门外,手心一空,被顾芒松开手,才蓦地回过神来。

    他愣神片刻,猛地把手往身后躲。

    温暖发烫的干燥触感还停留在手心,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只深深低着头,手心不停往衣角上蹭,想要擦去刚才那奇怪的触感和奇怪的悸动。

    真是见鬼了自己到底怎么了?

    顾芒忍不住笑:“我早上洗手了,不脏。”

    阮秋低着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谁嫌你脏了”

    他说完话,隐约觉得这句话不太对,一时又反应不过来。

    “不脏?那你擦手干嘛。”

    阮秋不动了,徒劳地攥紧了手。

    他没有正面回答顾芒的问题,扯开嘴角:“你刚才在做什么?你是傻子吗?”

    顾芒抱肩:“这话从何说起?”

    阮秋倏地抬头,顾芒仍是那顾自淡漠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没有人能撬动他的情绪,刚才的维护也不过梦一场。

    他心里升起要把这一切撕碎,看到顾芒失态模样的冲动。

    “呵,”他嘲道:“看起来你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如果我说这件事就是我做的呢?”

    顾芒皱了皱眉。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该不会你就是个烂好人吧?还是说谁都信?今天站在这里哪怕是任何一个人你都会这样吧。”

    阮秋越说越来气,胸上闷着重石,说到底他就是气不过,还带着对于顾芒前二十年完全没有参与过的恐慌感。

    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顾芒以前有没有这样维护过别人,不知道顾芒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若是顾芒这样为了别人做同样的事他会不会又发疯

    顾芒看着少年眼尾发红,又倔强不肯低头服软,心里轻叹。

    这个世界的阮秋性格就是过于敏感,需要更多的安全感,他刚打算开口说什么,手机响起,是医院来的电话。

    “喂?您好对,我是什么——他醒了?好我马上来。”

    阮秋见顾芒不和自己说话,以为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把人惹恼了,正懊恼,却见顾芒挂完电话,拉起自己就走。

    “干什么?”

    “医院来电话,许曼醒了,”顾芒走得很快,“只要他把实情说出来,你的嫌疑就洗脱了。”

    阮秋张了张嘴唇,到底没说出剩下的话。

    他才懒得管睡醒谁不醒,有没有什么狗屁的嫌疑呢

    他问的干什么,明明问地是为什么还要牵自己的手

    终于来到医院,单人病房里许曼脸色苍白,颤抖连连,一旁是大肆辱骂他的亲属。

    “养你十八年不如养条狗,狗养熟了都会汪汪叫,你就会自杀给家里添堵是吧?”

    “家里哪里对不起你了?啊?这回好咯,一上新闻,家里亲戚都知道我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丢死脸了!”

    中年的一男一女在哪里大吼大叫着骂着,顾芒走上前,无声阻隔到两人和许曼只见,“您二位是许曼的家长吧?”

    那两人见顾芒来了,都是一愣,险些以为是什么天仙下凡了,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顾芒微微颔首:“您二位好,我是许曼同学的老师,他现在刚醒来,情绪不稳定,这里交给我交涉吧。”

    病床上把自己包裹成一团的许曼闻言瞳孔一颤,轻轻瞥过眼看了顾芒一眼,又很快地收回。

    那男女本还想借由着许曼的事儿大肆讹个学校一笔,一见顾芒的脸,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迷迷糊糊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阮秋把这一切观于眼底,又嗤一声。

    顾芒看了阮秋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深深埋头的许曼,他瘦的只剩皮包骨了,胳膊因为要打针输液而把袖子撸起来,一整个胳膊的伤痕统统露出来,斑驳交错新伤叠旧伤,最深的手腕那处被绷带包裹。

    “许曼,我是顾老师,”顾芒放轻声音。

    许曼深埋的头没有丝毫动静,麻木地等待着顾芒的问话。

    “你饿了么?”

    许曼一愣。

    顾芒给阮秋使了个眼色,对方不情不愿地递来一个袋子。

    里面是飘香的小米粥,金黄油透莹亮的咸鸭蛋,和被蒸地酥软香甜的糖饼,一杯还烫手的豆浆。

    顾芒陈开一张床上桌,把东西铺在上面,又握住许曼的僵硬的手给他塞了把筷子,末了温声:“吃吧。”

    一旁某个人木着脸,看地是连连皱眉。

    许曼颤抖着手,半晌没说话,顾芒以为他不爱吃,刚想着要不要再叫个外卖,却见许曼开始动了,不一会狼吞虎咽把桌上的东西扫荡一空。

    顾芒给他接了杯水,再问了两句,许曼就开口了。

    霸凌许曼的果然另有其人,是一班的某个男生,几次的霸凌事件都是一班那男生趁着大课间事件偷溜进二班整蛊许曼的。

    至于几次避开阮秋走,也因为阮秋这种人身份和许曼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对立面,因而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阮秋罢了。

    说到一半儿,门被敲开,刘主任和几个骨干老师走进来,正巧听到许曼说到点儿上,听到不是阮秋,一行人看看阮秋,又看看顾芒,不由得面露尴尬。

    顾芒摆摆手:“既然把人确定了,这件事就好说了,刘主任,现在该通知那个男生过来承担责任了吧。”

    刘主任汗颜地点点头,心里不由得对顾芒更加钦佩了。

    回到学校后这件事也引起轩然大波,吴媛是亲自把自己班上那个霸凌许曼的男生送到主任室,顾芒迎上吴媛阴毒的目光,也只是点头一笑。

    二班的同学们也得知此事,知道了顾芒在主任室时给他们老大撑了腰还了个清白,一时都八卦着。

    “什么清白,这事儿本来就不是我干的。”阮秋翻白眼。

    夏宇啧了一声。

    阮秋瞥他一眼:“你啧什么?”

    夏宇一个劲摇头,“没什么。”

    您老要是真不在意,怎么这几天笑地这么欢呢?

    “你这几天手怎么了?”夏宇顺嘴问。

    阮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竟在不知什么时候一直在摩挲着手心。

    “那当然是因为”

    话堵在嘴里,阮秋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被雷劈了一遭一般,登时怔住了。

    自己的手,那天被那人前后不自觉牵了两次,可是却没有出现以往身体那种奇诡的反应

    那个难以启齿的病自打阮秋意识到起就一直困扰着他,这么多年私底下看了那么多医生也一点用都没有。

    该不会那个该死的病只有顾芒能帮自己治疗吧?

    正想着,顾芒从教室门口进来,往讲台一站,整个教室都亮堂起来了。

    “最近要有个年级考试,大家好好复习,同时运动会也快到了,都高三了,平衡好自己学习和生活,开始上课吧。”

    “好——”

    教室肃静下来,难得有了那么点“纪律”的味道。

    这件事过后,办公室的老师们也慢慢发现二班竟然真的开始在顾芒的手下开始改变了,别的不说,整个二楼东侧,以往上课时的吵闹声竟然真的消失了。

    终于,二班既获得一个数学老师之后,又迎来了一个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叫刘丽丽,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和顾芒一个学校毕业的,只不过和顾芒的博士不同,刘丽丽是t大硕士毕业的,按理还要交顾芒一声师哥。

    刘丽丽自从知道顾芒单身且未婚后就一直有要拉近关系的心思,想要教二班的语文,之前一直犹豫着二班欺负老师的坏名声没来,现在一看二班有往顾芒调教好的正路上走的驱使自然乐不滋就来了。

    “顾老师!”小姑娘欢欢喜喜跑过来,“顾老师,今天我上的语文课孩子们表现还不错,课上让做卷子也都做了,正确率也还行,我就说这帮孩子很聪明,就是不学。”

    顾芒正整理着教案,闻言点点头:“嗯,最近他们乖了很多。”

    继而又低下头,修长的指节翻过书页。

    下午的阳光斜过来打在顾芒的侧脸,衬的那神仙样的侧脸更加俊美非凡,刘丽丽看地面红耳赤心脏狂跳,按捺住感情,小声说:“顾老师,二班能变成这样都是多亏了您,下午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顾芒“啪嗒”一声把教案合上,垂眸思索片刻,点头道:“好啊。”

    这段时间他也察觉到刘丽丽的感情,不大的人情窦初开,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真心交错了人,他早就有自己的爱人了。

    正好趁这个吃饭的空儿把话说清楚也不错。

    “吃什么好吃的啊?”

    办公室门口又传来那个慵懒又讥讽的声音。

    顾芒应声看去,不意外看到少年抱肩薄怒的脸。

    阮秋一步步走过来,手臂夹着书,“老师怎么不说话?吃什么好吃的?告诉告诉我呗?”

    刘丽丽吓得一哆嗦,她向来憷阮秋,低着头慌忙走了。

    办公室留下顾芒和阮秋对峙。

    阮秋心情很不美妙,本来这次前来是想摸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会不会对顾芒的触碰起反应,没想到竟然撞见这狗屎的一幕。

    没空细想自己为什么这样不快,身体先于思索,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走上前来了。

    阮大少不开心自然不会让别人好过,“啪嗒”书页一摁,坐在顾芒身侧,整个一副抓奸的小媳妇样儿。

    “还没定好,”顾芒饶有兴趣,“可能吃西餐吧。”

    阮秋瞪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吃西餐?老师真是好雅兴,方便带上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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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别看

    顾芒有意想看到阮秋吃醋的小模样, 觉得可爱地不得了,又怎么可能真让阮秋生气,当晚就把刘丽丽的邀请拒绝了。

    刘丽丽微信给顾芒发了一个小猫哭哭的表情包。

    【顾老师, 怎么?是今天又什么咬进事儿吗?】

    顾芒一笑,意有所指地回复。

    【嗯, 家里的猫最近脾气躁, 要回去照顾一下】

    刘丽丽没想到顾芒看上去冷冷淡淡, 竟然还有爱心养猫,觉得有种反差萌,心底对顾芒又多了几分少女憧憬。

    顾芒本以为这次放了人家女生鸽子, 也算拒绝地很明显了,却不想刘丽丽之后的几天更加锲而不舍起来。

    周四一大早来数学组办公室。

    几个别班的数学老师通过近日相处也发现顾芒人不错, 人长得俊俏还有能力,学历也高, 就是不爱说话了些, 对顾芒印象都不错,平时吃什么水果零食时候也会跟顾芒分享。

    可这次顾芒进门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 感觉别的老师都在看他, 憋笑似的。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果不其然,桌上除了些零零碎碎的小零食外, 在电脑左侧摆放着一捧花束。

    李老师看着顾芒愣住的样子,终于“呵呵”乐出来:“我们小顾长得招人儿啊, 这才来几天, 就把人隔壁语文组的刘老师迷成这样, 看这玫瑰开得多热烈!”

    “可不是的, “一旁王老师也笑眯眯接话, “要我说,女追男隔层纱呢,人家刘老师也不错,小顾你也别劲儿了,试试呗。”

    顾芒把那束花收到桌底,冲两个老师点头笑:“您二位也别拿我开涮了,现在二班才刚刚有点变好的苗头,还没稳住,目前还是工作咬紧。”

    几个老师见他面上不骄不躁,心里更是对这位沉稳的年轻人多了几分好感,打趣儿一会儿也都纷纷低下头整理起自己的教案来。

    此时也正是下课时候。

    “你再说一遍?”

    黄跃完全没察觉到阮秋已经黑了脸,仍傻不拉几乐:“真的真的!我刚才亲眼看到的!”

    夏宇接水回来,顺嘴问:“看到啥了?”

    “我看到顾老师办公桌上好大好大一束花,红玫瑰的!早上我的‘情报’和我说刘丽丽今天来学校时鬼鬼祟祟拿着一束花,一定是刘丽丽给他的!准没错!”

    夏宇一惊,暗道不妙,回头果真看到阮秋比锅底还黑的脸。

    他上前一肘子捅黄跃腰窝,对方正冲着一帮人夸夸其谈地讲着,脸都涨通红,错不及防被这样一捅,“哎呦”一声就弯了腰。

    “宇哥你干嘛啊?疼死我了”

    夏宇心道你再不打住就不止这么点疼了,骂道:“呲个大牙在这傻乐个什么劲儿?遮挡空气了知不知道,看你就烦,回位上去!”

    黄跃没心肝,但也注意到夏宇骂他时挤眉弄眼的样子,一头雾水但也乖乖回去了。

    夏宇一扭头,见到阮秋正往外走,忙道:“干啥去?下节是他课!”

    阮秋全把声音抛在脑后,顾自出了教室门到小卖铺买了袋葡萄冰。

    他把一块葡萄冰倒进嘴里,冻得邦邦硬的冰块凉地让人打哆嗦,他却像没感受到一样,一面含着,一面很慢地往回走。

    灼伤的神经用物理方法勉强冷却下来。

    上课铃刺耳地响起,阮秋倚着楼道的窗沿,面无表情地“咔嚓”一声,冰块在嘴里被咬个粉碎,配上那阴沉的表情好像在啃人骨头。

    心中的情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回交替地搅得他脑子不得安宁。

    一来就收到小姑娘的花,怕是很得意吧?

    都是老师,还是一个学校的,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该不会下节课就要发喜糖了?

    阮秋牙根缓缓磨着,空旷的楼道里一时只剩他“咔嚓咔嚓”咬冰块的声音。

    现在是上课时间,华市一中的教育出了名的严,按理说没什么学生敢课上大摇大摆地转悠,奈何总有一两个特例。

    不远处一班的几个同学也逃课了,以徐逸为首的三四个人呼啦啦往前走着,因为阮秋靠在门窗边一时没看到阮秋。

    那个徐逸就是霸凌许曼的那个人,也仗着家里有点背景,记了个处分了事,没闹出太大的浪子。

    “昨天回去挨了半天我们家老爷子骂,烦死了。”徐逸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妈的,是叫顾芒吧?那贱货b事儿真他妈的多!”

    阮秋面无表情地咬着冰,掀了掀眼皮。

    一旁小弟奉承道:“就是,这样的事儿难道就徐哥做过?他管天管地咋不管杀人犯去,徐哥又不是他们班。”

    “就是啊,听说他对这个处理结果不满意,隔三差五就找刘主任,我真服了,刘主任是他爹吧?”

    徐逸嗤了一声,眼里满是恶毒地精光,吸了口烟吐着烟圈说:“就那贱货的贱样儿,你们该不会以为他真是靠自己来的华市一中吧?整天穿西装都遮不住他那骚味,隔着楼道隔着墙我都闻得到,都不知道给男人上过多少次”

    他正口无遮拦地满嘴喷粪,忽地在徐逸视线里就是凭空闪出来一个影子,他险些撞上,吓得“我草”了一声,猛地后撤,再抬头,定神一看正是阮秋。

    徐逸和他身边的小弟都是面色一变。

    见鬼了,这阎王怎么在这?

    阮秋把嘴里剩下的冰咬碎,拇指和食指提溜着半袋冰块,眼睛狼一样盯着他看,看地徐逸心里发毛。

    他问:“你说谁?”

    “什”徐逸反应过来阮秋问他什么,磕磕绊绊道:“就,就你们班那个新来的老师呗”他咽了咽口水,“叫,叫什么叫顾——”

    “嘭——”

    剩下半个字根本没有说出口的机会,面前的阮秋猝然而动,把手里半袋冰块“啪”一下狠狠摔在徐逸的脸上。

    阮秋握着冰袋口,连着在徐逸侧脸上拍了四次,一下比一下重,最后几乎把徐逸鼻子都拍歪过去,他侧脸红彤彤的,发丝沾上冰袋化了的水,却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木偶般任由阮秋拍打。

    一旁的小弟们也都低下头,都不敢往这边瞄一眼。

    末了阮秋把葡萄冰整袋子一起塞进徐逸的嘴里,整个过程没有碰到徐逸的皮肤一下。

    他漫不经心道:“玩儿去吧。”随后径直越过徐逸往前走。

    徐逸和他身边的小弟都久久没有动。

    阮秋瞄了眼表,已经上课十五分钟了,也不知道顾芒是作何感想。

    好像就是心里想什么来什么,看表看到第二十分钟时,顾芒出现在阮秋面前。

    “回去上课。”

    阮秋拨弄着手腕的表,嘴里空空的。他垂着头,心想刚才便宜那个傻逼了,让他白嫖了一袋冰,自己都没得吃。

    顾芒见他不说话,声音放轻了一些:“又在闹什么脾气?”

    阮秋本来把情绪压下去了,一听顾芒这幅哄小孩似的语气,火又开始“滋滋”往上冒。

    “闹什么脾气,你以为你是我爹还是我妈?用得着你管?”

    他嘲讽地瞪他一眼:“可也没想到大忙人还有空出来逮我,和人约会顺利吗?”

    顾芒半挑着眉,看阮秋这幅牙尖嘴利的样子有些想笑。

    要不是刚才系统兴冲冲把阮秋对徐逸发怒那一段告诉他了,他还真以为这死孩子对他没什么感情。

    “那好,我不管,你跟我回教室。”

    阮秋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儿:“不回。”

    顾芒看了看表,刚才让同学们做五分钟题,已经到时间了,无奈耸肩。

    “随你吧。”

    “等一下!”阮秋见他真要走,立刻急了。

    “嗯?”

    “你,你放学之后,”他手里的拳紧了又松,“你放学之后,跟我去宽巷一趟,我就回教室。”

    顾芒没搞清楚阮秋什么意思,又见阮秋垂头臊脸,一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的模样,到底还是点点头:“行。”

    “一言为定!”阮秋皱眉,“你不能去和别的什么东西吃饭。”

    “我和谁吃饭?”顾芒带着阮秋往教室走,“昨天哪里有空,我哄我的猫还来不及呢。”

    阮秋一怔,堵在喉咙眼的一口气顺了下去,跟上去问:“什么猫?你还会哄猫?”

    顾芒瞥了阮秋一眼,阮秋不明所以地回望,一双眼睛黏在顾芒身上。

    他勾起唇角:“当然,而且还很在行呢。”

    回到教室,众人惊讶地发现前后不过五分钟的空儿,顾芒竟然把阮秋捉回来了。

    阮秋皱眉压低声音:“一个个看什么看。”

    同学们纷纷低下头,只在心底震撼。

    到了放学时候顾芒也遵守承诺,转身去了宽巷,这条路和学校挨得很近,也是华市很著名的情侣打卡圣地,很多爱情都在此诞生。

    转过弯就是海滨,隔着桥有很多人在喂海鸥,沿路也很热闹,唱的跳的都有,顾芒按着阮秋的意思拐进一个弯,这里就僻静多了。

    天色擦到澄黄,远处有忽明忽暗的火光,传来几声少年气急败坏的叫喊。

    “要你们有什么用,都滚!”

    黄跃很是无辜,他家里开花店连锁店的,他姐是开奢侈品店的,快放学时候阮秋让他安排在宽巷这儿布置花,阮秋多少日子不给他点活儿干,好不容易吩咐他点事给他乐坏了,当即就让家里空运来一整车的朱丽叶玫瑰。

    他阮哥绝对开窍了!要追女生了!必须整点牌面!

    他左思右想,又感觉玫瑰太单调了,于是又问他姐拿来好几箱子的箱子迪嗷口红,包含这个系列的各色色号,把花布置完后交错着把口红插进花枝里,完事儿后觉得真是倍有面儿!哪个小女生见了能不心动呀!

    不想阮秋一来,差点没把黄跃当鬼子给手撕了。

    阮秋气地头顶冒青烟,一时上头劈头盖脸一顿骂把这帮混人赶走,只好亲自上阵,钻进花丛里把这些口红一个个收起来。

    可后面的脚步声紧接,完蛋,顾芒已经来了!

    阮秋真是第一次这么不想见顾芒!

    他加快速度,把那些该死的口红一根根全拿出来扔到箱子里。

    妈的顾芒一个大男人,要这么些口红有什么用,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们怎敢假定他送花对象的性别的?

    “你在干什么?”

    阮秋的动作戛然而止,把最后一根口红丢进箱子里,手忙脚乱地盖上盖子。

    “你,你怎么才来。”

    顾芒想笑:“怎么,难道我来晚了?”

    他已经竭尽全力放慢脚步留给阮秋时间了。

    少年站在花丛,一脑门忙出来的细汗,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呼吸只见是花蕊透出的清香。

    “叫我来什么事?”

    “噢”阮秋抿了抿唇,把被汗浸湿的手心背在身后,“就我看到你办公室那个花儿了,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包装丑,花也丑,”

    他把别人送顾芒的花贬了个一无是处后总结道:“不好看,瞄一眼眼睛都快瞎了,也不知道哪个没品的东西送你的,就”

    阮秋深吸口气,侧过身,让顾芒看到身后的半人高摆放好的花海。

    他直勾勾盯着顾芒,才半大的少年,浑身都是薄汗,眼里期待和小骄傲的神色根本无法掩饰。

    “哼,我告诉你,别被人小恩小惠骗了,她送的那玩意儿也能叫花,今天本少爷就让你好好看看,这,才叫玫”

    顾芒抬起视线,落在被搅地乱糟糟的花海上。

    阮秋一直在看顾芒,转头看去。

    这一眼不看还好,看了,直接把阮大少惊地心脏险些停跳——

    半人高的朱丽叶玫瑰丛刚才确实是娇艳欲滴,花瓣还带着露水,摆放的姿势也好看,可经过阮秋刚才稀里糊涂地一钻,好家伙,现在已经是被搅得乱七八糟,花瓣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花枝也折了,一片风卷残云的模样,无声诉说着自己的惨状。

    这模样,别说比人家的花束了,就算放到山上比起野花来也不如。

    阮秋情绪上脑,整个人空白了一下,险些绷不住要哭出来。

    “——不是!”

    他飞也似地跑到顾芒面前,踮起脚尖儿,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把花丛遮住。

    他从脸到脖子到锁骨所见的皮肤红了个透,窘迫地大叫道:“喂,你你,你别看,把眼睛闭上!快,眼睛闭上!”

    可顾芒只是不说话,盯着他笑。

    阮秋急地神魂震荡,也不知怎么想的,往前一扑,用自己那双被汗浸湿的手给顾芒眼睛捂住了。

    手心传来睫毛颤动的毛躁感,像钩子,钩在阮秋心上。

    他慌忙错开手,要把放下,却发现自己已然是入进蛛网的虫,从后背到腰被人抱了个结实。

    放下手,对视上一双狭长清冷的眼眸,含着粲粲地笑意,宛如初雪消融。

    阮秋呼吸骤缩,全身发麻,被下降头般怔楞在原地。

    心脏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不可思议的力度和速度开始跳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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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下药

    顾芒发现阮秋开始躲他。

    实在太明显了, 搁在以往时候上课,班长起立喊个老师好,阮秋是拉长声调, 前后带勾,笑盈盈盯着顾芒不挪眼呢。

    有时候还要固执地盯着一整节课, 得回了顾芒一个回意的眼神才会心满意足地收回去。

    又如擦黑板这种事儿, 阮大少什么时候置之一顾过, 一到顾芒课上,那绝对是争着抢着往上蹭,久而久之只要一到顾芒的课, 值日生都自动消音,等着阮大少上。

    现在是看也不敢看他了, 黑板也不赶着往上擦了,看来那天的事儿确实给孩子羞坏了。

    隔了一晚上, 黄跃又活了, 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到阮秋身边:“阮哥,我”

    话说不上半句, 猝然对视上阮秋一双凉飕飕的眼睛。

    黄跃:

    他吓得一屁股往后坐, 不敢吱声了。

    这时门口传来声响, 顾芒拿着教案来上课了。

    闹哄哄的教室顷刻恢复了寂静。

    这些日子里二班在顾芒的统治下越发的老实,尤其在“首领”都打蔫的情况下, 更是安静如鸡,规规矩矩掏出数学课本来。

    阮秋没动。

    手里的笔被他攥地指节发白。

    还没看到顾芒人影儿, 他的脸就开始不争气地发红了。

    那天

    想到自己不但把花搞砸了还被顾芒调侃“投怀送抱”, 阮秋就的热血就一阵阵地往头顶涌, 烧的他耳根发烫。

    阮秋咬牙切齿地磨了磨牙根, 又阴恻恻地蹬了黄跃一眼。

    都怪这帮家伙, 要不是他自作主张放了那些破口红,又怎么会让自己出那么大的丑!

    顾芒整理了一下手里的卷子,修长灵活的手指在洁白的卷面中翻飞,不一会儿把卷子分开罗列成几沓,以此分发给不同排的排头。

    “今天做个随堂测试,”顾芒揉了揉肩,“监测一下大家第一轮复习的一成果,为之后的考试多做准备。”

    底下响起不大不小的“嗯”声。

    每个排头乖乖地往后面递卷子,一时不大的教室里只有分发试卷的莎莎声,一点杂音也没有。

    刘主任在监控器里看着这一幕,不由感叹连连。

    这样在百年华市一中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放在高二二班,对他来说简直不亚于天上下红雨!

    “对了,刘主任,咱这周定的在哪吃饭呀?”

    刘主任正感慨着,听声摆手:“这次旧的新的一块庆祝,一方面庆祝校历,一方面也得为顾老师这卓越的成绩庆祝嗯,那就定在香宫的酒楼吧。”

    “好嘞。”

    “是呀,小顾今年才多大,一上任就有这成绩是真不容易,得好好庆祝一下!”

    “可不,要搁我一毕业就教这么个班儿,活活得愁死!”

    “哈,可别说‘这么个’班儿了,现在二班在顾老师的带领下是井井有条,前阵子的卫生班集体还是二班的呢!”

    办公室是听取赞叹声一片,独独吴媛不出声儿。

    她撇着嘴打着电脑里的字,心里不乏恨恨。

    “吴老师?你怎么不出声儿,”有人好热闹地捅咕。

    吴媛尴尬笑笑:“哈,年龄大耳朵不好使,刚才没听清你们聊什么。”

    “哈哈哈,吴老师可真幽默,”那人调侃,“也是奇了怪了,吴老师怎么就在我们聊顾老师的时候听不见啊?该不会是选择性精神性耳聋吧?那可得好好治治,你那在医院当主任的老公得管管啊!”

    这下办公室笑声更是一片,办公室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吴媛仗着自己有资历,又有关系,自从来到华市就一直仗着自己的资历和辈分欺人,办公室里没几个喜欢她的,正巧前阵子吴媛老公爆出收病人红包的丑闻,被裁了职,正是装孙子的时候。

    吴媛暗自磨牙,长条的窄眼里满是算计。

    这边教室已经把卷子分发下去。

    顾芒还是照顾着班里大部分人的基础,卷子也没有出地太难,光是公式就足足出了得有半面儿,另一面就是一些简单的大题。

    三角函数部分大题就算在高考卷子里也不算是太难的部分,顾芒又有意给他们降难度,一时写字的莎莎声不断,大家脸上不乏露出自信沉稳的笑容。

    最近班里的数学成绩也在水涨船高,顾芒总是说写题也像打仗,把题一步步攻克写好不比你们玩的游戏更有意思。

    顾芒慢悠悠在排与排之间转着,偶尔停下来看看大家的进度。

    二班都是不差钱的主儿,这些少爷公主们一个个心气儿高着,就算不会写也不屑于去抄别人。

    在这些坦荡荡的人的衬托下,一个微佝着腰,把卷面隐藏的影子就显得格外眨眼。

    是许曼。

    顾芒注意到这边情况,也没出声,就这样溜达似的走过去,到人后面了人也没差距。

    许曼用自己瘦白的胳膊挡着卷子,碳素笔的走势完全不像是在写题。

    顾芒又向前走了一步,脚步故意发出了些声音,只见身材削瘦的少年一个激灵,那吓得险些没跳起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看前方没见到顾芒人儿,回头一瞅人就拢在他后面,小鸡仔似的颤起来。

    他手飞速地把纸张收起来,眼里是惊恐又瑟缩,像是受刑一样看着顾芒。

    他这样倒是搞得顾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同时也是第一次看到许曼的脸。

    苍白,瘦弱,头发剪短了些,原来长的是很清秀的,就是有些女孩儿似的阴柔。

    这边的动静让班里好事儿的一些人都瞧过来,顾芒用眼神反看过去,那些人又都纷纷把头低下了。

    开玩笑,多看一眼阮秋是真的会削他们的。

    顾芒微弓下腰,见到许曼的小测纸已经写完了,粗略估摸一眼,正确率还不错。

    他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

    顾芒向来厌恶霸凌,现在虽然许曼的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说完他便随即起身继续向前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离开前的余光看到许曼的脸很红。

    他转悠了一圈,终于来到最想看的人身边了。

    这种程度的小测试,对于阮秋来说用小菜一碟来形容都是侮辱他智商了。

    顾芒记着答案,本心里预想着是看到满分的答卷,不想伸脖子一望——卷子一片空白。

    顾芒:?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眼睛瞎了,眨了眨眼,再次看去——

    哟,何止是白的,干净地连名字都没写呢。

    阮秋察觉到顾芒的靠近,本就紧张羞窘,现如今更是脑海一片空白,满脑子开始循环播放顾芒昨天那句带着笑意的“投怀送抱?”

    手已经把笔头攥地出了汗发了热,却热不过那天感受到顾芒灼热的体温。

    冷的,热的

    明明闻起来是冷的,清冷的香,为什么怎么怎么是热的。

    妈的他在想什么!

    阮秋甩到脑海里奇怪的想法,第一千次想要动笔,却还是一个字没写出来。

    抬起头,顾芒正眯眼,不悦地看他。

    阮秋又低下头,认命地开始写起来。

    cos30°=邻边÷斜边=√2:3=√1/2

    他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

    顾芒似笑非笑,声音听不出喜怒:“数学学地挺好啊。”

    熟悉的声音又钻进耳畔,还离得这样近,阮秋登时头皮一麻。

    好半天回过神来,顾芒已经走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写的狗爬字和狗屎一样的答案,第一次生出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晚上下课后顾芒就跟着去了师宴。

    这次的局是校长攒的,前不久的一次全市统考里华市一中又雄踞第一,虽然对于一所百年老校来说是正常地不能再正常的成绩,但是该有的局还是要有,该有的饭还是要请广大教师们吃,人总是需要盼头需要热情的。

    顾芒本来不想吃,一是他本来也在这里呆不长,二是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体不能喝酒,可实在刘主任太热情,又是顾芒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一次局,第一次就拒绝始终是不好的,到底还是来了。

    “来!第一杯!这第一杯首先得敬咱们广大集体教师!华市一中战绩斐然,几十年未尝一败,都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好——”

    几十个高矮胖瘦不一的老师齐齐举杯,第一杯就在欢快中下了肚。

    “我说老刘呀!别藏着掖着了,大家都知道你想说什么!”

    “再不说我们给你说了!”

    “嗨嗨嗨,一个个都急个什么劲儿!”刘主任笑眯眯地再次举杯:“这第二杯,必须得敬咱们的顾老师!这二班从高一时候起就让我头疼死了,害,要是知道顾老师这么厉害,我呀,就得两年前顾老师没毕业就给他拽过来!”

    这一辈刘老师和各位老师激动不已,纷纷眼含热泪,这都是只有教过二班才知道其中之苦的老师。

    顾芒有些想笑,也象征性地附和几句,举杯欢饮。

    二杯酒下肚,总算告一段落,顾芒这具身体没啥钱,有点钱也都用来买药吃了,香宫是华市最大最好的酒楼,这样丰盛的菜还真是这具身体头次吃,可饿死他了。

    不想刚一抬筷子,胃里就传来一阵绞痛,同时一股滚烫的热痒直窜脑门。

    一旁有老师搭话,顾芒张了张嘴,手心抵在桌沿,连附和都做不到。

    “顾老师?”

    顾芒勉强开口,应和了一声,虽是勉强还在笑着,眼底却一片寒潭。

    有人往他酒杯下药了。

    不多时间,顾芒已经冷汗涔涔。

    这药烈,从内而外地蔓延着烧,他勉强动了几筷子菜,汗水滚滚顺着额角流,不一会上半身的衬衫就湿透了

    顾芒深呼一口气,把身体往后靠。

    好在椅子背够长够高,让顾芒不至于丢人地直接滑下去。

    要是搁在主世界别说搁在主世界,就算搁在这里,搁在平时,即使被下了药顾芒也绝不会这样狼狈。

    只是酒混着药不仅刺激神经,更刺激着这具身体脆弱的胃。

    顾芒低声告歉:“不好意思各位,我去一趟卫生间。”

    一旁几人都发现顾芒脸色不对,心道顾老师可能身体不舒服,都体谅地点头,唯有吴媛嘴角扯起讥诮的笑。

    顾芒撑着身体离开众人视线,就再也支撑不住。

    他勉强走到了卫生间那条走廊,这里上下左右一条龙的走廊都是黄色花雕,奢华不已,但众人都在吃饭,因此没有人。

    顾芒半边身子抵着墙,软倒着蹲下|身。

    “啪嗒”。

    汗珠滴在地毯上,印出深色的水渍。

    “该死的”

    顾芒终于还是撑起身,浑身火烧火燎,每前行一步都像走在钢丝线上摇摇欲坠,身体裸|露的任何一处皮肤都在流汗。

    他不愿别人看到此时自己的样子,倔强地往卫生间走,心想到里面了再给再给阮秋打电话

    费劲力气走到卫生间,顾芒忍不住抵在水池边缘,头无力地垂下,闷哼的喘息泄露,又强硬止住。

    他打开水龙头,冷水顺着瘦削的小臂流下。

    冰冷的瓷做水池勉强降了些温,唤回不多的残存的理智。

    卫生间的灯光是冷光,明明应该照的人更加冷清的,抬眼,镜子里那个眼眶嫣红的人却媚地简直不像自己。

    顾芒低声咒骂一声,颤抖着手要掏出手机,卫生间门却被人一脚踢开,接着传来反锁的声音。

    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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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难受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脑壳一阵阵传来刺痛和热潮,抬起的脚步像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顾芒支着身体半倚在冰凉的洗手台前, 半边身子传来凉薄的冷意。

    他勉强抬起眼皮,去看向来人, 在模糊的视线里辨认出有些熟悉的脸庞。

    “嘿嘿, 美人儿这是不是难受了?”

    来人是个高大猥琐的男人, 鼻头圆大,眼睛色眯眯地眯着,显出不符合年龄的油腻气息,

    “没事儿,我马上来帮你!”

    顾芒咬了口口腔内壁, 疼痛刺激清醒,让他勉强在一片模糊中辨认出这人就是吴媛的弟弟吴起。

    之前吴媛总是每个月拿自己的一部分钱去养活自己这个混账弟弟, 有几次还在办公室抱怨过, 不过抱怨中也不乏一种愿打愿挨的得意,以自己家里有个男孩为傲。

    不过之后吴媛老公革职之后, 她就没办法拿出那么多钱供这个街溜子弟弟吃喝玩乐的开销了, 本以为吴起能够体谅她一些, 却不想吴起急了眼,觉得是吴媛故意不给他钱, 因而来学校闹过几次。

    顾芒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吴起的。

    现在,这个人未卜先知地知道了顾芒在这里, 不用说, 肯定是吴媛那个“好姐姐”干的好事儿。

    他脸上扯出讥讽的笑。

    果然是蛇鼠一窝, 早就知道吴媛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预料到会对付他, 却没想到用的是这样下作肮脏的手段。

    可不想,在吴起眼里,这样的冷美人一笑,不管是讥讽还是什么别的意味,都足以让他乐开花。

    “美人,你笑地真好看”吴起嘿嘿一笑,佝偻着腰一步步凑过来,“等会我们一起去里面好好快活”

    顾芒厌恶地皱起眉。

    吴起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顾不得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饿虎扑食似的猛地往前一扑!

    “啊——”

    尖利的惨叫声从吴起口中杀猪似的传来。

    吴起本以为可以抱香抱个满怀,不曾想这人到底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一脚踹到他宝贵的命根子。

    吴起脸色惨白地连连后退,被这一脚踹地半天缓不过来,紧接着双手被人反剪到身后,“咔嚓”一声腕骨脆响,他只觉地眼前一花,被人直接压着后背扣到了地板上,全身脱力,爬都爬不起来。

    他本来平日里就被烟酒男女掏空了身子,虚地不行,却不曾想被一个被下药的人这样摁在地上碾压式暴打。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吴起公鸭似的破螺嗓子叫唤起来,那药,他老姐已经告诉过他下地是最烈的,这人不可能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不可能,你怎么——”

    话没说完,后脑勺被人一脚踹在地上,吴起正大叫着,被这样一踹,直接上牙磕下牙,咬到了舌头,鲜血崩出,痛地他咬牙切齿说不出话。

    “吵死了”顾芒垂着头咕哝一声。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又一脚踢过去补了一脚,趔趄了一下支着水池壁。

    火烧火燎的热度顺着小腹往上蹿,顾芒喉咙干渴,眼皮都烧地发烫。

    水龙头打开到最大,顾芒一脑袋扎下去,因为动作太急,手肘不甚撞到了大理石池面,瞬间印上青紫。

    激涌的水流顿时把头发打湿。

    他抬起头,冰冷的水珠顺着额角滚滚往下流,顷刻间上半身就被打湿,领口的白衬衫被晕染出极近透明的色泽,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磕碰在大理石砖上的皮肤晕上青紫。

    像朵被打湿摧残的花朵,里里外外都透露出脆弱诱|人的意味。

    又一阵热度传来,顾芒喘息一声,微微弯下腰。

    他浑身都在发红,眼里却是一阵寒冰。

    吴起倒在地上,死狗一样苟延残喘着用余光去瞄顾芒,喉结不停地滚动:“美人,让我帮你,让我帮你!”

    顾芒废话不多说,直接拎起吴起的衣领子撞到大理石砖上,很大的撞击声过后,人不动了。

    他又拎着塑料袋一般走到卫生间里面,打开马桶盖,把人随意扔到马桶上,之后关上门,先去检查了一下卫生间门锁有没有关严实,确认后又摇摇晃晃到水池边,往头上泼冷水。

    现在不知道吴媛究竟找了多少个人来羞辱他,及时关上门是最好的选择。

    顾芒浑身都湿透了,身体里要命的热却越烧越烈,他再也没了力气,顺着墙壁软软地滑下去,又极度的冷又极度的热,让顾芒打了好几个寒颤。

    更要命的还是胃部的痛。

    手机从手心滑落,顾芒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半阖着眼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阮秋另一边正往家走,阮家的司机每天放学都会准时准点接他,这次上车时也不知怎的,心脏一直跳。

    手机点开顾芒的微信聊天界面又关上,白天的事儿窘地他心一个劲儿的跳。

    王司机瞄着后视镜,他在阮家工作了几十年,可以说是从阮秋小学一路这样载他上高中,早就把阮秋视作自己孩子一般,他笑道:“少爷有喜欢的人了?”

    阮秋吓了一跳,耳根一下子通红,大声反驳:“什么我才没有!”

    王司机乐呵呵地:“少爷您都高中了,有喜欢的人很正常。”

    阮秋煞有其事地皱起眉,刚要表达自己绝不是喜欢顾芒的决心,手机叮铃一响。

    夏宇那狗东西:【知道不,今晚师宴】

    阮秋眉毛一挑。

    阮秋:【那玩意不是每次考完试都要开个一次吗?怎么?】

    夏宇那狗东西:【没事儿,我就听说顾老师也去了,问你一声】

    阮秋正在倔头上,手指打字嘎嘎快。

    阮秋:【他去了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去公园逗个狗我也得跟着?再说,香宫不是你家开的酒店吗?】

    这回那边夏宇沉默了好一会儿,阮秋眼巴巴盯着屏幕,神情很是专注,好像在期待得到什么消息似的。

    王司机笑了笑,继续开车了。

    夏宇那狗东西:【就是因为是我家开的酒店啊,我今天正好和我姐也来这边五楼吃饭,看到个鬼鬼祟祟的人在五楼,不吃饭,一直在等着什么似的,有点像吴媛的弟弟】

    夏宇那狗东西:【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不过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可能我想多了吧,吃饭了】

    阮秋心里莫名出现一种很强的不安感。

    “去香格里拉。”他对王司机说。

    到了地方,他不顾上刚才的羞窘,低头不停给顾芒发着消息,每则消息却全部石沉大海。

    阮秋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感变得越来越浓,马不停蹄乘电梯到了五楼。

    他问夏宇问清了顾芒和那些老师们所在的包间,马不停蹄就往那边跑去,又像有某种直觉,在一个拐角处猝然停步。

    他听到了吴媛的声音。

    “刚才我就看我弟弟从这进去的,半天没出来了!”吴媛扯着嗓子,嫌事儿不够大似的嚷,边踹门,“刚才看到顾芒也进去了!小小年纪,真是歹毒,把门一锁就当没事儿了!”

    一旁有两三个男老师好奇又犹豫:“我看小顾不是这样人吧?”

    “不是什么不是!”吴媛瞪眼睛,“事实摆在这,只要开门就知道真相了,指不定在里面做什么苟且龌龊事儿呢!”

    这时候夏宇也赶过来了,他饭吃一半就跑过来,本来想问情况怎么样,一抬眼被阮秋阴沉至极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夏宇刚开口,阮秋已经走上前,吴媛还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见阮秋以来一愣。

    “让开。”

    声音阴寒至极,像暴怒前的狮子。

    吴媛平白打了个哆嗦,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嘭——”一声,卫生间的门被踹开,阮秋率先进去,夏宇跟在后面也钻进去,然后转瞬把门再从里面关上。

    香宫的卫生间很大,阮秋拐过一个弯,先是听到了卫生间隔间里一个男人撞门的声音,身后夏宇跟了上来去料理那个男人。

    阮秋找人心切,又转过一个弯,马上转到水池那个弯时却忽地闪出来一个身影。

    他一时没防备住,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被那人从身后钳制住,脖颈抵上尖锐的瓷砖瓦片。

    身后那具散发着熟悉味道的身体烫的几乎要把阮秋融化,他喉结微动,哑声道:“是我。”

    阮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两个字,但等他反应过来时,这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那抵在喉咙的瓦片骤然脱力,“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身体也好像失去了最后支撑的力气般,阮秋接住顾芒。

    入目是烧的通红的脸,冰凉的水顺着下颌还在滴,双目紧闭,睫毛颤地不安,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人脱力地倒在他怀里,湿漉漉的发丝往阮秋怀里蹭着,浑身发抖。

    顾芒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不太清晰,只是一个劲低喃着“难受”。

    阮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紧紧地,紧紧地抱住顾芒,眼里已经一片血红。

    身后传来声音。

    “滚开,你,你别揪着我,你知道我姐是谁吗,我姐可是吴媛,我姐夫是刘须!我姐可是华市的老师,我姐夫是市医院的主任!得罪我你完蛋了!”

    夏宇一片淡定的模样,心底为这不知死活的玩意还浅浅祈祷半秒钟,嗤笑一声。

    只希望阮秋能给他个全尸体吧!

    夏宇摁着他头给他摔到阮秋面前。

    吴起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吃痛地叫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正对视上一双罗刹般阴冷血红的眸子。

    他先怔了一下,接着被那个视线看地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一身。

    全身细胞尖叫着要逃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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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相贴

    阮秋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顾芒肩上, 把他扶到一边,又弯腰伸手探了探顾芒的额头,滚烫。

    后者轻轻地蹭着他手背, 面色潮红地低喃。

    阮秋站了起来,微微扭身, 半侧着身子去看另一边。

    吴起脑海里警铃作响,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 泥鳅般扭着腰胯,起身要逃。

    夏宇眉毛一挑,刚想把这家伙再次摁下去。

    却没来得及动作, 只听一阵踢皮球的划风声,又是阵骨节错位的“咔哒”声——

    地上苟延残喘的吴起竟是一下子被踢飞起来!浑身的肉跟着颤, 呈一个抛物线的姿势重重摔到地上!

    吴起倒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 呜咽着发出听不清内容的喘息。

    夏宇抱肩推到一旁笑盈盈地看戏, 还拿出手机拍照。

    吴起身体反射性一阵阵抽搐着,不知名的很多地方传来让他这一辈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的痛, 五脏六腑移了位, 让他控制不住地干呕, 吐出一些恶臭的东西。

    他睁着发花的眼睛,感觉身体一轻, 整个被这个看起来瘦韧的少年拎了起来,随后是如影的重拳, 拳拳到肉, 打的吴起血肉翻飞, 嘴里一阵阵掉出恶心的被烟酒熏泡出的黄牙。

    夏宇看地噗嗤一乐, 感觉这幅场景像他在阮秋家里玩马里奥, 一顶就顶出金币来。

    突然一颗牙崩到夏宇脚下,黄澄澄的牙齿看地夏宇一阵恶寒,默默后退了一步。

    阮秋泄愤地殴打着手里成了烂泥一样的吴起,他眼睛猩红,每一拳不能舒缓心中的情绪,只会更添闷堵和自责。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可以跟着一起来的,为什么要走?明明知道吴媛那个家伙不安好心,为什么要轻敌?明明应该派人跟好他的,就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差点犯下这样不可挽回的错误

    阮秋后心发凉,止不住的后怕把他情绪淹没,让他失控地一拳拳打上去,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顾芒没有把这人反抗过去,被人真做了些什么,他不可能会原谅自己,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畜生

    身

    后忽地一暖,有人圈住了他的腰,熟悉的冷香将他包裹,身体却又滚烫。

    所有闷郁在心里的情绪骤然消失,只剩下鲜活跳动的心脏。

    阮秋倏地放下手,手里的东西已经看不出人形,烂肉一样瘫在地上。

    “别打了”顾芒蹭了蹭阮秋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哑哑的,“回家。”

    “”

    阮秋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眼眶通红地回身抱住顾芒,也轻轻点头。

    “好,回家。”

    夏宇看着阮秋那副表情,心里不住地啧啧,心想天塌咯,完蛋咯——

    他哥们儿这回算是彻底陷进去咯,八头牛拉不回来那种。

    出门时吴媛正在外面哭天狼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嘴里控诉地喊些莫须有的东西,招来不少老师,数人头这样估摸着一算,差不多所有老师都来了。

    见阮秋和顾芒这两位主人公都出来了,在场的所有目光都看向他们,阮秋皱眉把外套给顾芒紧了紧,不让他们看到这样的顾芒。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吴媛一眼,对方像被掐住嗓子的鸭,霎时不说话了。

    夏宇低声说:“你们先走,我在这边处理就好。”

    阮秋点点头,架着顾芒离开。

    吴媛定了定神,本想开口喊人站住,谁料到夏宇拍了拍手,示意众人目光聚集过来。

    他拉高嗓门扯着声道:“吴老师,您今天带的‘小料’味道还不错呀?是只有顾老师独一份的,还是我们在场每个人都有呀?”

    他笑了:“别这么见外嘛,要不叫警|察同志也来尝尝呀?”

    吴媛脸上血色一下子消失地干干净净-

    王司机还在楼下,有几十步路的距离。

    来到外面,夜色的冷风很凉,如果不穿外套能把人冻得打哆嗦。

    阮秋的校服外套给顾芒披上了,只单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短袖,却像个铁人连眉头都没皱,反而把外套又给顾芒裹紧了些,低声问:“冷吗?”

    顾芒的胃很痛,身上还在一阵阵发热,冷风吹来浑身不自觉地抖着,他不想走路,半阖着眼窝在阮秋的怀里,喃喃:“冷”

    他抱着阮秋,不再动,这次声音更加清晰:“冷。”

    阮秋把人抱紧,眼眶又红了,他这次把人搂在怀里。

    阮秋比顾芒矮一些,做这些事却完全不见掣肘,抱着人时只觉得怀里的人意外地轻,是真的很轻。

    他身体不好吗?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

    带人赶快上了车,车里开着的暖气把二人笼罩,顾芒皱紧的眉终于松了一些,阮秋也轻轻松了口气。

    车上的王司机本以为自家少爷要去香宫接哪个女孩,却见上来的是上次打过照面的,和自家少爷的兄弟们拼酒的,长的特别好看的那个小老师。

    这回脸烧的通红,和自家少爷连体人儿似的黏糊着。

    王司机不禁心里暗暗咂舌,但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去云慧小区,五号楼。”阮秋说。

    这是顾芒的家,上次把醉了的顾芒送回来时就是这个地址。

    车里的温度宜人,顾芒本来身体里面就火烧火燎的,此时顷刻就闷出来些汗,不安分地动着身子,要把身上的外套蹭下去。

    阮秋知道顾芒难受,紧紧抱着他,却担心顾芒着凉,哪敢给他脱外套,一边抱着他轻拍后背安抚,一面低声哄道:“老师,乖点儿等会儿回家了再脱好不好?”

    顾芒哪里听得清他说话,他现在只觉得热,仍然不止不休地要挣脱外套。

    阮秋顿了一下,他没照顾过人,此时脑子一抽,把顾芒衬衫前襟拉开了一些,没敢拉开太大,只露出莹润锁骨,沾了红糖般渗透出红蜜色泽,锁骨上还有一点小红痣。

    他呼吸发紧,几次深呼吸,才轻轻往里面吹了口气。

    这回应该会凉快点吧?

    他不确定地想着,忽然听到耳边一阵把人骨头都要酥掉了的低吟。

    阮秋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把车帘拉下关上,隔绝前后座的视线。

    震惊地脑海一片空白的王司机:

    怀里顾芒颤了颤,果然不再动了,阮秋脸色通红,正迷茫接下来该怎么做,怀里的人又动了动。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平时冷清淡色的眸子蕴郁着潮湿的水汽,像雾霭中拢着白雾的森林。

    阮秋怔怔地低头和他对视。

    那眸子要沾湿他的心他的衣,一拧就透出水来。

    顾芒就这样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吐出蛇信子一样探出一截腥红的舌尖舔了舔下唇。

    他眼前一阵阵旋转,早就分不清是不是梦境,早就分不清眼前的阮秋是哪个世界的阮秋了。

    他只知道这是他的爱人,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奔波四顾寻寻觅觅的解药。

    “难受。”

    他说着,没等阮秋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顾芒就靠了过来,浓郁的香氛气味放大,下巴传来湿热的触感。

    阮秋如遭雷击,浑身僵硬,以下巴那里为圆心给全身都荡漾开一阵阵带电的酥麻。

    他在吻他吗?

    他的老师,在吻他。

    “吹”顾芒伸手去扒拉阮秋的手,低声要求解渴一样的低喃:“吹吹。”

    刚才很舒服,麻麻的痒痒的,又凉又热,很舒服他还想要。

    阮秋呆呆地再次扯开一些顾芒衣襟,轻轻往里吹气,又激起顾芒的轻颤,交颈鸳鸯般又脖子蹭他,给他一个讨好的黏糊糊的吻

    好不容易才到家里,阮秋抱着人来到卧室。

    他打开顾芒的手机看到备忘录,知道了顾芒平时吃的药,很轻易从柜子底下翻出药来,药有些奇怪,有些明明白白写着胃药,有些是白瓶子,没有额外标签。

    不过备忘录写了顾芒有时候会有些失眠,阮秋知道安眠的药类大多数就是这样的空白瓶身,也没多想,给顾芒吃了一些。

    人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阮秋摸了摸额角,不经意间自己竟然也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打了电话给夏宇,那边已经完事儿了。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那老女人脸色有多难看,本来脸上就一堆皱纹,还舔着个脸在那撇神拉嘴装可怜,谁特么理她啊,”

    “还有他那个傻逼弟弟,更是重量级,原来那么多前科都是拿钱料理的,这回老账就账一起算,他们姐弟俩去监狱手牵手咯~”

    “对了,你那边咋样?把顾老师送医院没?”

    阮秋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红了,“没有,我直接回他家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夏宇有些懵逼,进展这么快的吗?

    他试探性问:“那个他,我记得他不是中那个药了吗?”

    阮秋看着顾芒潮红的脸,人吃完药已经好很多,就是一直喊着热,这也是他打电话的原因。

    “嗯,对。”

    夏宇:

    他听出来顾芒的药性应该还没解开,“那你咋还没把他送医院。”

    “不想送。”

    这回阮秋是回答地直接又了当,他侧过身,握住顾芒的一只手,“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样子。”

    医生也不行。

    夏宇:?

    行吧,反正他向来不理解他这个发小。

    “那你就就,”夏宇一个青春少男也臊了脸,“你就自己给他解呗。”

    阮秋问到了点上:“我怕他醒来后会怪我。”

    他垂下眉眼,想着之前二人相处,每次都是自己挑事儿,顾芒着实鲜少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要是现在做什么岂不是趁人之危了。

    夏宇:

    那你妹地就送他去医院呀!

    他这回是真有点惊讶了,阮秋向来做事不拘一格,他没想到人都摆在眼前了竟然也会顾虑这么多。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之前不是对人接触就过敏吗?”

    阮秋闻言也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和顾芒十指相扣的手,陷入沉思。

    从刚开始到现在,他确实和顾芒接触好多回了,身体直接相贴也不是没有,但自己并没有发生其余时那种反应。

    难道顾芒真的是他的药?

    他没管夏宇那边疑惑地“喂”“喂”,掀开了被子的衣角。

    刚才顾芒嫌冷,在被窝里已经把衣服脱个七七八八,白净莹润的身体染上薄红,衬的那点锁骨上的红痣异常的漂亮。

    阮秋心里给自己打气,他只是实验一下自己那个怪病会不会对顾芒起反应,不是为了别的。

    继而深呼吸一口气,把衣服调整成和顾芒差不多的状态,钻进被子里抱上去。

    当两人当真扭糖般完完全全抱在一起时,阮秋浑身过电地发麻,几乎要舒适地呼出声。

    相贴的身体一丝间隔也无。

    灵魂好似被圆满补全,拼接了完整的另一半,幸福交加着快乐,慰藉,爱意各种杂七杂八的感情交错在一起,让人温暖地要哭出来。

    阮秋正怔楞着,只听一声响,抱着的人像是热地受不了一般,翻身把他压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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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真面目

    两具年轻的身体, 触感是同样的润泽青韧,相贴地毫无间隔,此时这样沉甸甸地压在阮秋身上, 顷刻就让他红了脸。

    “你”

    阮秋干巴巴地叫了一声,推了推顾芒的肩膀, 力度很轻。

    身上的重量虽然不轻, 但对于阮秋这样从小被家里精英教育练过散打的人来说并不重, 只要阮秋现在想,毫无疑问地可以挣脱过去。

    更何况放在以往任何时候,有什么人胆敢这样趁着酒醉或者别的什么趴在他阮大少身上, 不给他一梭子都算是阮秋心情好了。

    可此时此刻。

    他头发散乱地这样被压在柔软的鹅绒绵上,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 哪怕是一丁点的要反抗的想法。

    尽管他一直在否定,但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喧嚣着期待和更多。

    顾芒烧迷糊了, 不可能止步于小学生一样的单纯贴贴, 他一手去环着阮秋的腰,一手禁锢住他的后脑勺, 再抻长脖颈, 去寻找慰藉的冷源

    然而身下的躯体也在一步步变得更热, 怎么能去给顾芒降温?顾芒不满地嘟囔一声,织蛛网似的把身下人裹紧, 不安分地蹭动。

    不久后也终于没了什么力气,头搭在阮秋的脖颈。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 最要命的是, 这个姿势让顾芒的吐息恰好喷到阮秋的耳廓。

    他全身激灵了一下, 四肢顷刻发软发麻, 一下子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阮秋当真像蛛网上被缠住动弹不得的虫, 只能无助地伸展身子,却只把自己更进一步送进捕食者口中,喷在耳廓的灼热吐息有如麻醉剂,让阮秋大脑空白一片,浑身战栗。

    “唔——”阮秋咬着下唇,遏制住丢人的喘息,眼睛被熏得一片水汪汪的红。

    在这种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的氛围,他变成一滩抽动流淌的溪水。

    阮秋几次积攒起力气,却每次都被耳边那人的温热击溃,被迫承受这般甜蜜的痛苦,待到那人终于要去吻他的耳廓,阮秋终于猛地偏过头。

    声音哑地几乎不是自己的声音:“老老师!”

    他有预感再不组织,事情要超出预料地发展了。

    顾芒停了下来,迷惑地看着阮秋,似乎在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叫他。

    阮秋很慢地眨了一下眼,叫出口后,过激的背德感让他四肢发麻,心脏忽冷又忽热,到最后成了种直冲下腹的刺激感,理智犹如草原放马,身体又硬生生把人拉回来,抑制住所有的动作。

    是啊,这人是他的老师。

    这句称呼像一下子捅破了窗户纸,无情言明两人的关系。

    他们是师生,是老师和学生,可以在明亮的学堂传授诗书,却不可以在床上抚慰苟且。

    停顿只是一瞬,阮秋只觉得眼前一花,顾芒重新覆上来,国王般从上向下地俯视他,性感地让阮秋双腿发软。

    顾芒分不清天南地北却分得清阮秋是他的爱人,他只以为阮秋在和他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上个世界阮秋还是魅魔时候两人不知道每天要玩多少花样。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要阮秋叫他顾芒。

    阮秋呆呆地看着顾芒,惊讶地发现,这位他向来认为庄严稳重,冷淡疏离的数学老师,此时在药物的作用下,握住了他的尾巴,然后又把他的尾巴和他的尾巴贴在一起

    “老”

    嘴里的称呼还没叫出来就被人捂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竟然那样有力。

    “顾芒。”顾芒声音低哑,带着酒酿的醉意,把阮秋的魂儿勾到了九霄天外。

    “叫顾芒。”

    阮秋眼尾泛红,随着越来越近地相贴沉浸在水般的夜色。

    “顾芒”

    他最终还是在快乐的巅峰叫出他心底默念依旧,可望而不可即的名字-

    再一觉醒来已经是第天中午,窗帘很厚,遮住外面大亮的艳阳天。

    顾芒倏地睁眼。

    先是这个世界的记忆回笼,再是昨晚的记忆回笼,再是两人回到房间的记忆回笼。

    每多想起一件事,顾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系统缓缓叹气,昨天它看了一晚上的马赛克,给它憋坏了,幽幽道:“宿主真是没节操呢。”

    堂堂为人师表,昨天给人家小孩逼成那样。

    顾芒:“”

    “闭嘴。”

    顾芒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入目是人小孩儿一身青紫斑驳的吻|痕,好在再往下看,昨晚并没有做到最后。

    心里不知是什么心情,最终还是松了口气。

    要是真稀里糊涂把人拉进沟了,在外人视角去看,说是顾芒的畜生行为毁了阮秋这一生都不为过。

    他想要阮秋,爱阮秋,才更不能这个时候就要了阮秋。

    两人的关系摆在这,一旦戳开就代表着要面临更大的舆论压力,阮秋这个世界才多大,顾芒不舍得。

    做这个老师也只是为了把校园剧情线走完罢了,阮秋已经高三,一年时间而已,他又不是等不起。

    阮秋过了很久才醒来,他很累,睡得就熟,等勉强睁开眼,看到的是顾芒站在地上,背对着自己,穿戴整齐,一截细韧的腰身让他立刻想起昨晚。

    他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阮秋从床上爬起来,被子从肩膀滑下,又忙给裹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被子和身上的青紫处划过时会带来幸福地微痛感。

    眼睛滴溜溜地仰着看顾芒,还没说话,脸就羞地通红。

    从未在别的任何地方处于弱势过的少年此时连声音都磕磕绊绊,哪儿还有什么平时的嚣张气焰,浑身上下冒粉红泡泡。

    “顾”他轻轻地唤着,带着少年情窦初开的情谊,小声叫,“顾芒。”

    他昨晚叫了他的名字一夜,嗓子都有些哑了。

    顾芒却还是背对着他,这让阮秋心里生出一些不安感,这样的顾芒和他太有距离感,和昨晚截然不同,让他有些不舒服。

    阮秋低头找起衣服来,他要穿好衣服,然后下床,去抱他的男朋友。

    嗯,男朋友。

    虽然没做到最后,但但昨晚都一起睡过觉了,当然是男朋友。

    如果不愿意,非要走流程的话,嗯他堂堂阮大少再补个表白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阮秋才轻快起来,手刚捏到衣服的一角,背对他的人却半转过身来。

    “是老师。”

    阮秋一怔,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顾芒就这样静静看着他,逆着光,房间里两人浓厚的味道都没散。

    半晌,他才又说:“我是你的老师。”

    他们一个穿戴整齐,一个用被子掩饰裸|体,半身斑驳。

    阮秋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活了十多年,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脑子空白一片。

    “你他妈的在他妈的说他妈的什么他妈的屁话,”

    他面无表情,想要冷笑,“你觉得昨晚你做的事儿像是老师对学生做的吗?”

    “你和我都知道昨晚是个意外,”顾芒皱皱眉,“我重复一遍,我是你的”

    阮秋掀开被子。

    他顶着一身吻|痕,像披着一件战场厮杀过的铠甲,无畏地站在顾芒面前,一双眼睛瞪圆,气息看起来很稳,手又在抖,让顾芒想起虚弱的兽类。

    “你他妈的看着我再他妈的说一遍。”声音又哽咽又哑。

    顾芒垂下眸子看着他。

    “不要骂人,”

    他叮嘱了一句,才继续说,“我是你的老”

    “别说了。”

    阮秋突然打断他,“别说了。”

    顾芒便不说了,静静看他。

    他狼狈地转过身,套上衣服,背对着顾芒,倔强地不让人看到他通红湿润的眼眶,败犬一样跌跌撞撞地离去。

    这是他活了十多年第一次萌生的心动,从起到落是这样的简单,却摔得他的心粉身碎骨。

    系统吱了一声:“宿主是不是太绝情了。”

    顾芒脱力地松了口气,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嗅了嗅被子里剩余的气息。

    “你不了解阮秋。”

    他像野草,稍不控制就会燎原。

    只有快刀斩乱麻,痛是痛了点,但只有在最开始就切断情思,泼上一瓢冷水,才是最好,最有效的方法。

    他们还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

    顾芒拧着眉心,摁揉着宿醉后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别闷着呀,”酒吧里伸手不见五指,夏宇又倒了杯博朗克,笑嘻嘻腆着脸去和阮秋碰杯,“我说昨晚后续咋样呀?给你发那老多消息都没见你回!”

    阮秋瞄了他一眼。

    夏宇兴致勃勃:“我说你们不会生米煮成熟饭了吧都?我说那个小老师味道怎么样呀,兄弟你是真牛逼,老师都能搞到床上!你快填补一些细”

    阮秋皱了皱眉,冷不丁开口道:“我是下边的。”

    夏宇兴致勃勃:“好好好,然后呢!再多说点!”

    ——等等。

    他脸上凝固住笑容的壳子。

    下边的。

    下边的??????!!!!!

    “不可能!!!!”

    夏宇嚎叫一声,脸上表情有如天崩地裂一般,难以置信地看向阮秋。

    他这个冷面阎王的混账发小是,是,是下面的??

    夏宇刚想抓着阮秋好好问个明白,到底是不是顾芒强迫他了或者什么的,突然舞台灯光暗下来。

    夏宇转头把这事儿忘了,笑眯眯去揽阮秋的肩:“看哥们今天不亏待你吧,劲今儿也是silver跳舞,上次看你喜欢,专门这次带你来的,看我够不够意思吧就是说!”

    阮秋拍掉夏宇的手,低头喝了口酒,说:“我要走了。”

    上次看着感兴趣是上次,他满脑子现在全是塞得顾芒,哪里再有兴致去看别人。

    “别走啊,”夏宇忙道,“马上都开始了,这里可是最好的位置。”

    正拉扯着,台上打光集中到带着银色面罩的男人身上。

    宽肩窄腰,身材欣长,每一处都那样恰到好处的相像,位置这样近,那人即是带了面罩,却是化成灰阮秋也能认出来!

    “顾芒”他咬着牙说。

    夏宇有些无语,这认错一次咋还认错第二次,他发小真是糊涂了,“你别搁这杜撰了,咋还梅开二度呢。”

    台上男人像上次一样跳起爵士舞,台下也和上次一样尖叫连连。

    一片缭乱中,阮秋面色沉寂如水,双拳紧握,指甲几乎扎进肉里。

    “呵,”他嗤了一声,“是不是他,一试便知。”

    昨晚他和顾芒睡觉时清清楚楚记得他锁骨上有颗红痣。

    只要扒了台上这舞男的衣服,就知道这人皮下到底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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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身份

    这场盛大的狂欢持续了一个钟头, 场子到最后热到沸腾起来,在silver最后一个飞吻的时候到达顶峰。

    所有人都在高声叫着silver的名字,尖叫声和欢呼声要把酒吧的天灵盖都掀翻, 直到silver鞠躬退场,酒吧里的声音还是久久没有停歇。

    一片群魔乱舞中, 阮秋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是格外突兀。

    夏宇也自然而然被这种气氛感染, 刚一结束, 沉浸在刚才silver的舞技里不能自拔。

    他刚想和阮秋吹silver的彩虹屁,一扭头,自家发小已经屁股离开椅子要走了。

    “诶——干嘛去?”夏宇忙把人叫住。

    阮秋扯了扯嘴角, 却没有丝毫笑意:“捉人。”

    捉人?捉什么人?

    夏宇摇摇头,又点了杯博朗克, 心神荡漾地想着接下来可以看到的小姐姐。

    酒吧的夜晚是黄金时间,接下来接场子的是几个穿着比基尼的年轻女孩儿。

    有了刚才silver的对比, 无论从技巧还是观赏性角度, 接下来的人都差上不少,让夏宇这个宇宙无敌超级直男都有些兴味聊聊。

    饶是台上女孩儿正热辣劲舞, 夏宇也不免走起神儿来, 他看着台上女孩们巧笑嫣然, 毫不顾忌地和台下客人们开黄|腔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

    silver虽然舞蹈超群, 人气也高,但是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传闻以前在a市时有女富豪千金就为博得silver一个吭声都以失败告终。

    silver的私下性格是什么样呢?应该是比较冷淡的吧

    或者, 难道真的和他们的那个顾老师一个样, 冷淡自持成熟强大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变脸色

    夏宇一个激灵, 攥着酒杯的手没握稳, “啪嗒”洒了一身。

    都怪阮秋在他面前老念叨怎么可能,自己脑子总不能也进屎了吧

    而另一边。

    阮秋一路从酒吧前厅穿过走廊走向休息室。

    “阮少,这边是后台呀,外人不能进”总经理苦哈哈地弓着腰跟着,“咱这有咱这的规矩,您”

    阮秋一路走地飞快,一言不发,眼底满是沉郁,到最后总经理几乎跟不上,要小跑上去。

    “啪——”地一声,虚掩着的更衣室门被推开。

    室内有些昏暗,戴着面罩的男人正对着镜子掀起上衣,露出一截细韧的腰身,肌肉纤薄而均匀地附上,如同由白玉制的鱼鳞。

    阮秋死死盯着这截腰,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他,绝对是他!

    男人似乎听到响动,微微偏过身,银色面罩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阮秋隔着门槛,就这样和他对视,心下泛起一阵奇怪的涟漪。

    眼睛有千万种不同的样子,一个人的眼神却只能有一个。

    成熟老练的,老奸巨猾的,世俗的,清纯的,妖艳的,禁欲的

    一个人可以做整形手术让眼睛外形甚至全身改变,一对双胞胎可以长相一样,但是眼神绝不可能一样。

    而这个带着银色面罩的男人,从伪装之下透露出的眼神,是玩味不羁的。

    和顾芒的天上地下,绝不相同。

    “小朋友,”男人开口了,声音低哑磁性,带着狐狸尾巴般勾人的弯儿,“这么晚来酒吧,你爸爸妈妈知道了会担心的噢。”

    阮秋一怔。

    声音竟然也不甚相同

    他前进一步,踏进门槛,逐渐和男人逼近,“我家里人担不担心我无所谓,你倒是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男人一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眼波流转:“不好意思噢小朋友,我很贵的。”

    阮秋阴恻恻的看着他:“我有钱。”

    “你爸妈的钱吗?”男人“咯咯”一笑,把一缕发丝别在耳后,“泡我的是你又不是你爸妈。”

    阮秋不和他废话:“把衣服脱了。”

    只要看他锁骨到底有没有那颗红痣,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不是说了不能拿你爸妈钱泡我吗?还有,”他摇摇手指,上下打量一番阮秋穿的华高校服,“我不搞学生,尤其是华高的。”

    阮秋嗤道:“装模作样。”

    男人依旧笑盈盈的模样,走向另一边,食指中指托起一盏高脚杯,把酒倒掉后又倒了些牛奶,“不过,我可以请你喝一杯牛奶。”

    阮秋磨了磨牙根,审视地看着这个狐狸般的男人。

    虽然身形完美地简直像是和顾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那神态语言动作,和顾芒简直是南辕北辙,不能说是差异大,简直是毫不相干。

    男人微微挑眉:“喝吧。”

    银色镶嵌碎钻的面罩在昏黄的打光下呈现出诱人的色泽,颜色像博朗克渐变酒的最底层。

    这是个天生以贩卖笑容为生的人才有的神态,装不出来。

    系统弱弱道:“宿主,这样真的能行吗?万一把他激怒了怎么办”

    顾芒心底回应:“还有别的办法吗?谁让这家酒吧是夏宇他家开的,以后阮秋来这里肯定不止一次,也肯定会起疑,能怪谁?”

    系统呆呆问:“怪谁?”

    顾芒叹气:“怪你没给我找个好身体。”

    系统:“”

    顾芒道:“总而言之,一次就要把嫌疑彻底摆脱,药到病除,之后就可以放开手脚地挣钱了——对了,假声还能维持多久?”

    系统:“半小时。”

    半小时。顾芒想,够了。

    他见阮秋不喝那牛奶也不见恼,面不改色放回桌上,笑道:“夜也深了,小朋友,我也快下班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学校上晚自习了?”

    阮秋干脆利索地堵在门口,抱肩上下打量男人:“上衣脱了,不然你今晚走不出这个门。”

    男人笑意淡了淡:“这就没意思了吧?我说过我不搞学生的。”

    阮秋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架势摆这里,明晃晃就是在说不脱不让走。

    对峙片刻,两人都不说话暗暗较劲,更衣室顷刻连落根针都听得见。

    男人忽地一笑,像洒了满室的月光。

    “好啊,”他轻轻开口,反而向阮秋走过去,“当然可以脱,你帮我脱,怎么样?”

    阮秋眉头一跳。

    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这个妖娆莫测的男人究竟是不是顾芒,如果是的话怎么都好说,要是不是的话他阮大少才不屑于去碰一个混迹风月的酒吧舞男呢,脏死了。

    男人却已经走了过来,仗着身高的优势几乎把阮秋罩在身影下。

    阮秋只觉得一阵刺鼻的香水味钻进鼻腔,他捂着鼻子连连皱眉后退,一脸厌恶地瞪着男人。

    这种恶心人的香水,顾芒是万万不会喷的。

    他心里的怀疑已经减了九成,满心满眼都是对这人的厌恶。

    顾芒被阮秋这幅可爱的模样逗得笑出来,肩膀微耸动,“小朋友,没想到你还挺纯情的啊?”

    阮秋羞恼地瞪他:“管好你的嘴!”

    他最后甩了顾芒一个眼刀,“啪——”一声有如刚来时候一样关上更衣室的门延长而去。

    顾芒松了口气,转身去镜子台前摸出他的宝贝香水,在购物软件上九块九一瓶买的,稍微多喷两泵就会有刺鼻的酒精味,阮秋那个大少爷鼻子肯定受不了-

    第二天是周二,阮秋一大早就早早来教室,嘴里叼着一片吐司。

    夏宇扬眉:“哟,今儿阮少心情不错。”

    阮秋鼻音哼哼几声,算是回应。

    夏宇来劲儿了:“听我小叔说你昨晚跑到silver更衣室去了?”

    阮秋瞥他一眼。

    “可以啊兄弟!”夏宇一抚掌,“我说你小子,平时拉你一块看表演时装的跟真的似的,合着私下有好事儿也不叫上兄弟,怎样?silver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阮秋嗤一声:“骚模骚样的男人,跟别的没什么区别,有什么好提的?”

    夏宇挑起半边眉毛:“不信,既然对您阮大少来说这么无趣,怎么就让你今天开心成这样?”

    阮秋把嘴里的吐司吃完,才在夏宇期待满满的目光下悠悠道:“因为我发现他不是我那个熟人。”

    夏宇大嘘,正要说话,忽地黄跃往这边跑,边跑还边嚎嚎叫,生怕全班都听不到似的:“阮哥,阮哥——门口有人找你!”

    这会儿正早,是人一天最有活力的时刻,全班都被黄跃的大嗓门唬住勾起好奇心,顺着朝门口望去。

    一个顶顶漂亮的女孩站在门口,含羞带怯地望着阮秋。

    夏宇乐了:“这位姐真是贼心不死啊!”

    这人是玺悦,少时玺家和阮家交好,二三十年前两家老人凑一起扯屁时口头无意说过要定个娃娃亲,都是开玩笑的。

    玺悦心底本就对阮秋有好感,这回听完这幢往事是彻底坐不住了,到处跟人说自己是阮秋的未婚妻。

    之前阮秋就敲打过她一次,之后发现这招确实给阮秋拦下不少桃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当回事儿,这回阮秋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还能让她再胡说。

    前不久的时候阮秋就口头警告过她一次,但玺悦大概没当回事,这回还过来找他,八成也是给人看,要宣誓主权。

    而目的也达成了一半,全班好事儿的人都开始起哄起来,黄跃还嫌事儿不够大,大笑着调侃玺悦是阮秋的童养媳,惹得一帮后排男生大笑。

    阮秋推开桌椅站起来,桌椅碰撞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全班霎时静下来。

    他皱眉走到门口,玺悦想要去拉他的胳膊却被轻松躲过。

    她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笑着,眨眨眼,嘟起吐着淡色唇蜜的嘴巴:“阮秋,中午一起去吃饭好不好?我想吃上次咱们吃的那家茶餐厅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甜,话里话外都是亲密。

    可那家茶餐厅是上次两家长辈一起吃的,阮秋根本没和她单独去过。

    “不去,”阮秋没什么表情,他漫不经心地抬眸,“下次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玺悦奇怪地顺着视线看去。

    一个冷淡俊美的男人手臂夹着教案,正站在楼梯拐角,不知看了这一幕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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